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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咱们打野猪,而你们一个个的也不想想,赌坊索赔当真只是针对我们当家的一个人?若是腊月里还不上账,大家都甭想过好年! 这些年,当家的带劳力出山打临工,哪次年底分钱,没有额外照顾家里缺劳力买不起过冬粮食的乡亲,顾世金,你家的屋顶不是去年这个时候,我儿青山带人给你修的么,怎么今年又漏雨了?还有狗娃阿奶,春上你家媳妇坐月子没奶,刚巧我家母羊产羔,每日两碗羊奶,都是我送的,整整一个月,何时少过一回!” 孙氏说着,委屈地眼泪直流,声音嘶哑地说不下去,顾世金和狗娃阿奶闻言都低下了头,其他人适才还叽叽咕咕说个不停,这会儿声音渐渐变小。 顾世福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道:“你们别听妇道人家瞎叨叨,我为乡亲们做事,并不是图回报,我晓得大家都穷怕了,今年茶叶价钱低得离谱,打临工又遇着糟心事,白忙一场,故而,家家手里都不宽裕,日子难免格外艰难些,但咱们也不能为此就生出虎狼之心,贪念别人的东西。” 全场寂静,落针可闻,大人垂头缄默不语,小孩子亦不敢哭闹。 气氛紧绷压抑,梁满仓开口道:“我这几日都在村里,若是哪家还觉得野味不够,我倒是可以帮忙。” 顾世金厚着脸皮打哈哈道:“好呀,赶明儿我和你一起。” “还有我,还要我!” 一众人等从尴尬中抬起头来,争先恐后地说。 梁满仓笑道:“明儿咱们一起上山,多挖陷阱,广设捕兽夹子,逮着野猪黑熊不一定,但这会儿山鸡野兔正肥,不拘什么总能猎到一点。” “那些个不想,不想的,啥都行。”有人赶忙摇手。 又有人说:“肚里有食,心不慌,咱多存点,能吃到年后呢。” 屋里一时恢复了嘻嘻哈哈,众人终归没有白来,得了梁满仓的话,一个个又有了盼头,喝光了糖水茶水,皆都站起来结伴走了。 一时间,屋里空了,连油灯都显得亮堂了些,孙氏给顾青竹倒了满满一碗糖水,梁满仓和顾世福则挨着桌边坐下喝茶。 顾世福吸了口烟,闷声道:“你难得回来一趟,本是办好事,却不成想,多出这些个是非!” 梁满仓笑道:“福叔,不必在意,我家里原就是猎户,这时节,你若不让我上山溜达,简直浑身不得劲,况且,村里人也是被穷逼的,若是家家再分些,年货存得足,也就没啥闹的,再说,我也有个私心,苏县令对我不错,他夫人约莫腊月里生产,我想着要是能猎到一只火狐给她做件袄子,也算是个不错的贺礼。” “是这么个理。”顾世福点点头,“你在外头要活络些,剩下的那三十两,你带到南苍县钱庄里存着,日后你若有事,咱村里穷,恐怕指望不上。”他今日被村人闹得很没面子,一时感慨道。 梁满仓推辞:“我哥的事,到今儿一点眉目也没有,若是当真有事,这点也不够塞那些狮子大开口的人的牙缝,我琢磨着,明年青松就要考童生了,花销肯定大,您暂代保管吧。” 顾青竹一听,急急地摇头:“不用,不用,我能挣钱!” 梁满仓毫不客气地说:“我还不晓得你嘛,今年茶市不好,你又把整季秋茶都用来试炒茶,况且,你阿奶又日日逼粮,依我看,你根本没法攒下太多钱,这会子,恐怕连明年的束脩都还没着落呢。” 被他一语道破,顾青竹面上微红,却倔强地说:“我还有面馆呢,总是能有点分红的。” 梁满仓接着说:“我听青山讲,面馆小半年赚了三十两,按说,一个小面馆挣得不算少,可照你的规矩,三爷就得先分走一半,剩下的你们再分,依你宁亏自个不亏旁人的性子,最后能得二三两银子,就算好的了。” “这就很好啊,再说,明年春茶我肯定能卖出好价钱,还愁什么束脩。”顾青竹信心满满道。 顾世福沉吟道:“这会子,话可不好说得太满,毕竟你做的炒茶,虽得了了悟大师的赞许,可在南苍县那些个茶商眼里,你这个卖不卖得上价,还两说呢。” 梁满仓扳着手指道:“我听说苏公子在县学里,一季就得十两银子,再加上初入学,四季青襟衣裳,书箱笈囊,只怕三十两还不够两季开销。” 听了这话,顾世福将烟杆在桌腿上磕磕,严肃地说:“就这么定了,咱村里也就青松一个读书的苗子,若他当真考上了,再怎么样,都得供他,不然,我以后如何跟你爹交代!” 话已至此,顾青竹无法,只得由着顾世福做主。 第二日,梁满仓和村里几个壮劳力上山挖陷阱,设笼子,忙活了半日,方才回来。他在顾青竹家里吃了午饭,便拿着扁担和砍刀进山了,虽说,年里他不定回来住几天,但冬天没有高高的落满雪的柴禾垛子,就像过年不贴春联似的,没有年味儿。 他身强体壮,做事麻利迅速,在天黑下来之前,他已经挑了两担柴禾回来,顾家坳的男人,能挑两百多斤的壮劳力,十个手指就能数过来,而梁满仓挑的柴禾担子,全是一水手臂粗细的树枝,垒得整整齐齐,老远的看,只觉是两个柴禾垛子长了腿自个走。 第二日,梁满仓一早进山,他带着大黄,一心想要猎到山里少见的火狐。 一人一狗去了一天一夜都没有回来,顾青竹担心,可除了等,一时也想不出其他好法子。 顾世福虽也着急,但到底有见识,他把家里的黑子唤了来,让它闻梁满仓留下的衣物,它跟他一起追过野猪,围过黑熊,对他的气味十分熟悉。 顾青水和顾青石领着村里一帮年轻人,牵着黑子进山,早上的霜花重,枯草上凝结一片,仿佛落了一层薄雪,众人扯着嗓门大喊,可除了松鼠跳窜,山雀惊飞,没有半点应答。 “莫不是遇着狼或是熊了?”一个青年被寒凉雾气一激,颤抖了一下道。 顾青水大声喝止:“胡说,满仓的身手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遇上了,也不会有事!” “这不是怕遇着狼群嘛。”青年缩了缩肩膀,小声嘀咕。 他的话,比满地重霜更让这群人打心底里透出丝丝寒气。 顾青水气得懒得理他,双手拢在嘴边,自顾大喊:“梁满仓!梁满仓!” 山谷回响,隐约听着,仿佛是:“来了,来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风雪夜归人 众人跟着黑子往纵深里又走了两里路,密林中雾气沉沉,人群穿过,仿佛撕开了一整块薄纱,让原本静止的烟霭无声无息地缠绕着他们流动,当他们走入一处低洼,倏然,一大团白雾扑面而来,将十数人围困其中。 “不好,遇着迷雾了!”顾青水神情紧张,一把攥紧黑子的狗绳。 冬日里,密林中常有迷雾,时轻时重,可大可小,轻的,能瞧见脚下方寸地,重的,连同行者都看不见,而迷雾范围小则不过几十步,若是遇着大的,方圆十里全被笼罩,届时,被困住的人难辨方向,如入迷阵,极少有人能自个走出来,故而,山里人到了深冬时节,便很少独自进山。 抱着侥幸心理,试图找到出路的人,无功而返,垂头丧气地说:“这可咋办?” “只有等了,等太阳出来,雾气自会散去。”顾青水蹲下身子抚摸黑子。 在迷雾中乱闯,根本就是折损体力的事,众人一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挨个报了名,紧靠在一处,青年个个愁眉苦脸,连说怨话的气力都没有,白雾环绕四周,仿佛凝滞了一般,很快每个人的睫毛上都挂上了细小的水珠。 远远的,仿佛刮来一丝风,紧接着,树下的腐叶似被什么踩碎,黑子遽然翻身跃起:“汪?汪!” 众人大惊,立时操起手边的家伙什,这个时候不会遇见野兽吧?那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汪汪汪!”立时传来应和的声音,霸道又高亢。 “大黄!”顾青水惊喜道。 转瞬,一条黄色的影子冲到他们面前,它健硕的身子,仿佛劈波斩浪的船,将白雾奋力分割出一条线,众人抓住机会,在大黄带领下一起往外冲。 他们侥幸离开,跟着大黄往山梁处跑,大家心中忐忑,不知等待他们的是祸是福。 幸好,这种担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只到半山腰,他们就看见肩上扛着一头麂子,腰间挂着两只火狐的梁满仓。 “怎么来得这么快?”梁满仓扔下麂子,拍拍手笑道。 顾青水走上前,关切地问:“你没事吧,一整夜未归,村长都急死了,叫我们进来寻你。” 梁满仓豪爽地拍拍腰间的火狐:“光顾着追这一对了,跑了三四个山头,后来见时辰晚了,夜里不好走,便宿了一夜,今儿赶巧打了几只野物,那个山洞里还有两只獐子,你们来了,就一并抬回去吧。” 先前的恐惧和担心,都被收获肥硕野物的喜悦替代,众人欢欢喜喜抬了猎物回村。 梁满仓进山未归,他前儿布下的陷阱和捕兽夹子,早有心急的人结伴去查看,虽没捕捉到大野物,山鸡野兔刺猬倒是有好几个,再加上他带回来的三个大家伙,合在一处,由着各家分了分。 顾世福着实被气着了,他没出面主持这次的分派,他家里也没要,倒是便宜顾世贵抢到一个麂子腿,当晚杨大发不知怎地就来了,一下子吃了一半,把吴氏婆媳气得个倒仰,可却对这种油盐不进的无赖一点法子也没有。 顾青竹也没要,野味再好,总没有猪肉细腻油润,她打算过年时买些猪肉给弟妹吃。 梁满仓仔仔细细剥了火狐皮,冬日狐毛长而密,触手柔软温暖,皮子要送到皮货行里处理一下,才可以做礼物送人,他今儿赶巧了,猎到是一对姐妹花,花色纹路大体相似,做件长袄子,绰绰有余。 时间过得飞快,自打梁满仓离开顾家坳,冬天便越来越冷了,小雪腌菜,大雪腌肉,屋檐下垂着的冰凌终日不化,龙潭也结上了冰,山路更是湿滑难行,山里人无事不出山,开始最惬意的猫冬。 山林菜园都没有什么事可做,男人们大多窝在朝阳的避风处,一把瓜子,一袋烟,一聊聊一天,女人们则围坐在一个绣活好的人家做针线,冬日里缝补的活特别多,特别是家里有半大小子的,做娘的恨不得把春夏秋三季的衣裳都拿出来接拼。 大丫和招娣不在家,小花和方玲要在家里做活,顾青竹偶尔到秦氏院里绣绣丝帕,大多时候都在家里,那四头小野猪已经褪去黄褐色的皮毛,长成一水的黑色,食量也变大了,她不得不把原本留着烧火的包谷杆子红薯藤,铡碎了给它们吃。 这日正是冬至,打早上起就开始刮凛冽的寒风,天空中铅云压顶,滚滚的云层仿佛被驱赶的猛兽,张牙舞爪地直逼顾家坳。 青松昨儿开始放冬假了,顾青竹去接他的时候,将家里炒的二斤茶叶并一坛红薯酒做节礼送了柳先生,并亲自泡了一杯茶,柳先生对这种新奇的喝法十分感兴趣,尝了尝,更觉味道清爽甘醇,便欣然收下了。 俗话说,早清明晚冬至,这一日家家祭奠先人,并不像清明那样一早赶到祖坟去,而只需下午或傍晚在自家烧纸祭奠就好。 午后,酝酿了大半日的老天终于绷不住,先下了阵冰豆子,接着鹅毛大雪悄然而至,翩跹飞舞仿佛白蝶,亦像天上宫阙撒下的洁白花瓣,很快,天地间银装素裹,枇杷树正开着一簇簇绒绒的小黄花,每一片叶子上都掬着一捧雪,高高的柴禾垛带上了雪白的高帽子,鸡窝上顶着一个大馒头,四只野猪也拱进了厚实的茅草,挤挤挨挨,哼哼唧唧。 气温骤降,顾青竹烧了火炭盆,又给青英加了件厚袄子,申时初,天色已黑的如同暮时,顾青竹在厨房准备祭奠饭食,一大碗青菜豆腐,芹菜炒百叶,豆干炒辣椒片,咸菜炒豆芽,素炒菠菜。 热腾腾的饭菜端上堂屋的桌子,顾青松带着顾青英跪在草团子上,准备烧纸钱,冷风呼啸,将雪花和寒冷一起卷进来,扑打在他们瘦弱的身躯上。 就在这时,就听院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这样的日子,这么大的风雪,谁会来呢? 顾青竹连问了几声,都不见回应,只有轻轻的敲门声持续不断。 无法,她只得提了裙角,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雪白如砂糖的雪走去开门。 顾青竹打开门,只见外头立着一个全身被白雪覆盖,裹着黑斗篷的陌生中年人,他身板挺直,约莫七尺有余,面上微瘦,露出来的眉毛和睫毛上都挂着雪花,一双眼睛神采奕奕,惊喜又激动,直勾勾地看着他。 若是旁人这般,顾青竹早恼了,可她对这男人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半点也厌恶不起来,不由得问:“大叔,你找谁?是不是走错了门?” 男人的目光一刻也不肯离开,他大概在雪地里走久了,嘶哑着声音道:“这儿是顾世同的家。” 这本该是句问话,可他说的稀松平常,顾青竹拧眉,他爹失踪五年了,已经很久没有人说,这儿是顾世同的家了。 “丫头,你当真连你老爹都认不出来了!”男人见她傻愣着,一下子掀开帽子,抹掉脸上的雪花。 “爹?!”顾青竹哑了嗓子惊呼,一下子捂住脸,不敢置信。 她日日盼着她爹回来,想像过很多重逢的场面,却不知,五年了,他爹老了,两鬓染霜沾雪,脸上沟壑纵横,不复当年的俊逸清雅,她竟然认不出他来。 顾青松和顾青英挤在堂屋门口,见大姐久不回来,都奔了出去。 “青松、青英,爹回来了!”顾青竹艰难地露出一丝笑容,将弟妹往前推了推。 顾世同走的时候,顾青松只有七八岁,时隔五年,如今已经不太能清晰地记住他长什么样子,见大姐这样讲,他抬头猛盯着他看,似乎想要将面前的人和记忆里那个模糊的人影重合上。 六岁的青英可不管这些,她一头扎上去,抱着顾世同的腿,委屈地大哭:“爹,爹,我有爹爹的,我不是没爹娘的孩子!” 她一声声摧心肝的哭喊将顾世同的心都融化了,他矮身一把抱起青英,闷声道:“爹回来了,谁敢再这么说,我打烂他的嘴!” “爹,爹,爹!”青英破涕为笑,她半点不认生,搂着顾世同的脖子不停的叫,仿佛要将六年的缺失都补上。 外头雪下得更大了,白茫茫一片,远处,天幕低垂,洁白的山峦高耸,仿佛天地相接,浑然一体。 “外头冷,咱们回去吧。”顾青竹伸手掸了掸青英头上的雪花,轻声道。 一旁的顾青松低声道:“爹,你走了一路,我来背小妹。” “我要爹抱,我要爹抱!”顾青英撒娇地在顾世同的怀里扭来扭去。 “爹抱,只要你愿意,爹一直抱着你。”顾世同笑着哄小女儿。 他腾出一只手,摸摸顾青松的后脑勺:“你长高了,也长大了!” 只这一句话,便让顾青松的泪水绝了堤,他低下头,热泪滴落,将雪地烧灼出一个个小洞。 进了屋,顾青竹帮他脱下斗篷,又将每年盛夏都要曝晒三日的旧棉袍棉鞋拿出来给他换上。 经过这一番相认,堂屋桌上的饭菜只剩袅袅热气,顾世同撩袍跪下,顾青竹领着弟妹跪在后面。 “文卿,我回来了,五年,我在南边足足找了五年,没有找到你说的地方,你当真走了,狠心回到你的世界,只留下我们父子四人吗?”顾世同点燃黄表纸,一张张投进去,朦胧的烟气中,他面色寂寥,低声呢喃。 第一百七十二章 惊人消息 顾青竹听不清他爹说什么,不仅是因为顾世同说话的声音低,更因为她根本不理解他说的话,只当他是思念情切,故未做留意。 看着一盆灰烬渐渐发白,顾青竹领着弟妹,挨个磕头,顾世同站在一旁,伸出指节分明的大掌,捂住了整张脸庞揉了揉。收拾妥当,一家子坐下吃晚饭,顾青竹不停地给顾世同搛菜,他又将菜分给紧紧挨着他坐的青英,瞧着他走时还在襁褓中,如今长得愈发像妻子的小女儿,满脸温柔。 “青英,快出来堆雪人!”外间雪小了些,顾青川和铁蛋隔着篱笆墙欢快地喊。 顾青英拉开门,挺起小胸脯,无比骄傲地说:“我爹回来了,他明天会给我堆一个大的!” “你爹?”顾青川惊讶,隔着篱笆墙往里张望。 顾世同走过来揽着青英,低头问:“外头冷,你和谁说话呢?” 顾青川和铁蛋看见屋里突然走出来一个男人,滋溜一下就跑了。 见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青英抱住顾世同的胳膊,咯咯笑个不停:“是青川哥和铁蛋哥呀。” 顾青竹铲了一盆炭火,放在桌边,拍拍手道:“青英快进屋,门口风大。” 掩上门,顾世同缓缓在桌边坐下,顾青竹走去厨房洗碗,顾青英则跑到里屋,兜了一捧毛栗子,用小棍将火盆小心拨开一些,将栗子丢进去,上面再覆盖上火炭。 相较于顾青竹的超然淡定,顾青英的过分活泼,顾青松坐在桌边,几次张嘴,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手脚更不知道往哪里放,手心里甚至微微有了汗,他不停地在膝盖上搓手。 抱住爬上他膝盖的顾青英,顾世同偏头问:“青松,你在柳先生的学塾里读书?” “嗯,对呀。”顾青松眼睛一亮,“爹怎么知道的?” 顾世同笑道:“我小时候可没你这般斯文,棉袍也穿得如此有模有样。” 听老爹这样说,顾青松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就当父子两个找着话题,正要说下去,就听外面咯吱咯吱,一阵嘈杂踩雪的声音,大黄低低闷哼了一声。 “青竹,你爹当真回来了?”顾世福在院外扯着嗓门急切地问。 “对对对。”顾青竹在围裙上擦着手,踩着及踝的厚雪去开门。 顾世同在屋里听得分明,他拉开门,就见顾世福跛着腿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个四五个村人。 他赶忙迎上去道:“福哥,你这是怎么了?” “小事,我好着呢,世同,当真是你呀,你到底回来了!”顾世福紧紧抓住他的手,盯着他看的眼睛泛起了湿润。 顾世同扶着他的胳膊,连声道:“快进屋,快进屋!” 在廊下跺了跺脚,掸去周身雪花,顾世福拉着顾世同跨进温暖的室内,顾世根、郑家禄等人也跟着进来。 毛栗子烤熟了,屋里一股子甜糯的香气,顾青松正用火钳给小妹挑栗子。 几个久别重逢的男人围着桌边坐下,顾青竹给他们每人泡了一碗茶。 “这可是南边寺庙里少见的吃茶法子,市井并不多见,咱们这儿竟这般普及了?”顾世同有些惊异道。 顾世福叩着碗边,笑道:“你这闺女能干着呢,不是我吹牛,能喝上这碗茶的,整个南苍县,除了咱这一处,找不到第二家!” “福叔……”顾青竹被他夸得面色绯红。 “当着你爹的面,福叔不打诳语,说的都是大实话。”顾世福眉眼舒展地笑。 顾世根抿了口茶,抬头问道:“世同,你一走五年,到底去了哪里?” 听他这样问,一屋子人齐刷刷地盯着顾世同看。 顾世同笑了笑,低头抚着粗瓷碗上的花纹道:“说来话长,那日傍晚天气阴沉,起了大雾,我从旁的村子看诊回来,在鸡冠子山正遇着被饿狼咬伤的慕将军,他独自到藏龙寺为他母亲烧香祈福,下山时误入了野狼谷,医者父母心,我总不好丢下他一个伤者独自离开,便好心帮他包扎,又送他回到南苍县。” “你送就送吧,怎就一去五年之久?”郑家禄追问道。 “嗐,无巧不成书,那日送他回府,恰巧遇见皇上下了一道圣旨,说是南边战况吃紧,要慕将军即刻整军出发,他被狼咬伤了胳膊,害怕动摇军心,半点风都不敢透,连军医都弃之不用,只得拿剑逼着我同往,那时可真是紧急,我连写一个字,说一句话的工夫都没有,就被他裹挟走了。 这一去五年,我无时无刻不想念藏龙坳,想念三个孩子,可南边战火纷飞,一日日要照顾受伤将士,忙得脚不沾地,难得偷空写信,可那里,除了军情战报,有驿站八百里加急传递,其他的消息一概不许外传,以至于五年光阴弹指一挥间,就到了如今。” “满仓入的就是慕家军,你们居然从来没见过,也真是奇了。”顾世根啧啧有声。 郑家禄摇头道:“在万千人中,于万千时刻里,身在咫尺,擦肩而过的也不是没有,不过是机缘不到,相逢亦不相识。” 顾世同啜了口茶说:“说起来,我是慕将军的私医,虽在紧急情况下要和军医一起抢救伤员,可却没有军籍,像庆典、巡视、校武等活动,我都没资格参加,至于其他军营中的事宜,事关机密,更不会有人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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