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梁上了楼,过了会,抱着一纸箱的杂物下楼,摔在路边,嘴里骂骂咧咧。 纸箱里是高中的课本,作业本,铅笔,书包,女孩的头绳,一个在旧物中显得格外漂亮的相框,相框里是一名穿着白裙子,眉目温婉清秀的女人。 还有一些旧衣服、旧裤子,甚至灰蒙蒙的内衣,垃圾一样堆在一起。 “终于搬家了?快滚,滚得好!”一位刚从菜市场买完菜的老奶奶回小区,对季国梁的背影发出痛骂。 老奶奶蹒跚上前,弯腰,翻了翻季国梁扔掉的箱子:“怎么全扔了!真丧德哦。” “您认识这家人?”旁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老奶奶抬头,发现头顶多了柄黑色的伞,替她撑伞的少年高挑好看,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住他家对门。”老人终于找到一个发泄口,“这家媳妇死了,丈夫又是个赌棍,白天睡大觉,晚上聚一群人闹得震天响,吵得我夜夜睡不着。” “两人就一个女儿,出车祸死了,才死多久啊,这混账玩意把凡灵的东西全丢了!你那些破烂才该扔掉!”老人冲着楼上大喊了声。 “凡灵。”少年很轻地咬字。 “……是啊,小姑娘在读高中,本来明年都高考了。有时我拎不动大米,她就帮我搬上楼,还跟我道歉说他家影响睡觉了,我说那又不是你做的事,对吧?哪轮到你来道歉。” “多好多乖一小姑娘,结果,哎……哎!” 老奶奶欲言又止,恨恨跺了下拐杖:“这混账隔三差五就打她!” 空气安静了一瞬。 冰冷的雪落在傅应呈漆黑的睫毛上。 少年没有搭话,老人还是嘟嘟囔囔地讲了下去:“我就是看不惯他这个德行,打孩子算什么玩意,你不知道有时候他打得……真造孽啊。” “有次我以为要出事,找了居委会,还报了警,结果警察说只能警告教育,那之后他变本加厉,反而害了凡灵,我又不敢报警了。” “老天不开眼,怎么死得不是他……” 絮絮叨叨的苍老嗓音,逐渐消散在风里。 良久,少年弯腰接过老奶奶手里的菜,嗓音干涩: “我送您上去。” 因为房东用押金要挟,季国梁不得不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搬走。 此时季凡灵家里空空荡荡,只剩被烟熏黄的墙。 看不出任何她存在过的痕迹了。 老奶奶回到家,吃了饭,又看了会电视,开门准备丢垃圾的时候,惊愕地发现,那名撑伞的少年竟然还站在楼道里。 他就这样定定站在季凡灵家门前。 肩膀单薄,冻僵的脊背如弓弦绷紧,几乎像是要绷断了。 “小伙子,还没走啊?” 老人劝道,“楼道里太冷了,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傅应呈动了动唇,没说出话,只是艰难又沉哑地应了一声,垂下早已涩痛的眼。 …… 原来这世上,还有比故人离去更痛苦的事—— 等她死了,你才发现。 她活着时也并不幸福。 * 女装店。 等店员离开后,季凡灵在试衣间里,掀起衣服,对着镜子,左右转着看了看。 她早就不把伤疤当一回事,以至于都忘了,自己的身体,是会把人吓出尖叫的模样。 大概真的…… 很丑吧。 女孩面无表情地理好衣服,走出试衣间,注意到不远处傅应呈投来的目光。 季凡灵觉得傅应呈不是那种逛一整天街的闲人,自己也并不享受消费的过程,索性直截了当道:“就这件吧,你觉得呢?” 傅应呈没有回答,起身去结账,对收银员平静道:“刚刚她试过的,都包起来。” 季凡灵一个猛回头:“啊?” 店员一愣:“包括一开始您拿的短款羊羔夹袄和深咖色毛领大衣么?”分别是白色的那件,和长毛的那件。 傅应呈:“是的。” 季凡灵:“啊???” 傅应呈无视她在旁边使眼色,继续问:“有配套的裤子么?” “有的有的,搭配大衣的话,这几条都蛮合适的,半身裙也不错,s码要不要试一下?” “不用试了。” 傅应呈听到还要试衣服,眼里压着点不易察觉的烦躁,指尖敲了敲,打断道,“都包起来吧。” 季凡灵:“啊??????” “好的三件大衣四件上衣三条长裤加两件半身裙,这边一共收您……” “打住!”女孩制止店员算账的动作,忍无可忍地拽了拽傅应呈的袖口,“不是说只赔我一件?” 傅应呈低眼看着她。 眸子很黑,很深,很沉,能从他的眼里清晰看见自己的倒影。 明明一直待在一起,那却是一种,看向很久不见的故人的眼神。 像一尊孤独的,落了雪的黑色雕像。 季凡灵愣了下,奇怪道:“傅应呈?” 傅应呈顿了下,挣开她手里的袖子,看向旁处。 “……我买衣服呢,是为了我自己的眼睛着想。”和平时明显的嘲讽不同,这次语气淡淡的,但莫名让人觉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不高兴。 就连伸手结账,都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所以,不算在你头上。” * 季凡灵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但她发现,傅应呈在给她买了一大堆衣服裤子,又转向鞋店买了运动鞋皮鞋长靴短靴后,心情微妙地变得好了一点。 季凡灵不知道傅应呈听到了店员的对话,更不可能知道傅应呈曾在她死后去了她家。 她想。 该不会,傅应呈一直觉得她哪儿哪儿都丑,现在终于逮到机会,把她从头到脚改造一遍,才让他终于顺了气吧? 很有可能。 季凡灵瞄了眼面不改色付钱的傅应呈,逐渐感到麻木。 与其送上去被他嫌弃,不如明智地选择沉默。 况且,她都得了便宜,还是别卖乖了。不管什么原因,被送了一大堆过冬的衣服……都很难让人讨厌。 感觉今年会是个温暖的冬天。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季凡灵掏出手机,跳出一条新的短信。 还有一条微信好友申请,来自程嘉礼。 她愣了下,意识到微信号是和手机号是绑定的,所以被程嘉礼顺藤摸瓜找了来。 不过她并不想加程嘉礼的好友,所以平静地无视了。 第二条短信,才是她真正在乎的—— 季凡灵睁大了眼,反复看了两遍,忍不住跳起来,跑向不远处的傅应呈。 她有工作了! * 录用她的是吉星街的赵三串大排档。 临到年末饭馆缺人手,服务员强度高,工作时间又长,大学生们普遍没放寒假,季凡灵便成功入选,下周一直接入职。 工作时间是早上十点到下午两点,短暂午休后,再从下午四点半点上到晚上十点,直到客人全部清场。 工资到手两千五,全勤二百,但第一个月试用期只有一千八。 钱是少了点,好在从傅应呈家小区门口坐3路公交车可以直达吉星街,往返路费花不了多少,还包午晚饭。 季凡灵觉得没什么可挑剔的,毕竟她真正有的只有初中文凭,A大学生证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正式上班后,事情没她想得那么简单。 她每天要无限重复送花生米,端茶倒水,等客人点菜,手写菜单,上菜,打包,收盘子,送客,翻台,见缝插针地扫地,收拾垃圾……忙得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工作时间屁股根本挨不到板凳,一天能走足足两万步。 端一盘菜没什么,端久了胳膊都在发抖,尤其是煲汤的汤锅,重得跟铁锤一样。 自从上班以后,她几乎见不到傅应呈了,两人的作息完全错开。 平时她跟傅应呈的交流都集中在饭点,现在她饭点正好都在工作,傅应呈离开家的时候她还在睡觉,她回来时又很迟,两人仿佛变成了没有交集的同居室友,只有偶尔会在深夜碰面。 这天晚上,傅应呈走出书房,看着季凡灵刚进家门,换了鞋,耷拉着眼皮,走向自己这边的走廊,微微蹙眉:“都快一点了。” “你不也没睡?”季凡灵打了个哈欠,肉眼可见地疲惫。 “总比睡了,再被你吵醒好。” 季凡灵停住脚步,回头,大脑迟钝地转了下。 傅应呈的意思好像是,他为了等她,才一直没睡。 “怎么会?”季凡灵说,“我一点动静都不会发出来。” “你确定?”傅应呈慢悠悠的尾音微扬。 季凡灵又不那么确定了。 该不会,她之前经常吵到傅应呈吧。 “有桌客人聚餐喝酒,结束得迟,3路末班车在十点二十左右,我没赶上。” 季凡灵解释,“所以只能19路转7路。假如我十一点没到家,说明我错过末班车了,你就关门睡……行吗?”她有点艰难启齿。 她住在傅应呈家,还要傅应呈来迁就她的习惯,多少有点不像话。 傅应呈目光深暗。 他之前觉得这份工作还算安全,勉强可以忍受,是建立在季凡灵从吉星街坐3路公交直达他家小区外的前提下。 深夜这个点,她一个人在外面转公交,走夜路? “我有经验。”季凡灵还在跟他表演,当她把拖鞋拎在手里,只穿着袜子,就可以做到无声潜行。 女孩蹑手蹑脚走了几步,抬起乌黑的眼:“这样你还能听见?” 傅应呈视线落在她踩在冰凉地砖的白袜子上,眼神微动,移开了视线:“还不如穿着鞋。” “不可能啊。”季凡灵狐疑。 “与其琢磨这些,”男人淡淡打断。 “……不如在我睡前回来。” * 说是“睡前”,但季凡灵觉得傅应呈睡得其实也很迟,她每次到家的时候,傅应呈都在工作。 虽然如此,她还是尽量早一点回来。 转眼过去两周,季凡灵对工作逐渐上手。 她在工作时也是个独来独往,不太和人交流的类型。 这批店员里,她稍微会说两句话的,是一个叫吕燕的女生,刚上大二,勤工俭学,黑黑瘦瘦,比她高一个头,也比她早工作半年。 吕燕以为她们是同龄人,经常在午休时间来找季凡灵拼桌:“你长得跟个高中生一样,真的有十九岁吗?” 季凡灵:“你几几年的?” “03。” 季凡灵忍不住呵了声:“零零后的小屁孩。” 吕燕:“……”说得好像你是90后一样! 两人正吃着统一发的盒饭,一个吊梢眼、扎着马尾、挑染黄发的女生走进房间,声音尖利:“新来的还没吃完?后厨缺人串烤串,你去帮忙。” 季凡灵筷尖顿住,冷冷抬眼。 来的人是领班黄莉莉,地位在季凡灵这些服务员之上,主要就是监工,盯着他们干活,防着他们偷懒。 但后厨的活可不在季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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