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见外面两名乐师卖力弹奏,却没有一个听众。她听得隔壁传来熟悉的声音,便开门进去一瞧,只见通事康思默坐在里面,身边陪着一个髡发左衽的胡人男孩,两人正在用陌生的语言交谈。 因康思默在刘昆宴席上逃跑的案底,霍七郎对其相当厌恶,皱着眉头问:“你在这干什么?这胡儿是谁?” 康思默洋洋自得地道:“鄙人自有重要使命,这孩子嘛,当然是大王的儿子了。” 霍七郎疑惑地打量这小孩儿,见他起码有十一二岁了,长得圆头虎脑,粗手大脚,若说是李元瑛所生,似乎年纪有点超龄,且眉眼与他毫无相似之处。 康思默笑道:“你没听说那天晚宴上的事吗?契丹人想嫁个郡主过来,被大王拒绝了,随口跟他们要个义子,谁想乌古可汗真的应下了,送了个幼子过来。” 这又是一件令霍七郎不解的事,她问:“那番酋当真舍得?” 康思默道:“契丹人虽然没有文字,却也不傻,那一晚大王坐在主位上,他是姓李的,幽州将来到底谁说了算,可汗心中有数。” 霍七郎又问:“既然答应送儿子,怎么不送到王府中去?” 康思默的两只眼珠子滴溜溜乱转,道:“大王自有其道理,轮不到你操心。” 此时再蠢笨的人也该明白了,这外宅不仅用于安置妾室,还是一处情报中心,李元瑛将不方便置于王府的人和事置于此处。当他以探访外室为由外出时,实则是在这里与自己的幕僚和探子相会。而于夫人也并非单纯的乳母,她乃是这处情报中心的直接长官。 霍七郎总算领悟了来燕都坊路上李元瑛那句“只要到了地方,这趟车就再下不去了”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终于触及这城府深沉的人最隐秘的所在。 那么景氏呢?那神秘的外室还在这宅院中的某处,静静等着郎君忙完公事后宠幸吗? 霍七郎坐在花厅中,作为乐队唯一的听众,摸索着吃着点心,思索自己的身份是否应当了解如此多的机密。 密会终于结束,所有人离去后,李元瑛稍作休息,在于夫人陪伴下走出房间。 霍七郎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他。 李元瑛淡淡地道:“过来吧,你不是一直想见见景氏吗?”随后便朝着宅院最深处走去。 霍七郎跟随他来到应该是主人寝室的房间,室内燃着熟悉的熏香,绣帷轻垂,锦被绣枕,珠帘半卷,妆台上摆放着各种精致的化妆用品,卧榻旁边矗立着一面一人高的巨大铜镜,确实是她想象中高门权贵的妾室应当住的卧房。 只是室内空无一人,也没有谁藏在暗处的呼吸声。 霍七郎更是满心迷茫,李元瑛指着那面大铜镜道:“那便是景氏。” 霍七郎惊愕地看了看他,又看看那面价值不菲的奢华镜子,即便不识字,也能意识到“景”和“镜”同音。 期待已久的会面,竟然是一面冷冰冰的镜子,她有些失落,问:“外宅其实没有景夫人这个人?” 李元瑛略显疲惫地道:“幸亏没有,我再也招架不了第二个崔令容了。” 于夫人昨日已从王府来人处得知王妃投毒之事,自责道:“是我和厉夫人失察,日日陪伴郎君身边,竟没有发现衣物有毒,若是我勤快些多为郎君做几套中衣,也不至于中毒如此之深。” 李元瑛摇头道:“那并非你职责所在,掌管这宅院方是本职。” 霍七郎心中暗自思忖,怪不得他以前来外宅探访,病情反倒加重了,敢情这里并没有能让他脱下里衣的美娇娘,穿着毒衣又忙又累地筹谋,回府时自然心情不好。这闺房装饰得如此华丽精美,连梳妆用品都一应俱全,简直跟他那把宝剑一样,毫无必要。 只不过此人从来不肯照镜,怎么这外宅倒有那么大一面镜子? 正当她琢磨要不要问的时候,李元瑛坐在妆台前,对于夫人道:“更衣吧。” 于夫人怜惜地道:“郎君不再歇息片刻?” “不行,城外的人要见到我本人才肯动手,乌古可汗也要收到回信才会借兵。” 于氏上前,先帮他褪去了外衣,接着取出一套襦裙帮他换上,在发髻之外套上假发。因生来便如何郎傅粉,眉目如画,故而省却了青黛胭脂,只在额上贴了个花钿。 在霍七郎震惊至极的眼神中,于夫人将韶王打扮成一位天姿国色的高个女子。他向来神情严肃,如此装扮,更显得欺霜赛雪,令人深感高不可攀。 “再拿一套裙装给她,身材应当是差不多的。”李元瑛吩咐道。他起身走到铜镜前,照了照这一身行头。 他深恨自己令人轻视与非议容貌,因此日常从不照镜。除了一种情况例外——穿上女装时,从镜中仿佛能望见几分母亲当年的影子。 他仍记得她充满智慧的话语和温柔的怀抱,然而无论画师的技艺多么精湛,画像上的她总是跟记忆中的大相径庭。唯有在镜中看到活动的影像,才能唤起内心深处的怀念。 李元瑛伸出手,往镜中人的面孔上轻触了一下,在心中叫了一声阿娘。 于夫人拽着呆滞的霍七郎,为她套上裙装,又梳了个简单的坠马髻,接着将他们先前的衣物裹进出门的行李包袱里。 失语良久后,霍七怔怔地对李元瑛道:“这面镜子不是景夫人,大王才是景夫人。” 李元瑛冷冷地说:“闭嘴,这是在你来之前的替身计划。” 然而已经打开话题,霍七郎便按捺不住了:“你大老婆想杀你,杨主簿的闺女没进门就病死了,唯一的外室就是大王自己。” “不过是暗度陈仓的权宜之计。”李元瑛敏锐地预感到她要说出什么气死人的话了,再次喝止:“闭嘴。” “我着实想不明白,大王生得这般模样,异性缘怎么会差得离谱?怪不得在床上……” “闭嘴!!!”李元瑛脸色隐隐发青,怒声喝道。 于夫人啼笑皆非,用力捂着自己的嘴忍笑,从背后扯了扯霍七的袖子:“郎君尚有要事处理,别招惹他。”心中暗想,已经有多少年没见过李元瑛流露出这样明显的情绪了,虽气伤肝,怒伤肺,但生气也算有朝气,比郁郁寡欢如一潭死水要强得多。 两人都装扮妥当之后,于夫人打开卧榻一侧的暗门,引领他们从夹道走到一处陌生院落,那里有辆朴实无华的牛车等候着。 登车时,因换了裙装,没男装袍服那般便利,霍七郎扶了一把车厢,发觉厢壁比寻常的车要厚,四壁铺满了厚厚的挂毯和地毯。 于夫人为他们点了一根蜡烛照明,叮嘱道:“在这车内说话,外面听不真切,但仍需小心城门尉查看。” 关上厢门后,赶车人什么也不问,自行赶着牛,朝出城的道路走去。 145 ? 第 145 章 牛车里装饰远不如王府的马车那般富丽堂皇,面积也小了许多,壁上挂着一只足以遮盖全身的幂篱,长长的面纱垂落在地毯上。 李元瑛虽身着女装,却依旧正襟危坐,气势凛然,霍七郎从未见过这样冷艳绝尘的女郎,被迷得目眩魂摇,然而为他逼人的容光所慑,一时拘谨起来。未见过此人之前,她时常猜想,不知天下第一绝色会是男子还是女子,万万没想到,二者皆是。 她心中不禁想:万物造化,凡人根本猜不到何处会有惊喜。 呆呆地跟他对坐片刻,车厢前壁上传来三声敲击,李元瑛吹熄了蜡烛。接着厢门被拉开了,外面人影晃动。驻守东门的城门郎例行查车,见纱帘之后的阴影中隐约坐着两名美妇,巡兵不敢多瞧,又将厢门关上了。 牛车晃晃悠悠地驶过东门,行了二里,再转向南方。 待到城墙渐渐从视线中远去,李元瑛摘下假发,褪去女装,从于夫人准备好的包袱里抽出一件素色圆领便服穿上,又恢复了男儿身。 还没看够,景夫人便消失了,霍七郎心中颇为惋惜,稍微帮他整了整衣裳,见他把眉心贴的花子给忘了,却不出言提醒,只问道:“朝廷禁止大王离开幽州城,在我来之前,为避开节帅和监军使的监视,大王就开始扮成女子模样坐车出城了,是吗?” 李元瑛微微点了下头:“若不是莫名其妙生病,我本无需别的替身,自己便足够了。” 霍七郎感慨道:“老七今日知晓的秘密,足够掉十次脑袋了吧。” 李元瑛冷淡地道:“你留着自用,这样空空作响虚有其表的脑袋,我要来也无甚用处。” 霍七郎又问:“咱们如今要往何处去?” 李元瑛不答,沉默半晌,神情肃穆地道:“保守秘密的人越少越安全,但唯有一人察觉到真相时,反倒容易出意外。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无论是二位乳母抑或其他心腹都不知全貌,现在要全部告诉你,万一我日后有不测…… 他顿了顿,想到图谋之事牵连甚广,虽沉谋研虑,但谁都无法保证万无一失,倘若不幸落败,能活着突围出去的人,或许只有眼前这个武艺高强的游侠了。 他继续道:“如若有不测,需由你将此事转告宝珠。” 霍七郎一惊:“还有更大的秘密?难道大王其实是仙人下凡,这就要回天上去吗?” 李元瑛并未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沉声道:“此事有可能关乎我生身母亲亡故的真相。” 霍七郎心中一紧,“哦”了一声,谨慎地告诫自己真得闭口藏舌了。 李元瑛沉着思索,将多年来深埋在心中的线索捋顺,缓声道:“所有事情最初的起源,要从我出生之前,长安泾渊兵变,梁王出逃蜀地之时说起。事发时,那个男人恰好在郊外禁苑打猎……” 霍七郎默默听着,心想梁王不就是当今皇帝,李元瑛的亲生父亲吗?在他口中竟成了‘那个男人’,听起来颇有怨言。 “他身边带着长子李承元和几十个部曲,听说叛军攻入都城,便扔下一府妻儿,径直带人向西南方向仓皇出逃。梁王府遭叛军洗劫,自王妃以下,数十名姬妾和孩童皆命丧贼手,尸骨无存。” 霍七郎早见过城破人亡的惨状,心情沉重,小声问:“贵妃既然幸存,梁王应该带上她了?” 李元瑛摇了摇头:“母亲和其他女子一样被遗弃在长安。逃难途中,梁王一行在路上颠沛流离了十余天,有天半夜,仆人发现有一只白色狐狸钻进驻扎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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