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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设有十来个淋浴蓬头,最里面一个大池子、两个小池子。 今朝人来得多,淋浴蓬头都被占领,池子里也被占满,劈里啪啦水柱砸地的响声混着外面锅炉嗡嗡的气鸣声,梁鹂觉得耳朵都震聋了。 沈家妈左顾右盼,都是拖家带口的,好容易瞄准目标,去和蓬头下的人商量能否共用一只,那人头发上全是泡沫,便让开在一旁继续搓揉。 沈家妈连忙把梁鹂拉到水下冲洗,水很烫,皮肤很快像煮熟的虾子发红,她想逃,却被紧紧抓住,外婆说:“你一跑开就被人家抢了。” 开始按低她的头往水里送,皆是碎头发,打洗发膏,使劲地抓抠。 梁鹂紧闭着眼睛,只觉水流从四面八方往面部涌淌,最后汇集在一起往鼻子里灌,又酸又胀,很快喘不过气来,开始拼命挣扎要躲开,但沈家妈两只手像钳子般把她挟住,动弹不得,直到有人来问:“要擦背搓灰么?一角铜钿包全身!” “一角铜钿一大一小!”沈家妈讨价还价,手松了松。 梁鹂这才趁机逃出生天,不顾外婆在后大喊,跑到壁角站着大口呼吸,前面有个阖紧的窗户,纵然如此,还是能感受到一丝凉意,这已经足够了! 待她脱了一层皮的回到弄堂,走过灶披间时,发现姚老师站在煤球炉前,正用钢盅锅子煮东西吃,味道像中药,闻起就苦。 外婆告诉她,那锅里黑黢黢的水,名字叫咖啡! 第拾玖章 姚老师端着钢盅锅子上楼,到门前才察觉梁鹂和沈家妈跟随在后,朝沈家妈点点头,对梁鹂微笑:“阿鹂过来一道吃点心。” 梁鹂看看外婆,沈家妈道:“去姚老师家要懂规矩,不要乱跑乱摸!”算是答应了。 换了拖鞋进到房里,地方不大却拾掇的十分干净,最显眼的是那架黑亮的可以照出人影的钢琴。 姚老师拿出来雪青色印浅黄蟹爪菊的细麻桌布、抖一抖,平整地铺在圆型红木桌上,把钢盅锅子顿好,从玻璃窗橱内取出三只瓷白烫花杯口鎏金的玲珑小杯子,用瓷勺舀咖啡到杯里,再依次加方糖、细沙糖和奶精,指节分明的手捏着金色小匙划圈轻轻地搅动,梁鹂看得目瞪口呆,她从没见过这样高雅繁复的吃法,充满仪式感,令整个灵魂都震颤了。 “叫乔宇来吃咖啡。” 梁鹂奔到阳台,阳台是西式半圆型往外弧的,显得很宽敞,大大小小橘红的瓦盆种满花草,开的五彩缤纷,靠墙还搭着紫藤花架,紫朦朦的一嘟噜一嘟噜串吊着。乔宇蹲在个瓦盆前用小铲子松松土,拔拔草,梁鹂喊他吃咖啡,望见不远处有幢老式洋房,一面墙满是爬山虎,哗啦啦绿波荡漾,是风在飞过叶子。 乔宇洗净手,和梁鹂坐在桌前,姚老师又拿来凯司令的栗子奶油蛋糕,一人一碟一只。 城外的人说上海人小气,上海人却觉得这是生活的小情调。 梁鹂和乔宇喝了口咖啡,苦得皱起眉毛,姚老师看着他俩笑了:“不好吃?” 他俩不约而同的点头,姚老师便轻渺渺道:“宏森最欢喜吃我煮的咖啡,世家子弟家底厚,最懂的品味。” 乔宇默然没有说话,梁鹂接着吃栗子奶油蛋糕,好吃,不过三两口就没了。 用罢点心,姚老师要往音乐学院去,梁鹂则送乔宇到楼下,灶披间里薛阿姨的炉子上炖着铜盅锅,笃悠悠飘着茶叶蛋的味道。 她察觉出他不高兴,偏头问:“你怎么啦?” 乔宇低声道:“姚老师讲的话邪气伤人自尊!” “哪句话呀?” “伊讲我俩不爱吃咖啡,是根底浅的小市民,不如宏森有家当。” 梁鹂反应过来,噗嗤笑道:“陈宏森会喜欢吃咖啡?他一定是在演戏!” 乔宇想想也有可能,心底一宽,露出了笑容:“其实那咖啡我吃到第四口时,也觉得味道好了!” 梁鹂没接话,她到现在胃里还在泛恶心,她就是个土包子。 乔宇回到家中,因是亭子间,西照日头毒,虽然电风扇卖力地呼呼作响,但吹出风是热的,楼板是热的,桌椅板凳是热的,连床上铺的竹席也是热的。 乔母今朝有些头痛脑昏,没去上班,摇着蒲扇困觉,却因太热了,满脸生汗,翻来复去睡不着,听得纱窗门响,是乔宇回来,便索性坐起来,把浸在凉水里的西瓜切了半只,装满一盘子搁桌上,又去拿来白底红花的磁面盆用做吐籽。 “姚老师讲你那首歌唱得怎么样呢?”乔母用筷子头剔干净西瓜籽,再递给他。 乔宇接过吃着,含糊地说:“姚老师讲还可以,再多练几遍会更好。” “那就是不行!”乔母皱起眉,很烦恼的样子:“后备主唱是哪一位?” 陈宏森的名字在唇缝间欲出又咽回去,他首趟对姆妈撒了谎:“我不知道!” 乔母想想道:“我记得除你,还有个叫曼妮的丫头唱得还行,不过比你差远了。” 她又愉悦起来,继续剔西瓜籽,抬眼望见墙面缺失的奖状,问道:“阿鹂把奖状还你没有?” 见乔宇点头,她擦手去拎过他的书包,打开取出卷起的奖状,一封书信也跟着掉落出,乔宇一眼看见了,连忙放下西瓜过来拿,但乔母已捏在手里,不在意地撕开封口,把信纸抽出来。乔宇道:“这是我写给爸爸的信,你别看!”伸手要抢,乔母奇怪道:“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这么神秘。” 乔宇胀红了脸,上前抓住她的胳臂:“姆妈,你快还给我。”乔母就不给他,打开来高高举着,偏问:“是不是写了我的坏话!所以才不让我看!” 她抬眼看了一行且念出来:“爸爸您好,我没有一天不在思念你!”夸张地咯咯笑起来:“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我天天尽心尽力的养育侬,侬还天天想着伊!我图的什么呀!图你身在曹营心在汉?”又道:“你想着他,他可不想你,该结婚结婚,该养儿子养儿子,和你我再没有瓜葛了。” 乔宇突然放手不再抢夺,小手攥成了拳头,他道:“晓得你看了要生气,你偏要看!”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乔母大声道:“我是你的姆妈,有什么我看不得?走走走,走了就不要回来啦!”她赌气的把那封信仔细看完了。 乔宇下楼,一阵穿堂风过,倒比家里凉快些,横七竖八的晾衣竿晒的衣物把弄堂里的阳光又遮去许多,一条条老虎纹摇晃着,他看见爷叔在面盆里种的青葱青蒜长势喜人,就想起姚老师阳台上的宝石花,不知不觉又走回去,推开门,静悄悄地,梁鹂竟然还在灶披间,坐小板凳上,手里有个碗,碗里有两只茶叶蛋,在等凉下来。 梁鹂也看见乔宇,笑着道:"你快来,薛阿姨给的茶叶蛋,我们一人一个。" 乔宇满腔的郁闷瞬间消散了,他搬来小竹椅和她坐一起,蛋壳在煮时为入味已经敲破,很方便剥掉,俩人舍不得吃,咬起来小口小口,梁鹂道:“我觉得这个比栗子奶油蛋糕好吃。”乔宇没有附和,他问:“我和陈宏森谁唱歌好听?” “当然是你!”梁鹂答的斩钉截铁,更况她也没听过陈宏森唱歌。 乔宇很高兴,眉眼发亮,阳光透过发黄的玻璃照进来,一尾咸带鱼头朝下,挂在窗户插鞘上风干着,淡淡腥臭混着灶披间的油蚝味儿,却钻不进他们的鼻息。 他们吃着茶叶蛋,咕咕哝哝有说不尽的笑话和有趣的事情。 暑假至月末时,陈宏森夏令营回来了。 第贰拾章 宝珍上夜班回来,在医院洗过澡,翻箱倒柜找出吹风机,轰隆隆对着镜子吹干披肩发。 梁鹂在做梦,上海的夜晚依旧溽暑蒸腾,她翻来覆去许久才困着,正和几个伙伴爬上刘叔叔的拖拉机,她们又跳又闹,戈壁滩的大风卷着黄沙扑面,虽然脸颊被硌的慌,但实在是凉快,阿孜古丽头上小帽披坠的红纱被吹的高高扬起,拖拉机不知怎地动起来,像脱疆的野马越驶越快,她满耳皆是柴油机突突突的巨响....... 猛得从床上坐起,迷糊的打量四围,白里泛灰的墙壁、半新不旧的家具,电风扇摇头一夜显得很疲惫,小姨换了件黑色宽松睡袍,左肩印朵大花,有些像印度女人,手里拿着笨重的吹风机,梁鹂才恍然梦中声,是这怪东西发出的。 她揉揉眼睛,透过阳光可以看见对面半开的老虎窗,青黑的细排瓦片晾着一双鲜红小巧的绣花鞋,还有一条条长长的裹脚布,莫名觉得可怕,外婆说那房里住着位小脚老太太,夫姓魏,以前是国民党军官的太太,走时把她丢下了,风吹雨打里也活到这把岁数,无儿无女,孤独一生,神经有点问题。 沈家妈端着一钢盅锅青菜泡饭上楼来,粗着喉咙道:“轻点呀,就顾着自己,不管人家还在困觉!”宝珍没有说话,但满脸的不耐烦,摸摸发梢干了,把电线一圈圈缠在吹风机上,拉开抽屉搁进去。BB 机一直在响,之前是被噪声掩没了,她看了看,揿掉扔到沙发上。 沈家妈讲这个月水费涨了许多,让梁鹂拿了杯子牙膏牙刷和毛巾到弄堂的公用自来水洗漱,梁鹂晓得是支开她有悄悄话讲,她其实怪聪明、有眼力见。 待房间无人,沈家妈边盛泡饭边问:“你昨晚往庆文家里去谈房子事体事情,伊拉他们哪能讲?” 宝珍没有说话,把电风扇固定对准她坐的位置,拿筷子捣泡饭,泡饭里有昨晚余的一点排骨汤一道煮,表面一层浮油,一捣开,热气腾腾地冒,皱眉道:“烫嘴巴,哪能吃法子。”捧起碗摆到电风扇跟前吹凉,沈家妈拿过一个小碗,里面有四块黄灿灿的点心,宝珍没见过问:“这是什么?” “那阿哥讲这是蜂窝糕。店里广东师傅的拿手绝活。”沈晓军在光明邨做厨师。 宝珍撇嘴不屑:“又是人家吃剩不要的,我才不吃。”她是医院护士,在这方面有讲究。 沈家妈不以为然:“吃剩又哪能,又没动过筷子,原样端上去,原样端下来,有啥可厌鄙的。你不吃算数,我和阿鹂一人两个。” 宝珍气鼓鼓开始吃泡饭,还是烫,顺着碗边沿吃,沈家妈把八宝辣酱挪到她面前,又抬手让电风扇转起来:“对牢对紧吹容易痛风。” 宝珍低着头忽然道:“我要和赵庆文分手。” “又讲气话!天天喊狼来了,狼来了,当心有天狼真的来!” “这趟狼是真的来啦。” 沈家妈听她语调不像赌气:“一准又是侬作天作地寻事体。侬讲,为啥要分手?” 宝珍咬着嘴唇:“就为房子还能为啥!赵庆文同伊爷娘父母一定要把其表叔的那套房买下来,日后把我们结婚用,或者让伊阿哥蹲过去,我们睡阁楼,让我们两选一,听听实在火气大。” 沈家妈道:“我教侬的话没讲么?让伊拉在浦西、哪怕买的稍远点,不够的铜钿我们来补贴。” “讲了!”宝珍道:“他们跟中了邪似的,一定要买那棚户区房子,且讲两家皆是工薪家庭,存点钱不易,留着往后有大事体好傍身,此趟能不劳烦就不劳烦了。” 沈家妈也有些生气:“啥叫大事体!婚姻大事不算,还有啥么算大事体!我看小赵蛮通情达理的,怎么爷娘倒是纸糊的栏杆,靠勿住!” 宝珍吃了两口泡饭,食之无味,赌气道:“无论是住棚户区还是小阁楼,我皆不肯,倒不如分手算啦,我又不是寻不着。” 听她这样讲,沈家妈又有些肉麻舍不得,到底他俩人谈恋爱也有三年快了,小赵又是瑞金医院医生,年轻有为,人卖相脾气皆出众,自己闺女几斤几两她心中有数,娇骄二气,惯坏了!她想想说:“我去见见伊拉爷娘父母,看能不能劝说的动。” “没用场,他们铁了心的。”宝珍嘀咕。 “不管有没有用场,我总得去一趟,问问清爽清楚。”沈家妈是急性子,站起身就去抽屉里把一罐乐口福、一罐菊花精放进手提袋里,这两样东西还是上次赵庆文送来的,此趟又送过去,她想了想,多添加一袋葡萄干,等到赵家附近再买点苹果,这样一份礼算得体面了。 沈家妈见宝珍去漱口,她道:“碗筷你不用管,等我回来洗。”推开纱门下楼,正巧看见陈母站在门口和孙师傅讲闲话,她笑道:“小陈,得麻烦侬一桩事体,我以在出门一趟,中晌恐怕赶不回来,宝珍上夜班要困觉,最起码到两三点钟不会醒,阿鹂中饭要麻烦侬照顾一下!” 陈母笑起来:“侬尽管放心去!不过阿鹂真有口福,中晌,宏森夏令营回来,我买了交关很多小菜,正同孙师傅讨教哪能烧好吃呢!” “陶阿姨不在么?”陶阿姨是陈家请来买汰烧做家务的保姆。 “陶阿姨在崇明的儿子结婚,请假走了。” 沈家妈“哦”一声,道过谢继续往楼下去,孙师傅接着讲:“我烧的糖醋小排,阿宝讲同光明邨卖的味道一色一样,我讲把侬秘决,旁的人我不屑讲.......” 是个阴霾天,晾衣裳的竹竿照旧满满当当一层又一层,穿堂风逼得紧,吹得内衣外衫猎猎做响,一件白色胸罩不慎掉落下来,搭在阿宝的肩膀高头,阿宝一把扯下来,仰起脖颈往楼上吼:“册那上海话中口头语,啥人啊!我要翻毛枪生气啦!” " 阿芳,又是侬,侬可是欢喜我啊,今朝袜子,明朝奶罩、整天介整日里往我身上掉,是啥意思,帮阿哥我讲讲清爽!" 那叫阿芳的姑娘胀红脸骂:“欢喜侬个只鬼,我眼乌子瞎了!” 阿宝吹了声口哨:“不欢喜我是哇,这奶罩我不还了,拿来当口罩。” “十三点!”阿芳把窗户呯呯关上了。 “哟,玩笑开不起!” 沈家妈恰出门,笑道:“这种玩笑好开呀!人家清白大姑娘,被侬羞色特被你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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