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小说

咖啡小说> 重生后我接手了豪门祖宗 > 第21章

第21章

一束早梅,谁都掩不了我。 …… 农门学子赠予裴少淮的那支笔,裴少淮原先用着有些生疏,愈用愈顺手,等巡考官巡卖毛笔时,他已经打好了草稿。于是裴少淮从巡考官那里买了两支称手的毛笔,上手写了一下,挑了一支最好的,才开始把文章往卷子上誊抄。 字迹没有收到影响。 夏日炎炎,坐在考棚里,能闻到棚顶稻草晒干之后散发的那股燥气,令人心思浮躁,热汗涟涟。裴少淮也在一身一身地出汗,但他一直稳着心神,只不时拿帕子擦擦手心和额上的汗水,而后继续誊抄文章。 字体工整,略带锋芒,一卷抄完没有出任何差池。 日晷上,针影已经指向申时,裴少淮刚刚抄完卷子。头卷马上被人抢先夺了,但裴少淮并不着急,而是再检查了一遍,最后以排在第二十八位交了卷子,随后收拾好行囊,跟随其他考生离开了贡院。 …… 贡院外,裴少淮手里拿着那支毛笔,在南门边上静静等候着,他心想,既然是在此处遇见的那位寒门子,他应当也会从此处再出来罢。 早上他从家中一路小跑着来到贡院,路上奔波,情急慌乱之下,心绪不稳之时,能得陌生人在身后提点一句“缓一缓”,这份善意很是难得,值得他当面再道一声谢。 若是没有那句“缓一缓”,兴许他不会停下来再点验物件,自然也不会发现毛笔滑了出去,进场之后只会更加被动,原本就被打乱的心绪,进而会变成急躁……这场考试恐怕也就不成了。 “缓一缓”,好比是那——“姑娘你先别急”“我们帮你一起想想办法”“你等一下,我送你过去”…… 只可惜,不知那寒门学子是从其他门出去了,或是比裴少淮早交卷,裴少淮等到日落西山考试结束,也未能等到那寒门学子出来。 伯爵府的马车来了,裴少津疯跑过来,先给了大哥一个大大的拥抱,问道:“大哥,考试一切都妥当罢?” 裴少淮点点头,应道:“一切都好。” 他捏着那支笔,对弟弟说:“大家都辛苦了,其他的咱们回家再说罢。” 那寒门学子有缘自会再相见。 第36章 第 36 章 归至伯爵府, 因两日之后仍有一场“再覆”,裴家人未敢贸然将安平世子后续之事告知裴少淮,以免叫其分心, 等到考完再议也不迟。 裴少淮见家人个个都面露担忧, 欲言又止, 知晓他们在担心今早之事是否耽误了他作答, 抑或是扰乱了他的心绪。他放缓神色, 轻松笑笑, 宽慰家人言道:“今日四更天里,虽遭人暗中作梗, 一路奔波, 但总算是按时抵达了贡院……我在贡院前歇息了片刻,平复下来, 后续作答一切无虞。”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保守估计道:“私以为卷子作答得不错,有六成的把握。” 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裴少淮梳洗完, 吃了些羹汤、粥食,打算到书房闲看一会儿书,再回房休息。 裴少津见大哥能如此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高兴佩服之余, 对段夫子在芒山观说的那番话有了更深的理解,暗想今日之场景若换作是他,他恐怕难以做到如此, 便是有满腹才华, 施展不出来又如何? …… 两日之后, 裴少淮赶往贡院才加再覆, 这次一路畅通无阻,再没遇到甚么半路拦截、故意刁难,裴少淮顺顺利利完成了考试。 只可惜,裴少淮还是没有再遇见那名农门学子。在两三千人的考场里,想要再遇见一个人,确非易事。 院试结束,要等十余天后,贡院才会告示长案。 裴少淮从家人口中得知张府尹亲自出马,狠狠治理了一番安平世子,安平世子偷鸡不成反倒差些把自己埋进了鸡窝里,实在叫人心情畅快。 又听说,连安平王爷都出马了,才勉强把此事揭了过去。而世子被禁足,也说明了老王爷的态度,伯爵府短时间不用再担心世子出来找麻烦。 张府尹会把事做得这么彻底,态度如此强硬,是有些超乎裴少淮意料的。他心中赞叹,张府尹果然是久经官场的老谋算,一出手便精准拿捏住世子的把柄,做得滴水不漏。 裴少淮马上找来林氏,言道:“劳烦母亲替我备一份礼,孩儿要前往顺天府衙同张大人请罪。” 好端端的突然说要去请罪,把林氏吓得不轻。 裴少淮赶紧解释道:“那日,我情急之下叫长舟去通风报信,原是想借顺天府衙镇一镇安平世子,从未料想过府尹大人会亲自出马,狠狠教训了安平世子。顺天府衙想要查明长舟的身份,不是甚么难事,自然也能查到孩儿身上。如今院试已结束,孩儿倘若还待在家中装聋作哑,不免叫人以为是孩儿故意挑起事端,引鹬蚌相争,小小年纪就懂得算计府尹大人……是以,孩儿须得主动请罪。” 林氏当即明了,可又担忧道:“淮儿你这一去,岂不是明晃晃告知安平郡王府,这件事是你通报的?” “既已闹到这个地步,还怕他知晓这个?” “我这便去准备。” …… 顺天府衙中。 小吏通报之后,张府尹见了裴少淮。 衙房内,裴少淮规规矩矩行礼,将事情原委,包括自己的私心、谋算,从头到尾一五一十道出,不敢隐瞒一丝一毫,最后道:“小子假借府衙之力为自己算计,请府尹大人治罪。” 听其所言,张府尹脸上并未有太多的情绪起伏,便说明裴少淮来对了。 张府尹让裴少淮起身,宽言道:“本官身为一府之长,需治一方安定,你能不惧权势,派人来报信,乃是替本官分忧,何罪之有?” “小子谢府尹大人宽恕。” 张府尹早便查明了事情经过,裴少淮考完试之后来认个错,张府尹是断不可能怪罪他的。裴少淮倘若不来,张府尹如何作想则未可知了。 从府试,再到去岁末大宗师考核,张府尹从未掩饰他对裴少淮的赏识,今日亦是如此。张府尹转言道:“上次在大宗师跟前,论兵粮之事,我听你所言所论,似乎言之未绝,意犹未尽,有意在外人面前藏瑜,今日我想再听听你的见解。” “请府尹大人赐问。” “大庆之初,立民兵万户府,寓兵於农,以缓军饷之忧,置屯三百九十四,开地千八百四十六顷。”张府尹说完,才问,“说说你的见解。” 这是在问裴少淮如何看待大庆设立军屯之策的。 所谓军屯,即赋予部分军户屯种田地、上交税粮的职责。大庆以武力建朝,建朝之后,大批卫所士卒驻守在西北疆、南疆,数十万大军若是空吃俸禄,恐怕难以长久。为了解决此难题,朝廷下旨,凡是驻兵之处,半数军户卫守城池,半数军户间屯拓荒,以事农桑。 张府尹又道:“此间唯你我二人,你不必设防。” 这个问题太过犀利,即便是不设防,裴少淮也要好好斟酌才能应答,沉思半晌后,裴少淮言道:“军屯之策,利不在缓军饷之忧,而在于边疆建城,大批军户居于城中。” 意思是——朝廷实行军屯政策,最大的好处其实不是生产粮食,而在于建了城池、军屯,军户们像老百姓一样在当地生活。 张府尹听闻此话,眼睛亮了亮,继续听裴少淮解释。 “大庆子民,所到之处,即为疆土。”军户们在西北疆住下,就像是一株株草扎根在那里,稳稳地守住了疆土,裴少淮又道,“北虏喜好随水草迁徙,军屯之策在于稳、在于牢,可以抵御矣。” 张府尹微微颔首。 然则,接下来的话,才是裴少淮真正想说的,他言道:“然兵不贵多,贵于精,多而不精,只会给朝廷给百姓带来沉重负担。军屯当中,军户长期苦于赋税,劳于田务,岂可称之为精兵强将?此乃其一。” “其二,屯兵身份卑微,尚不如佃农,大量军士冒死出逃,其弊端可以窥见。” “故此,朝廷急于解决饷粮之困,不断在军屯上押筹码,小子以为并非良策。” 随后,又以长城九边为例,江南、成都富饶为例,指出民富方能国强,层层递进。 裴少淮毕竟从异世而来,实在难以去苟同军屯之策的弊端。 他的话显然说进了张府尹的心里,只见张府尹望着裴少淮的神情,宛若是挖到了一颗明珠,欣喜不已。 张府尹问道:“此见解从何而来?” 裴少淮讪讪,终究还是被问到了这个问题,他只好掩饰道:“小子在家中,常常旁听父亲、夫子、姐夫等长辈探讨时策,耳濡目染,得了些见解……但从未实践过,都是纸上谈兵而已,让府尹大人见笑了。” 这番话还算说得过去。 “我之所见,与你略同。”张府尹说道,“你若是能秉此初心,耕读不辍,往后必定能有一番成就。” “谢府尹大人指点。” …… 贡院里,“苦事撤堂连下夜,灯光朱字两模糊”,批卷工作紧张进行着。 弥封官先将院试卷子与府试或县试卷子作对比,看考生字迹是否一致,又查看有无记号,一切无虞,才会封好卷子,送到同考官处批改。 院试毕竟只是一场“童试”,考生又多,基本是不会誊抄、对读的,而是直接批改。 最终,裴少淮的卷子无疑被荐为前十之列,由大宗师掌读后,最终给他们进行排序。到了这个时候,就不单单看文章了,还要考虑考生平日里的名声、每年岁考的成绩等等。 那些平日里就颇具诗才,名声在外的考生,即便是考试失误了,有名声加持,也还有上榜的机会。 一切都还看大宗师如何决定。 …… 六月下旬,贡院门外放榜。 只见榜上填着——第一名宛平县裴少淮,第二名大兴县贺涵学,第三名大兴县江子匀,第四名宛平县裴少炆…… 彼时,经过府试、岁考和平日诗会,裴少淮在顺天府学子中已小有名气,倒也蛮多人知晓他的身份,知晓他方方十二岁。 于是可听闻榜下有人在议论道:“果真是得过大宗师、府尹大人称赞的,与众不同,少年才俊,年仅十二岁便能力压众人,高夺案首之名。” 只是这话怎么听都有一股酸味。 院试案首是大宗师亲点的,他们不能明说甚么,却可以夹枪带棒,讽刺一番,以抒发不中之郁郁。 又有道:“贺涵学因为丁忧,耽误了四年,多出四年的学问,依旧败在他人之下,恐怕也是一肚子苦水矣。” “这江子匀是哪家的公子?怎没听说过?竟能压过尚书大人的幺孙。” “好似是大兴县前几年的县案首,不知为何现如今才参加院试,或许也是因为丁忧罢。” 不过,这些风言风语很快便席卷一清,因为依照规定,院试前十的卷子是会张贴公示的,以表大宗师判卷之公允。 且看裴少淮的破题——其一,“鹤鸣九皋,声闻于野,君子之品,成不可掩。”运用《诗经·小雅·鹤鸣》和朱子《诗集传》,一同完成“岁寒”的破题,点出君子的品性如同翔鹤之鸣,势必会为世人所知晓。 又见其《早梅》,平仄韵律无误,意境最佳,前十的卷子里,独论帖诗一题,无人能出其右。 且不论裴少淮已得大宗师、府尹大人的赏识,单单看文章、看卷子,裴少淮也理应拿下这个案首,靠的是真才实学。 方才含沙射影之人,只能掩面而去,否则其他人拿此与他上纲上线,他很难下得了台。 …… 裴少淮带着长舟出来,看到自己拿了第一,难免欣喜,打算回家迎接衙差报喜。 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却看到榜下有个熟悉的身影,身材板正,着藕色麻衣,不正是那日碰见的农门学子吗? 又听到周边人纷纷同农门学子贺喜:“恭喜子匀兄夺得第三名,大宗师赐廪生,可入府学。” 裴少淮心道,原来他便是第三名江子匀。 江子匀脸上喜色与焦急相掺,他草草应付周边人的祝贺,似乎有事急着离开,等裴少淮挤过人堆过来时,江子匀已经走远,不知拐进了哪条巷子里,不见踪影。 正当裴少淮遗憾再次擦肩而过时,长舟言道:“少爷,要不咱们先回伯爵府罢,报喜的衙差很快就要出发了。” 裴少淮忽想到,衙差知晓考生的暂住地,跟着报喜的衙差岂不是就能找到江子匀? 至于伯爵府那边,祖父祖母和母亲会接待好的,稍晚一些回去也无不妥,裴少淮当即与长舟上了马车,让长舟跟上第三个报喜的队伍。 第37章 第 37 章 城西北一隅, 小道越走越窄,青砖石路小桥斜,马车已不便通行, 裴少淮与长舟只好下车步行跟随。 江子匀竟租住在如此偏远的民户家中, 只差没出城了,无怪那日他到贡院也出了一身的汗渍。 “大庆县江子匀江公子,可是租住在此?”报喜衙差问道。 民户们团团围观,一男子举着手挤身出来,兴奋喊道:“那读书郎租住在某家中。”赶紧到前头引路,带衙差们找到了江子匀。 柴房小院杂草生,院外石板布青苔, 江子匀囊中羞涩, 不仅租住得偏远,租住在民家, 还是租住在闲置无人的柴房里, 只比流浪街头稍强一些。 一身麻衣, 青年书生江子匀便倚在柴门外等候。 见此,那几个负责报喜的衙差脸上有些沉沉,最前面那一位李差头想了想,还是笑着走了过去, 核对江子匀的路引之后, 高声贺道:“恭喜江公子院试榜上有名,位列第三,督学大人赐廪生!”并递上喜报。 轻薄一张纸,是冲破困厄、洗脱俗苦的开始, 江子匀接过喜报, 双手微颤, 脸上既有欣喜,又有些讪讪,向李差头回礼道:“辛苦诸位官差大哥跑一趟了。” “职责所在,再祝江公子青云直上,步步高升,金榜题名。”言罢,差头打算带人离去,免得叫这位穷苦书生太难堪。 可周遭围观的那些百姓却不甚识趣,一涌上前跟着贺喜,扯着江子匀的袖子讨喜钱。 哪家读书郎得了秀才不抛喜钱的呀? 正是这时,长舟挤了过去,凑到江子匀耳畔说了几句话,江子匀顺着长舟所指望去,看见了不远处静候的裴少淮,江子匀这才对长舟点了点头。 “江秀才请几位官爷们喝茶,官爷们跑一趟辛苦了。”长舟先掏了几两碎银,灵巧地塞进了李差头的袖袋中,又道,“还望官爷们替江秀才多美言几句。” “职责所在,职责所在。” 长舟又拦住了那些讨喜钱的百姓们,喊道:“都有,都有。”掏了几把铜板子,远远地抛在院子外,又喊道,“大家伙沾沾江秀才的喜气才气,儿孙出人头地。” 等到人散尽了,裴少淮才走过来。 “江同学,我们又遇见了。”裴少淮作揖,又自我介绍道,“宛平县裴少淮。” “原来是裴案首!”江子匀惊讶之意露于言表,一时间竟忘了先感谢裴少淮替他解围,而是畅言道,“我在榜下看了裴同学的文章,单粗粗看了破题几句,便可窥见气清词雅,尤其是‘岁寒’的破题,用典之妙,叫人佩服。” 又赶紧转言道:“瞧我这嘴,只顾着论文章了……鄙人羞惭,钱囊羞涩境地窘困,让裴同学见笑了,感谢裴同学方才出手相助,不知花费银钱几许,好叫我回家筹备,尽早归还。” 裴少淮笑应道:“正场那日,我不也叫子匀兄见了窘态吗?” 至于归还银钱,裴少淮已猜到江子匀是个自尊心强的农门子弟,不喜受施于人,若是说强加赠予反倒不美。 试想,江子匀能有如此才华,居于院试第三,即便家中再是贫寒,只要他肯向族长族绅开口,总不至于要住破柴房、掏不出喜钱。唯有一个解释,他独处且倔强着,好似那砖石之下的一枚种子,顶着万钧之力也要冒出头来,露个尖。 才会如此敏感。 于是,裴少淮让长舟把数报给了江子匀,又笑呵呵打趣道:“看来,子匀兄下个月的廪膳廪俸,我可以提前预定一份矣。” 江子匀位列第三,直接计入全县廪生之列,从下个月开始可以从县衙领取廪生俸禄和粮饷,免了徭役赋税,他的生活应当会改善很多。 江子匀神色松快了许多,应道:“理应如此。” 两人又聊了些学问,算是相互认识了。 江子匀赠予裴少淮的那支毛笔,就放在不远处的马车里,可裴少淮心中暗暗决定,先不急着还了,总是需要些由头,才能再与之相遇。 归去路上,长舟有些疑惑,遂问道:“少爷为何对这位江秀才如此感兴趣?” “段夫子曾言,穷困学子,无学堂所容,无师友教化,无书卷鉴学,无有识者举荐,最易受到湮没。在如此境地之下,仍能出人一头,可见其才学之精,攻读之勤。” 没有好的族学,没有好的夫子,没有足够的典籍,也没有人替他们宣扬名声,相比于书香门第,寒门学子在科考一道上确实更难有所成就。 也有出了名的,许多都是初显锋芒之后,有伯乐相助。但更多的是没有机会露出锋芒。 长舟被自家少爷文绉绉的话给说懵了,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 裴少淮用俚语解释道:“英雄不问出处,才俊不论贫富。”当然,后一句是裴少淮自己杜撰的。 裴少淮注意到长舟脸廓比少年时硬朗了许多,突然意识到长舟年岁不小了,遂问道:“长舟,你跟我有七年了罢?今年……” “少爷,小的今年十九了。” “该说亲了罢?”裴少淮与长舟闲聊,又道,“回头我叫母亲安排人,去官府把契子销了。” “少爷,别。”长舟急道,“少爷让小的再多跟你几年罢,多学些本事,我老娘说,过个三五年再娶妻也不迟。” “你纵是不跟我了,伯爵府也少不了你的位置。” “那不一样。”长舟得意道,“这京都城里,秀才举人皆不少,可十二岁的院试案首,唯有少爷一个,少爷你让我也跟着长长脸。” 又满是憧憬道:“等我凑够了银两,打算在城西买个小两进,再让我老娘从城里替我说亲。” 等主仆二人回到伯爵府,报喜的衙差早走了,裴少淮的喜报也早被裴老爷子裱了起来,挂在祠堂偏房墙上,比裴秉元当年的喜报更显眼一些。 …… 隔日,大宗师在贡院里办宴,上榜的六十名新晋秀才悉数参加。此宴虽远不能比鹿鸣宴、琼林宴,却也十分重要,一来是向大宗师行门生之礼,二来是感谢大宗师辛劳多日,为大宗师送别饯行。 于学子而言,宴上若能得大宗师指点一二,或是能让大宗师留个印象,督学期满,大宗师回到翰林院里,在同僚面前美言举荐,对于后面的秋闱、春闱大有助益。于赵督学而言,他身为座师,唤场下数十人为门生,大庆朝尊师重教,此“师生之情”虽浅薄,但也不失为一条人脉。 好大一张网下去,谁能料得会有几条大鱼呢? 裴少淮又见到了江子匀,江子匀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秀才服,不甚合身,却掩不住他的一身风华才气,两人相□□头致意。 裴少淮也见到三堂哥裴少炆。裴少煜年二十二屡试不中,若不开智,恐怕是要止步于此了,今日裴少炆独自一人前来,神色有些郁郁沉沉。场上有不少世家子弟识得裴少炆的身份,故意上前与其攀谈结交。 宴席开始,裴少淮站在正前方,带着众人向大宗师行礼,齐喊道:“门生拜见座师。” 宴席过半,到了大宗师指点文章的环节。按规,前十者大宗师会一一点评,后面的名次,则随缘,随性而发。 点评至第四份卷子时,大宗师刚刚语落,裴少炆便追着问道:“大宗师,学生的文章缘何只落第四?”求胜欲显露于言表。 这样直接的发问,等同于怀疑大宗师判卷的公允,场下之人皆屏息不敢言语。 赵督学心有不快,可他毕竟是个老官场了,知晓裴少炆背后是吏部尚书,不好当场生气,于是随意寻了个由头,道:“辞藻华丽然见解不足,平仄工整然句有庸词,尚可再上三层楼。” 裴少炆不满这样的评价,还欲再问,却见赵督学拿起第五份卷子,言道:“孟皁上前听评,此文……”没有再给裴少炆机会。 裴少淮暗想,不知尚书府是如何教养这位三堂哥的,有求胜心本不是甚么坏事,可以督促自己更进一步,可像裴少炆这样“兴师问罪”的,求胜不成反倒得罪人……不可取矣。 又想到,按照时间推算,这位三堂哥出生之时,裴尚书已在工部干得风生水起,而后,后来者居上稳坐吏部尚书之位,此时更是隐隐有入阁之势……或许是朝务繁重,疏于管教这个幺孙了罢?又或者是裴尚书节节升高,孙子便借势居高临下,外人多捧其臭脚? 如此看来,再而衰,三而竭,也是有几分道理在的。 裴少淮只当是看了场热闹。 …… 月余,裴少淮领到宛平县衙送来的廪膳,老太太还特地叫人送去后厨,给全家人做了一顿饭。 裴老爷子在祠堂里供奉了几碗白米,告慰祖先道:“先祖有灵,景川伯爵府第七代嫡长裴少淮,从今日起受朝廷粮饷,供齐家之食……鸣钟食鼎,积代衣缨,可盼矣。” 大抵意思是说,第七代的裴少淮十分长进,已经开始挣钱养全家了…… 裴少淮本觉得是一件小事,不值得如此,可当他看到祖父一边祷告,一边哭得老泪横流,只好闭言,规规矩矩跟着祖父跪拜先祖。 又过了几日,江子匀送帖拜访,亲自到伯爵府归还了“所欠”的银钱。 江子匀换了一身靛蓝的棉布直裰,整个人看起来更精神了,也能看出他的生活已改善许多。 裴少淮邀请江子匀到书房内探讨学问,末了,裴少淮言道:

相关推荐: Black Hole   [综漫] 当隐队员的我成为咒术师   小人物(胖受)   外婆的援交   对不起师兄:我撬了我的“嫂子”   仙尊的道侣是小作精   性感寡妇,在线发癫   迷踪(年下1v1)   一梦三四年   穿成恶毒女配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