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擦不干净,每每一擦完便会有新的冷汗渗出来,他只得紧紧抓住了她的手,盼着她能因此睡得安稳一些,却不防备那只小爪子冰凉,冰得他掌心都颤了一下。 他环顾四周,见炭盆几乎要灭了,连忙起身收拾了一下,等炭盆重新旺起来,他身上的酒意几乎全醒了,再去看谢蕴时便多了几分复杂。 还好人睡着,根本没发现他来了这里。 等事情问清楚了,他就假装自己没来过吧。 他心里叹息一声,重新在床边坐了下来,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颈侧那青紫的痕迹上,他很想碰一碰,却又怕自己没轻没重,犹豫许久还是退而求其次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给她搓揉冰凉的指尖。 等那只手逐渐温热起来的时候,玉春带着太医来了。 他原本只传召了廖扶伤,张唯贤却也跟了过来。 这种小事他自然不会在意,注意力还都在谢蕴身上,先前他查看勒痕时将对方的领口扯开了,连锁骨都露了出来,太医在自然不好如此失礼,可肿胀得这般厉害,合上衣领怕是又要摩擦的不舒服。 他犹豫片刻,抬手将衣领又拽了拽,然后扯下了床帐子。 廖扶伤欲言又止,听说人险些被人缢死,他们理应查看一下勒痕的,可殷稷将人挡得严严实实,他又无从查看,刚斟酌着开口,却是只说了个话头就被张唯贤堵住了。 “廖太医还是年轻,等你再多几年经验就知道了,这望闻问切要灵活而变,不可墨守成规。” 殷稷不想听他们废话:“快些。” 张唯贤连忙上前一步挤开了廖扶伤,探手去给谢蕴把脉。 廖扶伤也没有多言,论从医的时间他的确差了张唯贤好些年,何况对方还是院正,既然那么说他也只能将查看伤口的要求给咽了下去。 “回皇上,”张唯贤已然开口,“谢蕴姑姑只是受惊过度,并无性命之忧,静心修养两日便能安然无恙。” 殷稷的眉头仍旧皱着,他自然看得出来谢蕴性命无忧,可仍旧是后怕,下手如此狠辣迅疾,若不剪除,必定后患无用。 “去开个合用的方子。” 张唯贤连忙应声,躬身退了下去,廖扶伤也匆匆诊了脉,跟在张唯贤身后与他一同去商量方子。 内室再次安静下来,殷稷这才撩开床帐子,目光再次落在她颈侧,眼底逐渐积聚起风暴。 “不管是谁,这笔账我都会讨回来……” 仿佛是怕谢蕴睡梦中也会听见这句话,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朕只是厌恶他们不把朕放在眼里,和你没有关系。” 玉春端着热汤进来,正好听见他嘀咕,却也不敢问,恭恭敬敬的将汤碗递了过来,殷稷确定谢蕴还没醒,这才接过勺子小心翼翼地喂了她两口。 等他放下勺子的时候,两个太医已经商量好了方子,拿过来给他过目,他不通药理,只粗粗扫了一眼,见都是些补气养身的药材便点了点头:“去熬上吧。” 两人连忙退了下去,眼见张唯贤越走越快,廖扶伤小跑着追了上去:“院正留步。” 张唯贤满脸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廖太医有何事?” 廖扶伤面露忧虑:“院正方才有没有发现谢蕴姑姑的脉象有何处不对?虽的确是脉沉无力,可隐隐又有大起大落之象,颇似热盛邪灼……” 张唯贤听得眉心一跳,忙不迭否认:“廖太医怕是最近太过忙碌,诊脉诊错了,我不曾看出异样。” 起初听说是谢蕴有事,他还以为是对方毒发要殒命了,怕被人看出端倪来这才匆匆跟了上来,还拦着廖扶伤望闻问切,没想到对方只是被人吊了吊,并没有性命之忧。 他失望至极,人不死他本就危险,现在廖扶伤这隐约有所发现的言辞,越发让他胆战心惊,身体不自觉紧绷了起来。 廖扶伤却并未察觉他的异样,闻言只是多了几分困惑:“是吗?这谢蕴姑姑的脉先前就有些古怪……” “且不可胡言乱语,”他再次开口,“宫中贵人忌讳颇多,你年轻,要学的东西还很多,谨记多说多错。” 他端起架子来教训,廖扶伤毕竟没有实证也不好多言,只能拱拱手退下了。 张唯贤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阴沉下去,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他痛快……那毒为什么还没有发作? 他思前想后,偷偷折返了回去,本以为门口有人守着他是进不去的,却不想他刚到地方,那两人就被传了进去,他连忙抓住机会溜了进去。 正殿里,两个守门内侍一进门就被殷稷铁青的脸色吓得跪伏在地,谢蕴出事他们两个难辞其咎。 “今日晚间谁来过?” 殷稷沉沉开口,眼底的杀意毫不遮掩,两个内侍对视一眼,似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犹豫许久都没有声音。 玉春上前踹了其中一人一脚:“放肆,皇上问话竟敢不回,脑袋不想要了?!” 两个内侍这才磕了个头,连声为自己求饶:“皇上饶命,奴才不是不想回,是不知道该怎么回。” 殷稷心里其实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后妃再猖狂也绝不敢违抗他的命令,能做到的只有一个人。 “实话实说,朕恕你们无罪;若有一字虚假,两罪并罚。” 两人似是得了保证,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他们再次磕头,异口同声道:“回皇上,奴才二人一直守着门,今日晚间除了祁大人,再无旁人来过。” 第356章 朕跟你姓 殷稷眼神狰狞:“你们说什么?” 他腾地站了起来,抖着手指向内室:“无人来过她的伤是怎么来的?!祁砚勒的不成?!” 两人齐齐一抖:“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真的没见过外人来,应该也不是祁大人做的,我们没听见姑姑喊……” “还敢隐瞒?!” 殷稷抬手抓起茶盏,狠狠砸在两人身前,“没有外人,也不是祁砚,谢蕴自己勒的不成?!狗奴才,你们把朕当什么?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戏弄!” 他一把揪住一人的领子,硬生生将他从地上半提了起来:“老实交代,长信宫的人是不是来过?” 内侍瞳孔一缩,骤然回想起方才的情形,那时候他们被长信宫的人压在地上,挣不脱逃不掉,更无法求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蕴险些被他们勒死。 后来不知道谢蕴说了什么,那群人竟然留了手,他们也跟着松了口气,后来祁砚来了又走,幽微殿大门也被合上,他们本以为事情会到此为止,却没想到刚入夜就又有人来了。 对方捂着头脸,遮挡得十分严实,认不出来是谁,可却拿出了一些物件,皆是他们家中人所有的,只这一个动作就让他们没了反抗的勇气。 “记住,今天没有不该来的人来这里。” 那是对方说的唯一一句话,却诅咒般将两人困住,他们答应下来,哪怕明知道骗不过皇帝,明知道谢蕴一旦开口说出实情,他们绝无生路。 可一个人死总好过全家死。 两人别无选择。 “没有,今天真的没有人来……” 殷稷没想到这种时候两人还敢欺瞒,他狠狠将人掼在地上,睚眦欲裂:“混账,混账!来人,拖下去打,打到他们说实话为止!” 玉春连忙去喊了禁军来拿人,却不想就在禁军进门的瞬间,那人忽然站起来朝着柱子撞了过去,一瞬间鲜血四溅,连殷稷的衣衫都布满了血迹。 这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众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奴才……没有……” 那内侍挣扎着说完一句话,“砰”地栽倒在地,再没了声息。 众人终于回神,玉春吓得一抖,心跳险些停了,好在没有尖叫出来,眼见殷稷衣衫脏污,忙不迭上前为他擦拭,却不想越擦越多,竟颇有些触目惊心。 殷稷挥开他,目光落在那内侍身上,禁军正在查看,见他看过来连忙跪地回话:“回皇上,已经死了。” 殷稷神情略有些茫然,他不过是逼问几句,就死了? 他虽一向知道人命不值钱,手上也沾了不少人的血,可这人为他所用,他从未想过要杀他。 何至于此? 他怔怔回不过神来,冷不丁耳边一声惊呼,竟是另一个内侍想要咬舌,好在禁军就在对方旁边,眼疾手快地卸了对方的下巴,一口浓稠的鲜血却仍旧自那人口中溢了出来。 “皇上,怎么处置?” 殷稷看着满地的血迹迟迟没言语,此情此景,真是像极了这二人为留清白,不惜以命相证。 他有些疲惫,扶着椅子慢慢坐了下去:“带下去吧,别让他死。” 禁军应了一声,很快将人带了下去,尸体也清理干净,只是柱子上那殷红的血迹却留了下来。 殷稷看看那血,又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半晌仰头闭上了眼睛:“玉春……是朕错了吗?朕冤枉他们了吗?” 玉春鼓了鼓勇气才小声开口:“您是皇上,皇上是不会有错的。” 可同为奴才,他难免物伤其类,神情间不自觉带了几分怜悯。 殷稷叹了口气,手掌微微一抬:“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玉春连忙躬身退了下去,外头有喧哗声,仿佛是祁砚终于追了上来,却又被玉春拦了回去。 殷稷没有睁眼,他现在不想听,也不想看,就想什么都不想的自己待一会儿。 脚步声却忽然响起来,慢慢由远及近,然后内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殷稷?” 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带着惊喜,随即脚步声逐渐急促,有人快步朝他走了过来,一道影子将他笼罩了起来。 “你真的来了?方才我还以为是在做梦。” 带着凉意的手握上来,殷稷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谢蕴那张逐渐红润起来的脸颊,又看了看自己被紧紧抓着的手,喉咙忽然一哑:“谢蕴……” 谢蕴并未想过会如此轻易就见到殷稷,她知道他对自己有多失望,她其实已经做好了再也见不到他的准备了。 “你是来看我的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对答案却并不在意,不管殷稷是来做什么的,她都为这次见面而高兴。 殷稷却并没有嘴硬,他轻轻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颈侧:“是,祁砚说你险些被人缢死,我就来了……” 谢蕴下意识摸了下脖子,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对祁砚是该感激还是该怨怼。 她并不想这件事传到殷稷耳朵里。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殷稷怔怔看着她,几个呼吸后才叹息一声:“我现在知道了……” 他反握住谢蕴的手,神情悲凉:“谢蕴,你告诉我实话,今天有没有外人来过?有没有对你动手?” 谢蕴一顿,她看了眼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白绫,思绪有些乱,祁砚有没有和殷稷说实情? 外头的两个内侍又说了些什么? 她有些理不清头绪,半晌才摇了摇头:“没有。” 她知道殷稷不信,但至少她不能牵扯到长信宫去,哪怕是随便找个宫人顶罪都好。 她屏气凝神等着殷稷的追问,然而对方却沉默了下去,竟是一个字都没有再问。 谢蕴有些意外,抬眼朝他看了过去:“你……” “谢蕴,”殷稷叹息着打断了她的话,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无力,“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谢蕴被问得满心茫然:“我做什么了?” 殷稷忽然狠狠拍了下桌子:“你做什么了?先是绝食,又是自缢,下一次是不是就要中毒了?” 他忽然发作,谢蕴毫无防备,被惊得心脏突突直跳,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捕捉到了殷稷话里的重点。 “你说……自缢?” 她不可思议地看过去,“你觉得我用苦肉计在引你来?” “不,”殷稷冷冷摇头,“朕没有这么大的分量,只是见一面而已就让你冒这种风险……你必然是另有所求,让朕猜猜,你是觉得已经风平浪静,所以想走了,是吗?” 谢蕴被气得浑身哆嗦,她若是想走,当日回宫时就已经跟着谢淮安走了,何必等到今日! “殷稷,你浑蛋” “朕岂止是浑蛋,还是蠢货,被你骗了一次又一次!” 殷稷怒而起身,一字一顿道,“谢蕴,朕若是再踏进你这幽微殿一步,朕就跟你姓!” 第357章 好,我不闹了 他转身就走,谢蕴回神,连忙跟了上去。 她气昏了头,竟然在这种时候和殷稷置气,他们之间隔阂那么多,他不信自己很正常,她怎么能因为这种事生气。 她追进雪地里,一把抱住殷稷的胳膊:“别走,殷稷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人,我若是要用苦肉计,绝对不会如此粗劣,让你问都不问一句就看出来,你让我解释……” 殷稷脚步顿住,误会?解释? 他满心嘲讽,愤怒却退了下去,他转身看着谢蕴,明明已经对这个人失望至极,可看见她脸上的恳求,他心口仍旧刺了一下。 他上辈子一定是刨了谢蕴家的祖坟吧,这辈子才要这么还她。 “谢蕴,给彼此留些体面吧,我说过的,等时候到了就会送你出宫,你就安静一些,乖乖等着那天好不好?” 他若是责骂,若是质问,谢蕴还能好过一些,可这样平静无波却又透着恳求的语气,反而堵住了谢蕴所有的话头。 “我真的没有……” 百口莫辩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恍然又回到了那天龙船上,殷稷捂着胸口的伤质问她为什么那么狠…… “殷稷,我明知你在意我,不会用这种方式,我舍不得的……” 殷稷心口狠狠被戳了一下,舍不得…… 他并不想提起旧事,恨不得将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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