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大的建筑一点一点破碎起来,变成不规则的几何形碎片,她抬腿飞快地向前跑,身后的景象在一点点消失。 唐柔有一种预感,一旦自己停下来,便会被这个不断崩塌的世界吞噬,也一起碾成积木一样的碎片。 双脚像陷进泥浆里一样沉重。 唐柔急出了冷汗,却渐渐跑不动了。 头上的巨手还在追逐着,想要把她碾碎。 这种无论如何奔跑都逃不脱的感觉,让唐柔觉得自己像一只小小的蝼蚁。 在这只巨手面前,她的确就像蝼蚁一样脆弱,轻而易举便可以被巨人的一根手指碾死。 穿梭在一道道灰色的半透明人影间,仿佛穿梭在满是亡魂的地狱,周围的景物都跟着不清晰起来。 唐柔莫名心慌。 觉得她是一个误入异世界的旅客,每一步都踩得惊心动魄。 视线中,忽然多出了某个清晰的物体。 那是一辆停在街口的车。 周围的景色昏暗下来,缓慢的模糊变形,只有那辆车如此清晰,唐柔毫不犹豫朝视线中唯一熟悉的物体跑去。 距离越来越近,车窗里透出一抹亮色。 是人。 车里竟然是有人的。 离近了还能听见那辆车正发出蓄足马力的轰鸣声。 这种声音在近些年的悬浮电力系统轿车中已经淘汰消失,是将近十年前的款式。 车子也不是最新的款式,驾驶座上竟然有司机,穿着规规矩矩的西装。 皮肤却是灰暗的,颜色与街上的影子无异,脸上的皮肉正在缓缓融化,顺着脖颈流淌到西装上。 唐柔站住脚步。 看向后座。 那是她最后的希望。 后座的车窗没有摇上去,大概是里面的人嫌闷。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白皙细腻的肌肤。 如同上好的冷玉,掉入了崩坏的世界里。 那是一个少年。 唐柔在缓慢融化的古怪世界里,看到了一个白皙漂亮的少年。 做梦的时候,人们会意识到梦境中的人是自己认识的人吗? 有些时候不会的,比如说此刻的唐柔。 那个少年是那么熟悉,她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一定认识这个少年的认知,可却想不起他是谁。 身后的世界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破碎,头顶那张巨大到遮天蔽日的巨手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整个世界重新安定下来。 连风都变得柔和。 唐柔怔怔地看着车窗后的人。 对方穿着一身干净的校服,身旁扔着书包,是高中生的打扮。 浅褐色的发丝柔顺地垂在额前,看起来分外乖巧。 那张侧脸,清隽动人,鼻梁高挺精致,薄唇轻轻地抿着,色泽如同花瓣般绮丽美好。 他垂着眼眸。 纤密卷翘的睫毛如同两片小小的扇子,随着他轻轻眨眼的动作上下起伏,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弧度优美的线条。 他在看什么? 唐柔莫名产生了好奇,一步步走到车窗前,低下头。 时间都慢下来。 他的膝盖上放着一本打开的《尤利西斯》。 修长漂亮的手指夹着泛黄的纸张,一页阅读完,他翻页继续向后看,很认真。 这是一本十分复杂难懂的书。 满满一页文字上标注了拉丁文古英语,甚至,有法语和梵文,里面的故事也荒诞又离奇,甚至让人无法理解书里的故事究竟在表达什么。 梦总是混乱而不讲道理的。 在这个逐渐崩坏的世界里,少年竟然安安静静的看书,唐柔竟然也看清楚了他在看什么书。 「长达十年的特洛伊战争结束后,尤利西斯在乘船返回,经过了一片传说中有海妖出没的水域——塞壬岛,而海妖们都非常凶残,会用迷人的歌声蛊人心,将过往的船员水手变成食物和玩具……」 似乎遇到了看不懂的地方,少年托着下巴,眉毛蹙起,在思考。 纤长浓密的睫毛垂着,像两片柔软的羽毛。 鬼使神差,唐柔伸手去碰。 指尖从虚空中穿过,没有留下丝毫触感。 那两片羽毛颤了颤,少年掀起眼睫,露出清透的浅褐色的瞳仁。 目光越过她,投在空气中的某一点。 他没有看到她。 唐柔莫名觉得失落,却又不知道自己产生这种情绪的原因。 十字路口前已经融化的快要陷进地面的路灯亮起了,绿灯。 变成烂泥的司机踩下油门。 车辆起步,少年浅褐色的瞳仁与唐柔的视线隔空交错,渐行渐远。 唐柔忽然产生了一种心慌感,追逐过去。 ‘别走。’ 想喊住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视线越来越暗,无数道人形阴影朝她扑过来,拉住她的手脚。 这些东西拥有实体,可以碰到唐柔,像绳索一样捆在她身上。 唐柔忽然觉得绝望,在这个荒诞而虚无的世界里,那些没有逻辑的东西可以轻而易举地碰触到她,可她见到唯一一个轮廓清晰的少年,却碰不到。 大地变得柔软起来,像泥浆一样缓缓流动。 双腿不断下陷,唐柔像快要被活过来的陆地吞噬掉。 她追着他,一刻不停地跑。 跑过正在坍缩的现实,激起亡魂尖啸。 无数道影子扑过来,抓住她,把她小小的身体压在缓慢蠕动起来的地面上,像压住了一只可怜的待宰羔羊。 唐柔被迫被拉扯进更深层次的梦中。 有人曾说过,能被人记住的梦,大部分都是噩梦。 真正的美梦,是会被遗忘的。 他与她交错的那一眼,注定会被做梦的人遗忘。 唐柔不停地追逐那道影子,却发现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空气中弥漫着哀伤的气息。 绝望与苦涩,如同干裂冷寂的冰,坏掉的青梅,散发着令人痛苦的味道。 少年的身影被拉扯进泥泞深处,湮灭进崩塌的城市间,唐柔伸出手,只抓到了一片空气。 他走了。 可是,他是谁? 第326章 唐柔蹲下来,陷入黑暗当中,半透明的阴影如同沼泽一般顺着她的小腿往上爬,淹没了她的身体。 她被一寸一寸拉入深渊,身影坠入黑暗的一刹那,听到了什么声音。 “……你怎么醉得比我还厉害?” “……好好好,我不碰她,你别这么敌意!” “……我错了!她会醒的!……诶你别带着她进水里,她不需要水!” 唐柔感受到后背贴着冰冷清瘦的怀抱。 有人正拥抱着她。 是谁的声音? 某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快要醒过来了。 可很快,被更大的困倦和迷雾掩埋。 再次睁眼,掉进了全新的梦境,场景变得飞快。 唐柔站在一条走廊上。 过道窄而长,充斥着压迫感,视线看不到尽头。 走廊两侧有无数扇一模一样的门,每扇门上都有一面小小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 有个人正背对着她的方向,坐在办公桌前,对着光屏飞快打字。 背影有些熟悉。 唐柔往前走,发现每扇门后都是同一个背影,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 走廊无穷无尽,里面的人也无穷无尽。 有限的场景,无限的空间。 她停下脚步,抬手推向眼前的门。 咔嚓一声,细微的门响在安静的环境中格外明显。 对方停下打字的动作,摘下眼镜放在桌子上,缓缓回过头。 露出漆黑狭长的眼,英俊清冷的五官。 唐柔愣了一下,皱起眉。 对方也露出意外的神色,目光柔和下来,唇角向上,勾起笑容。 “怎么是你,小柔?” 小柔。 会这样喊她的人不多,曾经她的导师山田教授这么喊她,导致山田教授组里所有学长学姐也跟着这么喊她。 后来阿瑟兰泡到了,也学着他这样喊她。 唐柔也笑了。 “好久不见,学长。” 萧宁起身,给她冲了杯咖啡。 对方还是记忆中的样子,那双眼中染着温暖的笑意,“最近忙吗?课程是不是很累?” 像一个温和的邻家哥哥。 唐柔走到他身旁,轻轻吸气,笑着责备道,“阿瑟兰牙疼,你不该带她吃那么多糖。” “什么?” 唐柔忍不住向他抱怨,“学长,都是你惯的,买那么多甜食给她吃。” 萧宁好像很意外。 薄唇动了动,良久后才反应过来,“你那位朋友……她喜欢吃甜食吗?” 这是重点吗? 唐柔也卡壳一瞬。 “不是,她其实喜欢吃酸的辣的油腻的。” 唐柔毫不犹豫拆穿。 萧宁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他抬手关了屏幕,转过身面朝唐柔,专心地听她说话,刚刚在键盘上飞舞的骨感修长的手叠在一起,捏着金丝框眼镜的边缘,温声问, “小柔,你说怪我带她吃那么多糖,是什么意思?” 唐柔忍不住吐槽,“你们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能不清楚这个?” 萧宁再次陷入沉思。 莫名像在赧然。 几秒后,转身面向屏幕,屏幕长时间未操作自动锁上,他连输了几遍密码都显示错误,转而伸出手去抽桌子上摆放的学术书,看起来好像很忙碌的样子。 唐柔发现萧宁手里的书拿倒了。 很可疑。 又顺着往上看,藏在黑色发丝下的耳尖是红的。 她挑眉,“学长,你该不会在害羞吧?” 萧宁单手抵唇,咳了咳。 “书拿倒了。”唐柔好心提醒。 这下变得更加尴尬,萧宁连脖子都变红。 唐柔嘴角抽搐,“这是什么纯情的反应……” 忽然听到萧宁温润的声音。 “你说,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吗?” 唐柔看向他。 对方垂着头,长睫压着视线。 温吞的说,“你刚刚说,我们会在一起很久……” “对啊,三年,也挺久的了。” 年轻温润的男人抬起头,露出清浅的笑意,“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借你吉言,我会尽快向她表白。” 什么? 表……白? 唐柔眨了眨眼,脑中像灌了水。 萧宁平复了心情,恢复成温润的模样。 “对了,小柔,你是怎么来我这里了?” 对方开始关心起她的情况, “最近学习怎么样?培训中心的实习不忙吗?听说你申报的项目要培训自由搏击和射击课……” “培训中心?” 她怎么会在培训中心?她明明在…… 不对。 唐柔收敛了笑意。 她现在甚至不在巴别塔。 萧宁,也并不是现在这副样子。 年轻的男人眉眼温润,不笑时冰冷,笑起来如暖风,捕获了很多人的心。 可惜了。 她不再说话,眼神变得哀伤。 当人们开始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时,就离梦醒就不远了。 是啊,萧宁。 其实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应该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假的。 梦里的世界,和现实是不接轨的。 此时的萧宁是曾经记忆里的萧宁,现实中的萧宁,早就变了样子。 终究只是梦而已。 “学长,这里是哪一年啊?” 没等他回答,唐柔就看到了桌子上的日历。 是四年前。 她还在大四实习期。 “好久之前啊……”她轻声叹息。 那个时候的她还没有接收四号和17号,还在培训中心学习。 甚至,那个时候的她还没有饲养任何一个实验体,也没有想象过那时的她正站在人生命运风云巨变的分岔口上。 而同样的,此时的萧宁也不会料想到自己今后的命运。 按时间推算,四年前萧宁刚刚认识阿瑟兰,他们两个并没有在一起。 第327章 萧宁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从唐柔来到这里开始,就说了很多在他听来很奇怪的话。 视线正在变暗,周遭的环境正在如破碎的玻璃一般湮灭,从房间的边缘向中心一寸寸裂开。 唐柔抬起手,摸了摸吞噬着视线的黑暗,叹息,“这个梦要结束了。” “什么梦?” 唐柔的指尖触碰到墙壁,立即如冰块般消融。 萧宁看过去,眼中一切都很正常。 办公桌仍是完整的模样,天花板干干净净,和她眼中正在破碎成马赛克的画面截然不同。 “小柔,你在说什么?” 萧宁皱眉,“我觉得,你好像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唐柔拧开门,想了想回过头,“学长,在你的时间里,我们很快会见到,你也很快会跟阿瑟兰……算了,让她告诉你。” 关门前,萧宁在她身后问。 “小柔,你说那位Asselin小姐,喜欢吃辣的?” 唐柔笑了出声。 “Asselin小姐?” 从小在大中华区长大的阿瑟兰听见这个称呼,恐怕也会笑。 但她还是认真地点点头,“对啊,但你喜欢清淡的,她吃了三年半清淡的,前段时间才开始疯狂涮火锅。” 萧宁忽然问,“为什么不是四年?” “什么?”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开这种玩笑,但是你刚刚说,你从四年后来,那……” 他脸红起来,声音变低,“那为什么不是,四年?” “哦,你说这个。”唐柔的视线中,世界开始变黑。 耳朵出现了如同信号接触不良般断断续续的声音,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她怎么还不醒?” “……诶诶诶别放你这些飘带……会要命的!” 看来梦快醒了。 只有快要苏醒的人,才会在梦中听见现实世界的声音。 唐柔也变得认真,视线中周遭的景物已经被黑暗覆盖,只有萧宁还在坐在椅子上。 乍一看,他像被黑暗包围了。 她叹息,“是三年半,因为几个月前,你……跟她提了分手。” 萧宁的神色一怔。 画面的最后,是他茫然站起的样子。 …… “小柔!” 一声大喊在耳边如惊雷乍开。 “救命啊小柔快醒醒!你的水母要毒死我了!” 身体隐隐作痛,像被棍棒敲打了一样难受。 唐柔动了动手指,揉着脑袋坐起来。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唔……” 有人扑过来抱住她,把她扑得朝后仰倒,又被护着后脑的手拉扯进湿润冰凉的怀抱。 柔软的触感贴着她的锁骨,修长双手在她后背交缠,像锁扣一样牢牢地困住她。 对方浑身发抖,像吓坏了。 “怎么了?” 唐柔被扑得头晕目眩,身体更疼了。 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问,“怕什么?” 月依偎在她脖颈间,像只不会发出声音的猫咪。 连害怕都是安静的。 好可怜。 唐柔忍不住生出怜惜之情,抬手抚摸他湿润的发丝,少年肌肤的触感光滑不似人类,甫一感受到她的碰触就主动凑过来,贴着她的掌心轻轻磨蹭,像只急需得到主人安抚的小猫。 被吓坏了的小哑巴。 慌张的气息影响到了唐柔,满是水的手握住她的手腕。 月在难过之余记得调整唐柔的姿势,怕自己压到她,环过她的腰,两人上下翻转,唐柔被迫趴在他身上,黑发全部散落下去铺了两人一身。 整个人像被锁扣扣住,抱得很紧。 阿瑟兰紧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你别这样贴着她,万一毒死她……啊好好好我不说了!你把这些东西收回去啊!” 在唐柔看不见的时刻,白色的细线几乎覆盖了整个车厢,阿瑟兰藏在水舱后,躲避着虎视眈眈的细线。 “阿瑟兰?”唐柔问,“他这是怎么了?” 少年浑身发抖。 湿透了。 唐柔寻到他的头,摸了摸柔软的发丝,舒展着手臂反抱住他,轻轻拍打月清瘦的背。 “不怕了,乖。” “小柔,你刚刚太吓人了,怎么喊都醒不过来,反应也很奇怪,不像在做梦,呼吸急促,在追逐什么。” 阿瑟兰忍不住问,“你怎么了?做梦了?梦魇?” 醒不过来? 倒是真的在追逐着什么,心中出现了空落落的感觉。 唐柔的手从月背上收回来,按住胸口。 很空。 心里空的想吐。 好像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或者是人。 可梦醒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脖颈传来柔软濡湿的感觉,打断了唐柔的思绪。 有什么东西在小心翼翼地碰触她,接着是细软冰凉的发丝,蹭到脸颊脖颈上,很痒,软软的。 唐柔伸手去摸。 少年的头颅埋在她的颈窝,在用嘴唇极清浅地亲吻她的脖子,更像懵懂青涩的小动物在尝试探究从未探究过的领域。 太亲密了,唐柔将他推开,却被他捉住手,贴在脸颊上,轻轻磨蹭。 他难过得要命,却表达不出来。 太害怕了。 阿瑟兰是人类,感受不到,月却可以。 不久前的他抱着饲主的身躯,却觉得她离得很远很远。 她的灵魂不在这里。 “好了。” 温柔的声音响起。 他听不见,感受到空气因声波微微流动,震动到皮肤上。 “别怕,我不是好好的吗?”温暖的掌心落在背上,近乎纵容的温柔让他忍不住更加委屈,“你在想什么?我只是睡着了而已。” 他浑身都湿透了。 水母身体的百分之九十八都是水,T恤贴着皮肤,能摸到清晰的轮廓。 他一边克制不住更加亲密地拥抱她,一边又要控制住自己不伤害她。 渐渐地,不再发抖了。 唐柔极其有耐心地安抚这只不知道为什么害怕的猫咪,轻轻摸他湿润的发丝,顺着后脑勺一路向下,抚摸过他修长的脖颈,和清瘦的脊骨。 感受到手下的人颤栗起来。 似欢愉又似难耐。 第328章 月喜欢肢体接触的,从他可以控制住刺丝胞的那天,唐柔就发现了。 他喜欢贴着她,粘着她,像得了肌肤饥渴症的可怜小狗,想把从前在唐柔这里缺失的抚摸统统要回来。 阿瑟兰从水舱后出来,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唐柔的头发也湿了,坐在白到像雪人一样的少年怀里,被他依偎着。 鞋子掉了,袜子褪到一半。 一只脚悬空,另一只脚踩在少年的膝盖上,无数条银白色的丝线缠上她的脚踝和腰肢,贴着光裸的皮肤往衣服里小心翼翼地试探,伺机准备钻进去。 连纤细的脖颈都被缠住。 唐柔神情平静,恍若未觉。 像被蛛丝粘住的蝴蝶,对即将被吞噬的命运一无所知。 “柔,你们的相处模式……”阿瑟兰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柔摸着少年清瘦美好的背脊,问了另一个问题,“怎么这么黑?” 她什么都看不见。 “还没天亮呢。” 阿瑟兰无奈,“你……保护好自己,他们都是独居变温生物,而且,都是终身伴侣制度,不允许自己的地盘被别的生物侵犯。” 唐柔的行为在她眼中无异于走钢丝。 稍有不慎,掉下来就是粉身碎骨。 “阿瑟兰,我需要他们。” 唐柔回过头,循着她的声音望过来。 可需要,是喜欢吗? 他们的表现,甚至远超出喜欢的范畴,他们深爱着她,远超她自己的判断。 雪白的手指爬上唐柔的脖颈,勾着她的脖子。 少年躺在一片烟雾般细腻的丝线中,像被醉酒的主人抛弃的小猫,不愿意醒来的她被分走一点注意力。 唐柔轻笑一声,捏了捏他柔软的脸颊。 “怎么回事,现在连你也学会争宠了吗?” 靛蓝色的眼眸潋滟湿润,像泅了水。 少年说不出话,羞赧地缩了缩,一只手摸着她的肚子,小心翼翼地揉动。 心里的委屈因为她的纵容消失了一点。 唐柔揉眼,却觉得还是太黑了。 一丝一缕光线都看不见。 “阿瑟兰,既然天还没亮,你喊我干嘛?” “还不是你的小男仆!” 说到这个,阿瑟兰嘴角抽搐,“他一副天塌了的样子,抱着你要往海边拖,我怕你被溺死只能喊你!” “往海里拖?” 唐柔坐在他怀里,肚子被轻轻地揉着。 像被揉了肚皮的猫咪,懒洋洋地摊着,“你想拖我进海里?为什么?” 月当然没办法回答她。 “他干嘛天天揉你肚子?” “个人爱好吧?” “那为什么……一副羞涩不已的样子?” “月本来就害羞。” 唐柔忽然觉得不对。 眼前的世界还是很黑,透不进一丝光。 唐柔皱眉,想起了后半程的梦,问阿瑟兰,“你酒醒了?消炎药吃了吗?” “什么消炎药?” “牙疼的药?”她眉头皱得更深,“因为这个我们没有去找牧师。” “唐柔你是故意的吧,拿死去的记忆攻击我。” 阿瑟兰恨恨地说。 “你故意想让我想起他,念他的好对不对?” “什么念他的好?”唐柔更加困惑,“你不是蛀牙吗?” “我蛀牙三年前就没了!” 阿瑟兰激动到破音,“我刚和萧宁在一起就被他拉走看牙!你敢想吗?第一次约会他竟然带我去看牙医!往后三年都不许我吃甜食,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吗?” “什么?” 唐柔猛地坐起来,头部出现沉重的眩晕感,随即被抱住。 冰凉的手摸上她的脑袋,按摩她的太阳穴,很舒服。 “可昨天晚上我们不还一起找药店……” 声音戛然而止。 唐柔脑海中的回忆多了一段。 耳旁是阿瑟兰的声音,“你昨晚不是说喝多了难受,坐在门廊下面吹风吗?那个兔耳乐手还给你清唱……” “你酒后还跟那个叫喻清的乐手说,你想要他帮你忙,让他帮你接近牧师,你都没看见他的脸色有多难看,我第一次看见有人露出那么难过的神情……” 不对。 全乱套了。 唐柔靠在少年的怀里,头疼到发胀。 月贤惠地给她按摩额头,靛蓝色的眼中满是担忧,倒真是很像阿瑟兰形容的小哑巴男仆。 脑海中多出的回忆,像另一个平行时空发生的事情。 她在同一时间段,有两段记忆。 一段是唐柔在酒吧里砸了一个男人的头,因为他满嘴污言秽语,激怒了她。之后阿瑟兰牙疼,带她去买消炎药。 另一段,是她和阿瑟兰在角落里听完了一整夜的曲子,看到卸掉一身叮当作响的装扮的喻清,被几个人架到二楼。 楼上弥漫出悲伤痛苦的气息。 唐柔站在楼下,被那种气息淹没。 某一瞬间,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衣衫不整的喻清从楼上跑下来,与她对视上的瞬间,脸上血色尽褪。 “我……”他想要解释什么。 唐柔却打断了他,温声说,“我知道你和那位牧师关系匪浅,我需要你的帮助,有什么条件,你可以提。” …… 记不清了。 唐柔闭着眼,感受着月轻轻按摩她太阳穴的动作。 蝴蝶效应吗? “阿瑟兰,你没有蛀牙。” “对啊。”阿瑟兰凑近了一些,发现唐柔过分呼吸急促,看起来很痛苦。 “你怎么了,别吓我。” 她用手搭着眼睛,轻声问,“天亮了吗?” “快亮了。” 车子停在城市边缘。 地平线处亮起一抹白,将天空和海洋一点点渲染成深而重的蓝。 阿瑟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柔,你的眼……” 有过一次经历,再来第二次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唐柔坐直了一些,细细感受着身体上的异样。 她又回到了过去。 无心之举,让她改变了一部分未来。 比如阿瑟兰的蛀牙,比如昨晚的遭遇,一只南美洲热带雨林的蝴蝶翩跹飞舞,振翅的气流引发了得克萨斯的飓风。 所以,她见到的是真实的,四年前的萧宁。 没想到梦境的后半程,她竟然回到了过去。 “我没事了。”唐柔按住月的手,却无意间摸到某个东西。 冰凉的,长而圆润的。 她睁大了眼睛,瞳孔骤然缩紧。 “这是什么?” “你说这个?”阿瑟兰拿起她手里冰凉的物件,对着窗边微弱的光线端详,“这个是你睡醒后从手里掉下来的东西,我还想问呢,你怎么拿了个这个东西?” “这是什么?”唐柔又问了一遍,声音有些发抖。 “看制式很像巴别塔的东西,叫什么来着……” 阿瑟兰思索半天,一拍手说,“培育皿。” 第329章 唐柔呼吸急促。 重新把培育皿拿回手上,细细摸索。 从盖子,到光滑的瓶身,又托举在掌心,测算重量。 整个人像被打了一棍,恍惚地坐着。 阿瑟兰疑惑地说,“虽然是试管,但这个很不符合规范,我们的试管塞口处有三层封口和刻度表,这个没有。” “还有,这个材质,好奇怪,不像玻璃……” 她从唐柔手心将东西拿走,拖了拖,评价,“太沉了,不是玻璃,玻璃没有那么重。” 唐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寻到月的手,握住,妄图找回一点安全感。 “有点像水晶?” 阿瑟兰喃喃的声音传来,“可这么大的水晶,要多少钱啊?怎么会做成培育皿?” 嘀嘀咕咕良久,她转头, “柔,你为什么不说话。” 唐柔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她低声问,“幻想中的产物,能带到现实吗?” 阿瑟兰把材质未知的培育皿放回她手里,“当然不可能了,还没醒酒啊?” 对啊,幻想中的东西怎么可能被带进现实。 可是,梦中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实的世界? 如果说萧宁那个符合逻辑的世界是某一段真实的过去,唐柔无意间回到过去引发连锁反应,甚至改变了现在,是可以说得通。 但是那个荒诞无人的诡异世界,绝对不可能是现实中存在的。 最起码不是人类见过的现实世界中会存在的东西。 那绝对,是一个被凭空创造出来的现实。 无穷无尽的火锅店,在水里游动的兔子,巨大的穿着银色制服的巨人。 被遗忘的梦境重新回到脑海里。 唐柔握着手里的培育皿,眼中出现了一道影子。 坐在车窗后,穿着雪白干净的校服,翻看着一本《尤利西斯》。 那是她在那个世界唯一可以看懂的文字。 是温楠,也是路西菲尔。 他被留在了一个诡异的世界里。 唐柔好像一个无意间窥见井外世界的青蛙,看到了更大的天地,却不相信那是真的。 人的梦境中总会出现自己见过的东西,在潜意识中稍加改编,处于放松状态下的大脑便会把它们编织成梦。 梦是没有逻辑的,却处处都充斥着曾经见过的东西,与现实的某些部分接轨。 唐柔终于知道了前半程梦境中,她去过的那个世界是哪里。 那是海兔子的梦,古怪而又绮丽的梦。 无穷无尽的火锅店,是唐柔曾经带海兔子去吃过的那一家,桌子上的椰子酥是她买给带海兔子的椰子酥。 梦境里的城市是罗刹海市,可海兔子并没有深入了解过人类世界,所以那个世界的高楼大厦虽然有着和人类世界近似的外形,构造却与现实世界截然不同,一座楼上全是门没有窗户。 城市中出现的文字也不是真实世界会出现的文字,而是一个个看起来像文字却毫无意义的线条。 广告画面上的人物是模糊的,因为海兔子从来没有在意过那些人的面貌。 至于高楼大厦上突然出现的巨人倒影,那是巴别塔的研究员在他心里的映射。 丑陋的巨人形象。 困住他,让他无处可逃。 而唐柔手里的培育皿…… 她闭上眼,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勒得她无法呼吸。 这只培育皿,是曾经唐柔每一次打开舱盖时会倒进去的营养剂。 对于海兔子而言,这只小小的试管像一把开锁的钥匙,每次唐柔拿着培育皿过来,就会打开舱盖,让他出来透透气。 那个古怪又压抑的世界,是海兔子的世界。 …… 海浪并不平静。 浪花汹涌地吞噬着海岸线,像是要把属于人类的土地资源一点一点吞噬掉。 距离教廷的白色建筑群一公里外的草丛中,停着几辆废弃的装甲车。 阿瑟兰抱着瘦小的男孩坐在后车厢,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这才多长时间没见,这孩子又开始怕我了。” 唐柔正一圈一圈往眼睛上缠上黑色的布条,闻言皱眉,“你对他好一点,等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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