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有再多言,转身往前走了。 祁砚快步追了上去,可刚进中庭脚步就猛地顿住了,眼睛也在一瞬间不受控制地瞪大,这,这是什么…… 他抬眼环顾周遭,就见四面墙上都垂着黑漆漆的东西,仔细一瞧才看出来那都是尸体,尸体显然被处理过,皮肤早已经干瘪发黑却不腐不臭,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清晰可见,那是十分尖锐的痛苦,明明他并不知道他们的死因,却仍旧不自觉打了个冷颤,仿佛那股痛楚穿过时间降临在了他身上。 他闭眼定了定神,对清明司越发深恶痛绝,人死了还要吊在这里。 他抬脚上前,打算把人放下来,可看清楚吊着那些人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他却浑身一抖,随即扶着墙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肠子,竟然是那些人自己的肠子,就那么从腹腔里拉出来吊在了墙上。 “祁大人,没事吧?” 暗吏上前询问,却被祁砚一把抓住了领子:“为什么要这么做?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什么要用这种法子?!” 暗吏克制着没有动手,却也很不以为意:“大人,这些都是逆贼,他们行刺皇上,放风筝已经很便宜他们了。” 放……风筝? 祁砚早就听说过清明司有种酷刑叫放风筝,却从未见识过,原来是这样,这就是放风筝…… “本官要去见皇上,这般草菅人命……清明司不能再留……” 他踉踉跄跄往外走,身后却传来暗吏十分无奈的声音:“祁大人,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跑一趟了,这次不是我们擅自做主,而是皇上亲口处置的。” 祁砚脚步霍地顿住,皇帝…… 第618章 薛京出事了 殷稷刚打算偷偷摸去偏殿,清明司副使便跟着蔡添喜走了进来,许是消息十分机密,他是凑到殷稷耳边说的,蔡添喜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只看见皇帝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可找过了?” “已经派了人过去,起初还能找到司正留下的线索,可深入滇南之后,就找不到了。” 蔡添喜这才听出来噩耗是什么,竟是薛京在滇南出了事。 他先前就听说过一批暗吏在那边失踪了,薛京为逃避殷稷的追问,索性就带了人亲自去查探,却没想到竟然也落到了这样的下场。 他心急如焚,不自觉靠近了几步,却按捺着没有开口,薛京先是皇帝的奴才,然后才是他的干儿子,这事得听皇帝的意思。 “派几个人有什么用?” 殷稷瞥了蔡添喜一眼,见他一张老脸都皱了起来,轻轻啧了一声,“薛京是朕的使臣,若非变故太大,他岂会轻易失踪?滇南不稳啊……传旨,调戎州太守率守军两千,亲入滇南查探,把薛京给朕活着带回来。” 副使连忙磕头谢恩,蔡添喜也跟着跪下要磕头,殷稷眼神却并不轻松:“记得昭告滇南,若此番薛京不能活着回京,朕必会不惜代价,彻查滇南。” 副使见他维护之心如此坚决,激动地浑身发抖,应答声都有些哆嗦,好一会儿才爬起来跑了,蔡添喜却还跪在地上,皇帝行事周密,这两道旨意发下,滇南即便势力错综复杂,外人难以插手,可为了保自家平安也不会对薛京下死手。 “奴才代薛京谢过皇上。” 他俯身砰砰磕头,殷稷看了眼玉春,示意他赶紧把人扶起来:“一把年纪了,消停些吧……送他回去歇着。” “奴才想去庙里烧个香。” 殷稷摆摆手,算是准了,蔡添喜又道了一声谢,这才被玉春搀扶着出了门。 等人不见了影子,殷稷才起身去了偏殿,贴在门上听着动静开了门栓,随即熟门熟路地摸上了谢蕴的床榻,对方正窝在薄被里睡得香甜,他立在床边看了两眼才抬手摸了摸,这一碰到便有些爱不释手。 虽然过去了这么久,他仍旧觉得像梦一样,谢蕴又回来了。 她又回来了啊…… 他摸上床榻将人轻手轻脚地揽进怀里,克制着在她颈后亲了一口,心神这才稳定下来,却并没能入睡,乱七八糟的都是念头,用花盆谋害谢蕴的幕后黑手还没找到,薛京又失踪了…… 培养你那么多年,不会区区一个滇南,就能把你折了吧? “司正,你怎么样?” 薛京撕下衣摆狠狠系住大腿上的伤口,脸上不见波澜:“没事。” “后面又有东西追上来了。” 之所以说是东西,是因为他们也不确定是人还是兽。 他们来滇南查探那批失踪的暗吏,起初和当地官府通了文牒,对方还算配合,可随着调查的深入,官府的态度就逐渐古怪起来,在找到上一批暗吏藏下的东西后,薛京立刻意识到这些已经足以动摇滇南的利益,让滇南官府和他们反目,当机立断带着暗吏离开了暂居的驿馆。 那天夜里,驿馆就起了大火。 他们从朝廷钦差变成了纵火恶徒,整个滇南都开始搜捕他们,他们已经接连许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没吃过一顿安生饭了。 “走。” 薛京起身,随手拉起一个暗吏,其余人互相搀扶着陆陆续续都站了起来,可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前面就是毒瘴林,我们要进去吗?” 暗吏们面面相觑,最后都将目光落在了薛京身上,毒瘴林是滇南的禁地,以往诸多遣往滇南的暗吏都有提过不能进,进则不得出。 而且看身后那群追兵动向,似是也一直在把他们往这里逼。 进退都是死。 “毒自七窍入,将头脸和皮肤都遮住,我们能撑过去,皇上不会不管我们。” 暗吏们听话的行动起来,只是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无奈和绝望。 皇上的确不会不管他们,可派来的人若是和他们一样不了解内情,大概率也会落到和他们一样的地步, 强龙不压地头蛇,皇帝再厉害也鞭长莫及啊。 而且,遮住头脸的确能延缓毒障的侵害,可他们也因此什么都看不见了,要如何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林子里活下去? “别气馁,”薛京清透的声音传出来,目光缓缓掠过周遭所有人,“要相信皇上,他一定比我们周全得多,而且,我们可是清明司,若是这小小的滇南就能让我们折了,可对得起皇上这些年的栽培?” 暗吏们被说得有些羞愧,随即强行振作起来,即便这毒瘴林有去无回,他们也不能堕了清明司的名声,大不了一死,有什么好怕的? “入林。” 暗吏们排成一列互相搭着肩膀,免得在五感不通的情况下走散,薛京却悄无声息地将遮住眼睛的布巾摘了下来,他必须确保能看见东西,如此才能护住身边的这些人,但他不会因此就折在这里,宫里还有人在等他,他一定能回去。 第619章 患得患失 “臣听闻,皇上竟为了寻找清明司,命戎州发兵,此举实在不妥。” 早朝上,蔡添喜“上朝”两个字一落下,户部便有人上前启奏,朝臣顿时议论纷纷,清明司出事的确让人很诧异,但鉴于他们以往的行事风格,此时满朝上下竟有半数人是幸灾乐祸的。 更有人想趁机解散清明司,直言其于国无功,于民有害。 周尧气得捏紧了拳头:“于国无功?你们真说得出口,当年内乱,清明司死战尽忠,全司上下唯薛司正一人存活,还身受重伤,那时候你们可都躲在家里瑟瑟发抖呢,你们怎么有脸说他们于国无功?” 朝臣一时被噎住,可回神后却纷纷开始反驳,说是此一时彼一时云云,一时间朝堂之上一片混乱,平日里他们是不敢在皇帝面前如此放肆的,可解散清明司的诱惑太大,他们不得不博这一把。 祁砚却始终没有开口,只是目光一直落在殷稷身上,似是想看看他会怎么做。 “咔吧”一声,先于殷稷的声音响起来的是清脆的断裂声,虽然并不算响亮,却仍旧让吵闹中的朝臣下意识禁了声,随即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上头。 “龙头竟然断了……” 殷稷语带新奇,随手举起手里的东西给众人看,那的确是龙椅上雕着的龙首。 朝臣被唬了一跳,纷纷俯身跪下,这预兆可太不好了,这金龙素来寓意着天子,此番龙首断裂,莫不是预示着皇帝会出事? 朝臣面面相觑,虽然都知道彼此心里怎么想,却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口。 殷稷摆弄了一下那龙头,发现装不上之后随手扔给了蔡添喜,清淡的脸上都是漫不经心:“诸卿何须争论?此番薛京出事,朕会倾尽全力寻找,他日若是你们这般处境,朕自然也会一样用心,朕对你们素来是一视同仁的。” “臣等惶恐。” 众人纷纷俯首,却没人再敢劝谏,虽然皇帝看着并没有在意龙头的样子,可谁都知道他不可能不放在心上,这种时候去触皇帝的霉头,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只是他们自己不敢开口,却盼着旁人再说几句,王沿等人的目光不自觉落在祁砚身上,这人虽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却颇有几分中正之臣的风骨,不管是周尧那些保皇党,还是他们这些暗地里有心思的人,都对他十分敬佩,这种时候只能指望他。 可古怪的是,祁砚竟然始终缄默不语,众人不好明目张胆地开口催促,只能按捺下心里的不甘,照旧议了议朝廷上那些难以决断的政务,便躬身退下,祁砚却并没有走。 “祁卿还有话要说?” “臣还是想再劝皇上一句,不祥之兆已现,皇上当真要一意孤行伐蛮吗?” 殷稷略有些不耐,祁砚还真是冥顽不灵,圣旨都下了,竟然还想着要改变他的想法。 “朕若是信这些,当年内乱何须旁人来救?请高僧术士念几句咒不就成了?” 他嘲讽一声,懒得再听祁砚说旁的,起身就要走,倒是吩咐了玉春一句:“想来是祁卿久不见佳人,脑子都不清楚了,请人出来和他见一见吧。” 祁砚心下失望,本以为这样的变故会让皇帝多少忌惮两分,却不想毫无用处,这场战乱当真是无可避免了吗?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拼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发起这场征战,为君者,不该以民为先吗? 情绪激荡间,他完全没注意殷稷后面那句话,等井若云满眼高兴赶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出宫了,徒留对方在二宫门前等了很久很久。 这两人之间的事殷稷一无所知,今日早朝虽然没用多少时间,可这一来一回的折腾,怎么也过去一个时辰了,已经那么久没见到谢蕴了,甚是想念。 他匆匆往乾元宫去,半路上却又被王沿拦住了,等将人打发走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殷稷总算得以回宫,谢蕴正在写什么,她手似乎有些不灵活,写不了多少字便要歇一歇,殷稷起初还想去闹闹她,见她如此便下不去手了,只远远看着。 倒是谢蕴先看见了他,随手将写好的东西翻过去,这才抬眼朝他看过来:“回来了怎么也不说话?” 殷稷瞧见了她刚才的小动作,目光微微一闪:“看你忙得认真,就没有打扰……写的什么?” 谢蕴不自觉摁了摁那份册子,那是她根据世家的秉性推测的其余几家可能私藏的东西和大约位置,但目前还没有经过论证,不能确定,她怕自己高估了四家的实力,也怕自己有所遗漏,所以现在不打算给殷稷看。 但男人凑了过来,将她揽在怀里,越过她就要去翻。 谢蕴只得将东西塞进怀里:“现在不能给你看,以后再说。” “为什么不能给我看?” 殷稷神情一凝,见谢蕴将东西往怀里藏,便换了位置,将她压在椅子上,唇上毫无章法地乱亲,手却目的明确,直奔她心口而去。 “给我看看,就看一眼……” “别闹。” 谢蕴抓紧心口,眼见周遭宫人都在,心里有些恼怒殷稷嬉闹得不合时宜,用力推了他一把,试图拉开距离,却不想这一下竟然没有推动。 “你写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看?给我看看,看一眼,就看一眼……” 男人还在不依不饶,语气又快又含糊,谢蕴忍无可忍:“皇上!” 她低喝一声,伏在她身上的人仿佛忽然被定住一般,动作瞬间僵住,谢蕴趁机将他推开。 殷稷后退两步站稳,怔怔看了谢蕴两眼,抬手扶了下额头:“抱歉。” 他转身进了内殿,还随手合上了门。 谢蕴微微一愣,殷稷这是生气了? 她推他的力气太大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想着殷稷刚才的举动,隐约意识到了问题,其实她先前就觉得殷稷偶尔会有些不对劲,只是她以为是自己太过敏感,就一直没多想,现在看来,好像真的有点问题。 她翻开章程看了看,提笔开始修改,手边忽然多了一杯温茶,她还以为是蔡添喜或者玉春,随口说了一句先放着,对方却没走,就戳在桌案旁站着,谢蕴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侧头看了过去,就见殷稷正垂眼看着她。 “怎么是你?” 殷稷没言语,仍旧看着她,谢蕴也不躲闪,仰起脸和他对视,片刻后男人先扭开了头:“刚才……抱歉,我闹过头了……” 谢蕴将册子递了过去:“看吧。” 殷稷微微一怔,不太确定地看了过来:“真的给我看?” 谢蕴索性将册子塞进他怀里,殷稷的眼睛这才亮起来,却又没看,只俯下身抱住了她:“不看也可以。” 谢蕴轻轻拢住他的腰,隐约察觉到了症结所在,当年的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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