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这位大哥,刚刚实在抱歉,我一时着急,认错了贼人,你疼不疼?” 疼也就是疼那么一下,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不至于为了一脚矫情,但是君显大概鬼迷了心窍,阴阳怪气说了一句:“兄弟好身手。” 黑娘子更惭愧了,舒朗明媚的脸上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道:“我跟我几个兄弟在饭馆设宴,若大哥不嫌弃,酒桌上给大哥赔罪。” 君显本就是随性之人,有酒喝自无不应,跟着她一同前往。 他是带着任务来的西北,说出来的话一半真一半假。 黑娘子倒是说了自己的名号,别的也没说太多。 酒席之上,君显凭借多年行走江湖的目光,一眼就看出这伙人是土匪,这家店也是黑店。 但他不动声色,与这些性情爽快之人推杯换盏,称兄道弟,吃得酒足饭饱。 同样是当匪,西北的山匪要比江南的水匪豪迈许多,几杯酒下肚,便要为你上刀山下火海。 自从知道妹妹是怎么死的,君显的心情一直不佳,今天一场酒醉,倒是暂时让他忘却烦恼。 黑娘子毫无女人的样子,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让君显啧啧称奇的同时也生出几分钦佩。 从听到黑娘子这三个字,到看到这伙人,君显已经在心里肯定了黑娘子就是阴阳岭岩阴山的大当家。 她不似京都女子矜贵,也不似江南女子温婉,身上的泼辣劲儿让人挪不开眼,隐藏在眉目间的粗野不容人忽视。 君显江湖中潇洒一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忍不住想去探究。 酣醉之时,他揽着黑娘子的肩膀,大言不惭道:“若你是个男人,今天我君某人高低得请出关二爷,与你拜个把子。” 有其他山匪在旁边打趣道:“拜什么把子,你要是有心,把我们大当...把我们大姐娶了才是。” 黑娘子对这玩笑浑不在意,道:“再胡咧咧,老娘把你嘴给你撕烂!” 而后黑娘子转过头来,告诉他:“别理他们,他们就这德性!来,喝酒!” 君显与她碰杯,不经意问道:“黑娘子还未嫁人啊。” 黑娘子摆摆手道:“嗐,我这模样,谁敢娶啊。” 明明是不在意的神情,君显偏偏看出了她小心隐藏的自卑。 大概是在酒意的驱使之下,君显不过脑子地说出: “世人眼瞎,你这样的女子是万里挑一的宝贝,是上天入地,再难寻觅的美,只有眼明心亮的人才能欣赏。” 第625章 黑娘子的笑容僵硬了一下,而后又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与君显碰杯,大大咧咧道:“喝酒喝酒。” 君显觉得她的眼神充满了伤感,虽然自己醉醺醺的,但是神志依然清晰。 他再次肯定道:“我说真的!” 黑娘子闭着眼点点头,整张脸被酒意熏红,连眼睛都是红的。 这样的神情只维持了一瞬,黑娘子便重重栽倒在桌子上,整张脸埋在胳膊肘里,似乎不胜酒力。 有个山匪道:“好酒量,竟然把我们千杯不醉的大姐都给喝倒了,来,我再敬你一杯!” 君显笑着跟他们饮酒。 一直喝到所有人都趴下了,酒馆里才算安静下来。 打呼噜声,磨牙声,梦话声不绝于耳,君显躺在硬邦邦的地板上,也马上去会周公。 一个人忽然站了起来,君显以为是谁去撒尿的,并没在意。 谁料那人盘腿坐在他身边,推了推他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君显醉得不行,嘟囔道:“什么真的假的?” 那人小心翼翼问道:“就是你说什么万里挑一,上天入地,美什么的,是真的吗?” 君显意识到这人是黑娘子,笑嘻嘻道:“原来你没醉啊,你真不地道,竟然装醉躲酒!你得自罚三杯。”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老娘就知道,你们这些臭男人一喝醉就说胡话,不该信的。” 君显的意识已经被酒精侵袭了,他甚至看到了周公的身影,可周公转过身来,竟然是黑娘子的脸。 君显嘿嘿笑了笑,醉醺醺道:“当然是真的。” 然后他就陷入深深的梦里,再醒来时,黑娘子和众山匪已经打道回府了,只剩下他还躺在地上,身上被盖了一个小毯子。 本以为是萍水相逢,就此别过,心里有淡淡的遗憾。 又过了一些时日,他们趁月黑风高,行走在野外偷偷押送军饷离开雍州。 可行到一半,就中了阴阳岭山匪的埋伏。 黑压压的山匪从四面八方的高地钻了出来,明显是盯了他们有一阵儿了,特意选在这里埋伏。 为了军饷,两方很快打了起来。 但是山匪仗着地形优势和人数优势,几乎是压着君显他们打。 眼看军饷是一时运不出去了,为了避免伤亡以及暴露身份,君显当机立断,带着水匪们弃粮撤走。 到手的鸭子,就这么又被叼走了,还被人打得抱头鼠窜。 强龙难压地头蛇果真不假,但君显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明明信里说了是已经把军饷弄到手了,要是等君泽回来一看,发现军饷又被他弄丢了,那他这个二叔的老脸往哪儿放。 所以君显稍微歇息了几日,便让人去打听阴阳岭的消息,打算找到那晚抢他军饷的山匪,而后想办法再抢回来。 谁知没打听到是谁抢走了他的军饷,反而打听到岩阴山的大当家黑娘子要比武招亲。 君显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思,带着四个水匪就杀上了阴阳岭,说是来当上门女婿的。 此时的黑娘子坐在岩阴山的擂台上啃苹果,身边已经扔了一地苹果核。 她的擂台摆了三天,可是没一个人过来挑战。 个个都说黑娘子太厉害了,不敢去丢脸,但黑娘子就是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抗拒和嫌弃。 他们把她当兄弟,当大当家,就是不把她这样的女人当女人。 他们愿意为她两肋插刀,就是不愿与她这样的女人成亲。 黑娘子唱了一出自取其辱的独角戏,在心里怪自己,竟会被一个萍水相逢之人的一句醉话弄得心神不宁。 她收拾东西,打算拆了这“戏台子”。 孤独终老就孤独终老吧,难道山寨这么多人,还没人给她养老送终吗? 可就在这时,那个她以为再也不会相见之人出现了。 身后还跟着山寨里的小弟。 “黑娘子!有人来娶你喽!” “他说他要给你当上门女婿!” “我们山寨有压寨夫人,不,压寨夫君喽!” 看到君显的那一刻,黑娘子激动地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人笑得张扬,拿着一柄长刀,翻到擂台上,道:“我来打擂,黑娘子可会嫌我年纪大?” 黑娘子心想,你都不嫌弃我长得如男子般粗野,我怎会嫌弃你年纪大? 更别说君显一点儿也不显老,看起来还不到四十岁。 台下的山匪们一个个吆喝着让黑娘子放放水,毕竟整整三天,就来了这么一个来打擂的。 双刀擦出火花,二人过了一招又一招,打得不可开交。 最终以黑娘子的失败告终。 山匪们都说黑娘子为了快点儿嫁出去,故意放水。 可只有她清楚,每一招她都拼尽全力,想要打败君显。 她担心他们只匆匆见过一面,就这么成亲未免过于草率。 她担心这个人夸她,不过是一句客套的醉话,实则跟其他人一样。 她担心的太多,下手也越来越凌厉。 可哪怕如此,这种凭借蛮力和经验的刀法,远不如君显那种从小受过名师教导的,很快她就被打倒在地。 君显笑得恣意,那一双桃花眼是黑娘子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 他说:“娘子,你也不行呀。” 一声娘子让看热闹的山匪沸腾起来。 黑娘子有些恼羞成怒,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她又故作粗鲁道:“老娘行不行,等床上自见分晓!” 说完这句话这就又后悔了,君显会不会嫌弃她没个女人样? 正在她忐忑不安时,君显大笑起来:“我娘子果真是性情中人,好,我等着!” 后面的事便是山中所有人欢欢喜喜给他们布置婚堂。 寨子里的老人像模像样地要给他们写婚书,君显拿起笔,在红色的纸张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黑娘子知道君显姓君,第一个字势必是君字,剩下的,看来看去,就只看懂了一个“日”字。 “君日...页?” 这怪不得黑娘子,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家,怎么可能会识字? 后来进了山,当了山匪,勉强跟着山寨里的老人,认得几个简单的字。 君显愣了一下,而后笑着道:“对,君日页,我叫君日页。” 黑娘子夸赞道:“真是好名字!” 第626章 黑娘子看着红纸上的字,婚书的内容都是寨子里的老人写的,虽然一笔一划,依然歪歪扭扭。 而君日页这个名字是君显写的,看似随意,但笔锋潇洒遒劲。 哪怕黑娘子没读过什么书,也一眼就能看出高低来。 老人已经是寨子里读书最多,最有学问的老人了,可是君日页写出的字,明显比他要好看很多。 在回答自己名字前,黑娘子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怎么识字?还写得这么好看?” 君显道:“为夫以前也是富贵人家,因为得罪了权贵,不得已仓皇逃离,落到江南成了水匪。” 君显眼底露出的一抹忧伤不似作伪。 黑娘子道:“原来如此。” “娘子名字叫什么?” 君显还提着笔,打算帮她写下名字。 黑娘子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热,道:“什么娘子,你别乱叫!” 君显道:“迟早要叫的,现在不过是提前熟悉一下。” 黑娘子其实有些坐立难安,她觉得就像做梦一样。 这就要嫁人了吗? 所嫁之人满眼情意,也并未嫌弃她。 君显再次问她名字。 黑娘子磕磕绊绊道:“我叫刘黑妮。” 她说出自己原名时又是一股羞耻蔓延全身。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一出生就黑黢黢的,父母满心期待生个健康强壮的男孩儿,翻过身来却发现是个健康强壮的女孩儿。 其实她没名字,刘黑妮都是叫家里人随口叫的,官府统计人口,便随随便便把这个称呼填了上去。 黑娘子看着他,在心里反反复复念着君日页,怎么念怎么觉得好听,可自己的名字却如此老土。 君显却说:“质朴清新,也是好名字。” 黑娘子知道他在哄自己开心,便道:“反正我们的婚书不过官府,你直接写黑娘子就得了,反正我也不喜欢刘黑妮这个名字。” 不止是这个原因,还有个原因是这个名字代表着她那些被厌弃,被抛弃的过往。 君显看出了她的想法,道:“既然娘子不喜欢,那为夫给娘子起个名字吧。” 黑娘子点头如捣蒜,爹妈无心给她起名,随口的称呼而已,山匪们没读过书,自然也不会给她取名。 现在君显要给他起名,她自然求之不得。 君显想了想,道:“《说文》有言:黑而有赤色者为玄,黑里透红,正是娘子的肤色,第一个字便取为‘玄’字,《洛神赋》有言:攘皓腕於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娘子不如就叫玄芝。” 君显念的诗,黑娘子一个字都听不懂,但是玄芝这个名字她很喜欢。 喜欢到遇见寨子里的每个人,黑娘子都要告诉他们,她有名字了,以后叫玄芝。 君显还握着她的手,在红色的婚纸上一笔一划写下玄芝这两个字。 君显不在的时候,她也会用树枝在地上写着“玄芝”和“君日页”这几个字。 潦潦草草,歪歪扭扭,跟君显写的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但黑娘子就是一遍又一遍写着。 连梦里都在练字。 江湖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叫做英雄不问来处。 尤其是他们这种做土匪的,如果真细究起来,谁没犯过点事儿? 所以黑娘子没有详细过问君显的来历,只能零零散散从他说过的话里得知,这个人出身富贵,曾受权贵迫害,一路逃亡到江南,在江南做了水匪。 此番来西北,是来找他侄儿的。 君显对她的过往也并不知晓。 那些日子,任谁都能看出黑娘子的高兴来。 黑娘子与君显一起打猎,一起处理寨中事务,一起喝酒。 君显还耐心地教她认字,她舍不得用纸张和笔墨,君显就跟她一起蹲在地上用树枝写。 她沉浸在快乐中,完全忽略了君显和他带来那几个人的一些奇怪行为。 比如他们打猎时,君显会小心地记着路径,下次再去,君显从不会走错。 比如他们吃饭时,君显会问这米是哪儿来的,山匪替她回答:“从一个孙子手里抢来的。” 比如君显带来的人总是神出鬼没。 到了成婚那天,山寨各处喜气洋洋,黑娘子难得地让寨子里的婶子给她打扮了一番。 就在马上要盖盖头的时候,寨子里的兄弟跑了过来,匆匆忙忙道:“大当家,大阳山的寨主看到咱们姑爷,非说他就是抢了军饷,又嫁祸给咱们的人!” 黑娘子吓了一跳,之前为了把军饷抢回来,岩阴山附近几个山头的山匪都出动了,其中大阳山就打了头阵。 黑娘子极力安慰自己,抢回军饷那一天,夜黑风高,谁看得清谁?万一是大阳山的寨主认错了人也是有的。 还未来得及用这个借口安慰自己,自家山头一个山匪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大当家不好了!姑爷,呸,君日页那狗杂种把咱们寨子给点着了,山下还上来了好多人。” 黑娘子眼前都是喜气洋洋的红色,但是又一阵阵发黑。 她一身喜服跑了出去,看到君显亦是一袭喜服,拿着刀跟寨中众多山匪对峙。 山下有跟君显接应的人不断跑上来,若无人带领,他们不会在这样地势复杂的阴阳岭中找到路。 再加上寨子里熊熊燃烧的烈火,怒目而视的大阳山寨主。 君显辩无可辩,一脸惭愧,连正视黑娘子都不敢。 黑娘子一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一个烂了心肝之人,抢了军饷栽赃到他们头上,被他们重新抢回来后,又不甘心。 其中的领头人便谎称来做压寨夫君,一步步获得了她的信任,最终在新婚夜,被人戳穿真面目。 还一不做二不休,点了她的寨子,伤了她的兄弟。 可笑她被蒙在鼓里,涂脂抹粉,欢天喜地等着拜堂。 这就是她找的夫君。 这就是她夫君在新婚夜送她的礼物。 果然,像她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有人爱,怎么会有人愿意娶? 一切都像是包裹着蜜糖的砒霜,坏了心的苹果,甜则甜矣,到了最后,便是致命的苦涩。 众目睽睽之下,君显摇着头:“不是我点的火,真的不是。” 有山匪反驳:“就算不是你点的,也是你带来的人点的!” 君显依然摇头,看向她的眼睛,似乎迫切寻求她的信任。 “我不知道这火是怎么回事,真的不是我们。” 第627章 黑娘子只是问:“是你抢的军饷,然后栽赃在我们身上的吗?” 君显身子一僵,将视线移开,艰难地点了点头。 黑娘子又问:“你上山来找我,就是想要通过我找到被抢走的军饷吗?” 君显咬紧牙关,再次点头。 黑娘子再问:“那些正往上进攻的人,是你手下的人吗?” 君显除了点头,哑口无言。 黑娘子的心仿佛被撕开了一道裂缝,明明是温暖的日子,旁边的烈火还散发着灼人的温度,她却感受到了彻骨的冰凉。 不等旁人开口,她便撕扯下头发上累赘的首饰,把大红色的喜服脱了下来,投入大火之中。 她发出简单的命令: “杀了他!” 山匪们一拥而上。 哪怕他们人多势众,但君显武功高强,还是突破了层层包围圈,来到黑娘子身边。 他再不复寻常潇洒自在的模样,为了应对一个又一个朝他杀来的山匪,甚至可以用狼狈来形容。 他眼底带着痛楚,“我承认我最开始目的不纯,但我对你说过的话是真的,喜欢你,想娶你也是真的。” 烈火映照着君显的面庞,真真假假,黑娘子分不清楚。 而兄弟们受伤时发出的哀嚎声,是真真切切能听到的。 大火灼烧,毁掉的是她立志要守护的山寨。 如果说喜欢她,想娶她,就是在新婚夜,将她的兄弟砍伤在地,将她的山寨搅个天翻地覆。 那这样的喜欢她承担不起。 黑娘子握紧自己的大刀,朝君显砍去。 君显的人在此刻也攻了上来,与他们这些野路子不同,君显带的人个个训练有素,武艺不凡。 眼看各方山匪来得越来越多,君显和他带的一干人等奋力突围,往山下狼狈逃窜。 一个山匪问:“大当家,可要去追?” 黑娘子看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道:“先救火。” 寨子里的火灭了,心里的火又该怎么灭? 整个山寨一片狼藉,与她相依为命的兄弟,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没人责怪黑娘子,但黑娘子的自责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黑娘子恨自己痴心妄想,誓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黑娘子联系各方,终于有了狗杂种的下落,又绑了顾玉作为诱饵,等待君显到来。 可她等来的不是复仇,而是更深的绝望。 顾玉来到关押黑娘子的地方,入眼便是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团的黑娘子。 她的目光空洞,脸色衰败,并不长的头发散乱在肩膀,整个人透着一股阴沉沉的死气。 如一朵将要凋零在秋风里的玫瑰。 黑娘子看到顾玉进来,也并没有什么反应,心如死灰,不过如此。 绑起来是防止她自杀,嘴巴塞住是怕她咬舌。 愚蠢又贴心的二叔怕她不舒服,在麻绳里面塞了棉花,怕她口渴,把嘴里塞着的布团用水打湿。 顾玉简直无语。 顾玉坐到她身边,帮她把嘴里的布团拿下来。 因为塞得太久,黑娘子的下巴一时合不上。 顾玉道:“黑娘子,谢谢你没说出我女扮男装的秘密,不然要是被有心人听去,我难逃一死。” 黑娘子被绑着,无法挣脱,顾玉试图通过示弱来缓和彼此的矛盾,拉近彼此的距离。 但黑娘子没有说话。 顾玉又试着唤醒她的求生意识,道:“你想知道你的兄弟们会怎么样吗?” 黑娘子呆滞的眼球这才动了动。 顾玉道:“若是身负命案的山匪,会被充为军奴。其他人,会重新修订户籍,改为军户。” 黑娘子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道:“身负命案?是有不少身负命案,可又有多少是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杀人。” 顾玉道:“都有谁?” 黑娘子看着顾玉道:“岩阴山有个叫李平的山匪,打猎回家,妻女皆被同村的恶霸欺辱,女儿自尽,妻子发疯。他状告官府,官府仅仅为了恶霸给的十两银子,判恶霸无罪。李平在一个夜里用砍刀割下恶霸的头颅,挂在村口的老杨树上。他一路逃到岩阴山上,求我庇护。” 顾玉道:“还有呢?” 黑娘子干咳了两声。 顾玉连忙拿起桌上的水,喂给她喝,但是她并不领情,把脸扭到一边,顾玉只好坐回去。 黑娘子继续道:“有个叫宋二柱的,辛苦劳作一年得来的粮食,却被小吏强行收走,他爹求小吏给他们家留个过冬的口粮,却被小吏一脚踹断了肋骨,躺在床上哀嚎了三天三夜,还是没挺过去。尸体还没下葬,小吏又上来收死人税,说是丧葬占了公家的地,就得收税,不然不给下葬。宋二柱跟小吏争执的时候,失手把小吏推到石头上,磕死了。” 顾玉沉默下来。 黑娘子道:“还有拜堂时,给咱们当礼官的老头,他原本是十里八乡罕有的读书人,寒窗苦读他年年考,年年没他的名字,进城时发现不学无术的村长儿子竟然在县里当了小官,打听之下才知道村长儿子用的是他的名字,他早好多年就考中举人,却被蒙在鼓里。他疯了一阵,然后埋伏在村长儿子回乡的路上,用麻绳勒死了那人,伪装成自杀,后来事情败露,他走投无路,便拖家带口上山来。” 顾玉道:“还有呢?” 黑娘子摇摇头:“还有太多太多了。” 顾玉道:“黑娘子,我会为他们平反案件,酌情处置。” 黑娘子道:“顾钦差,在你们这些人眼里,我们是不是活该千刀万剐,平反案件,酌情处置,充为军奴,改为军户,都是你们大发善心,我们要千恩万谢?” 残酷的现实面前,容不得顾玉狡辩。 黑娘子讽刺一笑:“盗亦有道,我们当山匪,穷困潦倒者不抢,孤儿寡母不抢,逃荒落难者不抢,实在抢不到东西的时候,就在山里开垦果园和农田,不交税赋,自给自足。” “现在你们说可以放我们一马,给我们这些‘罪人’改军户,可那些当兵的,自己都吃不饱,我们这些山匪出身的军户,跟着去饿肚子受排挤吗?” 顾玉
相关推荐:
痛之花(H)
萌物(高干)
流萤
岁岁忘忧(完结)
成瘾[先婚后爱]
失身酒
爸与(H)
我有亿万天赋
花样宠妻:猎户撞上小作精
小寡妇的第二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