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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癯病弱之感相比,又是另一种美态。 她又问:“九娘子的骑射功夫出神入化,大王是不喜欢吗?” 众人皆不言语,李元瑛平静地道:“身为皇子,擅长军阵功夫,对天子便有些令人不悦的威胁感了,因此最好不要精通热衷。斗鸡、击鞠、乐舞之类纨绔爱好才是安全的项目。宝珠身为公主,离权力中心远些,反倒能自由选择自己的爱好。” 霍七心想这些人虽有无边富贵,却玩儿都不能玩儿个痛快,还得时刻琢磨皇帝老子的心思,真是无趣至极,遗憾地道:“那么易容成大王,不过是骑着骏马亮相,之后就坐在那里发呆罢了。” 李元瑛凝视她片刻,冷冷地对其他人道:“就算外观差不多,她言行破绽百出,实难取我而代之。”又严肃警告霍七郎:“你休想打玉勒骓的主意。” 因她那些荒唐孟浪的发言,以及不怎么可靠的举动,袁少伯李成荫等家臣立刻附和:“臣等亦认为如此,此乃外事活动,让替身去太过冒险了。” 厉夫人坚持道:“天气凉了,坐在露天吹那么久的冷风很不妥,身安而后道隆,郎君好不容易有些好转迹象,再受风寒,坏了根基,得不偿失。” 李元瑛思忖片刻,对家令道:“回复说我不参与演武会了,只出席赛后的宴会。” 此事就这么定下了,霍七郎的易容计划再度被排除在外。 她百无聊赖,散值之后特地跑到王府的马棚里,在独属玉勒骓的大开间,看见了那匹可汗也想要得到的顶级名驹。那是一匹毛色青白相间的骏马,体型优美匀称,肌骨坚实,修长的四条长腿步态轻盈,沉静中带着些许骄矜,气质与主人神似。 霍七郎双臂搭在栅栏上,看着美丽的玉勒骓高傲地仰起脖颈,让专职伺候它的仆人编织马鬃,她心中无聊地想:人都让骑了,马却不给骑,看来“嗣子”的绰号没错,这确实是李元瑛最宝贝的东西。 演武会七八天后才会举行,不急于一时。霍七郎终于迎来第一个休沐假,散值之后便兴冲冲地回到长屋,脱掉王府侍卫的袍子,换上自己的短打劲装,打算出去尽情玩上一整天。 却见同僚宇文让也换上了平民服饰,往她身边一戳,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霍七郎疑惑地问:“你有事?” 宇文让喜气洋洋地说:“多巧,今日兄弟我也休假。” 霍七郎眉头微皱,问道:“你该不会想跟我同行吧?” 宇文让笑道:“大王严以治家,自从跟他来到幽州后,我就鲜少有外出的机会,今日有幸与江湖豪杰同行,也想见识一下世面。” 霍七郎呵了一声:“我向来独来独往,不习惯跟人搭伙。” 宇文让收敛了嬉闹的表情,似笑非笑地道:“你是直爽之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的假期跟我的假期是绑定的,倘若没有我作陪,你怕是难以迈出王府大门。” 霍七郎脸色一沉,冷笑道:“我若想走,翻墙走壁又有何难?你只要跟得上,尽管来追。” 宇文让不急不躁地道:“兄弟你别急,让我解释清楚。这是上司的命令,怕你在外面喝多了上头,说出些不该说的话,特地让我跟着招呼,你爱去哪里潇洒都成,我就是个小小跟班,绝不扫你的兴致。” 霍七郎心中极为不快,正想把他揍趴下,却见宇文让开了箱子,从中取出四匹白绢,坦然道:“只要带我同行,今日开销全部由内库支出,走府上公账。” 霍七郎看见那洁白的绢布,烦躁的心境顿时平和了。她抱着胳膊端详了宇文让片刻,心想这小子长得倒是眉清目秀,体貌端正,带出去不算丢人。 以前没有跟人搭过伙,因为同门不是烦人精就是穷鬼小孩儿,要么是练无情道的。既然今天有财主垫支,这津贴不花白不花。 她天性散漫,遇事从不深想,当即改口笑道:“好说好说,有酒同醉,有钱共享。” 宇文让便将绢布装进大口袋里背着,两人结伴出了王府,没有骑马,溜达着在里坊内四处游荡。 幽州是北方军事重镇,虽商贸发达,但娱乐活动远不及长安那般丰富多彩。霍七郎先在巷子里找了家果子行,进去跟卖货的铺主娘子聊了半晌,把人聊得笑逐颜开,心花怒放,顺手送给她两小纸包蒲萄干。 霍七郎捏着赠品出来,扔给宇文让一包:“打听到了,走,咱们去檀州街。” 幽州城和长安一样是里坊制度,城中划分成二十六个封闭的坊作为居民住宅区,坊门晨启夜闭,贸易活动则集中在城北的市。长安有东市西市,幽州则有北市,檀州街的北市段,便是最繁华热闹的商业街道。 见到鳞次栉比的商行店铺,来自天南海北的琳琅货物,两人仿佛回到了京城,愉悦之情充塞胸臆。 宇文让出身长安富贵人家,人既机灵,也颇见过些世面,受到上司信赖,奉命与霍七做伴。一方面是口头所说怕她酒后失言,惹出祸患;另一方面,这个游侠并没有完全得到韶王信任,他所执行的任务跟监军使督查地方节度使一样,要暗中查访她是否有接触敌方的不轨行动。 霍七郎向来心宽,既然有人付账,便毫不客气,直接带着宇文让进入一家豪华酒楼,在二楼雅座要了一桌上等酒菜,开怀痛饮起来。 她出师之后以接任务维生,当临时保镖打手,又或者担任男女傧相,什么活计都干,赚到钱便斗鸡走狗,博戏豪饮,直到挥霍一空,再身无分文地去接活儿。日子过得肆意痛快,还从未像在韶王府中这样逗留过那么久。 今日好不容易有一天假期,心里早盘算好了要怎么吃喝玩乐,宇文让看她喝酒如灌水的架势,心道怪不得上头要派一个人跟着,恐怕他不光要负责掏钱,最后还得把喝醉的人扛回去。 时间接近午时,酒楼中客人越来越多,权贵将帅、胡汉各族商人为了社交生意,不吝于在酒肆中挥金如土。霍七郎坐在二楼喝酒,跟同伴说说笑笑,忽然看见一伙儿豪商打扮的客人进门,其中有个圆白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看着有些面熟,不知在哪儿见过。 她是易容高手,一眼便看穿那部蓬松的大胡子是假的。不过此时男女皆爱美,有钱人为了修饰自己的外形煞费苦心,除了投资服饰以外,戴假发、染胡须的屡见不鲜,因此她并未放在心上。 酒楼主人见座位有七成满了,便命乐师弹奏时新曲子,又唤出一群美貌新罗婢在大堂中央献舞。这些新罗贩子带来的女子能歌善舞,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霍七郎立刻将那个络腮胡男人忘在脑后。 不是青楼!大约等于有乐队女团表演的酒吧、餐厅 133 ? 第 133 章 欣赏着新罗婢的曼妙舞姿,饮下半坛黄醅酒,享用过这顿奢华餐食,霍七郎带着宇文让又去了一间小茶肆。听人说了半折《死诸葛亮怖生仲达》的故事,霍七郎已然打探到斗鸡坊的所在。 二人旋即奔赴下一场。 宇文让出身富贵,也曾玩过斗鸡,不过那是大户人家玩法,自家驯养价值百金的雄鸡,寻觅对手一较高下。今日所去却是市民聚集之所,他们无力购置属于自己的斗鸡,仅看庄家的鸡相斗,然后拿着小钱押注胜负。说是斗鸡,实为博戏。 霍七郎在这里买了几合浊酒,跟宇文让分着喝了,又笑又嚷地观赏“金羽”大战“铁距”。场下喊得杀声震天,场上打得鸡毛纷飞,押注结果输赢参半,只为图一个乐子。 宇文让本身酒量上佳,也正因具备这个长处被派来执行任务。方才在酒楼喝高档黄醅酒还不觉得什么,紧接着又灌下不少劣等浊酒,便觉得胃仓里上下翻腾,有些不舒服了。 他冷眼旁观,自己喝一合,霍七郎能喝三合以上,竟面不改色。 输了一笔大的之后,从斗鸡坊出来,又去了走犬的赛场,瞧猛犬赛跑。这里就不单单是赌输赢那么简单,而是猜名次排序,赌徒们上了头,大有攥着钱追着押注狗跟跑的。 与霍七郎有真实假日不同,宇文让的“休假”其实身负使命,并不能纵情享乐,得时刻留意她的行踪。自大清早出门闲逛,至今未曾停歇片刻,又灌了一肚子黄汤,被霍七溜得他腿都软了,宇文让眼巴巴盼着太阳西斜,算计着时辰,强打精神继续奉陪。 等她终于从走犬坊出来,提醒坊门即将关闭的暮鼓开始敲响,宇文让好言提议:“咱们此刻回去,还能赶上夕食。” 霍七郎扯起嘴角笑道:“急什么,这一天不是才刚刚开始吗?” 听闻此言,宇文让顿时后背发麻,心中浮起些许恐慌。上头的吩咐是要让她入夜之前返回王府,可瞧她如今这般兴致盎然的模样,显然是没有玩儿够。 宇文让故意示弱道:“城中有宵禁,坊门晨启夜闭,夜间游荡会被巡逻兵捉拿,你能翻墙脱逃,兄弟我却跟不上,实在不想吃板子呀。” 霍七郎回答:“所以,天黑之前得找到落脚的地方。” 她在坊间玩乐之际,已经悄然打探到聚赌的位置。这些非法场所虽然背后有强人撑腰,却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开在街巷上,总要有熟客带路才能进去。而常在斗鸡走狗上押注的赌徒就是最好的领路人。 二人在一名看起来极为可疑的癞子头引领下,七弯八拐地来到巷子深处时,宇文让不禁心生紧张,低声对她说:“当真要夜不归宿?这万一是劫质绑票的陷阱该怎么办?” 霍七郎漫不经心地道:“说是一天假,就得是一整天,不能打折扣的。府里那么多人伺候着,这一夜少不了咱们俩。放心,真要有人动手,你跟我出来的,我自然罩着你。” 又嘲笑道:“你在家是当公子少爷的?竟然怕人劫质勒索?” 宇文让被她一激,酒意上涌,挺起胸膛,打算发表一通“我宇文氏亦是传承自北周皇室的大族,岂会怕这不入流的小小赌坊?”之类的豪言壮语。 谁想“宇”字刚一出口,便被霍七郎回身按住后脑一把捂住嘴,笑道:“于六兄弟,你头一回出来玩,不知道上规矩,撂下真名以后,万一手气不好有人上门追债怎么办?” 当场把传承自北周皇室的宇文让给改名成了于六郎。 宇文让被牢牢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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