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除了保护她,其他一切行为都是趁人之危。他承诺送她寻亲,是出自恻隐之心,此道一诺轻生死,无论侠气义气,都决不能透露半点心意,不敢伸手,也不能伸手。 也正因为不能不敢,才盼望她主动来靠近。这念头太过隐秘,隐秘到连对自己都羞于承认。 衣料窸窣,香气渐近,韦训每一寸皮肤、每一根毛发都因为期待而敏锐起来。 宝珠受了拓跋三娘挑拨,以为韦训中途出逃,快马加鞭回来客栈查岗,结果推门一看,见他仍乖乖睡在床上,才松了口气,压着脚步悄悄走到床边,蹲下来抱膝仔细端详。 他在众目之下总是桀骜强横锐不可当,锋利得如同腰间犀照,要割伤视线内所有看见他的人。睡着之后锋芒收敛,凛冽寒光纳入刀鞘,才能容人靠近。 今日与残阳院成员共同出行,经历一场恶战,才知道江湖腥风血雨,无论同伴还是敌人都在揣摩自己实力,稍有退缩,便可能血溅当场。这与朝堂上韬光养晦谋定后动的策略完全不同,一直摆出强硬的姿态,想来是很累的。 看他睡得安稳,宝珠不觉伸出手,想知道他脸颊的肌肤是否也同手掌一样冰冷。 然而渐渐靠近了,却不知怎么停了下来。往日间面对弟弟李元忆,十三郎,或是杨行简,无论是年幼后辈还是年长下属,她都能从容自然地伸手去照料他们,今日不知怎么,心中虽充满怜惜之情,却不能坦坦荡荡地碰触。 手掌停滞在咫尺之间,双颊霞晕飞升,胸口怦怦直跳。神思恍惚下,她只能告诉自己在婚宴上确实喝得有点多,直到如今还在上头。暗想他这样的高手,想来是一碰之下必然警醒,还是不要打搅为妙,踌躇一番,又悄悄把手缩回去了。 感到一丝难以解释的窘迫,宝珠站起来,轻手轻脚走到案几前看了看。 吩咐过的作业只抄了五六遍,且越写越是潦草,看起来是伤病不能支撑,就此弃笔休息去了。她轻轻笑了笑,心里一点儿也不恼怒,练字本来就是为了困住他找的借口,书法又岂能在一夕之间成就。 扫视窗外落日余晖,回顾跌宕起伏的一天,仍觉得心潮澎湃。 宝珠提笔蘸了残墨,龙飞凤舞挥毫而就“箭无虚发 仇不过夜”八个大字,从腰间卸下匕首犀照,压在上面当作镇纸,随即悄然离开了房间。 带上门,宝珠准备叫十三郎来仔细问问那句颠覆大唐的谋逆之言是什么意思,然而走出几步,离开了那种奇异气氛,头脑渐渐清晰,回忆起房间里一些细节,越琢磨越不对劲。 屋里衣桁上只晾着一件替换的白色中衣,没有青衫外衣和蹀躞带。要说极度疲惫之下和衣而眠是合理的,可床榻下面也没有靴子。怎么会有人穿着全套衣物躺在床上紧紧裹着被子? 回想他当时的承诺:“两日内不动真气,避免与人动手。”只说真气不动,没说人不动,咬文嚼字规避限制,当真是个阴险狡诈的坏猞猁。 宝珠逐渐领悟了真相,一时间啼笑皆非,但以她身份地位,又不可能回头去强行掀开他身上被子揭穿诡计,那就太尴尬了。 不知怎么,这次被蒙骗,宝珠竟然有些意外开心,骄傲地想如果他亲眼见识过今日自己名震一时的战斗英姿,必定为之心折,不算白白溜出来一趟。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叫他得意一会儿吧。 轻轻摇了摇头,宝珠一笑释怀,就此离开了。 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强烈的期待终于落空,更加强烈的失落随之席卷而来,无声无息地,一头受了伤的猞猁难过地蜷缩成一团。 91 ? 第 91 章 韦训本来失意已极,蜷在被窝里缓了许久才爬起来。谁想看到案几上宝珠潇洒俊逸的留字,心境为之一荡,怔怔地把“箭无虚发仇不过夜”八个字默念了许多遍。他本性孤傲疏狂,向来对这些江湖虚名毫不在意,但青衫客的“仇不过夜”与她的“箭无虚发”连在一起,倒像是有了什么特别的含义。 宝珠一向不愿字迹外泄,写过字的纸都要求烧掉,韦训将这张留字连同那首《归园田居》偷偷藏了起来,打算哪怕她将来索要也不归还了。 畅快淋漓打了一场大架,又喝了不少酒,宝珠这一夜睡得十分安稳。 然而一些年轻气盛的侠客仍不肯放弃,从玉城一路打听摸到灵宝县城,蠢蠢欲动地在客栈周围晃悠,想再见红衣少女一面,想求一个牵驴或是挑担的职位。甚至有识字会写的飞刀传情,明晃晃的利刃插在大门板上,把客栈老板吓得腿软,不知道上哪儿烧高香能把这伙住店的奇葩客人送走。 逼得韦训不时出去巡视一圈儿领地,用拳脚跟同行谈谈人生,以德服人劝退,忙活了一夜几乎没合眼。 或许是看到公主深陷危境无人照料,杨行简大感焦虑,认为必须老将挺身而出才能力挽狂澜,燃烧着对韶王的忠诚之心,一日夜间病竟然好了大半。 第二天,宝珠接连质问过十三郎、韦训与霍七,将他们三人的证词互相对照,确定没有隐瞒。陈师古留下那句祸害无穷的遗言,已经无法追究其动机,是谁传播出去的更不得而知,但他手下这些门徒确实不知道那东西的真相。 宝珠其实并不相信世上有什么神器真能够“颠覆大唐,祸乱天下”,与杨行简的态度一致,她认为这种跟国家命运息息相关的东西,就算是故弄玄虚,也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否则被图谋不轨之人拿到,才是真正的祸乱之源。 如今跟这件玄虚之物绑定的,无非就是陈师古的这些徒弟。再看韦训,又有另一种感悟,宝珠暗想以后就算有什么矛盾冲突,也绝不能放走此人,必须将他牢牢抓在自己手心里,方能安心。 韦训见她神色肃然盯着自己不吭声,便有些心虚。安排下的抄写没完成,她也没有追究,不知是否察觉偷溜的真相。 宝珠忽然说:“你在长安买的那头驴甚是好使。”话语中颇有赞赏之意。 韦训心下稍安,谁知她紧接着旧事重提:“我还是想要霍七。” 韦训手一抖,咔嚓捏碎了杯子,热茶溅在衣襟上,不知道她这句“想要”是哪一层含义,紧紧抿着嘴无法作声。 见他失态,宝珠差点笑出声,道:“一山不容二虎,我已经知晓你们师门这些讨厌规矩了。我不会将她留在身边,是打算另作他用。”接着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在场两人。 杨行简提醒:“如此安排很是稳妥,只是……那游侠早晚会察觉您的真实身份。” 宝珠自信地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不识字,等信送到幽州,人也在阿兄身边了。” 韦训虽心有芥蒂,但确实找不出什么理由阻挠,只得默许。 她忽然想起另一件事,问韦训:“你在长安有没有杀过一个叫卢颂之的人?” 他回忆片刻,摇头否认,“那是谁?” 宝珠回忆当时身陷翠微寺,没有信任依托,她自然也没跟他说过心中的怀疑,如今倒是可以敞开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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