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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和北疆鞑靼之乱。 吏部尚书王高庠附议。 陈尚书能从寒冬之变,考虑到鞑靼之乱,是有些真见识在身上的。然而他接下来所言所谏,裴少淮却不完全同意。 陈尚书谏言道:“微臣从九边来报得知,当前边疆隘口管理松懈了许多,军民商贾与鞑靼诸部私下交易之事,又见复辟,甚至猖狂。大庆的粮食、海盐流入北元境内,岂不是养虎为患?” 又言:“九边关城修建边墙、战垒,绵延千里,护得关内一方平稳。然边墙就地取材,或用石垒,或用土堆砌,每逢淫雨便会大量坍塌颓坏,数年已过,已到了不得不修的时候。” 皇帝听后,神情严肃,也有些早已了然于心的神态——伯渊曾在御书房里分析过连年寒冬一事。 他问道:“两位爱卿认为应当如何筹备军务?” 王尚书说道:“微臣以为,应当整顿边防卫所,按照大庆律例行事,严禁军民商贾与鞑靼诸部私下交易,但有犯者,一律当斩示众。” 陈尚书谏言征徭役修边墙,说道:“去岁太仓码头船税颇丰,大庆粮税亦涨了两成,正是国库充盈之时。且十年前,红盐池大捷后,四万军民在河套修筑榆林边墙,保得河套百姓十年无战事,证明修建边墙利在千秋。微臣恳请陛下开国库,重修边墙。” 两位尚书话才说完,吏部、兵部臣子皆站出来附议。 再过不到半年的时间,裴少淮就要南下开海了,近来这段时间,他极少在朝上谏言,更不会去抢别人的风头。 两位尚书不是奸佞之臣,也有见识在,他们从朝廷的角度去看待问题,说出这番谏言并不奇怪,甚至说,朝中大多数官员都会认同两位尚书所言,包括内阁阁老——他们生于这个世道,又臣于朝廷。 杜绝交易,重修边墙,严守在边墙之内,重兵镇压鞑靼诸部,兴许真的能撑得一时太平。 却非长久之策。 裴少淮今日不能缄默无声。 皇帝亦问道:“诸位爱卿可有其他见解?” 一片附议声中,裴少淮站了出来,洪声言道:“微臣有异。”引来一片目光。 在角落里当值掌记的裴少津,听闻大哥正气凛然说道:“王尚书、陈尚书皆掌管过边防军务,两场寒秋推断鞑靼之乱,令人信服。”先赞同了他们的猜测。 又闻裴少淮继续言道:“然抵御北疆鞑虏南侵,不在于一味顽守,固城顽守,终有一溃。微臣以为,想要抵御北敌,在于谨防鞑靼诸部集结联手。” 他分析道:“昔年北元溃为三部,不止鞑靼而已。斡难河有鞑靼部,科布多河有瓦剌部,西辽河又有兀良哈部,若是三部集结,再高的边墙,也将被踏于骑兵马蹄之下。” 裴少淮这一番话,当即惹得朝中许多武将的不满,这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陈尚书脾气不好,指着裴少淮骂道:“你一个连边城都未曾去过的黄毛小子,懂什么兵防之策?这可不是张口便能乱说的。” 裴少淮并不理会,而是把自己的话说完,道:“但若是三部相互提防、猜忌,则无一是大庆的对手。” 还道:“若是他们的部下依赖于大庆,便是没有边墙,他们也难以成军。” 这些话他都曾在御书房里同皇帝说过。 可陈尚书在气头上,并未详听,一副要吵架的架势。 这陈尚书、王尚书是皇帝亲选的六部正官,这裴少淮又是他最为欣赏的年轻臣子,皇帝自然不会让这两方在朝堂上红脸争执,他压了压手,让堂下众臣子安静,说道:“朕以为,诸位爱卿所言,皆是为了朝廷、为了边关军民着想,一片赤诚。今日莽莽争执,非但不能让人信服,还会伤了和气,不若这般,众位爱卿回去深思熟虑,五日之后再上朝廷议。” 气头上是商议不出良策的。 裴少津在角落中,字字句句记录着今日之事,脑中却想着大哥当日带他到集市上,小巷中有北元人贩卖冻羊肉,大哥路过视而不见。 大哥道,若能借“市”之力,可不战而胜,百姓免于战乱。 第155章 第 155 章 散朝之后, 文武百官依序退下。 裴少津仔细规整早朝记录的文稿,接替他轮值掌记的同仁走来,两人交接一番后, 裴少津三日当值结束。 出了乾清宫,裴少津折向西走,打算去六科找大哥聊一聊,再回翰林院。 半道路过回廊,听闻有官员边走边商讨早朝之事,放眼看过去, 是都察院的几位御史和六科的几位给事中。言官间正常交换意见, 他们没有太避着外人。 于是叫裴少津听见了几句话。 有人道:“依我之见,早朝之事没有对错之分, 争的只是先后罢了。” “袁大人何出此言?” 那人应道:“国库充盈之时,征徭役、修边墙、御鞑靼, 何错之有哉?举国之力, 开海通商,驱逐倭寇,再现宋时富裕, 又有何错哉?皆是无错, 则看谁人在先,谁人在后。”他以为,裴少淮出言相争,是担忧大修边墙牵扯朝廷财力,会耽误开海。 又道:“是以,五日之后的廷议, 无非是看大家站在谁的一边, 陛下如何抉择。” 这番论断令其他几人赞同。 有官员略带疑虑, 说道:“诸位也见识过,这位小裴大人有些本事在身上,最擅当廷辩驳,又颇得几位阁老赏识,我瞧着他未必会占下风。” “出了春,他便南下福建布政司了,再是擅长谏言,又还能辩驳多久呢?” 这朝廷里,还是京官近水楼台先得月。 声音渐渐远去,裴少津先是怔怔站于原地,心间腾地燃起一股怒气——兄长若是有心争此先后,岂会自请外派?最后那句话更是有些“人走茶凉”的幸灾乐祸在。 裴少津继续往前走,步子愈来愈慢,似乎想通了什么,忽的一转身,改向太仆寺衙门走去。 当值之后,本应休整几日,裴少津却日日往太仆寺跑,又回国史馆查阅了许多古卷资料。 …… 五日已过,翌日早朝便是廷议了。 这夜,裴少津来到兄长的书房,大哥正好在准备明日廷议之事,裴少津看到纸上只列了寥寥几点,不过数百字。 大哥神情坦然自若。 裴少津见兄长这般轻松,他也跟着轻松了几分,问道:“大哥这是胸有成竹了?” “不是我胸有成竹。”裴少淮应道,“而是我相信两位尚书明日能拐过这道弯,明白我话中的用意。” 他紧接着解释道:“两位尚书既能揣摩出长冬对北疆之地的影响,未雨绸缪,心系大庆安危,我与他们之间则非背道而驰,同道者之间,只会愈争愈明晰。而且陈尚书说得没错,我未曾去过北疆,这是我的短处。” 毕竟,再好的谋略、主意,脱离了实际的境况,也难以成事。 裴少淮求的是双赢。 “弟弟受教了。” 裴少津回到自己的书房,取出这几日准备的书稿,又默读了一遍,心中亦有一番打算。 谁说大哥南下福建之后,就难以在朝中发声了? …… …… 翌日早朝上,少淮少津两兄弟一同上朝,裴少淮是工科给事中的身份,而裴少津是以翰林院观政士的身份上朝。 早朝事了,胡阁老开始组织廷议。 王高庠、陈功达两位尚书身后站着泱泱一群言官,而裴少淮这边只有寥寥数人,对比明显。 皇帝发令道:“诸位爱卿,开议罢。” 吏部侍郎率先发声,列举了修建边墙之利,言道:“禀陛下,边墙非垒土成墙而已,沿边还设有堡寨、关隘、烽堠和驿站等,此类工事,战时利于戍守,闲时可以屯种,已在北疆沿用两百余年,屡次抵御北元南侵。此等利国利民的大事,何须再议?” 又以河套榆林边墙为例,言道:“十余年前,鞑靼大酋联纵各部,企图从河套一带破入中原,正是陛下坚决下令修建榆林边墙,才借河套地势,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态,逼退了鞑靼骑兵。” 这榆林边墙确实是当朝天子的一大功绩,所以吏部特意屡屡提及此事。 其他言官纷纷附议。 吏部侍郎继续说道:“九边军民商贾与鞑靼各部私下交易,此举有违大庆律例,依照律例行事、斩首示众,微臣以为并无不妥。” 这一番话,把天子功绩和大庆律例作为“挡箭牌”,足以给裴少淮施压。 裴少淮心中已有应对之言,正打算辩驳,却见弟弟从后头走上前,禀道:“陛下,微臣有话要说,恳请参加廷议。”一身青色官袍,与兄长一般,在一众红袍的映衬之下,格外显眼。 身无言官之职,本只能旁听,若想开口,则要皇帝许可。 声音带着些颤腔,背影亦有些发抖,裴少津准备了好几日,但身临圣前,要与百官辩驳,难免还是紧张。 毕竟他入朝才几个月。 “准。”皇帝应道,目光期许。 裴少津起身,退至兄长身旁,低声说道:“大哥,才刚刚开始而已,先由弟弟来罢。”由他先帮大哥应付这位侍郎大人。 裴少淮低声回应:“嗯。” 兄弟二人并齐站在一起,自然而然生出一股气势来。 裴少津应道:“自大庆建朝以来……”自觉得声音不够洪亮,顿了顿,放大声量重新说道,“翻阅大庆实录,自建朝以来,大庆大征徭役,兴修边墙一共三十余次,而受北元人南侵不断,大战十八次,小战三十七次,边墙御敌确实发挥了大作用。” 然后话锋一转,说道:“边墙越修越高、越修越长,理应御敌作用越来越大才是,而事实是,鞑靼各部南侵次数愈发密集,屡屡冲闯得逞。就拿河套一带来说,鞑靼大酋为何能袭扰十数年之久,实录有言‘因鞑靼大酋略有独霸草原之势,骑兵众多,冲闯极快’。” 裴少津反问道:“侍郎大人是否想过,边墙确有防御之能,但已达极限,再如何翻修增高,也难抵御鞑靼合力冲闯一处。又是否想过,若是修边墙真能压制鞑虏,为何边墙修成,鞑靼之患却源源不止。” 言下之意是,也许翻修边墙根本不能压制鞑虏。 不停防御,治标不治本。 兄长要提出来的,才是长远之计。 裴少津一番话说完,没有抬头去看皇帝的反应,反是回头看了看大哥神情。他见到大哥露出赞许的笑意,心中更自信了几分。 兄弟二人都有一个优点——用事实说话。说出来的话有底气、不虚。 这是段夫子、南居先生苦心教导下,养成的气度。 皇帝微微颔首,言道:“裴爱卿,你继续说。”让裴少津把话说完。 “微臣遵旨。”裴少津继续言道,“实录记载,一年间修成榆林边墙,朝廷征收徭役四万名。而大庆九边绵延数万里,需要翻修的边墙数十倍于榆林边墙,若想数年间一一翻修,恐怕要征军民数十万、乃至百万……浩浩荡荡翻修边墙,且不说要耗去多少白银,单论徭役之重,届时何人去开荒垦田、何人事农桑织布衣,民心不稳谈何御敌?” 他接着假设道:“若是只着重修几处,鞑靼各部自会选择其他未修的隘口冲闯,如此一来,修与不修又有何异?” 裴少津这几日去太仆寺、国史馆翻看古卷,为的是便是这些数据。 裴少淮适时站出来,道了一句:“臣附议!”他全部认同弟弟的观点。弟弟能够提出“边墙抵御的效能已经饱和”这样的观点,着实让裴少淮有些吃惊,更多的是欣喜。 仅仅三个字,给了裴少津莫大的勇气。 裴少津提出“兵屯”练兵懈怠一事,说道:“兵屯兵屯,先是为‘兵’,后是为‘屯’,而非普通的边民百姓。现如今,许多北疆官兵以为职责在守、在种田产粮,长久疏于练习火炮兵器,战力年年骤减。若有朝一日,鞑靼来犯,莫非要让他们提着锄头铁锹去御敌?微臣以为,若是兴修边墙让边关官兵心生懈怠,则得不偿失,若想屈敌,靠的是雄兵战力,而非一墙之隔。” 这一番话,也正正说到了裴少淮的心坎上。 裴少津说完,大殿之内沉静了数息,文武百官怔怔然,一时间想起裴少淮当年辩驳“银币”时的气势,一样有理有据、底气十足,没有丝毫的怯意在。 这一番话,不仅把吏部侍郎的话给反驳了回去,更是为裴少淮抛出新政策打下了基础。 果然是一门双星两兄弟,皆是学识深厚、见识远大的才俊。 有人想到,将走一个裴少淮,又来一个裴少津,只怕裴家这“舌战群儒”的传承断不了,心间不免讪讪。 吏部侍郎并不服输,反问道:“且不论这修边墙一事,那禁止边关买卖,总是没有错的罢?裴大人有何要说?” 裴少津还为提及边关买卖。 他往后退了一步,把位置让了出来,因为他知晓,接下来是大哥裴少淮的时间,大哥会顺势提出“以市代战”的见解。 裴少淮默契往前一步,站在弟弟方才的位置上,应道:“侍郎大人只能见到大庆的米粮海盐流入北元之地,却没见到鞑靼各部亦有商物流入我朝境内?” 这是一件双方互利的事情,不能单方面去看。 吏部侍郎嘲讽问道:“裴给事中是觉得,要无视大庆律例,默许商贾私下买卖?” “不敢。”裴少淮转身朝向皇帝,说道,“微臣意思是,朝廷应规整北疆交易,以互市之道牵制鞑靼各部,使其分而不合,依赖于大庆,从而守得边疆安定,为大庆百姓谋利。” “裴给事中不免太高看商贾之道了。”吏部侍郎说道,“与北元人交易有何好处?裴大人是想用粮食来换他们的马匹?可惜鞑靼各部没有那么傻。” 北元从不肯把草原马匹买予大庆人,生怕大庆训练骑兵。 连买匹种马都难。 第156章 第 156 章 北元禁易马匹, 此事并不难理解。 且马匹饲养成本高,贫苦牧民多饲养牛羊,马匹多圈于北元贵族手中。 吏部侍郎以为裴少淮所言“大庆获利”是置换马匹, 是以当廷嗤笑之。 裴少淮反问道:“千年之前, 且有管相治齐, 白鹿之谋以征楚。千年之后,我大庆一统, 国力昌盛, 侍郎大人在边关交易中,却只能看见马匹之利……如此兵家之道, 侍郎大人还是早些下去, 另换一人与我来辩罢。” 裴少淮嗤笑了回去,又道:“管相有言‘积于不涸之仓者,务五谷也’,侍郎大人岂不知, 五谷更比马匹贵,亦更有战力。” 大庆能产五谷,便是“不涸之仓者”。 裴少淮此话一出,未等吏部侍郎辩驳, 众人便看到户部马尚书慢步走到了裴少淮这一边,无声附议。他原是右都御史, 曾就“银元流通海外”与裴少淮大辩特辩过一回。 户部几位官员亦随之站了过来。 “裴给事中竟然惦记着用大庆之粮, 养鞑虏之患,其心可诛!”此话之后, 便是一轮攻讦, 交替不绝。 内阁五位大学士站于廷前左右两侧, 徐阁老与张阁老正巧并列站于一处。 徐知意见廷下有些混乱, 低声问道:“张阁老,你我是不是该表表态?”阁老出言力挺裴少淮,分量会格外重一些。 “再等等。”张令义望了一眼廷下的陈功达,说道,“老陈从边关归来,脾气虽是急了些,却不是顽固无知之人。” 又玩笑道:“再者,这才哪到哪啊,以伯渊的辩驳本事,何须咱们两个老东西出场。” 话刚说完,便看到兵部陈尚书出列,似乎是准备亲自与裴少淮对辩了,文武百官皆是期待,不知这位脾气暴躁的陈尚书会说出什么惊天之语。 一时廷下静静然。 却闻:“裴给事中之见,老臣有所同,亦有所不同,更有所疑惑想要讨教。接下来的话,涉及朝廷军机,不宜众人观听,微臣恳请陛下移驾御书房,再作商议。”言语中气十足。 引得众臣子诧异,又议论纷纷。 陈功达说出此话,便说明他听懂了裴少淮的话,一如张令义、裴少淮先前猜测的那般。 “准。”皇帝应道,又令内阁大臣、六部九卿正官和军机要臣移步乾清宫,末了,皇帝注意到略带青涩的裴少津,思忖后道,“裴……啊,翰林院裴二爱卿也一同过去。” 裴少津又惊又喜,他准备的话已经说完,还能继续参加军机商议,实在是机会难得。 没一会儿,裴少淮拍拍弟弟的肩膀,笑说道:“走罢。”内阁大臣和六部九卿已经先一步出殿了。 兄弟二人并肩,一齐迈步走出大殿。一双青袍两不惧,同行大道各自谋。 …… 御书房中,一群绯色官袍的大官分居两侧,余出中央。 独剩裴少淮与陈尚书圣前对辩。 陈尚书说道:“大庆曾用怀柔之策,封王进爵,企图使得北元各部之间分崩离心,数年之后终究还是被识破,兀良哈部酋首反借此狮子大开口。” 往昔,朝廷通过怀柔政策最先“收服”西辽河的兀良哈部,赏赐了大量财物,却也只安稳了数年,只要断了、少了赏赐,便会袭扰不止。 陈尚书发问道:“裴给事中缘何觉得,利用商贾之术牵扯北元各部,不会面临一样的境况?” 毕竟是蓟辽总督出身,陈尚书话中带着一股威压。 裴少淮无所惧,亦铿铿应道:“封王进爵收买的只是北元贵族,反悔不过是酋首的一句话,边关贸易却不止面向北元豪贵,岂可同类而语?” 贸易更多面向北元牧民,当牧民只“牧”不“战”,北元豪贵便难以号召成军了。 击溃一个酋首,还有另一个酋首应运而生,大庆要征服的不是狼首。 陈尚书没有就此反驳,而是继续往下问:“若是朝廷准允边防贸易,择取边关城镇开设集市,应提倡交易何物,又应禁止交易何物,趋利避祸,裴给事中可曾想过?”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北元牧民生存所需之物,譬如棉麻布匹、针线、釜锅、海盐、糖饴干果……乃至于粮草,以我之见,皆可在边关集市互易。再从北元牧民手中获取牛羊肉食、兽皮毛毡,对大庆百姓亦是有益。”裴少淮应道。 这是要提倡的。 “至于要禁止交易的……”裴少淮故意顿了一顿,望向陈尚书,略带狡黠之色,问道,“这便要看陈尚书指的是明面上禁止,还是实际上禁止了。” 有些东西明面上禁止,实地里默许,也是一种谋略。 “且说明面上禁止何物。” “绫罗绸缎、珠宝首饰,此等贵重之物,朝廷可以‘器重名贵,不可僭越’为由,下令禁止交易。” 能买这些贵重物件的,只能是北元豪贵,越是严禁,他们越是以此为贵。 私底下卖给他们便是了。 “实际禁止又为何物?” “兵器火炮,还有……”裴少淮说道,“还有茶叶。” 御书房内诸位官员皆是全神贯注倾听,因为两人对辩寥寥数语之间,隐含深意颇多,略微一个不留神,恐怕就忽略了关键。 禁止兵器交易不难理解,但当裴少淮说及茶叶时,未曾涉事军机的臣子,皆露出了疑惑之色。 陈尚书脸上仍是严肃,却难掩眼眸中的几分欣赏,特意问道:“缘何要禁茶叶?”茶农们可是一筐筐运往海外。 裴少淮爽快应道:“因为西北有羌胡。” 大庆效仿西汉武帝,重兵把守甘肃一带,以茶驭羌,怕的就是西北羌胡和北疆鞑靼联手。 所以不能让北元人获得大宗茶叶,以免他们跨过大庆防线,以茶叶联合西北胡羌。 “西北有羌胡”几个字让陈尚书欣赏之色更浓。 到了此时,这场辩驳更像是一问一答,答得精彩而无需去驳。 “朝廷派兵监守边关互市,互易价格应定几许?”此话不是陈尚书所问,而是户部马尚书发问的,他又补了一句,“我听闻,大同有民市,百姓以旧衣杂物换北元牛马,一棱布可易一羊,一布衣可易一皮袄……近看可得巨利,远看恐怕只会坏事。” 这番话说是“发问”,倒更像是在“提醒”。 “马尚书所言极是。”裴少淮顺着马尚书的话往下说道,“边防互市,牧民若是无利可图,又岂会着重饲养牛羊?” 长久的互市才能形成牵扯。 陈尚书问道:“一年当中,何时互市为宜?” 这个问题中亦有玄机,裴少淮见弟弟动了动唇,特意退了半步,投以鼓励的目光,让少津上前应答。 少津依旧紧张,声音中带有些不确定,说道:“下官以为,应是立秋以后,立冬以前……” 看到大哥微点了点头,他才大胆把推测说了出来,道:“过往数十年,北元各部常是秋后进犯,可见秋高马肥,他们此时战力最足。以‘市’换‘和’,当选此时为佳。” 辩驳接近尾声,裴少淮补充道:“若无强兵驻守边关,叫鞑虏望之生怯,捍卫我大庆安宁,则今日所言皆为妄想,无一可实现。”裴少淮向皇帝谏言道,“微臣赞同陈尚书所言,国库充盈之时,理应丰边关军饷、增卫所火器、壮官兵士气,若敢来抢,必叫他付出惨痛代价,如此才能让鞑虏不敢贸然来犯。” 皇帝赞许颔首。 陈尚书似乎仍有疑虑,他最后发问道:“裴给事中方才所言,听之皆有道理,只是……大庆这几年虽连年丰收,谷仓盈满,如遇灾年总有耗尽之时。若是寒冬连续十数年,乃至数十年,边关将士所需军饷、互市所需粮食,又从何而来?” 粮仓满,百姓安。 一抔谷米,便是这个世道最大的真理。 “开海。”裴少淮斩钉截铁说道,“周易有阴阳之道,世间亦是如此,北疆长冬,则南洋长春,春生谷物,海商会将粮食源源不断运回大庆。” 他需要一个有力的证明,故以棉织造为例,说道:“陛下去岁准允推广棉株种植,北直隶各府农户在贫瘠坡地上广种棉花,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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