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陈恕见他避而不答,屈指敲了敲桌面,声音虽然轻描淡写,态度却让人无法忽视:“我问你认不认识陈楚尧?” 大概是因为很少看见陈恕这么严肃的模样,段成材就算不太想回答也还是开了口,语气无谓:“认识,包我的那个,怎么了?” 他选择用“包”这个字眼来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陈恕丝毫不见意外:“我昨天看见他了。” “昨天?”段成材闻言挑眉,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笑着道:“哦,我差点忘了,昨天是薛邈的生日,庄总肯定会去参加,没想到他把你也带去了,碰上陈楚尧也不稀奇。” 语罢又问道:“怎么,他知道你是我同学,过来找你了?” 陈恕一动不动盯着段成材,很想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你得罪他了吗?” “得罪他?” 段成材闻言乐不可支,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一个富家少爷,我一个会场男模,祖上倒腾八辈都只配给人家舔鞋底,他动动手指头就能要我的命,我能得罪他什么?” 嗯,陈恕心想这句话倒也没说错,段成材上辈子为了陈楚尧割腕,可不就是差点没了命。 “他让我告诉你,别装死不回信,一个星期内再不去找他,他就让你知道出人命是什么滋味。” 陈恕完美转达了陈楚尧的话,语罢顿了顿,盯着段成材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我劝你少和陈楚尧那种人牵扯,否则对你没好处。” 段成材闻言笑了一声,却怎么看怎么讥讽:“人命?他也配和我提人命?” 他一边笑一边摇头,盯着陈恕,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却只吐出一句话来,定定问道:“你说庄一寒和陈楚尧那种人有区别吗?” 陈恕并没有被他噎住,从容反问道:“你觉得有区别吗?” 段成材闻言忽然收敛了笑意,他微微倾身,在桌角投下一片暗沉冰凉的阴影,对陈恕一字一句低声道:“他们没什么区别,你清楚,我也清楚。” 他语罢连饭也没吃,直接起身离开了食堂,只剩周遭人来人往,碗筷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显得十分吵闹。 陈恕淡淡垂眸,吃了一口饭,心想庄一寒和陈楚尧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是有的。 他们只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却不代表是一类人。 如果是一类人 陈恕不知想起什么,忽然慢慢搁下了筷子。 如果庄一寒和陈楚尧是一类人,或许他上辈子并不会动心,能活得很好也说不准。 毕竟世界上不怕糟糕的爱,最怕不上不下的爱,它没有坏到极致让你心死一片,也没有好到能独一无二为你所有,就算这辈子境遇有所不同,也终究是一场迟来的错误。 庄一寒上次说要给陈恕买套房,就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没过多久就在附近找到了一套现成的精装房,只是陈恕没有本地户口,想在a市购房还达不到条件,只能暂时放在庄一寒名下,等毕业工作后再办过户手续。 “我把车在你们学校门口了,等会儿陪我去个地方,顺便一起吃饭。” 庄一寒开完早会,中午直接驱车去了陈恕学校门口等着,他没有告诉对方今天去看新房,只打算准备一个惊喜,这种微妙雀跃的心情对他来说很是陌生,连以前给蒋晰准备礼物的时候都没这种感觉。 陈恕虽然不知道庄一寒打算做什么,但也猜到了估计不是吃饭那么简单,隔着电话道:“好,那你等我十分钟,很快出来。” 他刚好在教学楼,离校门口近,过来要不了多久。 临近十一月,天气越来越冷,原本繁茂的梧桐树成片成片掉落,将一条干净整洁的柏油马路铺到了尽头,空荡荡的树枝向天际伸展蜿蜒,试图捕捉晚秋最后一缕和煦的阳光。 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恍然惊觉,原来时间过的那么快,还有一个月就临近年关了。 庄一寒挂断电话后就坐在车里等着,一边思考陈恕会不会喜欢那个户型,一边思考装修风格会不会太沉稳了,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却忽然震动一瞬,显示有人发来了消息。 “嗡” 是蒋晰。 自从上次薛邈生日过后,庄一寒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蒋晰这个人了,那顿酒仿佛已经斩断了他们两个之间最后一点相识的情分,连带着以前冲昏头脑的迷恋也潮水般褪去,逐渐回归理智与清醒。 庄一寒有时候回想起自己曾经为了追求蒋晰做过的一系列事,自己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活像被人灌了迷魂汤。 此刻他盯着手机屏幕上蒋晰发来的消息,既没有欣喜,也没有雀跃,反而目光晦暗,低头陷入了沉思 蒋晰倒也没说什么失礼的话,只是为那天生日宴上的事简单道了个歉,然后说公司之前开发的海岛旅游项目已经临近尾声,想邀请庄一寒下周二过去视察,毕竟当初他资金周转不灵还是庄一寒伸出援手,投了一笔数目不菲的钱入股,巡视产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似乎是为了避嫌,蒋晰结尾还特意点出他可以带陈恕一起去坐游艇出海散心,方倚庭那些玩得相熟的朋友也会跟着一起去。 有理有据,进退得当,只是总让人有种微妙的膈应感。 [23]真心? 庄一寒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每次当他快刀斩乱麻想撇清和蒋晰的关系时,对方总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就让人察觉到端倪了。 对方该不会在钓着自己吧? 这个答案荒谬到让人觉得可笑,蒋晰连婚都订了,居然还敢钓着他? 事实证明缺爱会让人变得愚蠢,而当蒙蔽在眼前的迷恋逐渐消散时,人也会跟着清醒过来。 庄一寒冷眼看着蒋晰的小把戏,正准备回绝,结果刚刚打个“不”字,车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笃笃笃”的闷响,惊得他手一抖,差点连手机都飞出去。 “开门。” 陈恕双手插兜,不知何时站在了车窗外,他今天穿着一身简约的黑白色运动装,显得身形高挑劲瘦,头上戴一顶黑色棒球帽,在阴影遮挡下只露出一个线条分明的下巴,天边和煦的阳光压过了他周身如影随形的阴霾,终于多了几分青春洋溢的学生味。 梧桐树荫已经开始枯萎掉落,而他却是正当好的年纪,那种旺盛到腐烂的生命力在陈恕这具阴暗而又年轻的身体上得到了具象化的体现。 庄一寒见状先是一愣,随即莫名有种被抓奸的心虚感,他不着痕迹关掉手机屏幕,把车门解锁。 陈恕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顺手把帽子摘下来丢到一旁,那张蛊惑人心的脸暴露在空气中,迎着车窗外倦怠的阳光,惊艳得让人移不开眼。 庄一寒原本正在沉浸式欣赏今天显得格外帅气的陈恕,忽然听对方冷不丁问道:“你刚才在和谁发消息?” “” 这句话问得有些突然,因为陈恕是个很懂分寸感的人,任何有关庄一寒的私密事,只要对方不主动说,他就从来不主动过问,事不关己的态度没少让庄一寒感到挫败。 今天好不容易问了,偏偏是这么个操蛋问题。 庄一寒不免感到一阵牙疼,憋了半天才憋出两个字:“蒋晰。” 以他的性格是不屑撒谎的,更何况也没聊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不过碍于他和蒋晰以前有过那么一段求而不得,多少有些心虚作祟。 庄一寒不由得庆幸起来,幸亏自己以前没和陈恕说过蒋晰的事,对方也不认识蒋晰,估计只当是普通朋友,应该不会追问太多。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陈恕今天就像见了鬼一样,饶有兴趣的追问道:“蒋晰?就是上次和你喝酒的那个?你们在聊什么,我可以看看吗?” 庄一寒闻言眼皮子一跳,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想看我手机?” 陈恕歉然问道:“是不是有些冒昧?” “” 如果换了以前,庄一寒大概会冷笑一声,反问一句“你觉得呢”,并觉得对方蹬鼻子上脸不知道分寸,但是现在 庄一寒动作僵硬地把手机解锁递过去,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也没聊什么,他让我下周二带着你一起出海散心。” 庄一寒不是个喜欢在手机上撩骚的人,所以和蒋晰的聊天记录挺干净的,最多就是公事往来,以前虽然有主动约过饭,不过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陈恕应该翻不到那里。 陈恕并没有接过手机,只是扫了眼屏幕,他看见输入栏里一个还没来得及删去的“不”字,笑了笑:“你不想去吗?” 庄一寒确实不想去,但架不住蒋晰最后说让他带上陈恕一起,万一自己一口回绝,难免让陈恕多想,以为自己不愿意带他,而且方倚庭他们都去了,再拒绝难免显得另类,要知道避嫌这种事如果做得太过了,只会让人觉得心里有鬼。 再则度假岛他也投资了一笔数目不菲的资金,就算现在不想和蒋晰有所牵扯,股份抛售的事也得当面商量。 庄一寒这么一想,到嘴的话便改了口风:“没什么,我想着下周二有个跨国视频会议,不一定有时间,现在想想改期也行,反正也有很久没出去旅游了,就当散散心,你也陪我一起吧。” 陈恕却道:“我周二有课,可能没时间。” 庄一寒身形一顿:“请假不行吗?” 陈恕望着他静默不语,大概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傻。 “” 庄一寒抬手松了松领带,莫名生出一股微不可察的烦躁,却不是因为陈恕不愿意请假,而是对方好像对于和他有关的一切都不那么热衷,皱眉道:“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你难得散散心,为什么不去?” 陈恕伸手揉了揉庄一寒的头,轻而易举就抚平了对方烦躁的情绪:“那我请两天假吧,反正课程内容差不多也学完了。” 庄一寒察觉到后颈传来亲密的痒意,无意识偏了偏头,也不知为什么,刚才还揪在一起的心瞬间就展了开来,他一动不动盯着陈恕,似乎是怕他反悔:“那就说定了,周二一起出海?” 陈恕眼中笑意深深:“我骗过你吗?” 庄一寒这才神色稍缓,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你倒是敢。” 不知想起什么,忽然又来了兴致:“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陈恕不解:“什么地方?” 庄一寒不肯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语罢直接发动车子,朝着目的地驶去,丝毫没察觉到陈恕肩头盘踞着一条旁人看不见的黑蛇,蛇瞳猩红瑰丽,难掩玩味。 其实陈恕就算对出海没兴趣,为了弄明白蒋晰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也会跟着一起去的,他却偏喜欢勾着庄一寒的心,一上一下,时紧时松,忽喜忽忧。 庄一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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