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别人的喜爱。 她会听话,不回头。 不知道走了多久,唐柔终于看到了光亮。 她伸手遮挡住眼睛,长时间处于黑暗状态的晶状体一时难以适应光线。 一些声音缓缓传入耳际。 她听到了平静的海浪声,听到了海鸥拍打翅膀与鸣叫声,听到水花堙进细沙,微风吹过叶片的扑簌声。 她慢慢松了手,睁开眼,看到了洁白如雪的云,湛蓝的天,和远处白色的灯塔。 丁达尔效应出现,光就有了轮廓。 一缕缕,透过云层落入海面。 她走出来了。 唐柔呼吸着湿润清新的风,看着不算刺目的阳光,激动地问,“我可以回头了吗?” 深长的洞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我可以回头了吗?” 嶙峋的礁石中,只回荡她自己的声音。 她意识到了什么,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我能回头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 唐柔一边流泪,一边问,“我能回头了吗?” 她没有回头。 “你还在吗?” 仍旧没有人回答她。 手里的鳞片被她暖热了,像在回答她,刚刚那些并不是一场梦。 唐柔不再问了,她擦干了眼泪,沿着海岸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浪花一层层拍打上沙滩,卷起细碎的白沫。 人鱼告诉唐柔,想他了就说给海听,与水有关的一切,都会将她的消息告诉他。 唐柔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可是我已经想你了。” 他听到了吗? 浪花温柔拍打礁石。 没有人回答。 …… “唐饲养员!” “柔!” “醒醒!” 一阵摇晃中,唐柔猛然睁开了眼。 额头不知什么时候渗出冷汗,墨发青年屈膝蹲在她脚旁,俊美的脸上满是担忧。 “柔……怎么哭了?” 唐柔摸了摸眼下,指尖一片湿润。 阿瑟兰焦急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柔,糟了,这里好像有问题,我们徘徊了很久,出不去!” 第167章 车窗外有几道影子,不远处停着几辆大型装甲武装车。 林利正站在下面和全副武装的持枪人员谈判着什么,看神情,似乎很生气。 唐柔皱眉,“那是什么?” “不久前林利联系上了诺亚基地,那是诺亚派的车,过来接应咱们的。” 阿瑟兰想起了什么: “我们现在的位置是辐射的残留污染区,原本已经被封锁很多年了,诺亚的人说咱们现在有感染的嫌疑,一会儿回去需要接受扫描。” “扫描?” 唐柔坐了起来。 阿尔菲诺的手指还轻轻贴在她脸上,一点点细致地擦去她眼尾残留的泪痕。 他的目光深邃迷人,注视着她,仿佛全世界只有唐柔一个人存在。墨绿色的眼眸犹如质地上乘的祖母绿,像藏家趋之若鹜的珍贵藏品。 阿尔菲诺只觉得心疼到呼吸都快要停止。 “柔、为什么哭?” 他的声音太轻,被车外渐渐响起的雨声压过。 唐柔说,“那我和阿尔菲诺的假身份那不是一扫描就露馅了?” 阿瑟兰却摇头,“但现在更要紧的是,我们出不去了。” “什么意思?” “我们走不出这个地方了。” 唐柔顺着阿瑟兰的视线转头,发现除了那几辆大型装甲车外,周围的环境全部被浓郁的白雾覆盖。 玻璃下方依稀可以看到灌木植物,每一片叶片上都凝结着厚重的冰霜。 “和之前在环海公路的情况差不多,我们已经开了近一个小时,可地图和雷达显示仍旧在原地徘徊。” “更危险的是,路面在结冰,周围湿度越来越大,温度却急剧下降。” 情况很不妙。 肩膀上多了些重量,阿尔菲诺抿着唇给唐柔披了件外套。 饲主很瘦。 坐起后能隔着银白色的制服面料看到她凸出的蝴蝶骨,轮廓纤细优美,仿佛真的下一秒就会振翅飞离。 可阿尔菲诺不喜欢蝴蝶。 那种脆弱又短暂到恍如朝生暮死的渺小生命,会让他产生一种快要失去她的惶恐。 因此阿尔菲诺在心里暗暗发誓,要把饲主养得白白胖胖的。 唐柔朝外探头,忽然按着头皮嘶了一声。 随后嘴角抽搐地提起乱成一团挂在扣子上的头发。 “我头发怎么了?” 阿尔菲诺神色紧张地移开视线,看向窗外,阿瑟兰在一旁欲言又止。 “……” 这种掩耳盗铃的感觉怎么回事? 唐柔眯起眼,伸手捏住青年的下巴,把他的脸转了过来。 对方眨巴着墨绿色的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看起来满脸无辜。 “柔……”他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小声问,“怎么了?” 很可疑。 这只章鱼很可疑。 “咚咚咚——” 玻璃窗在此时被敲响。 唐柔注意力转移过去。 阿尔菲诺松了口气,心虚地看着那团乱糟糟的头发,手指在身后蜷了蜷。 “唐饲养员。” 拉开车门的是林利。 他的神情看起来很严肃,“虽然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这种话,但是可以操控水的,甚至能造成这种低温高湿度异象的,只能让我想到一种生物。” 唐柔等着他的下文。 林利说,“诺亚那帮疯子……对不起,诺亚的研究员利用拥有模仿功能的异种生物,模仿了巴别塔发过去的一份声波文件——” 顿了顿,他说,“那是特级生物的声波文件。” 唐柔一愣,“你说人鱼。” 他点头。 “但那群人低估了特级生物的危险性,现在整个诺亚领区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异象,咱们刚刚经历的奥斯城幻境就是其中一个, 他们现在封锁了大量区域,很多外来车辆一靠近诺亚领区就会出现导航失灵和原地鬼打墙的情况,现在事情变得有些难以收场了。” “他们活该。” 唐柔露出没有温度的笑, “诺亚为什么会派装甲车来接我们?我不相信他们那么好心。” 林利叹了口气,“因为他们想要你和SS17号,我说你们失踪了,他们就只想带我和「恒纶」离开。” 唐柔和阿尔菲诺已经掩饰了身份了,现在是恒纶和姜媛媛。 阿尔菲诺的注意力被某些字眼吸引,想起了自己在角色扮演,忽然凑进了小声跟唐柔咬耳朵, “我这个身份是,柔的丈夫,吗?” 唐柔微笑,“不是。” “……”青年露出冷戾的神色,“那我去、杀了他们吧。” 唐柔:? 这两件事存在什么前因后果吗? 阿尔菲诺解释,“你不开心,你讨厌他们。” 林利忍不住出声, “额,唐饲养员,我觉得是这样的,你最好让SS17……对不起,阿尔菲诺先生,克制一点,不要太随意,毕竟诺亚基地对我们来说还有点用处。” 阿尔菲诺眼神冰冷,一副狂得不行的样子,看起来很反派。 唐柔按住他的肩膀,让他老实一点。 特级实验体顿时又软成一滩,贴着她的手哼哼一声,仿佛被她那只柔软的手压得动弹不得。 林利职业病发作,忍不住想写记录备案。 SS17号似乎又进化了,变得更加人性化且触手数量不可控,杀伤力更强,已经超出了巴别塔有史以来的所有记录。 同时存在未知变异。 他们从海中打捞起这些生物时,它们是胚卵状态。 仅仅只是两三年,就进化成了成年体,成熟和进化速度快得惊人。 那么未来呢?它们如果继续进化下去,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他不敢想象,未来的到来,只是时间问题。 背后传来了一声鸣笛。 全副武装的诺亚安全员冲这边喊,“雾好像散了一些,我们趁现在离开这里试试。” 林利应了一声,跟唐柔她们调好对讲机频道,转身上了另一辆车。 雾的确散了一些,但雨却越来越大。 视线中阴云密布,狂风几乎压弯了道路两侧的树枝。 唐柔朝侧面看去,依稀能在逐渐散去的大雾后看见海洋,汹涌的海浪如同狂躁的巨兽,盘踞占领了视线,仿佛随意能将陆地吞没。 几辆车排成一条线,诺亚装甲车负责在前面开路。 速度虽然慢,但周遭的环境慢慢发生了变化。 视线尽头,出现了一座跨海大桥。 “雾这么大,能上桥吗?”耳边传来阿瑟兰担忧的声音。 而且。 唐柔向两侧看去。 海浪,似乎更大了。 第168章 “准备上桥。” 对讲机里传来林利的声音。 车队缓慢行驶上横跨海湾的拉索大桥,没有人注意到窗外的雨越来越大,海浪越来越汹涌。 桥面非常宽阔,并排有八条交通道,黑暗中索线拉长成一条条竖直的钢影,像巨大的张开的扇骨。 前面就是诺亚基地了。 重金属改造过的装甲武装车每辆至少有五十吨重,车轱链条扎实地碾压上桥面,像几辆金属巨兽。 同轴机枪和森然的炮塔虎视眈眈地扫描着周围的浓雾,警惕着未知的凶险。 却发现背后的滔天巨浪像凭空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 等他们被震荡不止的拍击声唤回注意力时,巨浪已经一口将装甲车吞没。 另几辆装甲车里的人看见这一幕,表情变成了惊恐。 沉重到作为战争武器使用的重型装甲车,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卷进了海里,人在自然力量面前渺小得像蝼蚁一样,不值一提。 巨浪越来越大。 某一瞬间,狂躁的海浪拍打向桥面,钢筋铁骨构下的桥剧烈地摇晃起来,甚至有翻转的迹象。 对讲机里的声音再次响起。 “唐饲养员,特级生物应该就在附近。” 与此同时,装甲车里许多人持重型武器,穿着防护服,扯着锁链下来,将前后车辆捆绑在一起。 他们向林利又确认了一遍,“你们基地的唐柔在吗?” 林利咬牙,“唐饲养员和SS17号实验体失踪了,下落不明,只剩我刚刚提交的人员名单。” 安全员接到指令,绕过了中间几辆载人车,把装载了实验体的箱车套起来。 诺亚的人只准备接走林利和恒伦,也就是小章鱼现在顶替的恒运药业的股东之子。 他们决定放弃没有价值的人。 林利立即否认,“不行!我们队伍就剩六个人,要走一起走!” 那些人却压根不理林利的抗议,把他架下来往装甲车上送。 狂风骤雨间,不知道是谁先怔了怔。 有人收了枪,问身边的人,“你们听到了歌声吗?” “歌声?” 原本消失的雾再次出现,更加浓郁湿润。 朦胧柔美的空灵声音如同若隐若现的水中月,撩拨人的神经。 “听到了……” “我也听到了。” 还在车上的人魔怔了一样,不停地用头撞击玻璃,像是瞬间失了智找不到门,疯狂想要离开车厢的野兽。 “真美妙。” 不知是谁喃喃自语,靠近了防护栏。 “是大海。” “大海的声音。” 那人神情逐渐癫狂,痴迷地盯着海洋中的某一点,手撑在栏杆上纵身一跃,被海浪吞噬。 尾随在他身后的人也跳了下去。 满副武装的沉重身体撕开浓雾,淹没在磅礴的海水翻涌轰鸣之中。 自杀! 不知是谁先清醒过来,大喊一声,“别靠近!那里可能有危险生物存在!” 装甲车上的安全员立即打开实时定位和紧急求救信号,想朝不远处的诺亚基地呼救。 刺目的火光在黑暗中破开浓雾,如同一根离弦的光剑。 安全员从肩侧口袋拿出了针剂物质迅速拉开袖口,注射进体内,眼神有了片刻清明。 一套准备齐全,让人不得不猜测,诺亚是否一直在寻找特级生物。 可海浪越来越高。 巨浪自海面掀起,如同一道凭空出现的墙,大桥几欲倾倒,发出了恐怖的崩裂声。 唐柔死死地盯着海洋中的某一点,眼瞳微微缩紧。 波涛汹涌之间,隐约能见到礁石上,像有一道身影。 又像是幻觉。 随着波浪若隐若现。 恐怖的海啸拍打上大桥,温度急剧下降,地面和玻璃结了一层薄冰。 世界像是到了末日。 唐柔终于再次看见了他。 离得并不远,隔着薄雾,在距离她最近的一块礁石上。 一头摇曳的金发贴着礁石,蜿蜒拖拽进漆黑的海水里。 如同被碾碎的月光。 水波下流转着泛着银蓝光芒的鳞片,若隐若现,大概有几米长,尾鳍宽阔梦幻,在他周身荡漾起朦胧的光圈。 他像个迷失在礁石上的美人。 那个姿势并非在坐着,而是搁浅般的侧卧。 修长的手臂垂在凹凸不平的石块上,碾磨出了一道道红痕。 像被人凌虐过。 原本是眼睛的位置,覆盖着一层冰冷的金属遮罩,只露出轮廓精致的下颌。 奇怪的是,除唐柔之外的所有人似乎都没有看见他,甚至连阿尔菲诺都没有。 他正睁着那双墨绿色的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饲主趴在玻璃上,面对一望无际的海失神。 难道饲主也陷入幻觉了?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没有。 唐柔脑海中有个古怪的猜测,或许人鱼只想被她一个人发现。 “柔!你去哪!” 阿瑟兰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唐柔下了车,对阿瑟兰说,“别担心,我没事。” 又转向阿尔菲诺,声音温柔又冷漠,“封好他们的嘴,不要让他们发出任何声音。” 一瞬间,不知道从哪里爆发的墨绿色触手宛如缠绕古堡的疯狂藤蔓,将那些下车的安全员和重型装甲车包围了起来。 他们没来得及传递消息,就被这些恐怖狰狞的触手圈禁裹挟着住。 直冲天际的信号灯被骤然掐灭。 唐柔勾着栏杆跳进了海中。 在她坠落的瞬间,汹涌的海水变得温和而包容,托住她的身体。 像在亲昵她。 人鱼真的会像他们说的那么可怕吗? 童话里的美人鱼都是温顺而无害的,提到他们总能让人想到美丽的外表和迷惑人心的歌声。 可当将这个生物与现实接轨时,显得那么恐怖和匪夷所思。 顷刻间便使地标性大桥忽然被汹涌的海浪吞噬,摇摇欲坠。 眨眼间可以吞噬重达几十吨的装甲车,摄人心志,引人坠入大海。 薄雾中,那道身影越来越清晰。 他和之前不一样。 他像一株死在礁石上,生命转瞬即逝的昙花,皎白的鳞片如脆弱的花瓣,一层层淹没在海水中。 风很大。 雨水打在他身上,却没有换来任何反应。 浅金色的长发一半垂在肩上,一半顺着礁岩倾泻。 像在昏迷,却感受到了她的气息。 鱼尾动了动,掀起微弱的浪花。 唐柔轻声呼唤,“纳西索斯,是我。” 他朝她的方向转动头颅,原本璀璨的铂银色双眼被一个森然的金属遮罩覆盖。 胸腔的起伏微弱。 雨水顺着他细微的动作滑落,流淌过那些难以愈合的嫣红伤口。 他看不见她。 唐柔大半身体被海水淹没,冰冷刺骨,她费力地踩上脚下的暗礁走到他身边,又轻声喊,“纳西索斯……” 却倏然被扼住脖子。 视线猛地翻转,唐柔被他摁在礁岩上,变成了仰头看他的姿势。 湿润冰冷的发丝垂在脸上,隐含危险的气息。 “骗子。” 他的声音很轻。 海风一吹,就散得没有痕迹。 第169章 搭在脖颈间的手指很冰冷。 如铁钳一般无法撼动。 隔着金属眼罩,唐柔看不见他的眼睛。 他的皮肤很白。 形状姣好的唇瓣却是红的。 红的绮丽,红的惑人。 像花圃里绽放的罂粟,绮丽又诱人堕落。 他很平静,没有透出任何情绪,可以称得上漠然。 那样的神态和掐着她的动作割离开来,像两个人。 湿润的发丝落在她脸上,有些凉,又有些痒。 背后的石块凹凸不平,硌得她后背生疼,偏偏颈间这只冰凉的手钳固着她向下压,即便没有用力,也使背后传来一阵刺痛。 唐柔是人类之躯,注定无法与这些强大的异种生物抗衡分毫。 她没有选择挣扎,也没有动,她知道他一定认出了自己是谁,仰着头定定地看着他。 他不会伤害她。 如果他真的想杀了唐柔,那她绝对不会有丝毫靠近的机会。 那苍白俊美的身体,原本如瓷做的雕塑一般美丽而无瑕,可此刻上边遍布着殷红的伤痕。 通过林利说的那些话,唐柔之前猜测人鱼大概受了伤,可看到眼前这一幕,还是让她心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绵密的疼痛。 他受了很严重的伤。 而最让唐柔难过的是。 他看起来很孤独。 人鱼低垂着头颅,居高临下地“看”着唐柔,如同俯瞰渺小的蝼蚁。 冰冷,漠然,看起来傲慢,甚至有些偏执。 唐柔只能仰头怔怔地看着他。 没有人知道他受伤了。 他带来的海啸与幻觉令人恐惧,他们只会想怎么抓捕他,怎么伤害他,而不是怎么治愈他。 让唐柔无法释怀的是,之前亲手将对自己无比信任的人鱼送入医疗中心的人,是她。 周围十分安静,身后的嘈杂场景消失了,呼啸的海浪也变得平息。 周围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皑皑白雾,什么都看不见。 雾气隔绝了一切。 唐柔等待了许久,察觉对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将手覆盖在他的冰冷苍白的手臂上。 “如果你不是想杀死我,那能先松手吗?我很疼。” 大概是某些字眼刺痛了他的神经,扣着脖颈的手有用力的迹象。 指尖摩挲过她的皮肤,人鱼歪着头,有些迟疑。 脖子太细了。 皮肤是温热的。 生命力并不顽强。 他的本意并不是伤害她,而是拥抱她。 手下的体温,是他贪图已久的东西,也是他苦苦寻觅,为此付出了许多代价,始终触及不到的渴望。 要松手吗?这是他唯一想带走的东西了。 人鱼还在犹豫着。 手指猝不及防沾到了湿热的东西。 一滴泪。 他一僵,像被烫到一样飞快收回手,离远了一些,无措地垂着手,似乎被这一滴泪打乱了步调。 她怎么哭了? 是自己把她弄哭了吗? 他没有用力。 他只是……难过。 地球上位者想要得到强大的能量,不停制造各种危险的武器,威胁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安危。然而当别的物种获得那种强大的力量,他们便开始畏惧,想要控制。 控制不住,就会想要除掉它们。 于是向前追溯,伤害的出发点竟然是贪婪,想要得到,去征服去占领,发现他们无法掌控后便想要毁掉。 所以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连她都害怕他? 人鱼垂下了手。 想要保护她,却在她眼中看到了恐惧。 明明不该这样的。 明明,他从来不舍得让她受伤。 随后,人鱼的薄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看起来像在生气。 她真可恨,本已经下定决心不要再相信她的谎言,却被她一滴鳄鱼的眼泪缴械。 他孤独而茫然,消解着自己的情绪。 唐柔鼻尖发酸,心里被饱涨的酸涩浸泡着。 她挣扎着坐起来,后背的疼痛变得清晰起来,但她知道自己身上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比起他所承受过的那些,如水滴入海,无足轻重。 “对不起。” 她被扣着脖子许久,嗓音沙哑。 “我忘记了你。” 在岛上别离的那年她十岁,那是一段被她遗忘的记忆。 她忘记了自己要将一切告诉大海的诺言,忘记了对他许下的,绝对不会忘记对方的承诺。 到头来守约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当约定只有一个人遵守,那么约定就不再是约定,而是一场单方面的自我消耗。 “我现在都想起来了,我以前见过你,我是十岁那年……” 剩下的话被人鱼突如其来的靠近打乱。 他看不见,凑近的只有嫣红的薄唇,似乎在通过某种特殊的感官观察她。 唐柔没有躲开。 直到对方的气息压下来,柔软湿冷的唇瓣落在眼尾,伸出濡软的舌尖,一点点舔掉了她的眼泪。 他浑身散发出令唐柔感到陌生的气息。 森然冰冷,妖异邪恶,如同深海而来的塞壬海妖,即便看不见神情,依然能感到他身上的压迫和淡漠。 唐柔感觉被他舔舐的地方有些刺痛,发烫发热。 身体难以抑制地颤粟起来。 “你害怕我?” 冰冷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 这是重逢后,他对唐柔说的第一句话。 “也好。” 他喃喃自语,“你应该害怕我的。”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觉得,很古怪。 他很不舒服。 胸口处像被扎出无数细小的伤口,并不深刻,却刺痛酥麻,难以忍受。 “毕竟人类最深刻的感情是恐惧。” 让她恐惧,是不是就能让她格外在意? 修长的鱼尾不知什么时候盘绕到了唐柔身侧,如同在礁石上圈禁出了一个冰冷鳞片编织出的牢笼。 唐柔心里并不怕,即便她的记忆并不全面,心中也已经涌现出了熟悉的亲昵感。 可身体上的畏惧可能来自于生物本能,颤抖和后退几乎属于条件反射,而不是害怕他。 就像…… 面对恐怖力量的自我预警。 可她现在已经说不出话了。 超越物种天赋的压迫感兜头而来,她连神志都恍惚了一瞬,保持理性已经相当困难。 人鱼在压迫她。 “你真的想起来了吗?” 耳旁响起语调清冷的低喃。 他的声音温柔,宛如情人间的耳语,鱼尾一寸寸收紧,如同蛇类圈禁住猎物。 唐柔不明所以。 她想起来了啊,难道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茫然的神色落入对方感知中,听到他轻柔地叹息。 “骗子。” 又是这句谴责。 “我可以带你回忆。”他叹息一般在耳旁轻喃。 第170章 没有人知道人鱼为什么主动上岸。 这样的生物如果愿意的话,可以一辈子藏在深海,绝对不会被人类伤害。 可他上了岸,被打上特级生物的标签。 被抓捕。 被切割。 被囚禁。 对于终身伴侣制度的生物而言,爱上不爱自己的人是一生悲剧的开始,某种意义上也是生命的终结。 他被遗忘了。 唐柔仰着头,微微睁大了些眼睛。 那张清秀温柔的面孔正因幻境的变化而流露出差异的情绪,很可爱。 她的身体变小了些,呈现出少女抽条初具轮廓的青涩。 头顶交织出灯光与星空的,华丽的玻璃钢筋穹顶,耳旁响起了优美的音乐和交谈的人声。 唐柔站在轮船的甲板上,一头长发被海风吹得凌乱,她鼻头发红,躲在人群外,像刚哭过。 她穿着不合身的衣裙,她的养父母站在不远处,正从一对面无表情的男女手中接过银行卡。 她是他上岸的理由。 他安静地“看”着这个女孩,曾在作为“海水”的日子里想象她在没有他的时间里,是怎么生活的。 她会哭吗?会有人伤害她吗? 他拼尽全力回到这个世界,害怕她的眼泪,那一声声带着哭腔的“我能回头吗”仿佛咒语,是打在他灵魂里的深刻烙印,让他一刻不能平静,饱受煎熬。 可他一进入这个世界就被抓起来了。 他变成了“试验品”。 等他终于见到她时,发现她已经长大了。 她不再流泪。 他缺席的每一天,她都很好地活着,变成了健康开心的样子。 他希望的样子。 但心里有种塌陷一块的感觉。 许多事变成了他一个人偏执守候的秘密。 她将一切都忘了吗? 他抬手将她的头发细致地拢到耳后。 迷失在外面了吗? 没关系。 他带她找到回家的路。 唐柔再回头时,人鱼身影已经不见了。 她凭空出现在了另一个场景里。 这是十年前。 唐柔的记忆中的家人全都在这一天淹没进海里。 可当她真实地站在这一天时,才意识到,她在那场海难之前就已经失去了家人。 “卡里面是三百万,另外,你们儿子的移植手术包括后续治疗的费用都会由我的助理负责报销。” 唐柔站在甲板的拐角处,听到自己的父母对那对科学家说感谢。 她的记忆有些错乱,一时间认为自己就是十五岁的唐柔,一时间又认为自己是巴别塔的S级饲养员唐柔。 两种思绪拉扯不断,她在父母出来前仓皇逃到围栏旁,藏起身体。 她因为高烧而失去十岁前的记忆,一直以来照顾她的夫妇很温柔,日子虽然拮据但一直很幸福,这种幸福直到弟弟的出生戛然而止。 她一直以为自己和弟弟都是父母亲生的孩子。 直到,她被带上这艘船。 唐柔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头,不清楚到底是这个幻境出错了还是自己的记忆出错了。 一位侍者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制止了她自我伤害的行为。 唐柔抬起头,侍者眼瞳涣散,在她停止拍打之后面色茫然地离开。 唐柔深呼吸,清醒过来,酸涩的鼻子和肿胀的眼皮让她判断出刚刚“自己”可能是在对着大海流泪。 其实在她成年后的记忆当中,自己并不是一个爱哭的人,甚至对外没有什么表情,很多人甚至说她面瘫。 唐柔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一天开始变得面瘫的,在福利院长大的经历告诉她,没有表情可以成为她的保护色。 就像被抛弃的流浪猫和流浪狗不会撒娇,往往会对给它们食物的人克制地摇尾巴,看起来像是懂事听话。 因为它们知道自己没有任性的权利。 可她最近似乎又开始哭了,对着阿尔菲诺,对着记忆里温柔安抚她的人鱼。 大概是因为,她有了被爱的感觉。 往往只有被爱的孩子才会哭泣。 因为只有被爱着,才会感到委屈,不被爱时,一切懦弱的情绪都是无效的。 “海浪好像变大了!” “你们觉不觉得,起雾了?” 甲板上跑过去几个水手,凌乱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 “刚刚还好好的啊!” “也没有收到气象预警,像局部特殊气流。” 轮船开始摇晃起来,船舱内的水晶灯跟随海浪摆动,将光影晃成水波的形状。 海浪从远处变得汹涌,浓郁的雾气隔绝视线,雷达和罗盘忽然失灵,与海洋异象一同到来的,是磁场错乱。 像是深海中的神被人惊扰,发了怒。 朦胧氤氲的迷雾间,忽然传来了歌声。 舵手像被迷惑了一样,松开了掌舵的手,朝外走去,“你们有听到歌声吗?” “歌声?” 反问的声音很快变成了拉长变化的赞同,“听到了,有歌声……” 美妙,动人的歌喉如同含有剧毒的花蛇,引诱人靠近,然后扼住喉咙,变成腹中餐。 此前航海回来的长辈们说,听到塞壬唱歌千万不要靠近,信奉科学的年轻水手们还以为是神话传说,可这一刻又有些难以置信了。 那些修长的影子像一道道幻觉,在薄雾中若隐若现,从礁石上跳下去,潜入了水中。 是错觉吗? 水手们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可不久之后,整个游轮被大力撞击了一下,宴会厅里正随着音乐跳舞摇摆的上流人士舞步猛的错乱,有些人的红酒洒了,有些人不小心跳错了拍子,有些人趁机将身体紧贴在一起,制造出暧昧脸红的气氛。 可无论是哪一种,都在接下来的一分钟之内变成了惊恐与慌乱。 船身因触礁破裂,划出的巨大裂口带来毁灭性链式反应,大量海水涌入船舱,整个甲板向下缓慢倾斜成钝角,许多毫无防备的人从甲板的一头摔到了另一头,骨骼传来咔嚓声,顷刻间失去了知觉。 庞大的轮船坠入了海中,一瞬间黑暗与冰冷淹没了所有人的感官。 唐柔也掉进了水里。 水手们迅速放下救生艇,让掉进海里的人爬上去。 落水的人顿时一窝蜂往最大承载量五十人的救生艇上挤,二十多艘救生艇瞬间被挤满。 唐柔也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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