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见他就太监怀里拼命摇尾巴。太监把它放下,它乖乖坐着看弘晖,尾巴不停摇。 弘晖蹲下对它伸手,“造化,过来。” 造化这才箭一般直扑到他怀里,弘晖干脆坐到地上,抱着造化亲热了好一会儿,又拿着绣球陪造化玩追球。 四爷一直书房窗前看着,见弘晖到后来被造化逗得都哈哈笑出声了才放下心来。他窗前冲弘晖招手,把他叫进来,这才开始说这次宫里事。 弘晖从外面进来一头一脸汗和土,两手包括脸上都是狗毛。四爷让人侍候他洗漱,屋里阴凉让弘晖心渐渐提起来。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不安心再次忐忑起来。 四爷道:“弘晖,这次事你做很好。” 弘晖本来垂手听训,一听这个就猛得抬起头来,惊讶混和感动让他看起来像这个年纪男孩了。 四爷难得冲他露出了一个慈爱微笑,赞赏欣慰拍了拍他肩,说:“我想你也看出来这是有人故意整你,你从头到尾都非常镇定,冷静,没有冲动,这就是你做得好地方。阿玛为你骄傲。” 如果弘晖跟十四似,发现被人整了以后就掀桌子大骂,跟先生或谙达争吵,纠结他到底有没有犯错,先生和谙达该不该罚他,那四爷才真要失望了。 被人怎么整不重要,重要是为了什么被人整。 前者只会激化矛盾,逼着对方换个别方式继续整人。后者才能解决问题。 弘晖年幼,四爷对他要求不高,此时只需要他冷静沉着不冲动就够了,余下自然有他这个阿玛。 四爷说完,就等弘晖问他是谁整他,原因是什么,他也正好能够多点儿子几句。 可弘晖听了他夸奖就心满意足了,委屈也没有了,反而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还有做得不够好地方,他道:“弘晖惭愧,没有牢记阿玛教导,宫里疏忽功课了。” 四爷:“……”这不是重点。 不过小孩子能想到功课也够了。既然他对下面事还没有兴趣,就不急着教他了。什么事都要自己先开始思考,才能事半功倍。 说完这些,四爷亲自带着弘晖回了福晋那里。 福晋早就盼着弘晖回来,却听说四爷接了孩子回来后直接去了前院书房。她一直等到晚膳前才见到这对父子。 让她惊讶是,弘晖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忧害怕,失神彷徨,反而显得神采奕奕。 她悬了几天心终于能放下了。 四爷把弘晖送来后,告诉福晋明早要带弘晖和他哈哈珠子去跑马。这算是对乌拉那拉家补偿。 福晋替娘家谢恩,送走四爷后,她拉着弘晖仔细问了一遍宫里发生事起末。 弘晖被她带着又回忆起了当时事。 福晋问完正沉思,发现他神色不对,疼爱搂着他道:“弘晖,不怕,现没事了。” 弘晖想起过完家三天还要进宫就忍不住害怕起来。 福晋早叫太医开好了安神汤,让他喝了一碗后就去休息了。 半夜,弘晖做了恶梦。侍候他贴身太监听到他惊叫马上过去看,却不敢把他叫醒,据说做恶梦人被叫醒会丢魂,连滚带爬去报给福晋。 大嬷嬷不敢耽搁,马上叫人去告诉四爷。 因为明天要带弘晖去骑马,四爷还打算盘算一下直郡王和太子事,这天是歇书房。大嬷嬷派人直接去了书房,但一路奔跑还是把东小院也给惊动了。 李薇肚子接近四个月了,晚上睡着就不容易醒。 玉瓶和赵全保是听见动静就起来,先把东小院给围得严严实实,再点人数。确定没有人趁乱做怪后,玉瓶叫玉朝去看住院子里侍候人,她跟赵全保商量要不要去打听一二。 赵全保摇头道:“不用。正院大晚上闹起来,不是福晋就是那三个小主子。明天肯定能知道消息。” 话虽如此,赵全保还是没敢放松。听说四爷也过去后,他确定肯定是有大事了。就是不知道是福晋还是谁? 私心里,他是盼着是福晋或是弘晖阿哥。 满人没那么多规矩,不管是福晋或弘晖哪一个出事,对东小院来说都是好事。 过了几刻后,前院开门去请太医了。二半夜不能从太医院请,但相熟太医还是请得来了。 赵全保一直前院书房处套关系,玉朝哥哥是门房里人。太医请来后不到一刻,赵全保就得到消息,请来童太医是专精小儿科。 赵全保感觉就像庄家开盅前大喊买定离手时,他已经赌赢了一半局,这剩下一半能赢吗? 正院闹了一夜,早上李薇起来时见玉瓶看起来有些亢奋,开玩笑道:“昨晚上去哪儿做贼了?” 玉瓶悄悄伏耳说了几句,李薇惊讶道:“弘晖阿哥受惊了?” 正院里,四爷交待福晋仔细照看弘晖就去送童太医了。弘晖喝了药正睡,今天跑马自然也不用去了。 童太医说很严重。弘晖是受了惊,一直压心底。昨天一下子发出来了,今天估计还要有几天惊寐不安。药只能吃三天,其余还是要看他自己排解。 排解得好,不过是一场小病。排解不好,耗损心血可不是什么好事。 福晋坐弘晖榻前掉眼泪。 四爷离开后,站花园湖心小亭里望着湖面发呆。弘晖年幼,心志不坚他是有准备。可明明回来后已经看着无事了,怎么夜里又做起了恶梦? 史书上不乏被人气得吐血和气死人。但他万万想不到,弘晖也是这样,凡事放心底过不去,这是少年早夭之象。 往近了说,纳兰容若是满人中少有人才,皇上一再圣宠,却抵不过他心窄气高。有多好才华都这么统统辜负了。 他宁愿孩子愚笨些,也不要他…… 四爷握紧手,徐徐叹出一口气。 日后对弘晖,不可太过严苛了。反正都有他这个阿玛,保他一世荣华富贵是没有问题。也不需要他多精明能干,笨些就笨些吧。只求他无病无灾。 108一盏心灯 18、一盏心灯 童太医走时交待那药多只能喝三幅,要是晚上不再夜惊,那就好不要再喝。还有,他听石榴说弘晖喝过一次安神汤,道孩子好不要用安神汤。 “多让孩子宽宽心,这比什么药都强。”童太医家里几代都是看儿科,儿科又称哑科,小孩子哪哪不舒服,他自己一般说不清楚,所以童太医早练了一双厉眼,看到弘晖时就看出这孩子心事重,问诊时就会说没事,已经好了。可面色发白,少血色,眼神惊惶。明摆着是没好。 大概是见阿玛额娘被他闹成这样,有些过不去。 出府前,他犹豫再三,还是嘱咐四贝勒道:“四爷,小老儿托个大,贵府大阿哥……年纪尚幼,四爷还是宽着些好。” 有了童太医话,四爷也担心弘晖身体,就不再强要他挪回前院休养,让他留正院,让福晋好好安慰他。 太医说了药不可多喝,福晋就让人把药捡回来后先备好,等晚上睡觉前再熬给弘晖喝,要是今晚没事,那就只用这一副。 弘晖昨晚就没睡好,夜惊是一个,等贴身太监把福晋和四爷都叫来后,他这屋里屋外都是人,醒来后就没再睡着。四爷要他睡,他就乖乖躺下闭着眼睛,暗地里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屋声音。 等大半夜把太医都给喊来了,他觉得难堪了。幸好太医说他没什么病,药也是可用可不用,能自己恢复过来就不必喝了。 弘晖就打定主意今天晚上就是熬一夜都不再做恶梦了。 他特地叫来贴身太监嘱咐:“晚上我要是再做恶梦了,你悄悄把我喊起来就行了,别惊动阿玛和额娘。” 他贴身太监今天就差点挨了板子,还亏得他夜里警醒过来看了一眼阿哥,四爷说他板子先记下了,要是日后不精心侍候,连今天板子一块打。 反正主子有事,倒霉都是下人。阿哥只要有个不舒服,他们就是现成挨板子,连求饶都没用。因为要是他们照顾得好,阿哥怎么会生病? 太监哪里敢应?立马跪下拼命磕头。 弘晖见他几下就磕得脑门见血,马上小声喝止他:“行了!起来!”他正怕再让额娘忧心,他贴身太监脑门带伤出去还能不被人看见?这又是一个事! 太监不敢再磕,灰溜溜退出去,以袖掩额躲到角屋里把脸洗干净,还借了丫头粉来擦,好遮住伤口。阿哥一贯不爱给福晋添麻烦,问他什么都说好,什么事都想自己做得好好,不叫四爷和福晋操一点心。 主子这么上进,他们这些下人自然不能拖主子后腿。 小太监扑上粉,仔细看看遮住伤口了才敢出去,就是人人一见他都说他今天脸看起来特别白。 弘晖事闹了一夜,早上四爷自然忘了叫人去通知乌拉那拉家人不必来了。结果他们一早过来,顺利进了府,得到却是弘晖阿哥需要修养消息。 福晋也是才想起昨晚四爷跟她提过今天要带弘晖去跑马事,她想让弘晖好好休息,就不叫他们进来了,再把昨天特意准备给他们礼物拿出去。 丰生额四人穿戴整齐进来,打了转又出去了。 拿着礼物也不好干站四爷府门口,丰生额几个只好往回走。出了这条街,丰生额拉住马,犹豫问其他兄弟:“刚才是不是该去向四爷请个安?” 进府一趟白进了?没见着弘晖阿哥,那是因为阿哥后院,他们二道门外就停下了。可过府一趟,难道不该给主子磕个头? 丰生额都犹豫了,剩下三个就说不出‘咱回吧这安不必请’这样话来。 于是四人调转马头,再回到四爷府。 门房刚才就见过他们,再问:“几位小爷可是有什么拉下了?”乌拉那拉家人,怎么说也是府里自家人了,门房自然不会不客气。 丰生额道:“请这位大人通禀一声,咱们想给四爷磕个头。” 哦,求见四爷。 门房这回就把话递到前院去了。不多时就有人过来请他们进去。 一路来到前院书房,书声朗朗传来,丰生额几个听见有人读书,马上伸头看是不是弘晖阿哥。只是隔着窗户看不清楚人影。 刚安拉拉丰生额衣服偷偷道:“不是咱们小主子。” 四人仔细一听,果然不是。 另一个道:“听说府里还有两位小主子,是……”说着把后面话吞回去没敢直说,可四人都知道啊。乌拉那拉家不说时刻盯着四贝勒府,也不至于连府里有几位主子都不知道。 李侧福晋,那可是他们乌拉那拉家响当当人物。 四人家里偶尔见到叔伯婶子说话时,个个眉眼乱飞从不敢直呼其名,跟有什么忌讳似。搞得家里小辈提起这位侧福晋,也是噤若寒蝉。 他们想像中,这位传说中侧福晋不说是狐狸精托生也差不多了。 四爷正给两个儿子讲课,出了弘晖那件事后,他也不自觉软和了些,讲课都不敢讲深了。以前一早上至少要讲两篇,今天讲一篇不说,布置下抄写也只有寥寥十遍而已。 乌拉那拉家四个哈哈珠子也算是自家子侄,四爷想着人既然来了,不如就叫进来说说话,若时间合适也可以留一顿饭。 正好弘昐和三阿哥已经完成抄写,四爷正阅看,三阿哥捧着自己那十遍狗爬字专心看阿玛批阅哥哥,一抬头就见到四个不认识小哥哥站门外。 他把自己字往桌上一放,蹬蹬蹬跑过去问:“你们是谁?” 丰生额带头扑通扑通四人就跪下了,齐声道:“给小主子请安。” 三阿哥很有大将风度一挥手:“起来吧。你们是谁啊?是阿玛给我找哈哈珠子吗?” 他见过弘昐哈哈珠子,四人全是四爷专门挑门下奴才家儿子,这四人跟弘晖一样,来十天歇三天。他们来时候是住府上,弘昐写字他们磨墨捧书,弘昐拉弓他们抱箭,弘昐骑马他们牵马。 虽然不比弘晖都是母族表兄弟那么亲密,但也是四爷仔细挑选,都是这些年投到他门下非常忠心奴才家里孩子。 三阿哥日后也是这样。没办法,李家不像乌拉那拉家那么大,能找出不少族中子弟送进来。李家满打满算才有李薇四个弟弟,还只有三个成亲了。李文璧那一辈亲兄弟是只有他一个留下来,其他都是堂表兄弟,跟李家不算亲热,而且也实入不了四爷眼。 四爷原本也是很想抬举李家,无奈连弘昐一个四人都凑不齐,干脆也不费这个劲了。要是选进来一两个,弘昐难免亲近自家人,四个哈哈珠子就要分成两边,无异这对弘昐不是好事。 三阿哥只知道哥哥比他多了四个人陪他玩,跟太监可不一样。他也想要就去求四爷,四爷就告诉他日后会给他。 这个日后三阿哥理解里,差不多也就是今天了。就这他还嫌时间太长了呢。 他话一出口,原本都起来了丰生额几个差点再跪下去。幸好四爷和弘昐都听到了,比起弘昐吓了一跳,四爷只是觉得好笑,喊三阿哥回来,也把丰生额等叫进来,道:“这是你大哥哈哈珠子,是福晋娘家人。你们喊哥哥就行了。” 丰生额赶紧推辞道:“奴才们不敢当。”被四贝勒府三阿哥喊一声哥哥,要折寿了。主子管奴才叫哥哥,这是抬举。奴才敢接,这叫放肆。 他们要真敢答应一声,回去屁|股非被打烂不可。 三阿哥马上也回来见客状态,文绉绉道:“是我失礼了,诸位哥哥莫怪。” 丰生额几人连连摆手:“不怪,不怪。”哪里敢怪?小主子您别开玩笑。 弘昐也上前与他们见礼,互相躬身拱手,当然丰生额等是侧身避开。 四爷见正好有客到了,叫苏培盛:“去后面看看,弘晖要是这会儿好些了,就叫出来见见人。” 苏培盛亲自过去请。去正院传话非他不可,敢叫张德胜跑一趟都是他怠慢了。 弘晖正屋里歇,丫头和太监也不敢叫他看书写字,恐怕费了神,只道‘哥儿歪一歪吧’。难得轻闲下来弘晖反而不习惯了,屋里如困兽般转圈。 苏培盛话算是来正是时候,他忙道:“没事了,我这就随苏公公去。” 两人先去跟福晋说一声,福晋有心让弘晖多歇一会儿,可是四爷叫,她也不好拦,只能嘱咐弘晖:“见见人说说话也好,只别太耗神了,也别骑马拉弓。说完了话就回来。额娘叫人给你炖了汤,一会儿用一碗。” 见弘晖与苏培盛走了,她站门口担心望着他小小背影,远看显瘦小。 前院里,四爷正叫丰生额四人写字给他看。马上就要用午膳,也不好叫他们去拉弓跑马,考他们功课又显得太正式了。 四爷对自己一笔字还是自信,叫他们写出来指点一二,既显得亲近,又够温和。 弘昐两个也跟着一起写。弘晖来时,屋里人正写着,四爷看到他,也不叫他见礼,招手叫他进来小声道:“你也去写两笔。” 站桌前,一拿起笔,弘晖一上午焦躁都没了,他深呼吸了几下,一气呵成写了一篇《劝学》。荀子这篇文近两千字,他写完时候其他人早就收了笔了。丰生额几个很习惯过去帮他铺纸磨墨。 弘昐和三阿哥站一旁,三阿哥小声道:“大哥好认真……” 弘晖写时候,确实整个人给人感觉都不一样了。如果说平常他是温柔和善,写字时就显得凌厉了几分,严肃了几分。 四爷以前看到只会觉得弘晖这叫有气势,现却感觉这孩子太紧张了。有时人要悠着劲来,旁人都使三分力,你使十分力只会显得不合群。 刚才弘昐和三阿哥都知道他要看是丰生额四人字,他们两个只是陪着写而已,所以只要不丢脸,不被人比下去就行。所以弘昐写了两首诗,三阿哥抄了一首。 丰生额四人倒是都写了自己拿手,练得好一篇字,长短不等。有短只有一首诗,有长也是像弘晖这样一大篇。 不是说弘晖这样写得不好,他是主子,他干什么都是好。 只是事事全力以赴,人怎么能顶得住?狮子搏兔用全力是肚子饿,不饿时候猛兽也不会见一个猎物就咬死杀掉。 弘晖,他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四爷叹气,应该要让他学会放松。 评字时,自然弘晖佳,弘昐次之,丰生额排第三,其他人依次,三阿哥字四爷没评,只是摸了摸他小脑袋就让他下去了。 四爷一人赏了点东西,弘晖和丰生额四个都得了厚赏。留他们用了午膳,才叫弘晖回后面,丰生额四人告辞。 他对弘晖道:“回去不必急着温书,去抽一回陀螺吧。上次不是有一手练得不够熟?” 弘晖这次宫里没顾得上抽陀螺,宫里堂兄弟们都会比着抽这个。他不算很有兴趣,听了四爷话也只当成一件功课来完成。 回到后院,叫人拿来陀螺就练起来。 福晋坐屋里看着,算着有一刻钟了,就叫他停了,叫进来喝了补汤让他回去歇着,道:“玩这个不着急,等你好了再玩。去歪一歪吧,养养神。” 晚上,弘晖喝了药,努力熬到三撑不住睡了。守夜小太监就睡他脚榻旁,一夜都不敢睡实竖起耳朵。幸好,大概是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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