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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带着妻儿登上马车,去往邹府。 府邸不大,但整修得十分雅气,山石花木皆有讲究。裴少淮听邹宁远说,这府邸是南居先生的门生事先购置、修缮的,可见其用心、精心。 正堂里迎接裴少淮的,非南居先生,而是邹老夫人。只见她银发秋霜,较十年前老了许多,然一身风华犹存。 裴少淮快步走过去行礼。 “一如当年春柳树下、荷池亭旁,数年不见,北客小公子成了大才,依旧是踏风而来。”邹老夫人回忆感慨道,又言,“老头子这几日闹小孩子脾气,正在后院里欣赏他那几分畦田,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一句“闹小孩子脾气”说明邹阁老近来正在犯病。 得了此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是预料不准的。 “我领你们去见他。”邹老夫人道。 后院里,原先的一方浅池被理成了几分田亩,种上了稻子。时值秋日,稻子已挂穗,甸甸弯腰,只待谷粒黄熟。 “老头子,你快来看看是谁来了。” “田”边的鹤发老者闻声,端端转过身来,便是他年老糊涂了,可那傲视沧浪、于世独立的书生气,又岂会褪去。 他道了一声:“北客。” 而后几步走到众人跟前,身子骨倒还硬朗、利索。 正当裴少淮一番悲喜交加的心绪涌上心头,双手已经搭在身前,准备作揖行礼之时,只见南居先生蹲了下来,把手搭在小南肩上,满脸慈笑说道:“小北客,咱们好久没见了……你怎么愈长愈小了?” 小南见了这个陌生而慈祥的老爷爷,倒也不怕,稚声道:“爷爷,我是小南,不是小北,你兴许弄错了。” “我读书很厉害的,怎会弄错?瞧你这眉眼印堂,才气横溢,分明就是小北客。”南居先生坚持道。 孙子邹宁远赶紧跟裴少淮解释道:“祖父犯糊涂的时候,常常记混了年份,各时的往事揉在一起,便分不清楚人了。” 正说着,南居先生抬头对孙儿道:“如安,还不快叫人给小北客看茶。”问小南道,“我叫他们给你在茶里加糖,可好?” “如安”并非邹宁远的表字,而是邹学士邹羡静的表字。 南居先生把孙儿认作儿子了。 小南不再辩驳“小南小北”之别,看了父亲一眼,而后点点头,道:“好的,爷爷。” 一旁的小风也“自我介绍”道:“爷爷,你认识我吗?我是云辞,乳名小风。” 南居先生上下打量了一番小风,喜道:“你这女娃子也了不得,了不得。”但他疑惑望向邹老夫人,问道,“老婆子,咱们可曾认识过名为‘小风’的女娃子?” 邹老夫人带着些哄的语气,应道:“从前没有,眼下不就认识了吗?” “也是也是。”南居先生喃喃道。 小风指着稻田,道:“爷爷,我也爱种花种草,就是没曾种过稻子。” 话正说着,前院里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笑声渐渐近了,又闻:“师母、如安兄,瞧我今日给老师带什么好东西来了。”人未至,声先至,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是黄叔来了。”邹宁远同裴少淮说道,“他是祖父的门生。” 裴少淮了然,南居先生移居金陵,这座宅子、各处打点,想来就是这位黄姓门生出的力了。 第210章 第 210 章 伴着那位黄姓门生爽朗的笑声, 裴少淮自正门往外看,只见一中年男子身着绯色官袍,高高瘦瘦的, 快步而来, 举止快意而不失端重儒雅。 穿着官袍来, 说明是散衙后,直接从衙门来了邹府。 他的身后,两名年轻小厮正扛着一架木质打谷机。 瞧他的的相貌眉眼,裴少淮觉得有些似曾相识感, 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与谁相似。 黄姓门生亦注意到了裴少淮, 连忙收起方才那肆意的大笑, 走至众人跟前,先给南居先生、邹老夫人行了礼, 道:“老师、师母, 门生不知府上今日有客, 孟浪唐突了。”又朝裴少淮略一作揖。 裴少淮回礼。 如此行止派头, 又是邹老的门生, 可料想到此人学问、本事必有独到、过人之处。 邹宁远居中介绍道:“黄叔, 这便是祖父平日里常提起的那位,从闽地双安州而来……” 还未介绍完,停顿的间隙, 这位黄叔喜颜插话道:“北客!”赶紧再作揖, 道, “久仰大名, 久仰大名, 老师与我说了许多你的事。” “万不敢当此大名。”裴少淮谦道, “裴少淮, 字伯渊,幸会。”又介绍了妻子、儿女。 “黄荻,字青荇。”黄荻亦自我介绍道,“‘枫叶荻花秋瑟瑟’之‘荻’,‘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的‘荇’,老师觉得我的本名有些冲闯了圣上,便替我取了‘青荇’二字,平日里,旁人多唤我黄青荇。” 文人介绍便是如此,名与字,还有本经,便可听出许多东西来。 荻花白如雪软如棉,长得与芦苇、芒草很是相似,这几样又常常混着生,一丛丛一片片,寻常人很难分得清荻、芦、芒究竟谁是谁。 黄荻注意到自己穿着官服而来,又道:“黄某在南京户部当差。” 户部是户部,南京户部是南京户部,二者不同。 裴少淮记得南京户部尚书之名,非黄荻,他穿的是绯色官袍,便可猜到黄荻身任南京户部左侍郎。 “原来是侍郎大人。”裴少淮敬道。 一番你来我往之后,两人算是相识了。 言归正传,黄荻指着打谷机道:“老师种的稻子快熟了,今日回府时,凑巧碰见有农户出售此旧物,便叫人买了下来。” 因不见邹羡静的身影,他又嘟囔道:“如安兄竟还未散衙归来,那清苦公署无人过问,如何值得他这般劳心劳力。” “许是钻研史书,又忘了时辰了。”邹老夫人说道。 “如安不就在这里吗?你们是不是糊涂了?”邹老指着孙儿说道,转而神色严肃,对黄荻语重心长道,“反倒是你呀,小许……就如字要一笔一笔写,事也要一件一件做,做官做人都不能贪快。户部尚书的位置,不是座师不愿意在皇上跟前帮你说好话,而是你的功绩、本事还欠一些,再等个三年六年也不迟的。” 邹老口中的“小许”,正是他当年器重的一位门生。这位小许求助座师无果之后,暗结首辅楼宇兴,终究还是坐上了户部尚书之位,随后排挤同门师兄弟,带着邹阁老一手建成的户部倒戈楼宇兴。 正是此事令得邹阁老奏请致仕。 邹阁老走后,这位许尚书并无什么好结局,在户部尚书的位置坐了三两年,便被河西派给换了下来。 “老师,你又记混了。”黄荻小心扶邹老回堂里坐下,凑到邹老跟前解释道,“您再仔细瞧瞧,我不是许建生,我是青荇呀,您最小的那位门生黄青荇,记起来了吗?” 邹老张张嘴,滞滞梳理了好一会儿思绪,才恍然道:“是青荇呀。”面带惭愧色,又道,“当我的门生,连累你的前程了。” “老师这是什么话,学生的本事、学识都是您教的。”黄荻道。 黄荻又问邹宁远,老师这几日睡得如何、吃得如何,其关怀备至之心真真切切。 见到邹阁老如此费力捋清思绪,情绪随着脑中杂乱的往事时起时落,裴少淮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哽咽在喉。 年老心欲平,岂料浪卷沙。 …… 邹羡静归来后,众人一起用宴,席间谈得十分欢畅。 裴少淮与黄荻间谈得很是投机,裴少淮精通钱道税法,知晓钱币流通之要务,而黄荻在南京户部沉研多年,钱税学问亦不浅。 两人间,往往是说了半句,便了解了后头得意思。 黄荻豪饮后,相见恨晚,惋惜言道:“裴大人倘若早生十来年,拜师于邹老门下,你我能以师兄弟相称,将是何等快事。” “裴某与南居先生之间,不是师生胜是师生。”裴少淮亦饮。 黄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倘若早生十年,入了邹老之门,岂不是和他一般,要受人排挤? “是我思虑不足,我之过我之过。”黄荻连罚三杯,道,“还是眼下这般好,裴大人可以大施本事,为民谋利。” 酒后不免显露几分真情来,快意之下难掩不甘。 酒酣宴散,黄荻同邹老说:“学生先回去了,过两日再来看望老师。” 时候不早了,裴少淮本想先回客栈,邹老夫人却留他们小住两日,邹老夫人劝道:“老头子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裴小友不妨小住两日,待他清醒过来时,再续江南旧事。” 又笑言道:“老头子平日一清醒过来,总不忘先问北客可有来信。”想来是极想念北客这位小友的。 昔日老少“笔友”,若不能好好叙一叙,于邹老或是裴少淮而言,都将是遗憾。 山高路远,裴少淮一别金陵城后,此生不知何时才会再来一趟。 “那晚辈就不推辞了。”裴少淮道。 邹宁远闻言,领人前去收拾厢房。 裴少淮与邹老夫人闲叙时,谈及黄荻,邹老夫人叹了口气,替黄荻惋惜道:“青荇确实值得更好的前程,是师门耽误了他。” 她说起与黄荻的缘分,道:“老头子和他的缘分很长,算下来也有三四十载了。青荇出身凄惨,是农家收养的螟蛉子,老头子在外为官时,供了他的束脩,叫他好好读书。这孩子也争气,多年后,竟真的一步步考到了老头子面前,参加了老头子最后一次主考的春闱,成了老头子的门生。” “此后,青荇受老头子提携,留在户部里当差,可惜才堪堪崭露头角,便发生了那档子事,连着几个同门师兄一齐被排挤到了南京城里,再没机会回京当差。” 裴少淮了然,虽说朝廷早几年就已清理了楼宇兴和河西派,但旧官想得皇帝复用,并非易事。 一来,三年一科考,人才一拨一拨来。二来,南京六部远离天子视线,无人举荐、无人廷推,皇帝又岂会记得那么多甲乙丙丁。 黄荻能在南京六部里,一步步走到户部左侍郎的位置,已经是极为了得。 更多人是直接“躺”在了位上,破罐子破摔。 邹老夫人又道:“青荇是个长情的,知晓老头子要移居金陵城后,便一直跑前跑后,置办了这座宅子不说,宁远、如安抵达前,一直是他帮着照料老头子,如今亦隔三差五过来看看。” 从前点拨提拔门生,老了便受门生们的情,这是自然。 裴少淮懂得邹老夫人的意思,应道:“晚生省得了。”未多言什么。 即便如此,邹老夫人还是有些讪讪,道:“若非青荇,换了旁人,必不好意思向小友开这个口。” 裴少淮神情轻快,笑道:“邹老夫人言重了,无需介怀。” …… …… 翌日大早,裴少淮起身束发换衣,正打算到檐外活动活动筋骨,却闻院前传来叩门声。 开门一看,是邹宁远。 邹宁远神色欢喜,道:“祖父今日起身,神识清醒,约大人到后院田边一叙。” 裴少淮听后,亦不禁欢喜,回房套了件素色外衬,便随着邹宁远的步履,前去与邹老相见。 小小田亩边上,赘甸甸的稻穗染了秋露,朝阳晨曦照在谷粒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光。 南居先生在田边布了桌椅,桌上摊着一套铮亮的银币,他正举着巾帛、对着朝阳擦拭那枚一钱的银币。 银币背面锻印的是几束稻穗,与眼前秋来稻黄之景相映。 南居先生眼中透露出的那股专注、睿智,还有淡然,使得裴少淮又如回到了十年前。 “南居先生。”裴少淮远远喊道,声音不似少年时那般清亮,多了几分沉稳厚重。 但邹老一下子识出了这道声音,脸上浮出笑意,朝裴少淮招了招手,应道:“小北客长成大北客了。”又道,“快过来坐下。” 裴少淮坐下后,道:“南居先生,好久不见。”激动之心溢于言表。 亦师亦友亦知己,在这车马缓慢的世道,能够再见一面,再叙一回,是何等难得的事。 “是有些年头不见了。”邹老言道,又问,“昨日我犯着糊涂,总是认错人,叫小友看笑话了罢?”语气十分豁达,并不甚在意自己的病。 “晚辈岂敢。” 看出了裴少淮神情里的酸涩,也猜到了他心头的惋惜,邹老笑道:“老头子都到了杖朝之年,早该眼明心亮、达观知命了……这人愈是年长,心思愈发不在自己身上,而在晚生后辈的身上。” 他举起一枚枚银币,铮亮无比,不知擦拭了多少回,道:“在如此年岁,能见到大庆发行的银币,听到银币随船远漂海外的消息,知道朝廷牢牢执掌世间钱道的泉眼,一点点富足黎民百姓,老头子是没什么遗憾的。” “清醒到了八十,糊涂也是到了八十,总归能活到八十,便已是幸事,又哪管他是清醒还是糊涂?”邹老豁达言道,“‘往事不知多少梦,夜里和酒一时醒’,且就当他是一时醒一时醉好了,这天赐的醉意,能省不少粮食……北客小友,你说是不是?” 裴少淮被南居先生的豁达感染,感动之余,满腹学识的他,面对一位老者的真情显露,竟然一时不知言何。 “那便再同老头子说一说这银币罢。”邹老打开话题道,“小友大才,通过开海通商,让更多银币流到海外四夷,不知此时银币的传用度如何了?” “朝廷设了船引,商船出海,需先置换银币,通过此举,大庆船只所过之处,很快便会流通此套银币。”裴少淮应道。 银币的流通是需要时间的,在邹老跟前,裴少淮希望它能流得更快一点、更广一点。 “昔年的设想,竟真有实现的一日。”邹老感慨道。 他坐的位置,抬首可见晨曦,低头可见一片金稻,邹老张开手掌,里面卧着一枚一钱银币,道:“这套银币,这一枚最得我心,钱额最小,能用的百姓却是最多。” “小友开海亦是一大功绩。” 裴少淮实言道:“双安州虽顺利开海了,然还有许多事未做完,一场戏只不过才搭了个台子罢了。”回京后还需想法子揪出背后的对家。 “此事确实不易。”邹老点点头道,“从小友来信的只言片语中,老头子料想此人精通钱道,懂得以钱生乱,还懂得以钱谋私,又兴许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裴少淮愈发钦佩邹老。 因涉及军机,他给邹老写的信中,关键处一笔带过,只说“粮缺”、“货紧”、“民闲”等几个字眼,没想到邹老还能由此推断出这么多来。 “小友也莫要太心急了,先稳住眼下的势头是最重要的。”邹阁老劝道,他伸出手指了田中一处,“小友看那株是什么?” 顺着邹老的手望去,金色晨曦之下,一株结子的荑稗在晨风里招摇。 到了结子的时候,荑稗的子穗会高出稻子许多,所以格外醒目,仿佛在向世人显摆自己的得逞。 荑稗是田间的一种杂草,虽也结子,但收成远不能比稻谷。 邹老解释道:“《种稗叹》有言,‘农田插身身绿时,稻中有稗农未知’,这小小一株稗草十分狡猾,生于田间,不是粮食却长了一副稻苗的模样,幼时根本无法辨认,农户们只能任其生长其中。” 裴少淮听后若有所思,对家确实狡猾,兴许他或是他们便扮作良人,藏匿在一众“青青”里。 紧接着邹老又言道:“小友何不再稳心等等,待荑稗抽穗结子时,自然就藏不住自己的面目了。” 裴少淮眼睛一亮,明白了邹老的提点。 “南居先生可还有其他猜想?” 邹老摇摇头,他说道:“小友身处这一片青青当中,能相信的唯有自己而已。” 第211章 第 211 章 “不谈这些不痛快的事了。”邹老笑言道, “以小友的眼界、本事,必定是有法子应对的。” 他收起桌上的银币,言道, “不如珍惜老头子这片刻清醒,一同饮茶畅聊……自小友离开太仓州, 仲涯、子恒他们俩个来了又走, 老头子这颗师心,已无处安放许久了。” 邹老才执起壶耳,裴少淮双手握杯迎了上去, 笑言道:“晚辈醍醐灌顶。” 老少二人整一日的畅谈, 聊起了朝廷,又聊到了民生, 还有这吹寒到江南的长冬。 同道之人,便是一别数年,依旧话中投机。 月攀墙檐映枯枝, 夜深了。 “风华如砂流指过, 苍树枯枝亦年华。”邹老抬首, 望着月中枯枝吟道。 风烛残年也是年华中的一部分, 如此豁达。 邹老主动道别,笑言道:“时候不早了,小友该回去歇息了。” 兴许裴少淮还要多留几日金陵城, 但一觉醒来, 待到明日, 邹老还能否清醒, 却不得而知了。 所以邹老更愿意这个时候, 郑重道一句别, 他饮了一口茶, 借用时人截搭的一句诗道:“‘追风赶月莫停留,平芜尽处是春山’,老头子的路将走尽,然小友的路,还远在春山之外,不必在此耽搁了。” 言语平静,这几句道别不悲然,而是释然。 “南居先生……”裴少淮眼眶微微泛红,世人怕离别,怕的不是离别,怕的终一日信不知写与何人听,茶不知斟给何人饮。 “这番扭捏可不似小友的性子。”邹老朗朗笑道,“小友是怕一朝太平盛世,老头子没有机会看见了吗?” “南居先生会福寿延年的。” 邹老握着裴少淮的双手,这数十载焚香阅卷的手掌苍老而洁净,指间执笔所留的厚茧依旧在,他道:“伯渊,一定要坚定走下去,你所做的不是给我看,也不是给谁看的,而是给天下人看的,纵使老头子真有一日走了……”邹老指指天上明月,带着些哽咽,道,“不也还有明月可见,托予清风吹至坟前吗?” 直到此时,邹老话语中才有些悲凉之意,嘱咐道:“老头子把自己的念想托付给你了,小友千万别嫌太沉。” 裴少淮感受到那苍老手掌传来的力道,郑重应道:“先生所托,小子莫不敢忘。” 在裴少淮眼中,南居先生是一位执着、真诚的理想者,何其难得,他曾今对学识、学问改变世道坚信不疑,将自己耕耘的本领播了出去,指点了多少门生,只想着门生造福一方,未曾想过借门生造势。 在党争落败以后,他宁愿致仕隐居,也绝不愿意低头妥协一二,莫不然皇帝又岂会让他走? 邹老收起悲凉,重浮笑意,道:“那便早些回京罢,把那荑稗草除去了,不要再拘于内争,带着大庆百姓往外头看看。” “该说的都说了,夜深了,小友回院子里歇着罢。” …… 翌日,邹老睡醒之后又犯了糊涂,只不过没那么糊涂,儿子是儿子,孙儿是孙儿,独把北客是谁给忘了。 黄荻这日午时散衙之后,又来了邹府。 他才入门,还未来得及与裴少淮说话,便被糊涂的邹老唤了去,指着自己的半亩稻田,道:“小许啊,你下田替我把那几株荑稗给拔了。” 又道:“不事农桑不知农苦,你们不能光躲在房檐下读书。” 黄荻笑笑,坐在门槛上边脱下靴子、卷起衣袖裤脚,边对邹老说道:“老师,我是青荇,学生懂得农家苦。”他自农家来,岂会不懂农家活? 言罢,钻入田亩里正经拔起荑稗来,不大一会儿便集了一大束,可见这田里藏的荑稗可不少。 “管你是什么荇,总之今日不给我拔干净了,就是不行。”犯着糊涂的邹老在田边嘟囔道,见到田亩捯饬干净了,这才露出笑脸来。 午膳的时候,知晓裴少淮不日将辞行归京,黄青荇建议道:“总是难得来了一趟金陵城,裴大人若是有闲,不如随黄某入都城里看看?往后在朝治理陪都守备时,也能借鉴实情一二。” “那便有劳黄侍郎安排了。”裴少淮应了下来。 一来黄青荇所言有些道理,人都到跟前了,不进曾经的皇城里看看,委实有些可惜。二来,裴少淮既然答应了邹老夫人,若是不知这位黄侍郎究竟有几分功绩、本事,往后又如何廷推其回京。 “不如约好明日辰时,黄某派人来接裴大人。” “甚好。” 事情就此约好。 下晌,秋日爽朗,裴少淮领着妻儿出去走走,一边看看金陵市井、尝尝地道的小食,一边与小南小风说说金陵城的历史,不知觉竟走到了西北城墙边上。 借着五品的官牌,裴少淮登上了城墙。 站于望江楼上,极目远眺,仿佛宽阔的长江便在城脚下。 江面平静,映着落日余晖,大小船只赶着这最后的日光,寻找临时停靠过夜的渡口,靠岸以后,又忙在船尾挂上灯,以此提醒往来船只躲着些。 撑杆的小船载满了货物,深一杆浅一杆从渡口撑入内外秦淮河,顺着这护城内河,赶紧回城。 秦淮河的两岸早早亮起了灯盏,蜿蜒曲折的护城河,一盏盏一团团光组合而成,光怪陆离,就如上元节里的鏊龙一般。又有许多画舫船,飘于秦淮河中央。 这等拥挤繁忙河道,来来往往的船只之多,远盛于苏杭之地。 无他,只因金陵城是大庆内河漕运的枢纽,亦是南边养官养军济民的粮仓。 杨时月随着丈夫远眺,心境亦开阔许多,她感慨道:“万船如云趋,浮舫若白昼,本以为京都城已是繁华至极,若不见一见金陵城,当真难以知晓其奢华。” “此言甚是,正所谓‘天下财赋出东南,而金陵为其会’。”裴少淮应道。 他又指着几艘挂了“粮”旗的官漕船,同时月解释道:“大庆迁都京城以后,南边留着南京仓,北边新建了京通仓,一南一北储粮备用,此乃大庆根基。眼下秋收,又到了各府各州纳粮的时候,南直隶、湖广、江西、浙江几处的税粮皆聚于金陵城,再过半月,此处的河道恐怕还要更拥挤一些。” “无怪来时,频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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