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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忽地,有人敲了下门。 是助理:“宋姐,德国那边又派了个人过来,您要不要出来见见?” 宋江宛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没收到还有人空降的消息啊。 正疑惑着,她也没表露出来,站起来便和她走了出去。 刚走到大厅中间,便听见了熟悉的男声:“大家好啊,我是未来和你们一起共事的伙伴,我叫曲同舟,中文不是很好啊。” 宋江宛一愣。 淡淡的喜悦从心里漫开,她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男人,轻笑一声。 “曲同舟,你和中国人搭话,怎么老是这一句啊。” 曲同舟听见宋江宛的声音,迅速回过头来,咧嘴一笑。 显然也是记起当年,他和宋江宛搭话时,说自己中文不好的事了。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我本来就不会中文,要不是你教我,我可能来中国都得带翻译。” 他白皙的脸上瞬间露出两个圆圆的小酒窝。 宋江宛被晃了一下,回过神时,便注意到周围好几个女同事都明里暗里地盯着他。 无奈地笑了一下,便开口说道:“先来我的办公室,别在这站着了。” 她转身就走,给他带路。 曲同舟迅速跟了上去。 身后,一众人盯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窃窃私语。 “这男的是喜欢咱宋姐吧。” “那还用说?都从德国追到国内来了,可不就是喜欢嘛。” “啧啧,还得是咱宋姐魅力大,对男人简直手拿把掐!” 助理轻咳一声,眼神暗示。 “行了,都别聊了,工作去吧!” 大家这才散了。 助理却也悄悄地看向宋江宛的办公室,内心八卦因子翻涌不止。 办公室内。 宋江宛给曲同舟泡了杯茶,随意道:“喝点茶吧,龙井,味道还行。” 曲同舟点头,微微喝了一口,便由衷道:“不错啊,还得是国内才找得出这种好货。” 宋江宛轻笑一声,眼底都染上了惬意。 “你瞧瞧你说的这话,要不是你中文不好,谁看了都得觉得你是中国人。” 曲同舟耸耸肩:“说什么觉得啊,我本来就是中国人,只是没生长在这里而已。” 宋江宛当然知道这一点。 便又紧接着问道:“你怎么突然要来中国工作?你在德国不是也升职了。” 曲同舟放下茶杯,手指绕着杯圈摩挲。 “你不是说我可以来中国工作的吗?难道你是在开玩笑?” 宋江宛一愣。 脑中回忆起她离开时,对曲同舟说的话,便知她不过是随口一句客气,可曲同舟却当真了。 这个误会简直来得莫名其妙。 宋江宛叹息一声,再细致问道:“那你爸妈呢?他们对你回国的事,不反对吗?你不是说他们年纪大了,已经不想再折腾了。” 曲同舟点头,抬起头,眼底一片平静。 “我和他们说,想回中国。他们没反对,只说,希望我能回老家看看,给他们拍点照片。” 宋江宛这才放下心来。 又随口一问:“那回老家的事,需要我帮忙吗?” 曲同舟猛地点了点拖,用蹩脚的中文回道:“当然,你不帮我,我找不到地方。” 宋江宛又是轻笑一声。 “那你老家在哪?” 曲同舟仔细地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老照片:“北京市区,幸福街道303号。” 宋江宛手猛地一僵。 险些将手里的茶杯甩出去。 她大惊失色道:“你再说一遍?是哪?” 曲同舟这回倒是字正腔圆了。 “我说,在北京市区,幸福街道303号。” 宋江宛这回是彻底听清了,一张脸又是惊喜又是意外,反问道:“你知道我小时候住哪吗?” 曲同舟摇头。 宋江宛恍然一笑,一字一句道。 “我就住在幸福街道302号。” 曲同舟眼睛瞪得好大。 里头满是惊讶,还夹杂了一点失落。 “好可惜,我是一岁出的国,在中国的记忆我已经全部都忘记了。听你这么一说,也许我们小时候都还见过呢。” 宋江宛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真有可能,但你也知道,你出国那会我也才三岁,压根不记得你的事。” 曲同舟哼了一声,便也无奈地将这事抛在脑后了。 “行了,这事我就交给你了。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得意地挑了挑眉。 宋江宛好奇问道:“什么事?” 便见曲同舟兴奋了起来,忙不迭说道:“下班之后,带我出去吃好吃的!” 宋江宛一愣。 看着他灿烂的笑颜,莫名心中也被他感染了,情不自禁跟着一起笑起来。 “行,下班了我们就去。” 六点一到。 曲同舟就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倒也没催她,就是拿一种期待的眼神一直望着她。 宋江宛哪还好意思加班? 将电脑一关,她就准时下班了:“走!带你去吃北京烤鸭去!” 好不容易能尽地主之谊,宋江宛自然带他来了北京有名的餐馆,本想带他去包厢,结果这人非要体会北京的人文,坐在大厅。 宋江宛自然没什么不可,只是从前带贺斯言来,他总是嫌吵,所以次次坐包厢,她就习惯了进来直接往包厢走。 她本来也就爱热闹,爱朋友。 曲同舟倒是和她趣味相投。 点单结束后,曲同舟看起来还有些意犹未尽:“可惜咱们只有两个人,不然我真想把菜单上的菜通通点一遍。” 宋江宛笑着看他,许诺道:“没事,我下次再带你来就是了。” 曲同舟的眼睛忽地就亮了。 “真的?” 他不敢相信地追问道,语气里还有些失落:“你这一次可别像上次似的,只是随口说说了,我会当真的。” 宋江宛一愣。 她没想到曲同舟这人看着粗线条,其实啥都清楚。 这会她也有些抱歉,于是郑重地点头回道:“是真的,只要我有空。” 曲同舟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正巧,菜肴上来了。 他们就愉快地分食起来,曲同舟大概是真的热爱美食,每一道菜都能吃的干干净净。 宋江宛作为带他来的人,看见他这么给面子,也忍不住笑了。 很奇怪,和曲同舟在一起,她就是会觉得轻松。 无论是在国外还是在国内,宋江宛都挺开心和他待在一起的。 吃饱喝足,宋江宛忽地站了起来:“我去结账。” 曲同舟也没和她客气,朝她挥挥手,又揉了揉肚子,笑道:“你先去,我还要休息一下。” 宋江宛看着他夸张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 然后独自往结账的地方走去。 付完钱后,她回了原地,却没看见曲同舟,拿出手机一看才知他上厕所去了。 于是便在座位上又坐了下来。 “等人?”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出来。 宋江宛抬头一看,却是贺斯言和陈非。 他们穿得西装革履的,看起来是在谈合同。 宋江宛的雷达下意识响起。 贺斯言总不可能是因为她,然后想着换合作伙伴吧? 贺斯言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更因为猜到她在想什么,于是迅速地黑了脸。 “只是一次普通的聚餐而已,你不要想太多。” 宋江宛哦了一声,也有些尴尬。 于是便想出去等曲同舟,站起身来就想离开:“那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贺斯言内心涌起不可明说的躁动。 尤其是在看见桌上的碗筷,明显是两人份后,这股焦躁瞬间到达了顶点。 情不自禁在与宋江宛擦肩而过的瞬间,攥住了她的手。 “再遇见,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宋江宛怔愣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迅速地沉下了脸。 “我不是说了吗?” 贺斯言忍无可忍,情绪罕见外露。 “一句好久不见,也算聊天?” 宋江宛当即皱起了眉,脸上明显有着不悦。 “别的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不觉得我和前男友之间还有什么多余的话可以说。” 见贺斯言脸色彻底僵住,她想到现在好歹也是合作伙伴,于是强行缓和下语气来说道:“除了工作。” 意思便是,除了工作,他们之间根本没必要再聊天。 明白了她的意思后,贺斯言简直黑了脸,攥紧了手,却是哑口无言。 这属实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环境。 因为他们的争锋相对,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边。 陈非叹了口气,提醒道:“还有人在等着。” 贺斯言这才回神,掌心松开,早已有着深深一道红痕。 “随你。” 他冷淡地说完,便想离开。 却看见一个男人直愣愣地朝宋江宛走去,说的还是德语:“我好了,我们走吧。” 他看了眼贺斯言,好奇地问道:“你认识啊?” 宋江宛冷淡地回了句:“普通朋友,我们走吧。” 说罢,便要与他一同离开。 贺斯言听不懂德语,却不是瞎子,他能看得出来宋江宛与这个男人之间关系的熟稔。 忽地脑中就记起陈非那天的话:“你怎么确定宋江宛现在没找男朋友呢?” 这一瞬,荷尔蒙比他先做出了选择。 贺斯言强势地握住了宋江宛的手,一字一句地问道:“他是谁?” 宋江宛一愣。 曲同舟却是沉下脸来,用力地掰开了贺斯言的手。 他常年健身,力气自然比贺斯言这个科研人员要强,因此,哪怕贺斯言涨红了脸,也只能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有话就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磕磕巴巴的中文让贺斯言一愣。 外国人? 宋江宛实在烦躁,轻声对曲同舟说了声:“让我来。”便以冷淡的眼神看向贺斯言。 “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斯言也想问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脑中混乱,什么问题都问不出口。 陈非看了半天戏,终于忍不住插话了:“这是你在国外交的男朋友?” 他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的成了真。 宋江宛下意识想否认,却对上贺斯言深沉的眼。 莫名其妙的,就撒了谎:“是。” 曲同舟身体一顿,复杂地看着她,也没说话。 反倒是贺斯言,在听见这个是之后,整个人都恍惚了。 他眼底瞬间充斥了血丝,满满的不可置信。 “你交男朋友了?” 宋江宛对他的这句反问表示非常困惑,她讥讽一笑,直接反问道:“贺斯言,你不会觉得我们分手以后,我还有对你守身如玉的义务吧?” 贺斯言听了这话,犹如被人当头一棒敲晕了。 他张了张嘴,却觉得苦涩无比:“你……” “够了。” 宋江宛烦躁地扫了他一眼,“三年了,你能找谭可妍谈恋爱,难道我就不行吗?” 她抓着曲同舟的手,就这么当着他的面,转身离开。 贺斯言在原地站了许久。 好似整个心都被什么东西刺穿了,痛不欲生。 脸色也逐渐地越来越苍白,摇摇欲坠。 陈非见状,也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诚恳说道:“都这样了,也许你们两个都应该朝前看了。” 说罢,他就先一步地往里面走去了。 他没多说,以贺斯言的性格,他很快就会想通。 果不其然,贺斯言很快便将情绪压下,只余眼底的一片血红。 可他固执地望了眼宋江宛离去的方向,却是一股说不出的执拗。 另一边。 宋江宛牵着曲同舟的手出了餐馆,脑子里乱得很,于是也没反应过来,就这么牵着他的手一直到了地下停车场,才松开。 曲同舟的心随着她松开,也隐秘地跳动了一下。 两人到了车内,一时半会都没人说话。 宋江宛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曲同舟是不想打扰这种宁静的氛围。 忽地,宋江宛一抿唇,认真地看向曲同舟。 “很抱歉,刚才利用了你。” 曲同舟还想假装听不懂,含糊道:“啊,刚才你们讲的中文太难了,我听不懂。” 宋江宛一愣。 听见他说没听懂,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听不懂算了,那就先这样吧。” 她也含糊地绕过了这个话题。 等到了宿舍楼下,宋江宛反而有些觉得好笑。 “当时在德国,是你带我来宿舍,现在回了国,是我带你来宿舍,还挺有缘的。” 曲同舟笑了下,顺着她的话口往下承。 “是啊,缘分呐。所以,要不要上去喝杯红酒再走?” 宋江宛摇摇头:“我可是开车来的,喝了酒还怎么回去?” 曲同舟刚想说,可以在他这睡下,忽地想起如今他的房间也才四十平,只有一张单人床,便也不再多说了。 “行,那我先上去了。明天见。” 他冲宋江宛如此说道。 宋江宛嗯了一声,却见他没下车,便扭过头看他,却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神。 忽地心头仿佛被撞了一下,无奈却又愉悦地回了句:“明天见。” 得到自己想要的话后,曲同舟这才下了车,迅速上楼离开了。 宋江宛觉得自己莫名有一种送女友回家的感觉。 笑了声后,也开车离开了。 曲同舟开门进了房间后,表情便是一凛。 方才在宋江宛面前的感觉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红酒,倒在杯子里,便摇摇晃晃地走向了窗边。 中国的黄昏和德国不一样。 他能看见楼下经过的叔叔阿姨们挽手去跳广场舞,陌生的空气里透露出一股从未闻过的安详。 曲同舟刚抿了一口。 手机便响了。 他接起,便是一句冷淡的:“喂?” 如果宋江宛还在这里,应该能听得出,电话那头的人便是她在德国的顶头上司。 “同舟,在中国还习惯吗?你突然搞这么一出,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你妈解释,说你要追女人所以追到中国去了?你真是疯了。” 曲同舟闷笑了一声。 颇有些无赖地说道:“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呗,只要你不怕我妈直接杀去你家问你我和宋江宛什么关系就好。” 对面一阵沉默,似乎也被曲同舟的无耻所惊到了。 良久,才恍惚地问道:“所以,追到了吗?” 曲同舟想起今天突然出现的男人,眼神忽地一冷:“还在追呢。对了,你帮我查个人。叫贺斯言。” “我要他的全部信息,一丝一毫都不要给我漏下。” 宋江宛好不容易回到家,洗完澡就想到床上去睡着。 谁知贺斯言的电话却像催命符一样,一通一通地打过来。 宋江宛皱着眉,一个一个挂断,见他还有继续的心思,便烦躁地直接将他的电话给拉黑了。 世界这才安静了下来。 谁知,不过五分钟,手机却又响了起来。 宋江宛一阵恼怒,正要干脆接起破口大骂,却看见来人是上司。 便迅速刹车,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平和的一句:“怎么了?这个点找我,是哪份合同出事了吗?” 谁知上司开口却是:“贺斯言是我们的甲方,你没事把人家拉黑干什么?” 宋江宛一愣。 随后一股怨气无声地弥漫开来。 好家伙,三年不见,贺斯言学会用权压人了。 宋江宛自然不可能和上司讲她和贺斯言的陈旧往事,便只能咬牙回道:“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把他拉出来。” 上司满意地挂了电话。 大概是得到了消息,贺斯言的电话很快又打了过来。 这回,宋江宛纵使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接了电话。 “贺斯言,你到底有什么事?能不能一次性说清楚?” 贺斯言的语气十分自然,没带一丝威胁,却不容拒绝。 “和你男朋友分手。” 宋江宛听这话,简直气笑了。 “贺斯言,你骚扰我这么久,就是为了说这话?” “是。” 贺斯言回得毫不犹豫。 宋江宛也冷笑一声:“那我现在告诉你,不可能。” 她本来没想再用曲同舟刺激他,可听见他现在的要求,简直是将她的理智往地上摩擦。 “我和我男朋友交往三年,现在感情很稳定,说不定以后要结婚的,你能不能别再操心我的事了?” 贺斯言呼吸猛然变得粗重,像是在强行压抑着什么。 “你走之前,说我和谭可妍在一起了,是什么意思?” 他的话题换的很快,也像是听见她说结婚后,临时想出来逃避的借口。 宋江宛冷了脸。 “没什么意思,我都给你让出位置来了,你也理应和你的初恋在一起了。” 贺斯言的声音骤然拉高了几分。 “我和你分手后,从没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过,不像你……”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却也够宋江宛猜出来了。 她讽刺地一笑。 也许谭可妍那条朋友圈就是她故意发的,也许那照片里男人的手也是她p的,毕竟他们现在的关系,贺斯言也没必要在这个事情上撒谎。 可,那又怎样呢? 无论他有没有和谭可妍在一起,都不重要了。 三年前,她就做了决定,现在也不可能改变。 “我知道了。” 宋江宛冷淡地应了一声,便直白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贺斯言,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以后想和哪个女孩子在一起,都和我无关。” “我也希望除了工作之外,我们不要再有联系。就这样,我挂了。” 宋江宛麻利地挂了电话。 这下,将心里话说出口之后,心里的堵闷好似也缓解了不少。 只是嗡得一声,手机又收到了一条信息。 是贺斯言的。 宋江宛估计,贺斯言可能是被她气到了,所以发来了一条狠话。 却没想到,解锁后,会是这么一条透露着卑微语气的信息。 宋江宛彻底惊到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了这条短信好几次,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贺斯言发的。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想复合。 傻子才看不出来他的意味。 可就是看出来了才觉得惊悚。 宋江宛从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几乎从没感受到他如此积极的态度。 什么分手后主动求复合,简直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宋江宛脸色变了又变。 最后还是选择什么都没回,只是悄悄地又把他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可能他是头脑一热,所以疯了,可她没疯。 那十年的追逐,已经花尽了她的力气,再复合?除非她真的疯了,否则做不出这种事来。 …… 贺斯言坐在沙发上,如坐针毡。 袡霋偳珕钲餿摡菑彞芓也涌瀻穧亁兼 距离他发过去隐晦求和的信息,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可他的手机还是一条消息也没有。 贺斯言想着,就算是突然去洗澡了,半小时也该出来了才是。 于是他屏住呼吸,又发过去了一条信息。 对话框里却是一个极其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他又被宋江宛拉黑了。 贺斯言的心瞬间从高处坠落,在地上摔得稀巴烂。 他愣愣地看着前方。 空中什么也没有。 却又好像有个人影存在。 和宋江宛分手的这三年,他时常会感觉空气里有个人在陪着自己。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生病了。 却不敢去治。 因为他怕这个人在他的世界里消失。 此刻,他的眼前,便是宋江宛穿着他熟悉的那身暖黄色的睡衣,坐在那,一边用笔记本工作,一边时不时看他一眼。 “你老是看我干嘛?” 贺斯言从前从不会过问,因为他习惯了无视她那充满了爱意的眼神。 可现在,他想问:“宋江宛,你还爱我吗?” 说出口,硕大的房间却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宋江宛的影子消失了,那什么都没有。 贺斯言终是难堪地闭上了眼,心里一片悲凉。 第二天。 宋江宛去了事务所,本想继续推进这个案子,却被上司叫进了办公室。 “实验室那边突然出了点问题,说要延后交付的时间。” 上司迟疑地看着她,开口说道:“你去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案子可不能拖啊。要是那边有什么想要的,你能配合就配合一下。” 上司虽然这么说,但他的眼神很明显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配合。 宋江宛攥紧了手,心中隐约生出点无力感来。 她都不知道,贺斯言现在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可工作的事又不能不找他。 宋江宛泄了口气,松口道:“知道了,我会亲自去拜访的。” 从办公室出来后,她回了办公室,面无表情地打开电话,将原来的文件调出来,改了几处细节,便又打印了一份。 拿着新鲜出炉的合同,她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大衣,便出了门。 深秋,外面很冷。 宋江宛到贺斯言的实验室时,脸色都微微的有些泛白。 她很少来这边,三年过去,曾经的那一批员工也大多换了一批。 以至于,大家都把她当做德庆事务所的员工,而不是自家教授的前女友。 直到,一个女生无意间看见她,直接惊呼出声,眼底满满的都是厌恶。 “宋江宛?你怎么还有脸来找贺教授?” 宋江宛冷笑一声。 也认出这人是实验室的老员工,是知道她和贺斯言的关系的。 至于她为什么莫名其妙对自己有这么大恶意。 正巧,宋江宛也想知道为什么。 随着女生的这句质问落地,周围的气氛瞬间都凝固了起来。 大家看向宋江宛的眼神,也都带上了几分奇异。 就好像她做错了什么一样。 宋江宛按兵不动,却将疑虑记在心里。 好在贺斯言很快出来,看见她的瞬间,脸上很明显地洋溢出一丝喜意。 宋江宛眉头一挑,倒是有些惊讶。 见贺斯言出来,大家也都做鸟兽散了。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贺斯言的办公室里。 宋江宛下意识多看了几眼,才发现这个他几乎一天有十二个小时泡在此处的房间,出奇的简陋。 靠墙摆着一个书架,摆满了书籍。 从物理到数学,大多书籍都有被翻看的痕迹。 宋江宛收回目光,移到贺斯言身上,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贺斯言,你不是一直想和我聊聊吗?我来了,请问聊完合同能继续履行吗?” 贺斯言才因为宋江宛来找他而高兴,下一瞬便听她讲这话,情不自禁脸上一僵。 原先和缓的氛围也有些尴尬。 宋江宛不想和他聊的原因就是这个,他总是冷冰冰的,他高兴的时候,就和她多说几句,不高兴了,就要冷得所有人跟着他不高兴。 这算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控制,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你就这么厌恶我?除了工作,你就没别的事要和我说?比如当年你出国的真相。” 贺斯言意有所指,眼睛里闪过一丝悲痛。 宋江宛皱眉,也知若不将此事说清,未来就没完没了了。 “行,我说。” 她揽了揽衣服,坦然说道:“当年我和你说分手,确实是因为谭可妍回国了。” 贺斯言瞳孔一颤。 有些不可思议:“可我听说,你是因为想升职……” “呵。” 宋江宛猛地冷笑一声。 她眼底全是冷漠,冷得甚至有些伤人。 “所以,你信了?” 一句话,卡得贺斯言说不出话来。 他确实信了。 毕竟有谭可妍的前车之鉴在那,他以为,自己又一次被女朋友抛弃了。 宋江宛深呼吸,脸色越发冷漠。 “贺斯言,我答应过你,我会永远陪着你的,你还记得吗?” 贺斯言脸色一僵,良久,才僵硬地点了点头。 宋江宛这才继续往下说道:“我答应了你,就不会因为想升职而离开你。我不知道你是在哪里听见这种荒诞的消息的,但我不在乎。因为你最终是相信了,这才是结果。” 她忽地想起那年上司莫名的一条短信。 那时候,她看见这条短信,也是相信过的。 她甚至开始幻想,贺斯言若是追她来到德国,她能在他的追求之下坚持多久。 可最后,他没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听信了别人的谎话,以为她背叛了他。 宋江宛几乎要笑到出声,连眼角都微微发红。 贺斯言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被谭可妍骗了。 一双手攥得生紧,可心却源源不断地往下坠去。 宋江宛没有背叛他,她是真的被他伤透了心,所以出了国。 那么,他还有机会和她重新来过吗? 贺斯言惴惴不安。 迟了三年的真相摆在他面前,惊人得让他呼吸都不畅快了起来。 像是一座巨山压在他的心间,叫他挣脱不开,也承受不住。 宋江宛脸色冷淡,将手里的文件递了出去。 “如果你觉得原来的合同对你们受利太低,我这有一份新的合同,相比原来,我们可以再退一个点,不能再多了。” 她的语气满是公事公办,一点别的情感都没有。 贺斯言的心也被撕扯着,尝到了悔意。 “如果我当年来德国找你,你会原谅我吗?” 宋江宛不由地攥紧了手中的文件,可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不会。在你因为谭可妍一次又一次地将我推开的瞬间,我们就已经没有未来了。” 毫不犹豫的拒绝,让贺斯言脸色骤然惨白。 像是瞬间被抽走了全部力气,从来都是漫不经心的他,此刻看起来都有些颓废。 他愣愣地盯着合同,接过合同,一言不发地拿起旁边的笔,便在上面落了字。 然后,才递给了她。 宋江宛接过,翻开合同的最后一页。 上面的字,不是贺斯言的名字,而是三个端正的字迹。 宋江宛闭上眼,猛地深呼吸了一下。 继而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冷。。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是不乐意,就别签字,省得浪费我几张a4纸。” 讥讽的话落在贺斯言耳里,却好似丧失了威力。 他沉默了一会,只说:“合同就按原来的走,不需要你退让。” 宋江宛也沉默了。 好一会才问道:“那你们会履约吗?” 贺斯言点头,脸上一片灰败。 宋江宛看不得他这种神色,好像他的失落都是因为她的缘故似的。 明明是他先和谭可妍纠缠不休,可所有人都以为是她抛弃了他。 宋江宛心中也一阵烦躁。 拿着废弃的文件,径直就往外走。 到门口时,她才脚步一顿。 回头看他:“我希望,下次再遇见你的同事,他们能不用看负心人的眼神看我。既然是误会,那就麻烦你尽早处理一下。” “我的名誉,也很重要。” 说罢,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贺斯言猛地深呼吸几下,便沉下脸来,摁下内线。 “半小时后,开全体会议,一个人都不能少!” …… 离开实验室后,宋江宛给上司发去了消息。 便合上了手机,再不管工作上的事。 这一刻,她的心中有些苦涩。 她以为去一次贺斯言的办公室,将一切事情都说开了之后,她会没有那么难过了。 却没想到,这三年,贺斯言都是埋怨她的状态。 他们的误会从一开始就存在在两人之间,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解开。 她爱贺斯言,却不懂怎么打开他的心。 以为只要自己能卑微一点,再坚持得久一点,就能打动他的心。 却也从没想过,他需不需要她的这种付出。 兴许人家从头至尾,都只是兴致来了,所以逗弄一下她。 而现在,大概是习惯了她,所以兜兜转转之后,还是选择了她。 不是因为爱,而只是因为习惯。 宋江宛神色一淡,手心里的手机却在此刻猛烈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只有三个大字。 曲同舟。 宋江宛的心再一次猛地跳动了起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通电话,犹豫之下就接了。 “怎么了?” 曲同舟倒是不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什么,笑着说道:“什么怎么了,现在是下班时间,我当然是问你出不出去玩了。” 原来是这样。 宋江宛叹了口气。 今天的事实在太多,她现在疲惫地只想喝酒发泄一下。 便没有多想,直接回道:“算了,下次再约吧。” 曲同舟的声音停顿了瞬间,也没多说,便爽快地答应了。 宋江宛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迅速地给兰伯特发去地址: …… 贺斯言刚从实验室出来,就被陈非拉着去了酒吧。 陈非这厮浓眉大眼,看不出原来也是热爱喝酒的那伙人。 贺斯言生性不爱去热闹的地方,可陈非一句:“你就不想发泄一下?”就把他劝住了。 而到了酒吧之后,这种念头又隐约成了后悔。 舞池里大家都疯狂晃动着脑袋,忘乎所以。 贺斯言端起酒杯,只顾着一杯杯地闷下肚,看样子不是为了发泄,而是为了醉。 可是没等醉,他先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手猛地一顿,偏过头去,便看见了宋江宛。 她穿着大红的裙子,画着精致的妆容,和兰伯特两个人嘻嘻哈哈地骂他。 没错,就是在骂他。 兰伯特听了今天发生的事,直接一巴掌拍下来,吓得四周男人都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贺斯言这家伙有什么脸面找你和好啊?他害你害得还不够惨吗?你可是在他身上浪费了整整十年的时间。” “一个人能有几个十年?他贺斯言凭什么这么对你?” 兰伯特咬牙切齿:“就该叫他也常常求而不得的滋味,那才叫因果报应。” 宋江宛轻笑一声:“贺斯言可是物理届有名的人士,还有这么大个实验室,你说的求而不得,恐怕这辈子他都尝不到了。” 贺斯言默默听着,又仰头喝下一杯酒。 苦涩无比。 宋江宛也不管桌上有什么,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反正这些酒喝起来都甜甜的,度数不高的样子。 可她忘了,那些喝起来甜的酒,好几杯都是特调的浓酒。 于是,很快宋江宛就醉了。 嘴里念叨着:“其实,这事也不能怪贺斯言。” 贺斯言身体猛地一顿。 手下意识攥紧了杯子,往她的那个方向逐渐地又靠近了一些。 宋江宛不知他就在身后,也坦率地回道:“以他的视角来看,我确实和突然抛下他的渣女没什么两样。要是我有一天下班回家,发现满屋子的行李都空了,我的男朋友一句分手短信就解决了这事,我也会难受的。” 她还尤为重要地补上一句:“哪怕我不爱他。” 贺斯言听了,在心中疯狂找补。 “不,我很爱你。” 可惜再没人听得见了。 宋江宛又闷声喝下一杯酒,神志都有些不清了:“但是你说,贺斯言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我爱他的时候,他完全看不到我。” “可现在我不爱他了,他又巴巴地凑上来。难道,他还有什么不能见人的特殊喜好吗?” 贺斯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憋死在酒吧里。 他没想到自己的前后不一,竟会让宋江宛想到这个方面。 瞬间,他的脸是红了又黑,精彩万分。 兰伯特笑了半天,单手揽过她的肩,挤眉弄眼道:“你怎么还对他好奇呢?难道你还忘不了他?” 贺斯言呼吸都暂停了。 视线不自觉扫向宋江宛的脸。 “你说什么呢?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不可能和好的人,就是他,贺斯言!” 宋江宛醉的不清,可说起狠话来却是一句接着一句。 “他就该孤独终老!一辈子和实验器材过!” 贺斯言深沉地看向宋江宛,随即低下头,藏住了眼底无尽的失落与痛色。 手里无意识地摇动着酒杯。 而因为他出色的外貌,周围不少女人都暗自打量着他。 直到一个对自己外貌有足够自信的女人率先朝他走了过来。 “能加个微信吗?” 女人扶了扶自己的长发,恰如其分地将自己的脸暴露在酒吧的灯光里。 可贺斯言连头都没抬,便是一句:“不加。” 女人脸色微变,还想说些什么。 陈非连忙打起了哈哈:“没事啊,他不加我加,一个意思。” 女人尴尬地笑了,加了陈非微信就溜之大吉了。 陈非这才看向他,和他那边早已空了好几瓶的红酒,当时就眼皮一跳。 “贺斯言,我就一会没看你,你就给我喝了这么多酒?你明天还想不想上班了?” 他的声音实在大,附近的几桌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他们。 宋江宛和兰伯特也不例外。 贺斯言身形一顿,他能感觉到宋江宛的目光犹如火焰一般,落在他的身上,烫得惊人。 他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再看向宋江宛的那个方向时,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心中仿佛瞬间烂了个洞,好多情绪都从洞里渗出去了。 贺斯言哑声回道:“我有点醉了,先回家了。你是要继续,还是和我走?” 陈非正忙着和别的女人搭话,听了这话后,颇为遗憾道:“走吧,走吧。早知道你来了酒吧也这么无趣,我就换个人来了。” 贺斯言难得没反驳他,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离开。 四处看着酒吧,奢望着能在某个地方看见宋江宛和兰伯特的身影。 终于,酒吧门口。 兰伯特在路对面打出租,而宋江宛醉醺醺地站在门口,摇摇晃晃,一看就是醉的不成样子了。 贺斯言忍不住走了上去,正好她往后一靠,就靠到了他的怀里。 宋江宛还以为是兰伯特,便放心地闭上了眼,含糊道:“我们回去吧,贺斯言那家伙也在酒吧,我们赶紧逃,不然会被他抓上的。” 贺斯言苦笑一声。 她连喝醉了,想的都是如何逃开他。 他就这么让她感到厌恶吗? 兰伯特没打到车,一脸烦躁地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那个才说了,坚决不再和贺斯言有联系的好闺蜜,此刻正靠在贺斯言身上,一脸笑容地对贺斯言,上下其手。 这究竟是多惊悚的画面呐! 兰伯特无意识地张大了嘴。 可贺斯言看见他,不仅没有松开手,反而无意识地更加揽紧了一些。 “叫好车了吗?” 兰伯特诚实地摇头:“这边人流量大,叫不到出租。” 贺斯言嗯了一声,便用手臂狠狠地将宋江宛夹在怀里。 ——因为不夹的话,宋江宛的手就往上掐了。 兰伯特也是佩服。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宋江宛这么吃豆腐,贺斯言都能是一副淡定自如的样子。 可只有贺斯言自己知道,他藏了三年的火,此刻早已熊熊地燃烧起来了。 他强行忍下欲望,摸出手机,一边叫代驾一边回道:“既然都打不到车,不如开我的车离开,我现在叫代驾,他马上能到。” 兰伯特犹豫了一下,刚想说“这样不好吧”,便见宋江宛嘤咛一声,用力地抱住了贺斯言,撒娇道:“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在酒吧等你好久了。” 这声一出,在场的三个人都僵住了。 陈非和兰伯特是尴尬地僵住了。 但贺斯言是沉默地僵住了。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 兰伯特见状,无奈地摇摇头,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如他所说,代驾很快就到了。 一行四个人上了车,陈非在副驾驶,他们三个人窝在后面。 好不容易上了车,宋江宛又开始发作起来,揽住贺斯言的脖子,不停地说道:“我头好痛啊,贺斯言,你知不知道?” 贺斯言将她扶下来,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动作虽然生疏,但带着一股温柔。 “忍一下好不好?家里有解酒药,我们回家了就给你吃。” 宋江宛乖乖地躺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便皱着眉头合上了眼。 兰伯特哼了一声,这回总算是得到味了,忙不迭道:“宋江宛就不回你那了,随便找个宾馆给她住下吧。” 贺斯言却不同意。 “醉酒的人需要人看着,否则万一呕吐物反流,是会有窒息的风险的。” 兰伯特一愣,他这一点倒是没想到,瞬间僵住了。 “可你们现在都已经分手了……” 贺斯言动作大了点,怀里的宋江宛便不安地动了动。 “斯言,别乱动,我睡的不舒服。” 兰伯特暗骂一声“没出息”,现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更何况,宋江宛这家伙,一喝醉了之后,脑子里除了贺斯言简直第二个人都找不到。 就这样了,还要说不喜欢贺斯言了,也是嘴硬。 两个嘴硬的人在一起,还真是天生一对。 兰伯特头也跟着痛了,懒得管小情侣之间的事,匆匆报了个地址后便说:“我不管了,先把我送回家,我头晕得很。” 贺斯言自然是答应了。 司机将陈非和兰伯特一一送回家,最后才将他们带回了家。 贺斯言抱着宋江宛,一步一步走向他们共同的家。 三年了,他何曾想过,宋江宛当初的离开,一走就是三年。 这三年,他无时不刻都在幻想着她的回来,所以,他甚至连一个家具都不敢换。 就连当初的便利贴失了黏性,又被他用胶棒,一个一个地粘了回去。 门开的瞬间,贺斯言低下头,轻轻地在宋江宛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哑声道:“宋江宛,我们回家了。” 宋江宛现在朦朦胧胧的,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只是隐约听见回家二字。 又闻着记忆里最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就软了下去,犹如莬丝花一样,缠绕在贺斯言身上。 “斯言,我头晕。” 一句话,便将贺斯言的理智冲得摇摇欲坠。 他深呼吸了一下,抱着她的手都在抖,却死活不愿放下。 他不知道宋江宛醒来后,会不会骂他趁人之危,但他眼下想做的就是这些,他想如同从前她照顾他那样,也照顾一次宋江宛。 于是,他将宋江宛放倒在床上,又拿了毛巾一点一点地擦去她脸上的妆。 贺斯言从前没关注过她常用的卸妆水长什么样子,但他记得她曾经说过,女孩子不卸妆就睡觉对皮肤有伤害。 这一刻,她曾经絮絮叨叨的那些话全部又在他脑子里浮现。 随着妆容一点点地褪去,他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就是这个人,在消失的三年间,每一日都折磨着他。 贺斯言情不自禁又落下一个吻,气息扑在宋江宛的脸上,他刚想再吻她的唇,却见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就像是一道闪光,猛地召回了他的理智。 贺斯言一下坐在床边,呼吸急促,却也隔得远远的。 他的视线始终盯着宋江宛,好久好久,才轻声说道:“对不起。” 所有一切都很对不起。 对不起和你交往时候,忽视了你。 对不起分不清自己的感情,明明已经爱上了你,却还要自欺欺人将别的女人带到你的面前。 对不起我做的一切,对不起我曾伤害你的那些话。 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我能这么近的靠在你的身边,也许从今以后我们不再见。 但我仍想说。 对不起。 贺斯言落荒而逃了。 呢喃似地说完所有心里话,他这样一个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人,居然红了眼睛,然后转身出了房间。 房间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唯有在床上沉睡着的宋江宛,眼角滑下一滴晶莹的水珠。 …… 第二天一早。 宋江宛头痛欲裂地醒来,环视四周,猛地一下从床上弹起。 这是贺斯言的卧室! 也曾经是她睡了五年的房间。 宋江宛用力地锤了锤头,却完全记不清昨天发生了什么。 她就记得自己和兰伯特去了酒吧,喝酒,然后两个人痛骂贺斯言。 然后呢? 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贺斯言家? 宋江宛下意识看了自己的衣服,完好如初,于是便松了口气。 下床后,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便看见贺斯言那样一个长手长脚的人,居然可怜巴巴地缩在沙发上,皱着眉,似乎睡得不安稳。 宋江宛定定地看了几眼,便绕回卧室,拿了件薄毯子。 她本来也担心,三年没回,薄毯子不会放在原来的地方了,可当她打开那层抽屉,熟悉的摆放位置瞬间映入她的眼帘。 与之而来的,还有熟悉的便利贴。 宋江宛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三年后已经有些褪色的便利贴,正好好地待在它的位置上,忽地就有些鼻酸。 良久,她拿起毯子,出来轻轻盖在贺斯言的身上。 他没醒,身上也飘着淡淡的酒气。 宋江宛下意识想离开,却瞬间被他抓住了手腕。 “别走!” 宋江宛心猛地一跳,还以为贺斯言醒了。 低头看去,他明明闭着眼,皱着眉,却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里一直念叨着:“别走。” 宋江宛无论如何,也没法就这样将他放在这里不管。 可他的手攥得很紧,她甚至无法简单地让他松开。 于是她凑到贺斯言耳边,轻声说道:“我不走,你先松手好不好?” 贺斯言身体一僵。 然后仿佛听见了一般,迟疑地松了手。 宋江宛心口一阵滚烫,叹了口气,起身便进了厨房。 却见她在厨房贴的这些便利贴,也都一五一十地出现在原来的地方。 如果说,衣柜里的那张还能说是巧合的话,眼前的这一大片就不能说是巧合了。 贺斯言真的一张都没有撕掉。 宋江宛眼眶逐渐地红了。 她远远地望向躺在沙发上的贺斯言,不知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忽地,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贺斯言下意识皱起了眉,宋江宛一惊,迅速跑到他身边,看都没看就接了电话。 “喂?” 她小声说道。 “能轻点讲话吗?贺斯言他还在睡觉。” 话说出口,对面凝滞了一下。 然后便是一声嘲讽似的冷哼声。 宋江宛这才觉察不对劲,拿出手机一看,也是僵住了。 谭可妍的电话。 宋江宛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接到她的电话,又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瞬时脸颊一烫。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宋江宛。” 谭可妍忽地打断了她,语气平淡。 “恭喜你啊,最后还是和贺斯言在一起了。” 宋江宛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谭可妍也没管她,自顾自地说着:“三年前那条朋友圈是假的,是我p的图。” 宋江宛一愣,有些疑惑她怎么突然讲这话。 便听谭可妍紧接着自嘲道:“就为了这事,贺斯言昨晚打了我不知道多少个电话。他就这么担心你误会吗?我觉着你也没多喜欢他嘛,现在才跑过来问,是不是太晚了?” 真相这样赤裸裸地撕开在她们之间。 有些难堪,也有些窒息。 明明从前她们不是这样的,一开始,宋江宛和谭可妍才是最先熟络起来的人。 她们会手挽着手一起去上厕所,一起去操场散步,一起聊八卦,看电影。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就是从她的注意力开始偏移到贺斯言之间开始。 他们三个人成了好朋友,大家都说贺斯言和谭可妍天生一对,她便开始自卑了。 尤其鼓起勇气和谭可妍坦白,她喜欢贺斯言,可第二天谭可妍就牵着贺斯言的手出现在她面前。 她真觉得天崩地裂了。 在此之前,谭可妍和贺斯言的关系好是好,可也没到能够喜欢上的程度。 为什么谭可妍会莫名其妙爱上贺斯言? 宋江宛心里想着,也坦然地问出了口。 她知道,也许这通电话就是她和谭可妍的最后一通电话。 因此,她想解开这个长达八年的迷。 谭可妍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 忽地冷笑一声,然后扔出了一个惊天巨雷。 “因为我嫉妒你啊,宋江宛。” 谭可妍认识宋江宛的时候,她是亲戚口中最乖的小孩。 而她,拼了命地学习,也不过换来长辈们的一句:“人是挺聪明的,就是不会来事。以后嫁人恐怕有点难哦。” 那一瞬,她便明白了。 因为自己是个女孩,所以无论她学习有多强悍,都比不过会说甜话的宋江宛。 她嫉妒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谭可妍于是勉强自己和宋江宛玩耍,明明她觉得宋江宛喜欢的东西再幼稚不过,不过为了学习到她身上的优点,她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忍受的。 可越和她待在一起,她就越嫉妒她。 为什么宋江宛可以毫无顾忌地和男生女生都玩在一起? 为什么宋江宛想要的东西,撒撒娇她爸妈就会买给她? 为什么宋江宛哪怕犯了错,也没有太多人苛责她? 为什么,她谭可妍会输给她? 现在想来,大概是被嫉妒蒙蔽了双眼。 所以在听见宋江宛坦白爱上了贺斯言的时候,她魔怔地找到了贺斯言。 “你是个聪明人,这世上没有谁会比我更适合你了。我能在工作上给你支持,我也不介意你到底爱不爱我,我们的家世,人际交往都十分重叠……” 贺斯言当时正翻看着手里的数学书,她认得出,那是研究生才能学的知识。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谭可妍的话卡在喉咙里,艰难说出:“我们在一起吧。” 大概贺斯言也是个怪人。 谭可妍都做好了被他拒绝的准备,没想到他同意了。 “好,从今以后,我们就是男女朋友了。希望你能做到你说的这样。” 谭可妍呆滞地看着贺斯言,他的眼底明明一点爱也没有,却显得那么温和。 温和得简直虚假。 谭可妍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却从没开心过。 于是她逃跑了。 贺斯言来找她的时候,是她这辈子最轻松自在的时候。 “你不是答应了我,毕业之后就和我结婚?” 谭可妍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她爱贺斯言吗? 爱的吧,毕竟这个男人完美地契合了她的全部择偶对象。 不爱吗?那她为什么要从宋江宛的手里将他夺回来? 想着,她莫名其妙地说了句:“贺斯言,你知道宋江宛喜欢你吗?” 紧接着,她便看见贺斯言的眼底出现了强烈的情感波动。 他讶异,他吃惊,他还有些惶恐。 谭可妍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迟缓的,不止她一个。 “回去吧,宋江宛在等你。” 于是贺斯言便顺从地回去了,几个月之后,她看见宋江宛的朋友圈发出了她和贺斯言的牵手照。 他们在一起了。 谭可妍的心瞬间又扭曲了,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嫉妒心,再次死灰复燃。 整整五年,她都和疯子一样,监视着宋江宛的朋友圈。 宋江宛高兴了,她就难受。 宋江宛发了她和贺斯言去哪玩的照片,她就也跟着去玩。 宋江宛为贺斯言做的一切,她都知道,并且一一记在心里。 直到五年后,她回国,再次和宋江宛遇见的那瞬。 宋江宛看见贺斯言和她待在一起,眼底隐约的疼痛,这让她感到愉悦。 谭可妍心如刀割,却故意说道:“宋江宛,好久不见啊。” 从那一刻起,她决定了,要从宋江宛手里抢回贺斯言。 可事情并不像谭可妍想的那样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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