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扔了埋了,怎样都好,再不要到我眼前来了。” 云锦叹了口气,应了声“是”,也不知把这东西扔到哪去,毕竟这东西想来贵重,让冯府的人捡了去,岂不是让他们白占了便宜? 她思来想去,绕到屋子后面,趁四下无人,寻了颗顺眼的桃树,就埋在树下。 午间过后,东院更加拥挤起来。 陈家的仆妇进来了,在冯玉殊的房中燃上了一支清香,直熏得整间屋子烟雾缭绕。 来来往往的婢女被熏得咳嗽,悄悄地将门缝开大了些,想让雾气散出去一些。 陈家的仆妇忙制止了:“哎,不能开门,当心散了喜气。” 香案上,摆了莲子、红枣、汤丸若干碗,生果、烧肉、鸡心许多碟,取“早生贵子”之意。 冯玉殊被一个仆妇搀着,也取了叁支香,在香案前磕了头。 仆妇提醒喜娘子该“喜庆些”,冯玉殊微勾了勾唇,没有作声。 她礼节周到,除面上无甚喜气,简直无可挑剔,但她又一声不吭,实在膈应人。 仆妇有些尴尬地走完整个进香的流程。 熟悉她的人却知,这是她惯常无意识下作出的消极而柔软的抵抗。 “该更衣了,小姐。”一个面生的婢女探进头来,提醒冯玉殊。 外面云锦听见了,忙进来帮她。 约莫之前做过一次,这一次熟练了许多。嫁衣繁复,她一件件替她披上,系上系带,最后一粒一粒,仔细扣上前襟的同心结扣。 她随手抚平了冯玉殊下摆并不明显的皱褶,抬起眼来,眸光闪动,笑了笑:“小姐,好了。” 几月前相似的场景犹在眼前,故事中的人却换了苍凉心境。 挽碧在门外探进头来,看她们弄好了,才道:“好命婆来了。” 她扶了个银发苍苍的老妇人进来。照常理,这时屋中应有新娘的女性长辈观礼,但冯玉殊没有,她身后空空荡荡,就静默地坐在原处,等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走进来,替她梳头。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叁梳梳到儿孙满地。 梳子顺顺当当地穿过冯玉殊披散在身后的青丝。 老妇人的语调有些浑浊,比起念,更像一首拉长了腔调的歌。 礼毕,冯玉殊向老妇人颔首一礼。 云锦走上前来,替她绾发、上妆。 薄暮已近,到了迎亲的时刻了。 陈家的人马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停在了兽头大门前。 为首的新郎官一身大红的喜袍,坐在迎亲的马上,面上一团喜气,好似喜宴还未开场,他就已经吃醉了酒,时不时对看热闹的百姓抬手作揖,春风得意,颇有一朝看尽长安花的快意。 陈子蟠确实是从妓坊中刚出来,吃了酒,宿醉未醒,今晨火急火燎地赶回家中,又换了喜袍出来接亲。 他倒也不是不知道旁人是如何在背后议论他的。只是他从根子里烂透了,又没有真心把冯玉殊当作妻子看待,妓子还是千金小姐,对他而言,不过都是床伴,听说对方是个美娇娘,便只等着春风一度。 他满脑子房中事,竟莫名其妙笑出声来。 众人当他是高兴,不觉奇怪,目光仍定定投向着冯府的大门。 一阵骚动和低语响起。 陈子蟠眼神一亮,从马背上坐直了,眼直勾勾地瞧着冯玉殊从门后绕出来。 她戴着凤冠霞帔,自然看不出样貌,却也看得出身段漂亮。 一段素白的脖颈处,同心结虽扣得严实,却遮不住高耸柔软的胸脯。 往下是袅袅婷婷的纤腰和臀,随着她脚步,红裙摆落在绣鞋面上,随着她步伐,轻轻拂动。 新娘子目不斜视,由一个婢女牵着,进了轿中。 冯府到陈府的路,其实很近。 轿子微晃,冯玉殊在轿中,听见街道上喧闹的人声。 道旁有许多看热闹的行人和孩童,接住了陈家仆妇抛出的喜糖坚果,便会高声说几句吉祥话,添些喜气。 她百无聊赖地竖起耳朵,仔细辨别着,依稀是什么“早生贵子”“百年好合”之类的,此起彼伏。 没过多久,轿子突然一顿,停了下来。 一只手,男人的手,掀开了轿帘一角,探了进来。 她从未见过,散发出的体温和气息也如此陌生。 冯玉殊迟疑了一瞬,如同这个时代大多数的女子一样,伸出了手,轻轻搭了上去。 那只手立马将她紧握住了。 他将她拉出轿中。 她一瞬失了平衡,忙稳住身子,眼前珠翠乱响,又有些慌乱地扶了扶凤冠。 入目是有些明亮的红。 无数的灯影和人形在她眼帘前晃动,让她感到晕眩。 有仆妇在她头上撑开了伞,有少许的豆米落在她身上,大多数都被嫣红的伞给挡了去。 她依稀记得这叫“喂金鸡”,也是取“开枝散叶”的好意头,想到撒豆米的人中该有云锦,那此刻她应该就在她附近不远,才让她紧绷的神经,感到一点点安心。 陈子蟠的掌心出了许多汗,他却抓她抓得死紧。 她心底升出微妙的反感,轻轻挣了挣,却没有挣开。 冯玉殊懵懂地听着耳边的吉祥话,好似自己是一只小鱼虾,被裹胁在一朵大浪里,被推着,木木然地随着那只抓着她的手,默默磕头。 潮水会褪去,她会独自面对滩涂上一地狼藉。 珠翠剧烈地晃动着,因为蒙在喜帕中,清脆的声响被无限放大,她耳畔几乎只听得这一种声响。 为何珠翠纠缠在一起,这样晃、这样乱? 原是她低了头,正对着眼前地上那双陌生的脚,默默地拜下去。 礼成了。 她被几个仆妇、婢女带入了婚房。 仆妇婢女们围在她身边,说了好些吉祥话,才让新娘子安心在屋中等着,自个儿捂嘴偷笑着,推门出去了。 明明成婚的是她,却个个都好似比她高兴,高兴得真心实意,仿佛无论是怎样的婚姻,都应该高兴。 真是奇怪。 冯玉殊端坐在床上,微微皱起眉,茫茫地胡思乱想着。 她眼前垂下的珠翠已经安静,将视线中大片朦胧的、暖调的红切隔成窄窄的一小段、一小段。 屋子外隐约传来鼎沸的人声,她隐约能辨认出其中一个反复响起的声音,聒躁得很,有些志得意满,像是主角。 陈子蟠。陈子蟠。陈子蟠是个怎样的人呢? 她闭了眼,尝试着逼自己想象,他是个怎样的人。 然而,冯玉殊很快便徒劳地睁开眼,叹了口气。 她发现自己并不在乎。 这一日下来,她几乎滴水未进,此时心中又是焦躁,于是掀开了喜帕一角,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水,一气灌了下去。 她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 长夜漫漫,她心中的焦躁却越来越甚,几乎要到了坐不住的地步。 门外遥远的喧闹声好似越来越响,又好似只是她的错觉。 她又斟了杯酒水,正待喝下,蓦然听见门外云锦轻叩了两下门,随后道:“小姐,前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我去看看。” -- 30.纵相逢对面不识(3) 堂前。 雕花的正墙之中,深深地钉入了几枚铁蒺藜,才方切割开夜风的铁片,犹有微微的余震。 好似某种无声的警告,让满堂好似无头苍蝇般四下逃窜的宾客,惊恐地全僵在原地,一齐噤了声。 陈子蟠跌在地上,直着身子,只屁股和腿运动,一点一点地往后挪,直到… 碰上了陈王氏的腿。 盛装的陈王氏茫然地坐在主位上,一只手扶住儿子的肩膀。 冯如明一家早躲在角落,试图混入赴宴的宾客中。 今夜无星,月光明亮,堂外一闪而过的、锐利的刀光如此明显。 刀戈之声戛然而止。 无论是主人、还是宾客,都无声地翘首望着,心中测测不安:是护卫们已经杀死了那闯宴的凶徒了么? 堂外的夜风,隐隐送来血的腥气。 百来人的华宴,人人屏息着,没有一人敢先出去看看。 片刻的静默后,外面终于传来脚步声。 黑衣黑发黑瞳的少年将刀提在手中,手腕随意一翻,刀光随之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一步一步,走入堂来。 他眸中有点漫不经心的漠然,好似只是饭后散心,不小心误入了谁家的喜宴。 视线扫过之处,某个角落,蓦然响起一声突兀的呜咽,又戛然而止。原来是一个妇人怀中尚且年幼的孩子受了惊,忍不住哭叫出声,妇人忙惊恐地捂住了他的嘴。 少年毫无反应,只移开视线,走近了陈子蟠,在他身前站定,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一眼。 陈子蟠退无可退,徒劳地缩起了脖子和腿。 “你….!!!” 那一瞬,他看清了少年的相貌,双眼一瞬圆睁,好似认出了他。 是了,在去冯府的那条路上,他们曾有一面之缘。 陈子蟠满面惊惧地盯着他。少年人再次狭路相逢,只不过这一次,他是来索命的死神。 他感知到孟景身上汹涌暴涨的杀意。 陈子蟠哆嗦起来。 果然,刀刃抵上了他抖如糠筛的脖颈,他涕泪横流,哀求出声:“不要...不要杀我...” 陈王氏也哭嚎出声,扑到他身上,想用身体护住自己的儿子。 少年却突然松松地放开了刀,一脚踏在他胸口上。 他将陈子蟠踹翻在地,踢了踢他的脸,神情冰冷,眼底有一丝嫌恶。 他说:“你怎么敢。” 陈子蟠仰面躺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似一只破风箱。 他身下,慢慢沁出一滩淡黄的、腥臭的水迹来。 满室死寂中,堂外默默地探出一个头来。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困惑、而又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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