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过街角,绝尘而去,慕锦成方才长出了一口气。 慕锦成回转,问过铺子里的人,今儿依旧只有那个男子来过,顾青竹却再没出现,他一时有些担心,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第五十九章 蚕 顾青竹确实有事。 这日辰时末,黑褐色的蚕卵成功孵化了,三张桑皮厚纸上蠕动着又黑又丑如同蚂蚁的蚁蚕,黑压压的,足有一千多只,这些小东西出生半个时辰后,就能开口吃桑叶。 别看它们长得不好看,可吃起来却很挑剔,一根桑条上芽叶尚未长开,又薄又小,而大叶已老,经脉过粗,故而,它们只吃自顶芽数下来的第三片叶子,这片叶子黄中带绿,泛着油润的光,是一根桑条上最鲜嫩的一片,这虽不至于说是百里挑一,却也算是精心选材了。 好在蚁蚕尚小,虽这样挑食,吃得却并不多,放眼整个桑园,选这么一片叶子,还是能满足的,顾青竹背了竹篓出去,一会儿就摘回半篓。 将每片桑叶切成小方块,在蚕匾中堆上一个指节高,这样便可以放蚁蚕了。 顾青竹小心托起一张桑皮纸,将纸张悬着倒扣在蚕匾上方,纸上的蚁蚕扒不住,纷纷掉在桑叶上,有些不肯自个下来的,还要用蚕筷在纸的背面轻敲,将它们赶下来,至于那些个精力旺盛,逃离桑纸,跑到竹簸箕乱逛的,则要用鹅毛将它们请到蚕匾里来。 放蚁蚕是个细致的活,顾青竹做得轻手轻脚,无比耐心,青英则在一旁热切地看着,她适才已经和大姐软磨硬泡说好,这些蚕以后由她来喂了,这会儿,小小的人儿心里充盈着满满的激动。 三张桑皮纸的蚁蚕都放了,只见蚕匾里黑如线头的蚁蚕全都钻在桑叶里,毫不客气地啃食。 这一匾桑叶足够它们吃一天的,顾青竹在蚕室里将蚕架支了起来,把十个横档放上,别看这些蚕这会儿只有这么一丁点大,可等它们日夜不停地吃上四五天,体型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到时就要分箔了。 顾青竹带着青英出了蚕室,还不忘在门口撒上生石灰,这样既防潮也灭虫。 梁满仓帮她买回来的那一大袋稻壳还堆在柴房里,她得去烧成焦糠,备着给大蚕用,青英这会儿满心惦记着蚕宝宝,不肯离家,顾青竹只得留她在院里,坐在枇杷树下和小乌龟玩,她自个则背了稻壳,另挽了一把干桑条去野地里烧。 烧焦糠其实并不是明火烧,只是起一堆火,将稻壳堆在上面燎糊,而不是完全烧成灰,这时节,顾家坳几乎家家养蚕,野地里烧焦糠的地坑多的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恰巧有人刚烧过,只要再添些干树枝就可以继续烧了。 只是等焦糠的时候难捱,因为不是大火烧,烟气特别重,若是遇着顺风,尚好站在上风口避一避,若是逢着小旋风,百步内站哪儿都呛人。 今儿,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大榆树的叶子纹丝不动,一大片荒地上白烟笼罩,隐隐约约能看见几个忙碌的身影,而咳嗽的声音却此起彼伏。 顾青竹在边缘处找了坑,燃了一把茅草,将柴禾架了上去,橘黄色的火焰一下子窜了起来,见此,她赶忙在上面盖了几层桑树叶,这样就能既焖住火势,又不使之熄灭,最后才把细碎的稻壳铺在上面,顿时,烟雾大盛。 退出几步,找了块石头坐下,顾青竹耐心等待。 “青竹,你已经烧上焦糠了?”身后传来顾大丫笑嘻嘻的声音。 “你也来了,我帮你。”顾青竹回眸,笑道。 顾大丫家里有三亩桑园,往年都要养两架蚕,故而焦糠也用的多,两人在旁边又寻了两处地坑,一起架柴燎壳,这样虽费柴些,却是比较快的。 两人忙完,在溪水里洗了手,坐在石头上,顾大丫从兜里掏了把炒熟的蚕豆,两人分着吃。 “我有几日没见着招娣了,她还在帮你家里采茶吗?”顾青竹咯嘣咯嘣地嚼蚕豆,偏头问道。 “这些日子茶价越来越低,几乎卖不出什么钱,可茶园里的鲜茶不采,我娘又觉得可惜了,每天还是一家子去园子里干活,招娣自然也来的。 今儿早上,家里蚁蚕突然孵了出来,手忙脚乱一堆事,我娘见实在忙不过来,便叫招娣去园子里摘桑叶,又打发我来烧焦糠。”顾大丫低头剥蚕豆的壳道。 “孙婶倒不拿招娣当外人。”顾青竹扑哧笑了一声。 “招娣性子软和,我娘说什么是什么,对她言听计从,甚合她的脾气,这会儿,我娘心里肯定拿她和彭家姑娘比过很多次,不定怎么后悔呢。”顾大丫挑了挑细长的眉毛,亦笑道。 “彭家的后来怎么说了?”说到这里,顾青竹不禁多问了一句。 “前两天,花媒婆来了一趟,说稻谷麦子什么的,彭家已经吃了,没法原样还上,就算买了粮食也找不着人送来,只好折算了钱财抵账,我爹拿了钱,没捂热就还了舅家,舅家表姐下月出嫁,已经来催要了好几次,就差闹翻了。”顾大丫折了一根狗尾巴草,有些郁闷道。 “彭家倒是精明,小算盘打得叮当响,现下的粮价可比他们当初提退亲时低了许多。”顾青竹不屑地嗤了一声。 “我哥被退婚,我爹倍觉丢人,面子上挂不住,哪里还想到钱财上的损失,不过,退了也好,这样势利的姑娘,别说我哥,就是我们全家也降不住。如今,咱们都觉得还是招娣最好,特别是我哥,我瞧着他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呢。”顾大丫掩嘴嘻嘻地笑。 “这么说来,现下,只等青山哥养好身子,话说,郑叔也不是难说话的人,定不会计较前面的事。”三个女孩子一般大,又十分要好,顾青竹自然替招娣高兴。 “我哥如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用总躺在床上,这多亏了满仓哥每天晚间用军中的法子帮他训练,再有个十天半个月,他就能和平常人一样了。”顾大丫说到梁满仓的名字时,埋下头去,眉眼含羞,脸颊微红。 “真的?这倒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呢。”顾青竹眼睛一亮,欢喜地说。 “我爹这些天为着我哥的事,也是憋屈,心情郁闷很久,若我哥好了,他自然也能乐呵乐呵。”顾大丫托着腮帮子说,顾世福是一家子的主心骨,对这个闺女最上心,故而大丫十分心疼她爹。 顾青竹起身去看了看稻壳,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两人用小棍将燎糊的稻壳拨了下来,摊在地上晾。 顾大丫的还要烧一会儿,顾青竹遂又坐下来陪她说话。 “我听大毛说,你二叔家里养的鸡,清明的时候,淋雨冻死了好几只,债主把这账全记在他头上,如今利滚利的,前前后后欠着约莫一百两了,这要还到猴年马月去!”顾大丫咂舌道。 “难怪这个月,我阿奶来要粮时,让我以后都给她钱,原来如此。”顾青竹挑眉了然道。 “青竹,你千万不可以给钱,你二叔那可就是个无底洞,你有多少钱也不够他败的呀。”顾大丫抓住她的胳膊,着急地说。 “我晓得的,放心,我不会给他的。”顾青竹拍拍她的手道。 两人说话间,大丫的焦糠也烧好了,顾青竹帮她摊晾。 “我这个还得等会儿呢,青英独自在家,你先回吧。”顾大丫抬头看看日头,约莫到了烧午饭的时辰。 顾青竹点点头,归拢了焦糠,用布袋装了,背着回家。 拐到回村的路上,她一眼看见前面一个高大的男人,将一口奇怪的锅顶在头上走路。 “满仓哥!”顾青竹惊喜地跑了几步,追了上去。 男人放下锅,露出一张黝黑的脸,果然是梁满仓。 “铁匠铺的人还真没糊弄我们,说五天去取,还真拿到了,你瞧瞧,是不是你想要的?”梁满仓将锅递给顾青竹看。 “就是这样的!”顾青竹一脸兴奋,接过锅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甚是满意。 “生铁铸的锅怪沉的,还是我来拿着吧。”梁满仓见她背着一篓子东西,遂又把锅拿去顶在头上。 两人结伴而行,路上遇见村里的人,大家都对那个造型奇特的锅多看了几眼。 “呦,这两人做啥呢,难道要一个锅里吃饭了?”马老太挎着一个破竹篮迎面走来,一开口就没好话。 听着这话,旁边菜地里的乡人们,都惊诧地停了下来张望,面上露出探究的表情。 “你整日除了胡说,还能不能做点正经事!”当着村人的面,被这么污蔑,顾青竹气得变了脸色,上前质问。 “你们做得出,还不让人说了?”马老太遍布褶子的脸,写满了鄙视。 “我们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你倒讲来听听!”梁满仓将锅放在地上,上前一步逼视着她。 “你……你们……”马老太被他强大的气势压迫,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前两次,顾青竹和梁满仓顾念她年纪大了,都没有深究,反倒被这老妪看轻,屡屡来招惹他们,今又颠倒黑白,梁满仓打定主意,要当众教训这个老太太。 他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竹篮,将其摔在地上,里面有几根大蒜掉了出来,马老太一下子被他吓愣住了。 几步远处,吴氏躲在人群里看热闹,却恰巧被马老太发现,她一把拽住道:“吴氏,你来得正好,你家这孙女可了不得,我不过说一句话,她就唆使他砸了我的篮子!” “怎的这般没规矩!”吴氏拿出长辈的架势,皱眉道。 这会儿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吴氏难得逮着机会,誓要压制顾青竹一头。 第六十章 大丫的心思 “所谓规矩只是对守规矩的人有用,与没规矩的人何必谈规矩,相较于浪费时间对牛弹琴讲道理,还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来得爽快,更况且我之前已经以礼相待过,只她得寸进尺,以为我好欺负!”顾青竹微扬起下巴,蔑视道。 “哎呦喂,你这丫头好利的嘴,我之前也没说什么呀,倒尽记恨着,心眼也忒小了吧。”马老太一拍大腿,直呼冤枉。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你一日日胡乱编排旁人的闲话,日积月累,不是真的也被你说成真的了,上一次,因为你的造谣挑唆,撺掇范婆婆和言婶子吵架,结果范婆婆讲不过媳妇,一气之下,上吊自杀了,言婶子扛不住恶媳妇的骂名,半夜也跳了河。 如今大毛家里只剩父子两人相依为命,原本好好的一家子全被你一句话毁了!这两条人命都害在你这张嘴上,难道夜半时分,你心里半点愧疚都没有吗?现下,倒还想继续中伤旁人!”顾青竹杏眼圆瞪,怒斥道。 “这都是哪年的陈芝麻烂谷子,她们婆媳上吊跳河关我什么事,你家这丫头年纪不大,却专会冤枉人,我这把老骨头,丢不起这个人,不活喽,死了算了!”马老太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拉着吴氏寻死觅活。 顾青竹冷眼看这老妇人,满嘴狡辩,半点悔意也没有,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翻了天了,缺家教的贱蹄子,咱顾家怎出了你这种刁钻的人,净在这里胡说八道!”吴氏瘦骨伶仃,被马老太推搡地站都站不稳,她不由得恼怒道。 与他们这些自私自利的人是讲不明白的,顾青竹懒怠理这两个老太太,拿了锅就走。 “你这败家玩意儿,居然又买锅,挣点钱不够你祸祸的!人家一口锅用两辈子人,你倒好,这都买几回了,不吃饭,尽吃锅呢。”吴氏奋力挣脱了马老太,指着顾青竹跳脚骂。 在大黎国,铁矿场是归军器监管的,民间的铁器价格昂贵,像买个锄头、镰刀、铁锹、犁头等农具都算是置办家产的大事了,故而一般人家都是几辈人传下来用的,若是损坏了,大多拿去铁匠铺修补或加一块接上去,很少买新的。 就连烧饭的铁锅,寻常人家都用得很仔细,谁家的媳妇要是把锅烧出个洞,定是要被婆婆不分青红皂白地责骂的,因为这意味着要花大钱了。 顾青竹去年为了做蒸青茶饼,买了釜甑规承,当时被吴氏搬了小杌子坐在门前骂了三天,今儿见她又买铁锅,自然气不打一处来,在这老太太眼里,大房挣下的所有钱,将来都是她小儿子的,故而,顾青竹每用一个铜板,都让她心疼不已。 顾青竹全不理睬后面传来的尖锐高亢的谩骂,因为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那个偏心的阿奶都不会念她的好,只想着百般坑害她,而她碍着老爹,也不能把逞口舌之快的她怎么样。 “青竹,我今儿在翠屏镇见着萧耿大哥了,据他说,县衙过些时候要招几名捕快。”梁满仓两步追上她,走在她身侧,很自然地接过锅拿着。 “去外面也好,咱村里都被这些人带坏了民风。”顾青竹揉揉额角,叹了口气,转而又说,“你有一身本事,窝在顾家坳也是白可惜了。” “我只是想去查我哥的事,等有朝一日,水落石出,沉冤得雪,我还会回来的。”梁满仓低声说道。 “嗯。”顾青竹低应了一声。 她抬头看向远处,峰峦叠嶂,苍翠欲滴,正是一年好时节。可这样的好时节,偏有诸多的不顺,且皆是头疼的事。 “我估摸着,招人怎么也得到小满蚕市那会儿,我明日先去老君山伐木,后面再上山采些石头,等过了中秋,得空把老屋翻修一下,要不然破损的老屋只怕挨不过夏雨冬雪。”梁满仓与她并肩而行,慢慢说自个的打算。 “去老君山吗?那里树木虽多,可到底是深山老林,不如叫上长林他们几个,人多好做事,也有个照应。”顾青竹偏头说道。 “我瞧着你那制茶的窝棚是临时搭的,我这次上山多伐几棵树,顺便给你造间茶房,这样一来,就不怕春日刮风下雨,秋天蛇虫鼠蚁了。”梁满仓虽外表粗犷,实则是个极细心极用心的人。 “我那窝棚好着呢,透风透气,还不占地儿,若是破损了,一两天的工夫就能重搭一个,方便得很。”顾青竹连连摇手,她不想给旁人添麻烦。 “你是被马老太的话吓住了?和我撇这么干净!”梁满仓拧眉,盯她看了一眼。 “怎么会呢,我一直当你是兄长一般,若你不嫌我是个累赘,明儿我和你一起去老君山,我还欠着谭掌柜一味药材呢。”顾青竹灿然一笑,露出雪白的贝齿。 梁满仓的眼神一暗,但很快扬起嘴角道:“咱都是山里长大的,翻山越岭还不是家常便饭,说什么累赘不累赘的,再说,我巴不得你同去,山里虫蛇多,防不胜防,你懂医,去了总是好的。” “那便这么说定了,我晚间蒸些窝头做干粮,你去找找帮忙的人。”走到自家院门口,顾青竹接过铁锅道。 “那我便不客气了,记得再多炒些酸笋,那个最开胃。”梁满仓笑着说。 他不太会做饭,这些日子因帮着顾世福家里卖茶,大多在他家里吃,可进山伐木总不能让人家自带干粮,顾青竹这么说,正好解决了他的麻烦。 “放心,管够,我家里还有些辣萝卜条,到时也带上。”顾青竹一口应承下来。 梁满仓折身去村里寻人,郑长林、顾青水、方奎几个都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他一去说,他们便满口答应了,顾世福得了消息,也帮他找了几个有经验的壮年汉子帮衬,如此一来,便有八个人了。 一直守在家里的青英,见大姐久没回来,便自个熬了粥,顾青竹回来给她蒸了碗蛋羹,又炒了一大盆酸笋备着,姐妹俩简单吃了饭。 洗了碗筷,顾青竹又满满地和了一缸苞谷面,用布盖着发酵,待青英睡了午觉,她才背着竹篓去了桑园,明天要出门一天,她总要提前把小蚕的吃食准备好。 “青竹,你明儿要和满仓哥去老君山吗?”顾大丫从自家的桑园里探出头来问,她们两家的桑园隔着一条田埂。 “嗯,老君山山深路远,平日里去不了,这次赶巧有机会,想去碰碰运气,寻一味药材。”顾青竹一边说话,一边双手不停地摘桑叶。 “我爹明天也去,我本打算跟着的,可我娘不让,非叫我在家喂蚕!”顾大丫跺了下脚,嘟囔着说。 “深山伐木又不是啥好玩的事,又苦又累,还可能遇见野兽蛇虫,若不是我预收了定钱,我还怕成了他们的累赘呢。”顾青竹看了她一眼,轻声劝道。 “我不是想去玩的。”顾大丫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腰身。 “那你想干啥?”顾青竹有些纳闷。 “你说满仓哥为啥突然就要伐木造房子呢?他……他莫不是……莫不是说下亲事了?”顾大丫声音越说越低,面上早飞了红霞。 在顾家坳,若是有人家开始起房子造屋,八成是要准备娶亲的,何况梁满仓已到了成家的年纪,也难怪顾大丫胡思乱想,心里紧张。 “不会吧,没听说呀。”顾青竹有些讶然,接着说,“修房子的事,也不算是临时起意,他家老屋太旧,顾婶子在时就该修了,今儿,我听他说,过些日子,要到南苍县县衙谋个差使,他是担心以后没时间操持,所以才抢着伐木采石先准备着。” “原来是这样啊,嗯嗯嗯……你说的对,我就不要去添乱了,等以后不忙了,咱仨到玉华菁去玩,去年那山坡上的花儿,真漂亮呢。”顾大丫得了心安的答复,忙岔开了话题。 “嗯,等卖了春茧,夏天就到了,到时茶园桑园都无事,有大把时间够你野呢。”顾青竹哪知她小女儿的心思,只笑着说。 说着话,顾青竹手脚麻利地摘了半篓桑叶,两人结伴回去了。 晚间,吃了面片儿汤,顾青竹在家里蒸窝头,厨房里水汽氤氲,油灯昏黄的光更显模糊不清。 梁满仓将家里的苞谷面背了一些来,他知道顾青竹虽能挣得一些钱,但大多要留着供青松读书,还要代父奉养吴氏,故而,粮食对她来说,还是很紧张的,他不能平白占她的便宜。 顾青竹并没有矫情谦让,也未过于计较多寡,甚至忙得没工夫转头看,只让他直接倒在面桶里。 梁满仓收拾了面,自然而然地接替青英,坐在灶间烧火,明灭的火光映照着他刚毅的脸庞。 “顾青竹,你给我滚出来!”院外传来一个男人恶狠狠的声音。 青英正坐在桌边吃窝头,被那声音一吓,窝头从她手中一下子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角落里去了。 “阿姐!”青英睁着大眼睛,胆怯地似要哭了。 “别怕,姐出去瞧瞧。”顾青竹拍拍青英,哄她道。 第六十一章 上老君山 “听声儿,好像是马老太那个无赖儿子,还是我去吧。”梁满仓站起来道。 “无妨,我量他也没什么胆量做坏事。”顾青竹拍拍围裙上的面粉,抬脚出去了。 “二狗子,大晚上的,你有什么事?”顾青竹唤了大黄,一起走到院门口。 “我老娘被你气病了,你说怎么办吧。”马瘦毛长的二狗子叉腰站在门口,梗着脖子说。 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裤,灰扑扑的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似乎一走动,从头到脚都能抖下一升尘土来。 “晌午的时候,我见她还精神抖擞地把我阿奶推搡地站不住,这会儿倒病了?”顾青竹轻轻慢慢地说。 “她一把年纪了,连我都让着她,你凭啥污蔑她,这会儿着了疯魔似地寻死觅活!”二狗子鼓瞪着一双凸出的金鱼眼,唾沫飞溅地说。 “论孝道,你是她儿子,让她原是该的,至于大毛家的事,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难道真没点数吗?村里人谁不知道是你娘从中挑唆,毁了人家美满的好日子,这会子还假惺惺做什么!”顾青竹摸摸大黄背脊的毛,安抚躁动着想要扑人的它。 “你……你废话少说,拿一两银子来,我明天要带她去南苍县的大医馆看疯病去!”二狗子被她说得答不上话来,遂撕破脸,手舞足蹈地嚷嚷。 可他看了眼坐在地上朝他吐舌头的大黄,心中又生畏惧,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原来你是来讹钱的。”顾青竹不怒反笑,“可惜找错了人!” “你要不给,我……我……”二狗子撸起袖子,却忌惮大黄,只挥舞着干柴似的手臂叫唤。 “你要怎样?”一个黝黑魁梧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衣,走在漆黑的夜色里,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让人胆寒。 “啊啊啊,你们……你们……夜半三更……”二狗子似乎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惊诧地看着走出来的男人,他自然一眼认出是梁满仓。 “青竹在帮我准备明日伐木的干粮,你在这里犬吠什么,耽误了我的事,你赔得起么!”梁满仓铁钳般的大手,一下子就把二狗子像个小鸡仔似的拎了起来。 他双脚瞬时离了地,吓得哇哇大叫: “你这个疯子,快放我下来!” “青竹有没有污蔑你娘?”梁满仓强行将他的左脸,摁在篱笆墙上的野蔷薇丛中。 “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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