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双手接力,转动着杯身。 谏臣也在对面坐下来,问:“你读过《帕洛马尔》吗?” 王子舟飞快回忆了一番,随後意识到这可能并不是什么新话题,而是在延续《悟净出世》的讨论。《帕洛马尔》是有些特别的小说,全书虽然是以“帕洛马尔(Palomar)”这个第三人称视角展开,但因其表达的触角琐细敏锐到了极致,也可以看作就是作者卡尔维诺本人的观察、思考与结论。 作者在书写时隐藏自己,又终究会暴露自己。 在王子舟模糊的印象里,《帕洛马尔》出版一年後,卡尔维诺就去世了。这完全称得上是他最後的作品之一——生命末期,落笔已懒得掩饰,暴露也像是刻意为之。 王子舟几乎是将帕洛马尔看作卡尔维诺来读的,偶尔也看成自己——当作者的表达与我的经验、感受发生重叠,那一瞬间,帕洛马尔也是我。 “我太早之前看的,记不太清了。”王子舟回说,“只剩下一些感受层面的印象,和读《悟净出世》时有相似的体验,是那种……” 她不由皱起眉头:“徘徊于不可知、不可捉摸的巨大画面之前,茫然不安的心绪。我觉得,中岛敦虽然给出了《悟净出世》的结局,但那结局在我看来是妥协式的、无可奈何的,并非他真正求索的,或者说勉强求索到了,但并不能完全解决那些困顿与不安——写完《悟净出世》的中岛敦,仍然会被那些问题所持续困扰;《帕洛马尔》也一样,关于最终必须面对的死亡,卡尔维诺提出了那么多的解决办法与说辞,但最後也只是很荒唐地让帕洛马尔在思索这些问题的时候突然死去——这分明就是没有解决问题嘛。” “不可能解决的。”王子舟忽然悲观地说了一句,“存活着的事实。”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掉进名为痛苦的沼泽。在她的分类里,痛苦是区别于其他情绪独立存在的,悲伤、焦虑、恐惧、喜悦这些,往往都是因为具体的事件,而痛苦毫无由来且分外抽象,一旦跌落其中,需要耗费许多力气,才能抽身而出——有人说这是源自对死亡的终极恐惧,也有人说,是因为“渴望成为万物,万物却不可知”所带来的挫败。 林林总总。 王子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所有的潮热都退去了。 在痛苦的沼泽里,连过敏这种事都不会存在。 像濒死的鱼,躺在旱地上徒劳地张歙腮部。 好在窗外还有蝉鸣,还有“滴——嘟——滴——嘟”的救护车声,像安全绳索一样牵引着我离开那个沼泽。但安全绳也并非时时刻刻都管用,王子舟也警惕着,万一它突然失效了怎么办? 危险的念头。 “那是什么?” 有人觉察到了她的处境,顺手拽了她一把。 王子舟从沼泽里跳出来,循他所指看过去。他指向对面墙上那个无痕胶贴上的相框,相框内装着的是一页文稿,白底黑字,以及密密麻麻的圈红与批注。 “啊,那个——”王子舟有些愧赧,“是我收到的第一份审校返稿,用红笔改了好多好多,看起来是不是像血书?” 他回头看她一眼,好像很容易就想明白她把这样一份返稿裱起来的原因。 我们在意,在意的事。 “刚收到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他问。 “是生气吧?”王子舟犹豫了片刻,说,“我的翻译有那么不堪吗?要改到这个地步?但是——”她停顿了一会:“把返稿批注看完,又觉得我翻译得简直狗屁不通,紧接着就会觉得自己不行,怀疑自己。” 专制君主独独向谏臣暴露了自己。 谏臣注视着她。 王子舟呼吸都暂停了。 我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我对谁也没有这么说过。这种根本不受控制的剖露慾望,就像是过敏的後遗症。 王子舟内心正煎熬,谏臣又问:“那些是你画的吗?” 相框旁边,还用无痕胶贴上着二十来张方形纸片,纸片上画着各种规则的图形与线条,都没有上色,只是反覆盘绕、堆砌。 “是哎。”王子舟说,“压力大的时候我就喜欢画这种东西,都是乱涂乱画的。” “你学过画画吗?” “没有。”王子舟说,“我没有上过兴趣班,也没有什么兴趣特长。” “我也没有。”谏臣附和道。 “你不是会吹笛子吗?”王子舟脱口而出。 谏臣回头看她。 他微微敛目,眉头也蹙起:“是蒋剑照告诉你的吗?” 专制君主咋舌。 谏臣若无其事转过头,重新去看墙上贴上着的那些方形纸片。 王子舟心想,历史上有死于话多的皇帝吗,应该有吧?那就是我。她捧起杯子,把剩下的咖啡喝完了,再看对面,大概才喝了一口。 她也不想提醒他。 只是说:“对了,我之前翻译的书都会告诉蒋剑照,《小游园》的事我还没和她说。但她过几天要来,她如果看到了问起来,我要怎么说,可以告诉她《小游园》是你写的吗?” “不用问我的。”他回过头来说,“你想告诉谁,就可以告诉谁。” “话是这么说,但我认为事先徵得你的同意比较好。”王子舟说得很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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