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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也赶了上来与小乔碰在一起。在驿舍里又过了一夜,第二天,小乔改坐一辆内厢足足能容十来人的舒适大车,在贾偲和五百军士的护送之下,上路往晋阳而去。 幽州至晋阳的大片地方,如今都是隶属于魏劭,是以一路畅行无阻。过代郡、入平城,经过雁门郡,便是并州了。小乔路上也不赶,白天行路,天黑便宿,这样不紧不慢,差不多走了二十五六日,到了三月初的时候,终于靠近了晋阳城。 小乔抵达晋阳古城的这一天,天气很好。风迎面吹来,已经带了一种春天的气息。 她这一路虽走的不紧不慢,但毕竟每天都在道上行走,少不了颠簸,将近一个月下来,人早就感到乏了,渐渐也想早些到了才好。 今日终于要入城了。她和春娘同坐车厢里,推开望窗,眺望窗外泛出了新绿的原野,心情渐渐地也有些雀跃起来,一路顺顺当当,穿过护城河,进了城门。 马车穿过井然街市,将她送到了一座位于城池正北的门舍森严的屋邸前,停了下来。 这里便是晋阳衙署,魏劭过来后的居治之所。 早有管事得知女君今日抵达,早早地带了下人在门外等候,见马车上下来一个貌美小妇人,知是燕侯夫人,迎奉而入。 小乔入内,得知魏劭不在晋阳城里,人去了西河郡。 “君侯五六日前离城,想必这两日,应也快回了。” 管事见女君刚来,就见不到君侯,恐失望,还特意解释了一番。 小乔含笑点头。当天白天,忙着安置行装。入夜沐浴过后早早地歇了,当晚睡了一觉,第二天睡到自然醒来,感到神清气爽,一路的疲乏都消除殆尽。 魏劭不在,小乔初来乍到,也没什么事。起头几天,吃了睡,睡了吃,在宅邸里逛逛,发个呆,一天时间也就过去了。 过了两天,春娘说那日进城的时候,看到街畔有家铺子挂出来售卖的羔皮看起来不错。当时就想着,买几张过来做冬日的护膝,也是极好的。怕天气渐暖要收了去,想趁今日,过去挑一挑。 小乔本就无所事事,换了寻常衣裳,戴了幂蓠,便与春娘一道出了门。 管事知女君要去的那一带城南平民聚居,恐有失,亲自领路护送。 小乔坐了马车出门,渐渐靠近集市后,便下来步行。一路慢慢地闲逛,找到了春娘那日看到过的售卖羔皮的摊子,挑了四五张,付了钱,收了起来,又一路慢慢闲逛回去,顺手买了些杂物。预备要走的时候,忽然看到集市道旁聚了许多的人,一个中年汉子一边敲着铜锣,一边大声吆喝招揽。原来是个贩卖奴隶的摊子。被卖之人,有男有女。男披发,女结锥,全都是不知道哪里掳来的羌人。一个个都蓬头垢面,双手被捆。身上衣衫褴褛,几个女子更是衣不蔽体,露出布满了一道道灰黑色污痕的胸腹,被围来的路人盯着指指点点,目光中尽是猥亵。那几个羌女却神色木然,犹如泥胎木雕,没有半点反应。 晋阳为太原郡郡治所在。古曾为赵国都城,与范阳、渔阳、信都等同为北方著名都会。居民除了汉人,也杂居从祖先起便归化了的羌胡人。 羌人自古起,吃苦耐劳。妇人产子,亦不避风雪,性坚强而勇猛。以战死为吉利,病终为不祥,称得上一个勇而富有朝气的民族。只是这百年来,与汉室冲突不断。如今这些已经归化了的羌胡人地位低下,大多沦为奴户或荫户。尤其先前,陈翔占据并州的几十年间,或被强行发遣征战,或遭大肆侵夺,情状悲惨。 管事见女君脚步迟缓下来,慌忙遮挡,不欲让小乔看,道:“这些都是下贱的羌胡,想是得罪了家主,才被送到集市发卖。女君莫望,免得污了眼睛。” 小乔问:“这里一直这样公然在集市叫卖羌奴?” 管事道:“历来如此,是个惯例。” 小乔皱了皱眉,再看了眼那几个衣不蔽体的羌女,迟疑了下,终还是转身离去。刚走几步,忽听到身后一阵喧哗,看到里头一个十来岁的羌人少年从地上爬了起来,冲过去狠狠地咬住一个作势上来要买,实际伸手去捏年轻羌女胸脯的男子手腕。死死地咬住不放。 男子吃痛,大声地嚎叫,终于被人分开,手腕已经出了血。那个叫卖的中年男子大怒,命人将那少年扑压在地,自己抽出鞭子,一边大骂,一边当头夹脑狠狠地抽个不停。 那少年十分倔强,双目射出怒火,口中用不大纯熟的汉话高声嚷道:“我们无主!我和我阿姐是在家中后山放羊之时,被这坏人捉走的……” 中年男子大怒,也不抽鞭了,上去一脚,便重重踹在少年头上,咬牙切齿骂道:“贱奴!叫你再胡言乱语!” 少年头破血流,脑袋被那男子靴子死死踩在地上,身躯依旧在不停扭动挣扎。一旁那个原本神色木然的年轻羌女忽然放声痛哭,也扑了过来,跪在地上,不住地向那中年男子磕头求饶。 周围人越聚越多,其中有一行四五个人,均做当地人的普通装扮,当中是个青年男子,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眉宇英气,目光明亮,望着此情此景,眸底霾色渐渐浓重。 他近旁几个随从,更早已经怒不可遏。 从人里,姜猛脾气最为暴烈,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汉人竟欺我族人至此!”猛地握紧拳头就要上去,却被那年轻男子阻拦,停下了脚步。 第100章 姜猛循着领人雕莫的目光望去,看到一个面罩冥蓠的女子在身旁数人的持护之下朝那牙人走了过去。 …… 西部汉羌积怨一向深重。 但与匈奴矛盾有所不同,除了存在双方争夺空间的客观原因,也有汉室统治失当的历史缘由。 方才一幕,小乔虽看不过眼去,但考虑到既然一向都是如此,自己初来乍到,虽有魏劭为靠,也不好轻易触动这些当地豪强的既得利益,所以迟疑过后,终还是决定离开。 却没想到又出了这样的一桩事。听到那个少年叫着“阿姐”,为了那个羌女遭如此的毒打,还依然不肯服软,不知为何,便想起了自己的阿弟乔慈,如何还能忍的下,转身便回来快步走了过去。 管事见女君不听己劝,看起来是要插手了,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少年已经被打的眼眶青肿,嘴里流血,那中年牙人还是不解气,一脚踢开在边上苦苦哭求的羌女,还要再殴打,忽听身后一道女子声音传了过来:“住手!” 牙人回头,见说话的是个面戴冥蓠的女子,一愣。 西部多风沙,妇人外出常以布巾覆头遮挡风沙,也是常见。便端详了一眼。 隔层薄绢,虽看不清容颜,但隐隐能窥到大致的五官轮廓,直觉妇人貌美,又听她声音,清泠泠的,极是好听,年岁也不会大。 再打量了下她衣裳,虽质料上好,却无出众之处。 最后再看她身边随从。一个留了羊须的中年男子,一个仆妇。便猜想是普通大户人家出来的年轻妇人。 这牙人姓胡,有后台,平日根本也不把这晋阳城里的普通大户放在眼里。本又是色胚,心里便起了邪念,极想撩开那层面纱窥个究竟。果真依她话停了下来,笑嘻嘻地道:“你是哪家妇人,不好好在家拈针走线,到这里来做什么?” 管事大怒,厉声呵斥:“放肆!你可知——” 小乔阻拦了管事,看了一眼地上被捆着的几十个羌人,冷冷道:“你的这些人,多少钱,我全买了!” 管事一愣。 牙人和旁边看热闹的也是愣了。反应了过来,迟疑了下,道:“你全要买?” 小乔道:“我的话,你是没听懂?” 牙人这才信了,思忖了下,报了个略高的数,本以为她要还价一番,不想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便听她道:“把人全都给我送去城北衙署!送到后人钱两讫!” 牙人真正地吃惊了。 去年并州易主,燕侯魏劭取代了陈翔,成为并州之主。当地豪户都在等着魏劭前来攀拉交情。踮着脚尖一直等到了不久前,才传出消息,燕侯抵了晋阳,落脚于城北的衙署里。刚起头几天,晋阳豪户闻风而动,竞相上门拜见,送美人的,送金帛的,差点没把门槛踩断。 魏劭就住城北的衙署里。牙人自然知道。 这妇人一开口,说把人都送到那里去…… 牙人犹疑了下,试探道:“夫人莫非是在开我玩笑?衙署里怎好随意乱送东西进去?” 他已经改口,称她“夫人”了。 小乔冷冷道:“我叫你送,你给我送去便是,哪里来的那么多啰嗦?” 牙人立刻听出了那种只有上位人才会不自觉带出的不容辩驳的语气,顿时不敢肆妄,忙换了副脸色,毕恭毕敬,连声答应,又转头大声斥地上那些被捆成了连绳的羌人,命都站起来。 这些羌人如那少年所说的那样,确实并非战俘,乃从湟水一带的各族羌人中无辜被掳而来的。这一拨里,原本一同被发送过来有将近百人,从湟水一路辗转流离到此,病的病死的死,最后就只剩下了这几十人。当中大多不会说汉话,也听不懂。只知道是这个面覆冥蓠的年轻妇人买下了自己。也不知道此去会是如何,跌跌撞撞地被驱赶着往前而去。 小乔来到那个少年身边,见他仿佛奄奄一息了,便命管事将他一同带上马车。 管事见少年肮脏,又一身的血,迟疑了下,没想到这少年却异常的顽强,竟自己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小乔深深鞠躬道:“恩主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身上脏污,不敢污了恩主的车,我自己还能走。” 小乔见他面容虽肮脏狼狈,一双眼睛却很清亮,说话也彬彬有礼,像是受过教育似的,对他更添好感,便微笑点了点头。 春娘心慈,早在一旁看的难过不已,忙亲自过去,将那羌女手上的绳索也解了。羌女向小乔连着磕了七八个头,连滚带爬地到了少年身边,嘴里冒出一长串小乔听不懂的话,应是在问他伤情。少年摇头,仿佛抚慰了她几句,便转身跟上了那群羌人,蹒跚前行。羌女忙扶他,神情恭恭敬敬。倒令小乔觉得这两人不像是姐弟了。 念头一闪而过,小乔也没再多想,在身旁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下,离了集市,登上马车回往衙署。 看热闹的人开始议论这神秘小妇人的来历,议论了一阵,渐渐便也散去了。最后剩下那几个人还站在了原地。 姜猛道:“那妇人是何来历?竟也住晋阳衙署!莫非和那燕侯有关联?” 雕莫不语,只目送坐了那小妇人的马车渐渐远去,直到看不到了,方收回了目光。 “头人,方才我一错眼间,看到那个少年臂上仿佛带了卑禾族的文身。” 另一个随从忽然说道。 姜猛一愣,随即面露不屑之色:“竟是卑禾人!甘仰汉人鼻息而生,被掠遭到如此羞辱,也是该当!” 卑禾人是陇西羌人中除了烧当之外的另一支大族。如今的老族长名叫原旺,执族长之杖已逾四十多年,颇具智慧,引领族人农耕建屋,渐渐改游牧为定居,人口一度也得到很大的繁衍,在湟水一带的羌人之中很有名望。只是后来,卑禾人也如同陇西的其余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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