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才装作天黑了看不见师兄警告、阻拦的眼神,打着灯留心着,时不时还开口唤几声“孟施主”。 冯玉殊心中有一点渺茫的希望,希望他未曾走远:“为什么要走呢,你救了我,又何来克我一说呢?这不就证明了玄音大师说得不对?” 云锦听得不忍,刚想出声再劝,冯玉殊又道:“那日你带我出门,我也很感激,沧州真是个不错的地方。说起来,我还昧下了你叁百两银子呢!你也不来找我讨要…” 她说着,鼻中一酸,忙吸了吸鼻子,好歹忍下涩意,却也说不下去了。 如此折腾了一夜。 白日天光放亮了,又遣着东院的下人,到集市上,任何一个孟景可能出现的地方去寻。 冯玉殊去了他一手置办下的宅子,里面的陈设都是崭新的,和她从前在江南的家中有些相似的书房和闺房,明显不是北地的装陈;烟绿的笼纱窗,蜀州的锦被,湖州的笔墨,两广的新茶,也难为他,自己没用过什么好东西,却知道为她搜罗来这些。 只是宅子里没有一件属于他的东西,好似他一早便已预知离别。 真好像一个淡色的影子,只要他想,被永远地于世间蒸发,活在照不见光的地方。 米铺的夫妻卒然见到冯玉殊,面面相觑。还是老板娘先反应过来,安慰冯玉殊道:“小姐,我们也没有他的消息,不过我们这铺子开在大道上,人来人往的,我们替你看顾着,若见着了,我们马上通知您。” 云锦熟练地将几颗碎银塞入二人手中,露出笑容道:“多谢,还请两位多费心。” 这样的对话,今早已不知发生过多少回了。 老板娘双手在靛蓝的围裙上抻了抻,有些担忧地看着冯玉殊的背影,对自家丈夫道:“那孟公子的娘子,倒真是个妙人,只是不知他缘何要离家不归呢?” 冯玉殊一行人又去了孟景平日去过的铺子里,刀铺、冯玉殊常吃的点心铺、叮嘱过他去的胭脂铺、布坊,还有他好几次出门随手带回来的小玩意儿的街边摊子,全被他们找了个遍。 排除了以上那些,他们又去他可能歇脚的地方找。酒肆、茶楼、客栈,饭店、城郊的破庙、妓坊…妓坊倒是没真进去,冯玉殊倒是想进去看一眼的,不过被云锦和老鸨合力给拦下了。 不知不觉间,已日上叁竿,云锦累得够呛,好歹将人劝住了,几人坐在茶肆里喝了一口茶,正无计可施时,冯玉殊眼神一亮。 云锦困惑地看着她:“小姐,该找的地方,我们都找过了…” “票号和马铺!”冯玉殊有些急道。 既然歇脚的地方遍寻不到孟景的踪迹,此刻他说不定已经出城了,既要出城,必定要做出城的准备。 京城的票号就多了,城西城南,加上分号,竟有十余家。 冯玉殊按照记忆,将孟景那块刻字的白色玉佩誊到纸上,给几人看了。几人再次分头行动,一间间寻过去。 票号的掌柜听到他们描述信物的模样,反应如出一辙,都是道,若无信物本身,是支不出银钱的。而且就算有信物,他们也不知主家来历身份。 云锦在外面讨过生活,这一套说辞没有瞒过她去。她一叉腰,哧道:“你们做票号的,向来人脉广博,消息通达,怎可能真的不知?莫要糊弄我们!” 其中一个掌柜的还真的被她唬住,愣了片刻,嗫嚅道:“我们是知道不少,只是若不是东家发话,断没有告诉外人的道理…” 嘴仍是闭得死紧。 云锦无法,还是照例掏出银钱,谢了这位掌柜,对冯玉殊道:“小姐,咱们再去马铺看看吧。” 幸而马铺的数量不算太多,很快便有一个家仆传了信来,说是马铺的主人在今晨熹微时分,见到过和孟景形貌相似的人。 “高,穿一身黑的,眼神很冷,带一把这么长的黑金的刀,”来自漠北的马铺老板比划着,用不太标准的官话道,“我一看就知道,是江湖人吧。我不知他去哪,但买我的好马的,约莫都是要离京的。” 在此之前,冯玉殊心底其实还有一丝侥幸,却没想到,孟景他真的做得那么绝。 竟然一声不吭的,就这样离京了么? 她心中痛极,竟生出些许愠怒来。 云锦同其他几个来帮忙的婢女对视一眼,心中都明白,此时能找到孟景的希望已经不大,不过是想着怎样了却冯玉殊的心愿,再将人好生劝回去。 这回是真的没法子了,眼见得冯玉殊从昨夜到现在,几乎滴水未进,身子也未必受得住,云锦再次道:“小姐,咱们还是回去歇会儿吧。指不定那小子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自个儿又跑了回来,真是有情皆孽…” 云锦还在絮絮地说着什么,却听不清了,冯玉殊眼前微微一黑,竟就这样晕了过去。 待冯玉殊再醒来时,她已躺在了东院的床榻中。 半开的窗棂,透出外面沉沉的暮色,她茫然四顾,有一瞬间,分不清是傍晚还是晨曦。 云锦推了门进来,将煎好的汤药放在她床头,又将屋内的灯点上了:“小姐,您睡了一个下午呢。医者说了,您身子骨虚,以后切莫再如此折腾了。” 冯玉殊半坐起来,嗓音仍有些虚,只问了一句:“有消息了么?” 云锦只是摇头。 “你再去打探,我就不信,这偌大的京城,竟然找不出半点…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冯玉殊的声量愈来愈低,最后好似低语。 云锦怜惜地看了她一眼。 她无意识地将那人的名字替换成了“一个人”,想来的确是伤了心,恼了他的。 -- 20.更隔蓬山一万重 ⓨūsℎūwū.oℕe 冯玉殊心中郁结,又因那夜仓促下山,染了风寒,一时缠绵病榻,竟半月有余。 云锦日日去打探,却没有半点孟景的消息。正无可奈何之际,发生了一件大事。 事情要从那日,那顶她无意间瞥见的,陈家的软轿说起。 陈家乃皇商,祖上也出过公卿,只是到了这一代,已无人在朝为官,财势却依旧惊人,又盘踞京城数代,世家间的姻亲关系错综复杂,靠山也多,倒是没有落败的迹象。 那日从轿中下来,从角门进了冯府的,正是陈家如今的当家主母陈王氏。 而这陈王氏,乃是如今国公爷冯如明的妻子王夫人的妹妹。 她火急火燎登门拜访,又不走明路,自是因为出了不可外扬的家丑。 陈王氏膝下唯有一子,名唤子蟠。 陈子蟠是京中有名的混世魔王,言行无状惯了的。前月不知在何处,看上一个年轻女子,便想迎回家中做小,没想到对方已经有了婚约在身。Уuzнaiωen.ⅭoⅯ(yuzhaiwen.com) 陈子蟠仗着家中势大,又见对方只是个寒门秀才,便生了将人抢回来的心思。不曾想那秀才与女子乃真心相爱,宁死不肯相让,陈家的家仆和其争吵推搡起来,混乱中竟将那秀才生生打死了。 陈子蟠惹了命案,这几天被禁足待在家里,出不了门。 陈王氏四处打点,终于让陈子蟠逃过死罪,只是牢狱之灾却难免。正无计可施,只好找上门来。 陈王氏来到冯府,眼见得这雕梁画栋、金玉满堂,饶是家中巨富,比起冯府之气度,到底落了下乘。 她忍住心中酸妒,见王夫人在婢女的搀扶下从后房绕了出来,忙迎上去:“姐姐,你可算来了!” 王夫人命人给陈王氏上了茶,听她说明了来意,却一时没有言语。 陈王氏求人办事,又和自己宝贝儿子性命攸关的,见她不言语,心下发紧,在袖中暗自攥紧了帕子,不禁急道:“姐姐可是有难处?” 王夫人才慢悠悠道:“我家老爷如今在刑部,也有些说得上话的关系,事儿自然是办得成的,只是…” 陈王氏见她话中有话,忙挽了挽她的手臂:“好姐姐,只是什么,你快说罢。” 王夫人笑了笑,继续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家子蟠如今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我且问你,他可有说了人家?” 陈家夫人被问得一愣。 陈王氏虽不解其意,迟疑了片刻,还是道:“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子蟠的名声,有哪个世家愿意将女儿许给他?若不是如此,子蟠的婚事也不会一直拖到现在了。“ 如今他又惹上命案,婚事就更艰难了。 陈王氏眼眶渐红,继续惨声道:“我不敢想以后,只求他度过眼前这一劫。那牢里那样肮脏阴冷,我儿如何能受得了?我可怜的儿啊…” 竟低声啜泣起来。 王夫人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将陈王氏的手臂牵过来,轻轻安抚着:“我说了,这事情,自然是办得成的。而且,姐姐我呀,还要给他指一门好亲事呢。” 陈王氏愣了片刻,终于破涕为笑,又有些疑惑:“好亲事?” 王夫人招了招手,示意陈王氏靠近些。将唇覆在她耳边,私语了数句。 陈家夫人一惊,眼神乱转,半晌后,才讷讷道:“可我听人说…大姑娘她…不是被人掳去,失了贞洁了么…” 听了这话,王夫人唇边的淡淡笑意一时隐去了。 她恢复了有些威严、不好相处的模样,喝了一口茶,才悠悠道:“你自个儿的儿子,自个儿清楚,他又是个什么好的?冯玉殊好歹顶着个世家嫡女的名头,子蟠娶了她,到底不辱没了门楣。不过刚开始时被人笑话几句,这又有什么?” 这番话正戳中了陈家夫人心中的痛处,于是两人又窃窃详谈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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