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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一泡。” 少年垂下纤密的银白色眼睫,随着她的声音轻轻颤抖,慢慢凑到了唐柔的身边,垂下头颅。 邀宠的动作不算娴熟,唐柔抬手,他顺势蹭了蹭她的掌心。 唐柔心里涌过被热水浸泡的奇异感受。 她发现月变得坚韧许多,他可以在没有水的情况下可以停留在陆地的时间越来越长。 但这并不是一个让她喜悦的发现。 四号箱体蓝瓶变异水母原本是一只极其脆弱又珍贵的生物,来自神秘的异世界,本应该得到精心照料和呵护,由专业又强大的生物科研团队精心喂养,一丝一毫的生命体征波动都会引起众人紧张。 可现在,在没有水的城市街道上,破破烂烂的装甲车里,他甚至无法得到正常的营养液和适宜盐度的海水,作为体内主要物质由水构成的浮游生物,整日于脱水状态下呆在唐柔身边。 为了陪着她,已经违背了生物本性。 此刻,正像一只离不开主人的家养猫,小心翼翼地挽留她。 那双靛蓝色的眼睛流露出小狗被抛弃般的神情,他这几天熟练运用这个眼神,换来不少疼惜,尝到了甜头后三天两头装可怜。 唐柔在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下蹲了下来,心硬了又软,摸摸他的头发。 “月。” 她不得不花费一些功夫安抚渐渐变得粘人的小水母,哄孩子一样,轻轻柔柔地说, “你的拟态外表看起来跟人类有一定差别,我不能冒险,万一被他们注意到,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这样,你数一千个数,慢一点数,数完了,我就回来了。” “小月,听话。” 少年认真地’聆听’她说话,感受着她的嘴唇一开一合,声波划过空气,传来轻微的震动。 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迫切,想要知道「声音」是怎么一回事。 饲主的嗓音被「听」到脑海里,是什么感受,她的声音是怎样的? 懵懵懂懂地抬起手,冰凉的指腹落在她唇瓣上。 虽然听不见,但能感受到。 唐柔又重复了一遍。 “乖,听话,我很快……” 他张开颜色极淡的唇,上下开合,缓慢而生涩地嗫嚅几下,安静而美好。 在……做口型。 唐柔发现,他在模仿她说话时的唇型。 没有声音,很努力地张开嘴巴。 月的口腔里没有人体构造中舌和声带的器官,因此即便做出了与她一模一样的口型,仍然发不出一丝声音。 但他很努力,做得很标准。 唐柔看到他说。 ‘乖’ ‘听话’ 她轻轻笑了,“是你要听话。” 少年眨了眨眼,指腹碰着她的唇瓣,跟着依葫芦画瓢。 ‘你要’ ‘听话’ 所以是谁要听谁的话?她忍俊不禁。 感受到唐柔在笑,他也跟着笑。 两只漂亮至极的眼眸微微弯着,睫羽随着动作一颤一颤,像两片被风吹动的羽毛,仅一下就令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可以用世界上最美好的词汇来形容他此时的单纯笑容。 阿瑟兰看晃了神,伸手按住胸口。 直到脸上被水缸里转动身躯的怪怪溅上了水花才回过神,长长出了口气,讷讷地自言自语。 “怪不得小柔你喜欢养这些,真受不了,心脏真受不了。” 这样懵懂无害牙牙学语的月很有趣,但唐柔没有时间了。 她抽回手。 对方睫毛抖了抖,像从温柔漩涡中清醒了过来,睁大眼睛,伸手缓慢而坚定地握住她的手腕。 掌心冰凉的温度透过腕间的皮肤传来,让唐柔觉得有些冷,轻轻抖了下,月瞬间松开。 “我会回来的。” 唐柔又摸了摸他的头,走得很艰难,仿佛回到了巴别塔的日子,一步三回头,放不下心。 直到车门拉上,再也看不见。 她的气息隔绝在门后,少年缓慢坐下,耷拉着脑袋,雪白的肌肤沾着水迹。 是让人会产生罪恶感的画面,可这里已经没有了观众。 他舒展了四肢,细密的银白色丝线如烟雾一般袅袅扩散在整个车厢里,贪婪地吸汲分一寸她呼吸过的空气。 歪着头,安静地思考。 他对人类语言的感知能力不强,连一知半解都做不到,唯一能读懂的就是唐柔的意思。 在别人身上,他只能感受到喜怒哀乐,唐柔身上,他会感知到更多,毕竟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就陪在唐柔身边。 某种情况下,她的话会被他延伸理解。 比如现在,月就在想,柔的意思,是不是让他去找她。 第305章 从下车开始,就有无数双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她们身上,有好奇的,有打量的,还有很多恶意的。 唯独缺少友善。 唐柔脚尖转了转,和阿瑟兰拐到了紧邻酒吧的中心大教堂。 这里的街道结构显然有些古怪,宽阔的商业街尽头是城市地标性广场,而广场中央引人注目的建筑莫过于中世纪风格的钟楼以及突兀拔地而起的华美教堂。 与海边塔形建筑类似的尖顶白色建筑庄严而肃穆,门扉上雕刻着复杂华丽的图腾,像一本活着的,正在展开的神圣经文。 圆拱形巨型玻璃上铺设着画家精心设计出的斑斓彩绘,牧师,圣童,美酒,一个个身着白纱的圣洁新娘,以及古怪卷曲的条纹图腾,诡谲又梦幻。 隔着窗扉打开的缝隙,可以看到教堂内部也全是庄严肃穆的壁画。 教堂的最前方摆着古典钢琴和管弦乐器,正有身着白袍的人奏响音乐,庄严肃穆。 钢琴与木管乐器的优雅混响糅合在一起,速度徐缓。 他们身后,是被白布笼罩的巨大雕塑。 大到几乎顶破教堂的穹顶,穿透这桩庄严高大的建筑。 那是他们信奉的神。 奇怪的是,神像被遮了起来。 唐柔和阿瑟兰对视一眼。 牧师不在。 教堂里只有信徒,虔诚的低着头,匍匐在笼罩着白布的神像前,像一群战战兢兢的渺小蝼蚁。 阿瑟兰疑惑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他们要把自己的神像遮起来?” 是不想看见祂,还是不敢看见祂? 唐柔感受着空气里漂浮而来的丝丝缕缕的畏惧。 感觉比起敬,他们对于这位神灵,更多的是畏惧。 一种恐惧,颤栗,以及细微的贪婪充斥着这座神圣而华丽的教堂。 如果连自己信仰的神都害怕,为什么还要信仰祂? ……难道是,有所求? 昏暗的暖光从穹顶吊坠的蜡烛群晕出,打在白布上,透出不祥的光斑。 隔着白布,隐约可以看到下面狰狞蜿蜒的轮廓。 唐柔瞳孔缩了缩。 每个信徒手腕上都戴着一截卷曲的木制腕带,扭曲的枝条野蛮又诡异,被打磨得光滑,染成了…… 墨绿色。 唐柔脑海里霎时闪过在地下交易中心见到的教堂,看来地上城和地下城拥有同样的信仰。 她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词,异形崇拜。 没等细看,就察觉阿瑟兰拉了拉她的袖子。 “柔,那小孩说牧师十二点的时候会回来唱颂歌,不如我们先撤吧,你看周围……”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唐柔收回视线,看向四周。 只见原本空旷的广场上,不知什么时候汇聚了一群人。 他们缓慢地走来,状似不经意的站在她们附近,一双双眼睛却毫不客气地,冰冷而又漠然地盯着她们的方向看来。 每一个眼神都在诉说着不友善的情绪。 这些人并不想让她们接近这座神圣的教堂,那是一种浑然天成的排他性。 一般这种状况会出现在个人身上,却极少能在集体层面上看到这种情况发生,尤其是整座城市。 地上城科技发达,人口众多,这样一座城市,却不约而同地排斥外来者。 在正常世界,教堂是可以供给参观的地方,但在这座城市,除信徒外的人参观教堂更像是一种禁忌。 中心大教堂,似乎不欢迎外来者。 唐柔和阿瑟兰挽着,佯装成富有好奇心的普通游客模样,象征性的赞叹两句,迅速逃离。 好在自由日已经过去了,距离下一个自由日到来也有一段时间。 这座城市似乎有规则,除了自由日外,不能随便伤害别人,因此酒吧门口的酒保把她们拦下时,说的仅仅只有。 “你们是哪里来的?” 她们拿出一早准备好的说词,“我们前段时间被外派出差,刚回来,结果城市被封了,回不去,一直在外面游逛,正好逛到了这里。” “被封了?哪个城市?” “巴别塔辖区。” 巴别塔辖区被划为封禁区的事情远近闻名,所有人都有所耳闻,尤其是巴别塔生物基地的轰然倒塌,成为不少人津津乐道的八卦。 可酒保却问,“巴别塔是哪里?” 这世界上,会有人不知道巴别塔? 唐柔和阿瑟兰对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匪夷所思。 酒保拿出对讲机说了些什么,又看向她们停在路边停车区,被腐蚀到面目模糊的卡车,“那是你们的车?是什么车?” “运输货车。” 酒保皱眉,问她们,“货车?里面装的是什么?” 唐柔说,“海鲜。” “……”阿瑟兰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的确是海鲜了,倒也没说错。 好在顺利放行。 酒吧还算热闹,里面有不少人。 年轻的男男女女们在昏暗的灯光下调情,舞池中不乏摇曳的人影,高高的表演台空着,背后硕大的墙壁荧幕闪烁着斑斓的光影。 走到吧台前,调酒师眼神斜过来,在她们面上扫了一圈,勾着唇笑。 “外来人口?两位美女想喝点什么?” 那是个阴柔秀美的男人,单侧耳朵上挂了个小小的钻石钉,让唐柔联想到许久之前海兔子用她的耳钉穿过耳朵时的样子。 只不过海兔子那张脸,不是人类可以比的。 “不如,我给二位推荐几款适合女孩的鸡尾酒?” 调酒师单手托腮撑着下颌,身体越过桌面往她们面前凑。 往日调酒师总会凭借自己还算不错的姿色引来富婆侧目,再幸运一点,会在杀戮日带他藏进私人地库。 他所要做的无非献出肉体,被富婆睡一夜,没有力气了就磕两粒药,遇到太难入眼的就喝点酒,把自己灌醉。 各取所需。 可今天物色的猎物显然对他不感兴趣。 阿瑟兰对唐柔小声说,“这么油腻?” 不怪她眼光高,刚看完四号安安静静的在唐柔手心撒娇,脑子里还记着那张漂亮俊美的脸,前男友还是萧宁那样的冰山美男,再看这种刻意矫揉的男性,总有些难以适应。 第306章 “喝酒吗?” 唐柔翻开酒单,竟然真的开始挑选起来。 原本她和阿瑟兰下班后总会去酒馆喝一杯,尤其是碰到讨厌的项目和讨厌的工程师时,不喝一杯就感觉很难熬过接下来的一周。 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两个人终于又有机会在一起喝酒,是在上帝之城。 可很快,翻页的手指停了下来。 唐柔皱起眉。 菜单上的文字,不是她认知中的任何一种字体。 “这是什么文字?”阿瑟兰露出同样的疑惑。 正常的泛亚洲文字,大多是以单个短符号为主,东亚霓虹汉字沿用华国古汉字,平假名起源于草书,片假名起源于楷书。 南亚东南亚大部分文字源于婆罗米文梵文系统,源自古印度字母,靠近西亚部分大多用阿拉伯语,马来文则是在此基础上叠加拉丁字母,往北则是使用斯拉夫字母系统。 这些文字系统几乎发散到了所有泛亚洲大中小国家半岛及岛屿国度,随着海平面上升和陆地结构变化后,更是统一使用汉字英语及肢体语言为联合体通用语言。 从没有一种文字,像这本菜单上的这样。 没有逻辑,没有结构,没有规律。 圈环和方块,线条和弯绕的纹路,如果不是以整齐的方式一行一行拓印在厚重的纸板上,唐柔甚至会以为,这是谁的恶作剧。 唐柔转过菜单,面向调酒师,“能推荐两款酒吗?” 调酒师欣然凑近,指着上面的某两串文字,“这个是我们店里的招牌,用了……” 他介绍得很热情,时不时凑近用那双上了妆的眼睛抛两个带有明显撩拨意味的媚眼,唐柔和阿瑟兰则是交换眼神。 那些文字古怪又陌生,可调酒师说出来的与之相对应的名字,都是耳熟能详的。 所以说,这座城市有独立的文字书写系统。 唐柔暂时将疑问存到了心里,她点了一杯威士忌,阿瑟兰则是调了一杯玛格丽特。 两个人喝着酒,各聊各的,调酒师在吧台前托着下巴抛媚眼。 阿瑟兰被盯得发毛,搓了搓胳膊,小声嘟囔,“挑谁不好,你挑她?小心被她那些爱犬们发现你小命不保……” 几杯酒下肚,唐柔露出微笑,佯装平静地问调酒师,“我看你们隔壁有个很漂亮的教堂,但被围起来了,里面好像有挺多人的,是不允许外地人进吗?” 调酒师迷离的眼神清醒一瞬,微微站直身子,警惕地问,“你说中心大教堂,你问这个做什么?” 唐柔眨了眨眼,“没事呀,就是好奇,这座城市的宗教色彩还挺强的,经常能看到教堂,海边不是还有白色的教堂建筑群吗?” “对呀。”阿瑟兰也在旁边说,“单纯好奇。” “好奇?” 调酒师神色古怪,张开嘴,“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太富有好奇心。” “为什么?”唐柔晃了晃酒杯,露出人畜无害的温和神色,“我这段时间颠沛流离,想找信仰依托,你们信仰的是什么神?” “我去旁边那桌看看……” 调酒师急于结束这个话题,端着酒瓶急匆匆地想走,却被阿瑟兰伸出一条手臂挡住,“没人喊你,我在这儿听着呢。” 话音语落,对方想走的情绪更加急切,仿佛多一分一秒都可能在这个地方待下去。 他有急切的后退,“你们别问我了,不能随意讨论神灵。” “那你至少要说一下你们的神是什么吧?” 阿瑟兰往前走,他就往后退。 桌面上的酒杯摇摇欲坠,本就放不牢,被调酒师的胳膊肘一撞,摇晃两下,险些掉在地上。 唐柔伸出手,托住他的手肘。 这一瞬间,对方的身体仿佛过电一般,猛地颤抖了一下。 “不能随意谈及神灵,因为……” 话说到一半。 舞池中央忽然爆发出尖锐刺耳的架子鼓声,重金属音乐在耳旁轰鸣炸开。 头顶的灯光暗下来,变成折射着缤纷色彩的琉璃球。 调酒师被这一声音乐惊醒,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唐柔皱眉回头望过去,在舞池中央看到了一队摇滚乐队,站在中间的人抓着立式麦克风,造型很奇怪。 明明是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那人开口,嗓音却极其低哑动人,低声吟唱的样子像在说情话。 头顶流动的灯光时不时从他脸上掠过。 个子高挑的男人拥有一头黑色碎发,面上围了古怪的网纱,勾起唇,双手握着麦克风,深情地吟唱。 只不过造型怪异,似乎为了迎合酒吧受众的恶趣味,明明是个男人却涂抹了干枯玫瑰一样暗红色的嘴唇,漆黑的发丝间伸出两条长长的白色兔耳。 一只耳朵向上支起,一只顺着柔软的发丝垂下双腿修长,腰腹紧窄,穿得很少,露出腰部一层漂亮而不过分夸张的匀称肌肉。 流畅的双腿外包裹着一层充满恶趣味的渔网袜,让人浮想联翩。 从乐队开始演唱,下面的观众就变得疯狂,大声嚎叫,不停地往舞池上扔金币。 唐柔这才注意到这个城市的通用货币竟然也是黄金,这一点,与地下交易市场一致。 不难猜出city of god的上下世界的统领者是同一拨人。 阿瑟兰摸着下巴看了一会,忽然对唐柔说,“以我多年来观察美男的经验来看,这个男的虽然打扮得比较夸张,但是姿色不错。” 说着意有所指地向后看了一眼,凑近唐柔的耳朵,小声叭叭,“绝对比这个调酒师好看多了,别看人家戴着兔耳朵。” 唐柔耸肩,“审美自由,着装无罪。” 明明声音动人,却要用奇异的造型来吸睛。 明明是个男的,却穿着渔网袜,大红唇,贴身暴露的衣服。 尤其是头顶上那两只兔耳朵,栩栩如生,仿佛会动一样。 唐柔盯着看,莫名觉得,两只耳朵像真的动了动。 她眨了眨眼,问阿瑟兰,“你觉不觉得刚刚他两只耳朵中有一只是竖起来的?” “有吗?” 唐柔确定地说,“有啊!” 但是现在,男人头顶的两只兔耳朵全部垂了下来,柔软白皙,藏在凌乱的黑色发丝间,有种古怪的美艳。 是巷子里抽烟的男人。 第307章 酒吧嘈杂,气味混乱,各种各样的烟酒气息与香水汗液模糊了唐柔的嗅觉系统,可她还是准确无误地认出了聚光灯下手握麦克风的主唱。 即便与他之前颓丧厌世的形象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男人配着摇滚乐,唱的却是一首抒情的歌。 已经有神情激动的人往他身上塞金币,将大块黄金塞进他的渔网袜和贴身的短裤里,以及上衣。 男人的装扮超越了性别,像一朵猎奇的玫瑰。 观众中不乏粗壮狂野的男人,有人情到深处直接冲上舞台,撕开兔女郎装扮的主唱领口,将金币塞到他胸前。 那是一个极其冒犯的动作,男人向后轻盈一转,让那个粗野的观众落了空,随着灯光的摇曳和旋转的动作,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对方的袭击。 很快,酒吧里的保安将兴奋的观众带了下去。 阿瑟兰看得咂舌,“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个世界了,他们男人真的好奇怪呀。” 唐柔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觉不觉得这个人看着有点眼熟?” “是么?” 唐柔歪着头,若有所思,“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眼熟吗?”阿瑟兰又仔细看了看,摇头。 很笃定地说,“没见过呀。” “可是……很眼熟。” 这些喃喃自语般的轻音落在阿瑟兰耳朵里,像是有了催眠的魔力。 她眨了眨眼,盯着舞台上的人,有一瞬间的恍神。 随后也跟着点头。 缓慢地说,“啊,是啊,有些眼熟,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空气里逐渐弥漫上一些香甜的味道,唐柔盯着舞台,阿瑟兰则是回头看去。 吧台后推来了甜品架,应该是后厨新烤制出来的新鲜甜点,阿瑟兰嗅了嗅,忽然觉得很饿。 她已经好久没吃过饭了,就靠怪怪捕捞上来的海鲜吊着命。 莫名的,怪怪也好像天生就和她合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海里捞出来的生鲜都是她爱的味道。 但生冷的东西再好吃,连续吃了半个月,也受不了了。 架子上的甜点散发着极其诱人的香味,像在撩拨她的神经,阿瑟兰按了按脸颊,有些犹豫,最终要了一盘布朗尼。 唐柔从舞台上的主唱身上收回视线,转头往楼上看。 酒吧的二楼是片更隐秘的空间。 并非因为那里的卡座造价昂贵,而是那里不允许别人上去。 隐蔽处藏着通往二楼的走廊,被黑色的大理石瓷砖包围,楼梯口由保安和身着黑色长袍的人驻守,他们的袖口隐约露出了某种奇丽而诡异的图腾,手腕上挂着一串墨绿色的装饰品。 是信徒。 牧师此刻就在二楼。 那个小男孩听到的是真的,牧师真的是这间酒吧的老板。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吵闹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唐柔嗅到了一丝惊慌和茫然。 “我……我怎么在这里?” 一个男人站在厕所门口,拿着手机,背着双肩包,呆呆地看着酒吧里闪烁不停的灯光。 他面露茫然。 的模样已经吸引了周围一小部分人的注意力。 然而,舞台上的动静太大,更多的人只是关注着。 舞池里的一举一动。 跟着摇晃和大声歌唱,那个男人将手机抬高了一些,晃了晃。 这里怎么没有信号?他又转回身,拉着门,拉开门又关上,拉开。 正好洗手间的门又关上,反复几次之后。 看起来有些崩溃,像发生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 “怎么回事?我刚刚还在地铁里……” “什么地铁,你喝多了吧?” 距离他最近的一桌人大声喊他,“快来!上厕所上了半个小时,还以为你掉马桶里了,准备去捞你呢!” 几个人哄然大笑,把逐渐诡异的气氛拉回来一些。 那个人像是被这一声呼唤喊回了神,挠了挠头,转而顺从地坐到了那一桌上,和他们谈笑起来,看上去和他们认识,情况倒真像喝醉了在说胡话。 可唐柔的视线骤然紧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阿瑟兰拉了她一把,“你怎么了?” 她定定地看着那桌人,“刚刚那个人的手机。” “手机怎么了?” 唐柔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阿瑟兰,“手拿式手机,阿瑟兰,你有多久没有见过那种老式的电子设备了。” 近几十年来,实体不透明手握式手机已经被淘汰,现在用得最多的是折叠软屏和腕带式轻薄微型电脑,为了区分它与立体式电脑,人们才称这些先进的腕带微型电脑为手机。 可刚刚那个人手里所谓的手机,看起来正是像几十年前的款式,那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产物,而他那个人的打扮也并不像古董收藏家或者复古科技爱好者。 尤其是……他背着双肩包。 会有人在喝酒途中背着双肩包上厕所吗? 人群拥挤。 唐柔被撞了两下肩膀,侧身避开随着音乐摇晃的年轻男女们。 可等她终于走到那一桌时,背双肩包的男人,消失了。 …… …… 舞池被乐队点燃了。 今晚的气氛很好,大家都很忘我。 主唱的声音像拥有神奇的力量,可以让人沉醉其中。 架子鼓的声音很大,贝斯和键盘也很忘我,可没有人有耐心听完一整首摇滚乐。 即便这种重金属音乐,在当下这个时代也很少会有人欣赏。 在这个能活一天是一天,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一个先来的世界,所有买醉的人想要的只是更快的节奏,制造鲜活刺激的感官体验,而并非是欣赏一场音乐。 喻清拿着麦克风,嗓子像被烈火烧灼过,神经却异常亢奋。 记忆中,自己本来是红极一时的idol,曾经的他可以用炙手可热来形容。 可现在,他被人摸了屁股,被撕开了衬衣,甚至有人将手伸进他的腰带里,往里面塞金币。 还有一个方形坚硬的东西,卡在他的皮带上。 喻清退后两步,忘我地唱歌,脑海中的屈辱愈演愈烈。 他知道那是一张房卡。 如果出卖身体,他会过得很好。 隔着眼前的纱网,喻清看着脚下攒动的黑色人群,勾起了涂着红色唇釉的薄唇,发丝间的兔耳动了动。 他唱得更加忘我,身体也摇晃起来,看这群人为他痴迷,为他倾倒。 第308章 人群中除了跟唱和呐喊,还有吹口哨的声音。 人们贪婪地看着舞台上乐手那张令人着迷地绮丽面容,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贪欲和疯狂,他们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的伸着手,渴望从舞台的边缘抚摸到他包裹在丝袜里的修长双腿。 哪怕能碰到他身体的一丝一毫,都让这些人感到十分愉悦,仿佛他是一块极其可口的蛋糕,等待大家的分食。 毕竟喻清的大名,在整个地上城的玩咖那里都榜上有名。 那可是喻清啊。 曾经,高不可攀的喻清啊。 跌落进尘埃里,谁都可以染指的,可怜卑微的喻清啊。 喻清很不舒服。 他被一双野兽一样的眼睛盯着,胃里不受控制地翻涌上酸液。 舞池里的男男女女们大多数都不是过来听音乐的,而是看他猎奇的造型,沉浸在这一刻的感官刺激当中,买酒买醉,想触碰他,想染指他。 他都知道的。 那些贪婪的眼神,无非是想羞辱他,想把他摁在身下。 乱欲是人的原罪,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罪。 喻清仰起头,眼睛被头顶的灯光刺得发红发胀,快要流泪。 他不知道,在这种烈焰浓妆的包裹下,红了眼眶,喉结滚动的模样是多么脆弱且惹人浮想联翩。 曾经站在娱乐产业的巅峰,无数广告片约综艺和代言接到手软,堆积如山。 那时的他站在镁光灯下,每一根发丝都在发光,所有人都爱他,为他流泪,为他哭喊,为他一掷千金,为他花大把的钱,在深夜写下大段大段的文字。 倾诉着心中的爱意,说要誓死陪伴他。 喻清本来也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他得罪了人。 她们从来不知道,即便舞台上的他光鲜亮丽,光万丈光芒,可他也终究只是商品而已,被包装运作出来的、为娱乐公司所奴役的商品。 在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他可以被包装成最精美的模样,凭借天生条件站在受万众瞩目的位置上。 同样的,那些人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倒他,摧毁他。 用无须有的绯闻和若有似无的抓拍,以及铺天盖地的通稿淹没他,然后无声无息不被任何人所知道的雪藏。 这背后,仅仅是一个又一个资本运作而已。 而他,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 因此,在他酒后冲动之下,用自己的账号发了一些话,随后整个人的事业一落千丈。 被雪藏,没有一丝曝光,还面临巨额违约金。 幕后老板抛出橄榄枝,让他做金丝笼里的雀儿 他笑着应下邀约,去了约定的地方,狠狠地揍了那个有家室的中年男人。 然后…… 他闭上眼,兔耳动了动。 人总要为自己的一时血性付出代价。 他已经被磨去了所有棱角,纵情忘我地在这座非管辖区城市的酒吧唱歌。 听到舞台下的人发出尖叫,越来越多的金币砸到他身上,砸扔到舞台上上,酒吧的老板笑嘻嘻地让保安们把那些金币收到筐里,看他的眼神,像看摇钱树。 喻清甚至被那些金币砸到额头,红了一片,胸口也留下了难看的印子。 他今天被人占了不少便宜,甚至有个男人冲上来揉他的胸。 他想呕,他明明是个男人,还要穿上兔女郎套装,明明昔日明明是昔日红极一时的偶像,现在要在声色犬马的场所陪笑演唱,扮演猎奇的视觉产物。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糟糕的。 更糟糕的,是有人喝醉了,打了起来。 如果有人受伤就糟糕了。 因为演出而引发流血事故会受到严重的处罚,他甚至会丢掉这个饭碗。喻清跟酒吧老板签下的协定是他在这里唱歌,为老板营收,而老板则是在每个月的杀戮日保下他的命。 收起麦克风,喻清声音变得轻柔,可那两个人打得更加严重。 甚至有人提起了酒瓶。 人群闹哄哄的,老板抬手制止,情况变得纷乱。 喻清烦躁不堪,想要后退,却被舞台下伸出的手臂拉了一把,整个人向下跌去。 有人接住他,有人趁机揩油,有人在扒他的衣服,喻清摔倒在地上,头晕目眩。 那两个人还在打架。 酒瓶砸在其中一个人的头上,哗啦一声,碎玻璃散落一地。 “你们都清醒一点!” “松开我!” “一群可怜虫!” 声嘶力竭的吼叫隐约传进耳朵里。 尖叫声也响了起来,但更多的是欢呼。 他们巴不得人打起来,这座城市见惯了血,喜欢刺激的场景。 所有人都在拦架,没有人注意到他。 喻清趴在地上,手被人踩了几脚,衣服拽得破碎,有人趁乱撕他的网袜。 地上的碎玻璃越来越多。 他朝外爬,企图甩开那些人。 碎玻璃渣混着血液扎进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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