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较丁贤偏英伦贵妇的打扮,外表更显得中性帅气一些。 辛悦猜测这是丁贤在公司没有高玟受女性欢迎的原因之一—— 暗自不敢宣扬地觉得在丁贤女性气质的埋藏下,有着极大的反差,这种反差远远大于高玟给她的片面视觉刺激。 “丁总……不好吗?” 雪莉歪头夹着电话点着料理,笑着,“你来得晚,不知道。她往年根本看不上这里。” “怎么说……”辛悦不是个热衷八卦的人,按道理也不可能对丁贤有好感,她将其归类为好奇。 雪莉扯开了电话,半圈着手,在辛悦耳边道:“哎哟,你不知道——有些人上位是辛辛苦苦,挨更抵夜,有些人上位是……”呵地一声笑,撇嘴拉回电话,“对,对。快点哦!别让我们BOSS等。” 话语里夹藏的意思让辛悦有种说不出的膈应,几乎是立刻失去了对丁贤莫名的好奇。 此后陆陆续续又东拼西凑地知道了丁贤的许多负面传闻,和公司一位隐形高管有关系、第三者,惯在背后使阴招……等等等等。 2、第二章 日子宛若细水,去的无声。沈睿向辛悦求了婚,日子定在来年年末。小人物的人生头三件事,成家、立业、生孩子。 二人是高中同学,沈睿苦追了辛悦数年,为了和她考进同一所大学,复读了一年。辛悦和他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事。 房子已经看好了,地段中上,三房一厅,一百二十方左右。沈睿和她商量的是,写二人的名字,他出房款,辛悦负责装修。辛悦哪里有钱,弟弟的事已足够让她焦头烂额,装修的钱还在天边……可是怎么能回绝?除了借钱,别无他途。 辛悦每日乘地铁上班,听着熟悉到作呕的报站。觉得自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有些人的生活叫生活,有些人的叫活着。化妆品衣服均然不敢多想。在凡兰,连看场电影都让辛悦觉得奢侈。公司有食堂,每月补助发在公司三合一卡上,多不退,少需补,辛悦极力地悭俭节约。公司同事的饭局从来不去,有来有往的交际交不起。 丁贤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开着亮马路的车,穿戴着大众听无数次都叫不准名字的奢侈品衣饰。惹人妒忌的高调。 辛悦偶尔也支着额细思,“我长相也不赖啊,别人能靠着自己的资本上位,我难道就不能?”这话每每在看见本部另一位男性高管——矮胖的戴惟安就立刻打消。她是成不了大事的女人,只配在中低层挣扎。 如果辛悦愿意,戴惟安真的对她有些意思。不时对她说:“哎呀小悦啊,我说你不如过来给我当助理吧……”“小悦是很有潜力的女孩子!”“小悦长的比那个什么明星好看多了……” 可是每当这个时候,丁贤就会神出鬼没地在附近,让辛悦无比窘困。丁贤倒也不发表意见,只是含着半缕笑意干自己的事,也从不看辛悦。辛悦觉得她神情仿佛在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小样儿的心思,天下乌鸦一般黑。” 那天是辛悦过生日,公司有给生日的同事订蛋糕的惯例。也是雪莉负责。午间的时候,群人围着给辛悦祝生日快乐吃蛋糕,丁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生日啊,请吃饭啊,我好像从没见过你请吃饭?” 辛悦心里暗斥丁贤多事,事已至此,也不好推脱,只好笑道:“当然好啊,我不太会说话,怕大家不赏脸的。” 群人都附和:“赏脸,赏脸,美女叫,怎样也要去……” 辛悦骑虎难下,打算只能请众人去吃火锅,毕竟性价比较高。道:“那……去吃火锅吧……我知道——” 丁贤说:“我吃不了葱蒜,还是说——你没打算叫我?” 辛悦卡住话,慢慢说:“怎么会呢……丁总有什么意见吗?” 丁贤说:“我来订地方,下班前通知你们。” 丁贤订的是凡兰叫的上名字的中餐厅“大别天”。本部同事刨开不去的,都有将近20个。辛悦趁着去洗手间的空档查了一下,人均两百七,群人去吃,总要喝酒,酒水就更不可估算……辛悦坐在洗手间,握着嘴有种想哭的冲动。 事实上也真的哭了。她不愿让人看出来,穷人有穷人的自尊。擦了眼泪,从隔间出来,迎面碰见丁贤。丁贤笑,“哟,这眼睛红的,怎么了?和男朋友分手了?该不会是心疼请客钱哭了吧……” 辛悦有种冲上前打她一顿的冲动,吸了吸鼻子,忍住了沉沉说:“没什么。” 人情世故丁贤是不可能不懂得的,辛悦觉得丁贤针对她。以为她是高玟的人。一顿饭吃了将近八千,辛悦大半个月的工资,宛如剜了她一块肉。辛悦负气喝的醺然,丁贤推说过敏,滴酒不沾,饭后主动请缨送她回家。 辛悦坐在丁贤的车里,觉得有钱真好——座椅好舒服,车内很安静,一切的灰霾被金钱隔绝在外面。连音乐,都觉得好优雅…… 辛悦暗骂自己没出息,极力地压抑着心底的感受。 丁贤问:“所以——生日哦,想要什么礼物?” 辛悦觉得,丁贤的意思是要给她送礼物。“不用了,谢谢丁总。”她得客气,心里琢磨:“你倒是把八千块还我啊!” 丁贤说:“我不问第三次,你要什么,直说。别和我矫情。” 辛悦简直火大,“看丁总说的,我要什么丁总都给我买?也不可能嘛。”话语已是藏不住的不愉快。 丁贤咧嘴笑了,辛悦转过脸去看丁贤。丁贤的领口开得很低,一只纤细简单的项链一路伸进了两峰间,暗灯下的肌肤白的像瓷。 丁贤说:“这样还差不多,装什么装。” 辛悦忽然不能和她相处了,这个人,简直惹人讨厌! “丁总是上等人,我们只是个小打工的,不求能荣贵显达,夹缝求存于愿足矣。” “夹缝——求存。你意思我针对你?”丁贤的声音细而柔和。 “不是么?”辛悦靠在椅背去看车窗外,街上圆柱型烤箱内圈挂着烤鸭,28块一只,她就是其中一只。 “高玟手下面的人,没几个值得我针对的。” “哈,原来我连那‘几个’的资格都没达到。” 丁贤笑,“小姑娘,眼界远一点。几千块的事,犯不着把我当成仇人。” 辛悦想:“她倒是知道呢,她倒是理解呢。就这样,还说不是针对自己,是的——自己连让她‘针对’都没达到标准,就是戏耍。穷人没自尊。” 丁贤说:“我送你三个愿望。你想好来告诉我。” 辛悦吭哧笑了,这个人——自大的让人生气。她说:“你是阿拉丁神灯吗?” “没准儿呢。” 辛悦转过半边身子,正对丁贤,一昂首,“行啊,不用想了。我要一栋别墅!一架豪车!千万存款!” 丁贤听完颔首大笑,笑的不能自已。 辛悦咬着嘴唇,面白如纸,“做不到吧,那说什么呢——” 丁贤把车子停下,笑够了,道:“姑娘,这些都不是什么。关键在于——”她侧着脸思量了片刻,回望辛悦,“你的立场。”辛悦不说话,丁贤说:“简单来说,你是什么身份,德需配位,你知道吗?” 辛悦知道,这是周易·系辞里的“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德不仅是人们狭义所认知的“德行”“品德”,而是一个人所需要做的“贡献”,需要和他的地位相匹配。 辛悦说:“丁总,我向你提‘愿望’难道不是已经‘德不配位’了吗?我想回家了。” 丁贤忽然说:“你可以考虑当我的女人。” 辛悦脑里一炸,不禁——“啊?” 丁贤转开脸笑,“你指路吧,这头我不熟。”方才的话竟然好像都是辛悦的错觉。 可是当夜辛悦就睡不着了。是因为被一个女人说包养?还是为物质让她觉得心动?或者是说包养的人是丁贤?可是她不由自主地向下联想……丁贤一挑眉说:“My bad.”她双峰间细长的链条,牵牵绕绕,像头发丝,缠了她一身一手。 辛悦对着镜中无遮掩的自己,手腕上的是沈睿送的生日礼物,一条纤细的锁链。 次日,辛悦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刻意收拾了一下,可是丁贤没有来。辛悦觉得自己仿佛一只脱弦的箭,飞了一半发现没有靶……可是她又认定自己什么也没想。 工作通讯录上是灰色的丁字头像,关联手机,辛悦一再压抑着去点的冲动。一天半夜,在对话栏输入:“丁总,你回加梅嘉了吗?”犹豫了十五分钟,删除了。 时日倏忽,辛悦不再抱期望。那夜恍然若梦,她越来越不确定,丁贤是否说过她记得的那句话。想来想去,果然只能是归类为钱权动人心。换一个——张三、李四,长的不寒碜,她也一样会这样吧——魂不守舍。穷人没尊严。 一旦有了这种思维认定,辛悦忽然被打倒了。原来自己远远不是期望中的认知那样矜贵,不过是一句话——廉价的自己都不敢想象。 午时下了大雨,辛悦月事提前了,没有准备,撑着伞去公司楼下超市买需用品。透过玻璃窗外厚厚雨帘,看见正对面停着一辆车,车里坐着两个人,正在接吻。两个人她都认识——赵成城和丁贤。 辛悦呆了,瞪大眼睛看着车里赵成城挂在丁贤脖上的手,那么渴切,丁贤很自持,一手撑在车座,一手搭在方向盘。 辛悦说不上感受,猛低下头,愤怒、羞惭、窘困、惊慌……急忙付了款,失魂落魄往楼上赶。 跑进大楼,盯着电梯从32楼逐层下降。金色镜面的电梯门,映见身后走近一人,辛悦一扭身,往走火通道钻。 丁贤叫:“你不要伞了?” 辛悦把伞忘在超市,可是现在在丁贤手上。 辛悦上前接过,小声道了一句“谢谢。” 丁贤握着伞,没有松手的意思,“取行李,跟我去加梅嘉,我向高玟借了你。现在就走。” 辛悦瞠目说:“你好歹问一下我吧?” 丁贤稍微顿了一顿,歪头说:“唔,那——你现在可以走吗?” 3、第三章 辛悦生硬避开丁贤的帮助,将行礼在后备箱放好。赵成城早已不在,可是她仍旧开了后门,坐在后面。 窗外的景色已经变了,灰白的天底下,没有了暧昧的霓虹灯,只有令人讨厌的惨白。 两人静默着,许久,丁贤说:“你放心。” 辛悦几乎立刻咬住这话,说:“我放心什么?” 丁贤失笑,“你不是,我不会强来的。” 她居然是为这个,辛悦面红耳燥,心更烦了。 此次应付的是来加梅嘉考察的几位格鲁市业内大头,加梅嘉和凡兰都是可以安置项目的大市。辛悦作为项目的辅助工作者,被丁贤暂时借调。丁贤对高玟表达的的意思是辛悦精通业务,不可或缺。高玟认为辛悦是她一手带出来的,有分辨亲疏的能力。 酒店安排在距离加梅嘉总部有些路程的数字大街。辛悦觉得有些远,历来出差都是就近办事处选择住宿。加梅嘉她不熟,出租车不比国内,必须提前预约,所费不赀。 起初丁贤还来接她,辛悦表示不必,她可以乘地铁,丁贤就果然不再前来。一个时差辛悦倒了一个礼拜都还没缓过来。和沈睿通电话,说着“我想你”,心都是虚的。辛悦的CATTI口译考试还没抽空过,又有来访公司的相关背景材料、各种认证、堆积如山的资料需要临阵磨枪。熬背到两三点是常事。偏偏夜里还睡不着,一闭眼反反复复都是丁贤和赵成城接吻的画面。 次日拖着满身疲乏赶早来到会议室备战,薄粉遮不住暗沉,厚粉显得人老了几年。 对比丁贤的容光焕发,辛悦怀着不为人道的不满。 偏偏每日都是接待外客,作为临阵又无牌的口译兼助理,辛悦丝毫不敢懈怠。饮宴席上,需竖着耳朵,全神贯注聆听;保持全程的高度集中,思考;才能在两种语言体系中游走并准确无误地传达讯息。 这个时刻,贯彻始终的,是丁贤看似温和的理性和冷漠。 辛悦明知,翻译的路是自己选的,苦累都是情理中事。然而暗地里,人性的卑陋在叫嚣蠢动。她怪丁贤,怪丁贤让自己怪不上她什么。 七日时间匆匆飞逝,二人除了工作没有额外的交流。辛悦觉得丁贤此次把握十足,有没有自己,并无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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