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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绝美的俏脸上,浮现着劝慰的微笑,温声道:“皇上何必动怒?如今皇孙们都还小,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再者皇上皇威鼎盛,他们心存敬畏,言语失当也是有的。” 这两日,隆安帝动了慈心,想起他是做祖父的人了,所以宝郡王府和恪荣郡王府的几个小王子,依次进宫面圣。 只是…… 看着和李景、李时几乎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几个小皇孙,甚至还不如李景、李时,隆安帝的心情着实恶劣。 纵然听闻尹后之言,也没甚宽解的心思,在凤藻宫只略略坐了坐,就往储秀宫去了。 似乎那里,还有一个希望…… …… 第0825章 世世代代子为奴,女为娼!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李纨和素云自东府后院回到西府,从甬道处回到自己小院。 甫一进门,正好看到起小解后净手的贾兰。 李纨心头一跳,贾兰则未多想,笑着问道:“娘,李峥和晴岚两个小家伙可还哭闹不了?” 昨儿晚上,平儿亲自来请李纨,只道两个孩子有些哭闹,嬷嬷们哄的不大好,请李纨过去瞧瞧。 听闻贾兰之言,李纨笑道:“好了,我抱了一会儿,就不哭了。也是奇了,那两孩子和娘有缘法。” 贾兰看着李纨笑道:“娘生的最美,我那大侄儿大侄女儿自然喜欢娘。近来国公府都是喜事,娘的气色也好看。” “臭小子!” 李纨俏脸飞红,抚了抚脸,嗔怪道:“同哪个学的,油嘴滑舌?” 贾兰嘿嘿笑道:“和族长大兄学的。” 李纨闻言抿了抿嘴,用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嗔道:“你仔细着,只能学好的,不能学坏的!快去睡觉罢,天还早。你族长哥哥说了,你这个年纪一定要多吃多睡多顽,身子骨才能结实。没个结实的身子骨,做甚么都做不好。” 贾兰重重点了点头,又好奇道:“族长大兄的身子骨结实么?” 李纨点头道:“那是天下少有结实的身子,虽外面看着不显,却是内壮……” 贾兰闻言眨了眨眼,纳罕道:“娘怎么知道?” 李纨强撑着,没好气道:“不然怎么斩可汗?” 贾兰恍然,摸了摸后脑勺,笑道:“娘说的极是,我睡迷糊了……再睡会儿去。” 李纨点头道:“去罢,娘也歇一歇。” 贾兰转身往东厢行去…… 李纨看着贾兰的背影,眼神微微有些复杂,不过想了想目前的现状,嘴角终究弯起一抹弧度,极艳。 …… 荣庆堂。 贾母看着精神抖擞的贾蔷,笑道:“昨儿傍晚听说哥儿、姐儿哭闹了?” 贾蔷点点头,挠了挠头道:“小婧也奇怪,在扬州时也没那么哭,回船上也没有,头一晚上都睡的很好。就昨晚上,一直在哭,嚎的人头疼。婆子说,找个投缘的来抱抱。寻来寻去,连后街我表姐和姨太太、宝妹妹都惊动了,抱了一圈也没用。最后竟是大婶婶去抱了,就不哭了。” 这是真事…… 一旁薛姨妈笑道:“可见是果真投缘了,宝丫头抱上哥儿还哭的轻些,那姐儿哭的声音,却是震的耳朵疼,中气足的很。”又问贾蔷道:“我们走后,又哭了多久?” 贾蔷笑道:“哭了没多久,就睡下了。不过大婶婶没让过来,害怕中间再哭。” 贾母笑道:“能有一个投缘的就好,兰哥儿他娘是当叔祖母的,倒也难得。”说完这一茬,贾母提起正事来:“今儿去赵国公府请期,虽说上回就订好了二月初五的日子。可成亲六礼,该走的过场还是得走走。另外,我恍惚听说,赵国公废了世子,改立孙子了?还把四房的官儿给去了……” 贾蔷摇头道:“罢姜宁之位,也要等到大婚之后,这是姜老鬼请了恩旨的。贾家不必理会这些,宝玉娶的是四房的闺女,又不是取闺女她老子。” 贾母叹息一声,心道也只好如此了,又问道:“你可得闲不得闲?老爷自己去,怕是支撑不住赵国公府那些人。” 贾蔷点点头道:“他也不必去了,我自己去罢。赵国公府近来也热闹的紧,他去了白受罪。” 贾母迟疑道:“只你一个,会不会单薄了些……” 贾蔷笑道:“人不在多,在贵重。我一个新晋国公单为此事往他家走一遭,比叫上百十个族人强的多。姜家老头儿是个明白人,不会挑错的。” 贾母笑道:“若是如此,就更好了。去他家老爷也怵得慌,今儿没的寻由子将宝玉叫了去,狠骂了一通,我瞧他也是头疼去姜家如何应对。他家一屋子将军,宝玉他老子和他们能说得了甚么?” 贾蔷笑了笑,不再多留,抬脚出门。 贾蔷走后,薛姨妈同贾母笑道:“这日子过的可真快,总感觉才一转眼,蔷哥儿都有一双儿女了。我瞧他是个有大福运的,往后噼里啪啦,孩子只会越来越多!” 贾母笑道:“越来越多好啊,多子多福多寿运!要是能都姓贾,那就更好咯!” 一旁鸳鸯笑道:“只要姓贾就好了?” 贾母点点头,笑道:“只要姓贾就好!如今两个府上,人丁太单薄了些,得多找补些才好。” 鸳鸯笑了笑,薛姨妈也笑了笑…… …… 宁府后街,香儿胡同。 “姐,舅舅他们今儿晚上来不来?” 贾蔷未先去赵国公府,而是先来到刘大妞、铁牛家,一进门就埋怨问道。 刘大妞正在庭院里给小石头洗澡,听到动静没好气道:“让人去送信儿了,怎么能不来?你都生孩子了,他们能不来?八成还怨你送信儿送迟了。” 贾蔷看着这大冷天儿的,刘大妞站在井边儿拿着猪鬃刷子给小石头刷,只觉得牙齿都瘆得慌,可看着小石头乐得嘴都快裂到耳朵根子,又说不出甚么话来,只能羡慕这外甥的体格像他老子一样彪悍不讲道理…… “那行,那我晚上早点回来,舅舅、舅母回来后,你直接带他们去国公府,姐夫到时候和我一道回去。” 贾蔷笑罢就准备走,刘大妞却笑道:“你姐夫可算了罢,再等等,孩子大些,经吓后再带去瞧了。不然唬坏了,再整宿的闹,可不是顽笑的。” 贾蔷无语笑道:“至于么?” 刘大妞没好气白他一眼,道:“怎么不至于?爹娘也必是这样叮嘱。我们是过来人,你且听我的。我那两个外甥,昨儿必是见了太多生人,受了惊吓,夜里才那样大哭不止的。一会儿我去庙子里再烧一炷香……” 贾蔷将信将疑,不过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道:“也不必去庙子里,园子里就有庙庵,请了去念些经文就好。” 刘大妞取笑道:“这你就不懂了罢?难道没听说过,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贾蔷:“……” ……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敬义堂,内暖阁。 贾蔷落座后,看着半昏半醒间的姜铎,道:“老公爷,这大过年的,往我府上送礼的不少,送人的也不少,可送亲孙子的不多,就你赵国公府一家。这是怎么着,家里揭不开锅了?” 一旁陪客的次子姜平脸上满是尴尬笑容,道:“宁……宁国公,犬子无知痴蠢,酒后说了几句畜生不如的混账话……” 贾蔷哈哈笑道:“原来是骂了我,其实不当紧,酒后骂人口出狂言不是正常的?这样,这次来也没带甚么年礼,就将你姜家子弟还回来,权当年礼了罢。” 姜平闻言心中大喜,面上愈发尴尬,赔了好几句不是,并保证一定会严加管教。 姜铎此时方清醒了些,虚弱的挥挥手,让姜平并周围服侍的人都退下了。 等人都退下后,贾蔷看着姜铎叹服道:“还是你老爷子手段高绝,这一招传孙不传子,彻底将姜家的棋盘活了。不过你老爷子也当得起心狠手辣这四个字了,那可都是你亲儿子……” 等姜家与贾家大婚之后,姜家明面上连一个掌权将军都没了。 钱财呢,也被那劳什子内务府钱庄掏空了几十万两银子。 没官,没权,没有银钱,姜铎亲手将姜家剥的干干净净,任由天家随意摆姿势随意攮…… 下贱到这个地步,天家是断不会下得了手了,还会保护一把这样知趣的臣子。 这也是姜老头儿死中求活的精彩了…… 而实际上,只要他一日未死,谁也不知道大燕军中他到底有多少家底儿…… 老鬼以一介老迈残躯,仍镇得大燕百万大军无人敢造次。 姜铎没毛的眉头耷拉下来,有些含混不清道:“亲儿子,又如何?能保得他们性命,和……和荣华富贵,就不错了。倒是你小子,素来精明,这一回,却想着和董家、华家勾连,也是想瞎了心了……” 贾蔷呵呵笑道:“我心里有数……我这个年纪,要是如你这般,那才叫心里有鬼呢。” 姜铎闻言,咂摸了下,忽又叹息一声道:“要是你是老子的孙子就好了,也不必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不敢闭眼呐。不过,今儿你来与老子拜年,老子就提醒你一句,将来诛你满门者,必姓董。” 说完这句话,却也不提别的,问起了许多宣府的人和事,贾蔷都一一作答。 说了许久后,姜铎笑了笑,一双浑浊的老眼看着贾蔷,道:“贾小子,你心里怕是在怀疑,宣镇的事,有老夫的手尾在里面罢?老夫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有一些,但绝不是鼓噪博彦汗南下。老夫靠杀鞑子起家,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鞑狗!你们这代人,没经历过那个年月,不知道那些畜生有多狠。虽然老夫年岁太高,已经忘了太多事,独独不会忘了和鞑子们的血仇! 老夫的人,原是要举告董家在宣府贩卖武库军械和铁器粮食的,但连老子都没想到,有人果真勾结鞑虏南下,想要破城为祸天下。 军中的水,比朝堂上的水更深,也更残酷血腥。贾小子,你想往里面试试深浅,要当心呐!” 贾蔷凝眸看着姜铎,轻声问道:“不是你?” 姜铎看着贾蔷沉声道:“若为老夫所为,老夫姜家世世代代子为奴,女为娼!” 贾蔷:“……” 若不是姜家,那还能是谁? 果真是董家不成…… …… 第0826章 二太太病危…… 扬州,齐园。 草堂。 司马家主领着一二十余岁的年轻人,焦急的与齐家老太爷齐太忠道:“明公,闫平被葡里亚和倭国联合剿杀,内部大将又被人收买成了叛徒,背后捅了闫平一刀,如今连老巢都被人端了,补给断了,船坏了没地修,人伤了没处治,着实艰难啊!且上回的事,那内鬼也知道,万一抖露出去……” “沔诚啊,这种话就不必说了。那叛徒能做出反叛行径,显然是对利益深思熟虑过的。所以不管他知道不知道此事,他都会明白一事,那就是他若敢吐露出半个字……此事所有知情者,天上地下再没有他们的活路。” 齐太忠微笑说罢,又道:“老夫已经写了封长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去京城,再有几日应当就到了。” 司马家主“哎哟”了声,道:“太忠公你想哪里去了,此事我司马家也在其中,总不能我连自己也一并套里面去罢?此事当真紧急,你看这样行不行?派快马,送我和子翼去京城,当面同宁侯谈此事。四海王这次很有诚意,宁侯不是想造船造炮么?四海王手下有能工巧匠,保证能造出最好的船和炮。且度过这次难关后,德林号的商船一律挂四海王的王旗,保证任何人都不敢打德林号的主意!” 齐太忠闻言,心中哂然,这老司马不知和四海王到底有甚么瓜葛,这般维护,只是,他却小瞧天下英雄了。 贾蔷心中怀有何等抱负,一心宣诸海上武力,愿投入海量金银去发展,又怎么可能甘心托庇于所谓四海王羽翼之下? 且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四海王度过这一劫后,也不会让贾蔷德林号下的商船队伍发展壮大起来…… 这一回机会难得,到底谁收服谁,往后谁庇佑谁,还真不好说呢。 念及此,齐太忠想了想笑道:“既然沔诚已经拿定主意,又何必来问老夫?宁侯和你也有过一面之缘,有过些交情,你拿这些条件进京去谈就是。” 司马气笑道:“我与宁侯的交情,连太忠公你与他交情的万一都不到。若是内务府钱庄办成了倒也罢,可如今弄成这个样子,还如何谈?所以,还是想借一借你老的名头,书信一封由我们带上……” 齐太忠笑道:“罢罢,上回内务府钱庄没有弄出名堂来,算老夫欠你们一个人情。这一次,老夫帮你就是。只是莫怪老夫没有提前言语你们一声,宁侯年少而贵,才赋天授,又得天家喜爱,还有宰相为师,你们这些条件,估计很难打动他。而他又从不沾染兵权,为四海王出面救他一马,宁侯也需要付出相当的代价。他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果真谈不拢,到头来可莫要怨老夫才是。” 司马家主倒也罢,一个海匪巨头之子送上门去,谈不拢贾蔷斩了当军功也说不定…… “我愿为人质!不管甚么条件,不管那位权贵要甚么,只要能救得了我爹,都能答应!” 一直未开口的年轻人,忽然开口说道,显然已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齐太忠闻言哑然失笑,方才不露声则罢,这一开口,分明是个雌雀,女扮男装。 他向面色有些不大好看的司马家主笑了笑。 如此,倒好办了。 说明若非果真到了艰难无法支撑的地步,四海王闫平不会沦落到这一步。 机会难得…… 海上没有一支足够强大的武力,的确不稳当。 若能有一支四海王闫平的四海军,那…… 后路就顺畅许多了。 放任海匪船队时刻游弋在大燕海域,对谁都不是好事…… 可惜,他太老了,否则以齐家之力,拼尽底蕴也要吞下这一支四海水师…… …… 神京城,宁国府。 宁安堂内。 饭桌边,贾蔷看着坐立不大安宁的刘老实和春婶儿,笑道:“自己家里,您二老不自在个甚么?” 刘老实闷声不言,春婶儿则笑道:“你这话说的轻巧,把你丢在烂草棚里,都是臭脚丫子臭汗味,瞧你自在不自在!” 一旁铁牛坐在那跟一座黑铁塔一样,嘿嘿直乐。 贾蔷无语,一旁打最初就见过二老的香菱欢喜笑道:“舅母,怎这国公府还成了破烂草棚了?” 为了不让刘老实和春婶儿别扭为难,所以今儿除了李婧外,就只香菱一个陪客,和刘大妞一道陪春婶儿。 春婶儿笑道:“你这丫头也忒实诚了些,就是打个比方。我和你舅舅原是在那样的地方待惯了,如今待这里就不习惯。蔷哥儿在富贵乡里待惯了,去我们原先的地方难道就能习惯?还没听明白,我再同你说……” “闭上你的鸟嘴!” 刘老实听不下去了,发话道。 春婶儿在外面人前,还是很给刘老实体面的,只要他一开口,她还是听当家的话。 刘大妞在一旁同贾蔷笑道:“你少费这份气力,他们连香儿胡同都住不习惯,还能搬回国公府?再说你马上就要大婚了,新娘子入门儿,上面顶着舅舅、舅母要敬着,又算甚么?何必招人厌烦……” 天大地大娘舅最大,果真刘老实、春婶儿搬进国公府,不拘黛玉还是尹子瑜,进门后都要敬着。 春婶儿冷笑一声道:“说的对,我们回青塔那边,何止是怕给蔷哥儿添麻烦,也怕给你和铁牛这个夯货添麻烦。” 铁牛忙表态,瓮声道:“娘,不麻烦!” “我们搬回来,不住青塔了,就住后街。” 刘老实又一次开口,震惊了大家。 春婶儿不明白,纳闷问道:“当家的,这是怎么了?” 刘大妞也是惊喜之余笑道:“爹,您这是想给蔷弟看孩子?小石头你二老都没看哦!” 刘老实摇了摇头,犹豫了下,方同贾蔷道:“蔷哥儿,近来总觉着有人在家附近转悠。原也没当事,可前儿夜里起来,忽地想起来这事,从门缝儿里往外瞧了眼,这大冬夜的还有人在,鬼祟的很……” 贾蔷闻言眉尖一扬,笑了起来,看向李婧道:“瞧瞧,你这才去生了个孩子,如今就有人上赶着送死了!” 李婧皱眉道:“不应该啊,有孙婆婆她们在……明儿我接手过来,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活腻味了!” 贾蔷摇头笑道:“年份不好,吃偏门的就多。青塔那边原就鱼龙混杂,一些小喽啰穷疯了,知道舅舅身份不同,想捞点油水也是有可能的。让人查下去,如今朝廷新政最是严打这一块,抓住了直接解往九边充军。” 春婶儿感叹笑道:“搬回来就搬回来罢,如今住那边儿,这味道都有些变了。以前的老街坊老邻居,要么求人办事,要么上门借钱,还他娘的问我们讨官的,也是想瞎了心了。拒绝了几回,风言风语就起来了,吵架也不如从前爽利了,一个个阴阳怪气酸的人倒牙,犯恶心。唉,好多还是多少年的老相识了……” 贾蔷和刘大妞闻言都不厚道的大笑起来,刘大妞道:“怨不得旁个,你们有这样一个亲外甥,又不是冷落你们,和你们断绝关系不认你们,你们若是在青塔那边这样说,保准还是好好的。你们只说享受不惯富贵日子才回去的,这不是上赶着让人恨么?” 春婶儿心里早就明白过来,这会儿正后悔呢,见亲闺女还往心口插刀,啐道:“扯你娘的臊!” 刘大妞身旁的小石头闻言,乐呵呵的冲春婶儿笑道:“扯你娘的臊!” 刘大妞抓过来就要打屁股,被春婶儿拦开将小石头抱过,道:“老娘愿意挨骂,你管得着么?” 说罢却又塞给铁牛道:“这孩子皮实,他娘打不动,你来打!” 小石头:“……” 贾蔷在一旁,又哈哈大笑起来。 刚笑罢,就见吴嬷嬷进来,同贾蔷道:“城外庄子上来人,急着求见。”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政脸色不大好,满是疲倦和晦暗,道:“宫里内侍不好说话,只道十五那天皇贵妃事多,未初刻用过晚膳,未正二刻还要到宝灵宫拜佛,酉初刻进大明宫领宴看灯方得请旨,许是要等到戌初才得起身……” 戌初,按西洋钟刻来算,都晚上七点过了。 从宫城承鸾轿至贾家,少说也要一个时辰,到了贾家多半都要亥时(晚上十点)了…… 贾母闻言,沉默了稍许,问道:“可是银子没给足?” 贾政叹息道:“都给出三五千了,加上礼部的,字画古董加起来,过万也有了。” 凤姐儿在一旁参赞道:“老祖宗,上回蔷儿不是说了,到了十五那天他去接么?你只道不肯得罪那些小鬼,如今那些小鬼难缠的紧,越给越不知足。要我说,还是等后日,让蔷儿早早去宫里接了大姐姐家来,阖家好好高乐上一日才好。如今虽富贵已极,可大姐姐在宫里过的甚么日子,想也想得到。何苦难得这样一个好日子,再让那起子阴私小人给败坏了?” 贾母闻言,迟疑道:“你不懂,那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得罪狠了,皇贵妃回宫后才要吃挂落。” 凤姐儿笑道:“外面的事,咱们娘们儿也管不得许多,蔷儿那样的能为,连可汗也斩了,还对付不得几个小鬼?” 李纨也道:“果真戌初才动身,亥时到家,顶了天也只能待子时一个时辰,太仓促了些。” 贾母闻言这才下定决心,问道:“蔷哥儿呢?去赵国公府一趟,只派人过来言语一声就算了账了?” 凤姐儿笑道:“刚平儿在这边还说呢,今儿东府宴请蔷儿舅舅一家,老远就能听到他大笑的声音,高兴的了不得呢。可惜他舅舅和姐夫也在,不然倒可以过去凑个热闹!” 贾母笑了笑,正要说甚么,忽见林之孝家的面色苍白,急急入内,跪地道:“老太太、老爷,刚刚东府打发人过来传话,说城外庄子来人报信儿,二太太突然病倒,这会儿已经糊涂了,国公爷让老太太、老爷和宝玉自己拿主意……” …… 第0827章 你再不醒来,媳妇给蔷哥儿了! 宁国府,宁安堂。 当贾母第三次派人来请贾蔷时,别说刘大妞和春婶儿等人了,连刘老实都劝道:“过去一趟罢,怎么说也是同族……” 贾蔷摇头道:“我过去又有甚么用?”顿了顿,同香菱道:“你让人去前面吩咐一声,送一株老参,加一坛宝药去西府。再告诉老太太,那位得的多是心疾,病患倒在其次。让她明白,此时死了,皇贵妃省不得亲,宝玉婚事也要再等三年。万一过三年贾政也没了,宝玉还得继续守孝下去。让她自己斟酌罢……” 香菱努力记下后,笑嘻嘻的与刘老实一家道了别,再跑去办事了。 等她走后,贾蔷同小戏班子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 龄官媚眼薄嗔的横他一眼,却又继续唱起《游园》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看着香菱带着老参,随行嬷嬷带了罐宝药,又听了香菱转述之言后,点了点头。 香菱虽娇憨,却不傻,自然不会将贾政也没了还得守三年孝这类刺激之言说出来。 贾母同贾政道:“让人备好马车,我和你,再带上宝玉,一道出城一回。” 贾政颔首,让人去准备,凤姐儿和李纨则纷纷道:“我也一道陪着去罢?” 贾母摆手道:“人多了反不好,你们在家里守着罢。” 未几,林之孝家的进来,说马车已经备好,贾母由鸳鸯、宝玉搀扶着,和贾政一道往城外庄子行去。 等众人走后,王熙凤忽地叹息一声。 王夫人理论起来还是她的亲姑姑,她能进贾家,也都是这位二姑母带来的。 只是谁又能想到,如今会成这个下场,二人也早已形同陌路,虽未直接撕破面皮,但心中也仇恨大于亲情。 李纨心里同样不大好受,她知道这个婆婆并不很中意她,贾珠死后,王夫人也迁怒她这个儿媳没有服侍好。 这些年,王夫人心里只有一个宝玉,对于她和贾兰,何曾多看过一眼? 但是,她也不愿看到王夫人落到这个地步,人就要没了…… “大嫂子,今儿还去不去东边儿了?” 凤姐儿忽然看着李纨笑问道。 李纨面色不变,摇头道:“今儿没听说那两个孩子哭,多半是不必了。可快适应了罢,不然夜夜如此搞,我也吃不住……” 凤姐儿咯咯笑道:“你一个人吃不住,可以多寻两个,一道分担分担嘛。再说,我瞧大嫂子还是吃得住的,这两天气色好的不得了,水灵灵的……” 李纨俏脸已经绷不住的滚烫起来,啐道:“你这泼皮破落户,整日里胡吣乱嚼,只当人人都如你一般不成?你且等贾琏回来,你的好多着呢!” 凤姐儿竟也不恼,左右堂上没外人,冷笑道:“我的好自然多着呢!只可怜跟了她一道去辽东那苦寒之地的尤二姐,因他干下的那些混账事,好好的孩子流掉了,听说还是个哥儿。你说这好多不多?” 李纨叹息一声,劝道:“行了,越说越没样了。如今你过你的,他过他的,还是盼他过的好些罢。” 凤姐儿沉吟稍许后,道:“家里对他已经仁至义尽,咱们还险些被他拖累的进教坊司。他是死是活,又和咱们甚么相干?若不是……哼哼。他果真想过的好,指望哪个都没用,就看他能改不能改。” 若不是为了西府的爵位,若不是为了她腹内孩儿,若不是贾母老太太苦苦相求,贾蔷早将这畜生摘出族谱了。 对此人,她心中再无丝毫亏欠。 …… 辽东,蓟辽总督府。 偏院客房。 尤二姐面色苍白,提着一食盒,走到床榻边,看着瘦的快不成模样的贾琏,落泪道:“爷,吃些罢。总是这样,如何才好?” 贾琏躺在床榻上,双目无神。 脸颊上已经不见甚么肉了,双眼也凹了进去,哪里还有二月前风流贵公子的形容…… 尤二姐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下,心如刀绞,却还是哽咽劝道:“我不怪你,旁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去特木耳那狗贼家,原是他设的计,你是被人冤枉的。吃了这么些苦,遭了那么些罪,你原也只是笑笑。只因我没用,未保住孩子,才让你病倒了……都是我的不是,爷打骂我容易,何苦熬着自己?你就是我的天,若你也没了,我如何还能活?” 贾琏虽还未有动静,可眼中却流出泪来。 他顽过那么多女人,顽过不知多少别人的老婆,从未有过负罪感,也没生出甚么歉疚。 他多给银子,即便刚烈些的,也容易被他花言巧语哄到床上…… 特木耳的老婆当着特木耳的面,看他的眼神都想吃了他。 那一晚,他其实并未全醉死。 只想着特木耳就在隔壁帐子里,他老婆叫的和狼叫似的,也别有一番刺激…… 他被下狱,被审问,甚至可能牵连到家里,他都不怕,也不悔。 独独…… 当得知尤二姐因他被抓生而惊恐,怀的孩子滑了胎后,那一刻,给贾琏带来的冲击,是刻骨铭心,是前所未有的。 那一刻手里若有刀,他一定会将自己千刀万剐。 他不吃饭,也不睡觉。 不是不饿,也不是不困。 可他总能看到,一个福娃一样的小男孩站在他跟前,笑呵呵的叫他爹爹…… 他宁肯看到的是一个血淋淋的索命孩子,也不愿看到一个濡慕他亲近他的孩子…… 每一声“爹爹”,都让人心暖,可是…… 却更让贾琏恨不能剐了他自己! 尤二姐看着他如此,泣不成声道:“爷若果真撑不下去了,那从今天起,我也陪着爷一道。等走的时候,便是还活着,也寻绳子一并去了。正好,咱们一家三口在地下好好过罢。” 贾琏麻木的目光波动了下,随即眼神中的苦涩、愧疚、懊悔和不舍齐齐涌现,眼泪更是如不要钱似的漫出,只因他面前的小男孩不笑了,看着他同他道:“爹爹,我要走了,你要照顾好娘哦。爹爹,你是一个好爹爹!” 说完,与他摆了摆手后,转身跑开,转眼没了。 贾琏见状,大叫一声“我儿”,随即一口血喷出,眼前一黑栽倒过去。 尤二姐见此动静大惊,尖叫道:“爷,爷!” 有客房管事婆子听闻动静赶过来,也唬了一跳,忙上报上去,未几来了一年轻男子,正是蓟辽总督之子杨兴,杨兴瞧了瞧,皱眉请来郎中,郎中瞧过却道:“心口急火散去大半,看着虽骇人,可反倒是好事。只要肯用药用饭,最多半月就好。” 杨兴闻言不再理会,带人离去。 因贾琏之过,蓟辽总督府也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他都不明白,父亲为何还要善待贾琏…… 诸人走后,尤二姐一边哭,一边取来清水,为贾琏擦洗。 没多多久,贾琏清醒过来后,看着尤二姐却笑了笑,虽然枯瘦的可怕,但和先前活死人模样明显不同,像是活了过来。 尤二姐落下泪来,颤声叫了声:“爷……” 贾琏也红了眼圈,温声笑道:“儿子走前叮嘱我,让我照顾好你,还说……还说我是一个好爹爹。二姐儿,一会儿咱们就回庄子里,好好当百姓罢。我耕地,你织布,再生一炕胖娃娃,给儿子……多生些弟弟妹妹。二姐儿,打今往后,我会当个好爹爹的……”说完,泪如雨下。 …… 神京城外,贾家庄子。 此处庄园并不大,不过二百亩,只是一处小庄子。 却砌着高墙,养着十多条猎犬。 除了寻常农宅外,还有一处灰沉沉的佛堂…… 贾母、贾政、宝玉一行至此,看到如此荒凉苦寒的景象,心中也多不好受。 贾母、贾政叹息,宝玉落泪。 在看管嬷嬷的引领下,诸人进了佛堂,至卧房,清清冷冷的屋内,虽生着火盆,却仍感到阴森。 屋内摆一菩萨像,菩萨前点着一盏青铜油灯,放着数卷佛经。 王夫人并未如诸人想象中的蓬头垢面,甚至不像上次那样满面狰狞,她就如一寻常老人,静静的躺在木榻上,一身佛衣,双手仍握着一串佛珠。 “娘!” 宝玉跪倒在床榻边,埋头痛哭起来。 一旁看守嬷嬷道:“请了郎中来瞧过了,只说原是邪火炙烫,如今却是心如寂灭,没了向生之志,皆是心病。” 贾母皱眉道:“好端端的,怎就突然如此了?” 教养嬷嬷迟疑了稍许后,道:“许是听说了家里侯爷晋升了国公,还得了一双儿女……” 贾母:“……” 王夫人心里,莫非还一直等着贾蔷暴毙不成?得了儿女,就算有了根,死了也不怕了…… 这到底是甚么仇,甚么恨? 不过无论如何,总要捱过省亲,捱过二月初五,宝玉大婚之后才可…… “淑清啊,我和老爷,还有宝玉来看你了。” 王夫人毫无反应…… 贾母叹息道:“宫里皇贵妃就要省亲,宝玉也就要成亲了,你不为别个想想,也该为两个孩子多思量思量。两个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 王夫人仍无反应。 “皇贵妃不能回家省亲事小,可宝玉……他如何拖得起?” 贾母语重心长叹息道。 只是,王夫人仍在昏迷中,虽皱了皱眉头,却依旧未醒来。 贾政一生自诩端方,这会儿也不知怎地抖来了机灵,忽地开口道:“赵国公府那边说了,姑娘等不得三年,若宝玉这边不便宜,就要和贾家别个子弟联姻了。且听说,多半会说给蔷哥儿……” 此言一出,王夫人紧闭的双眼,瞬间睁开…… …… 第0828章 元妃归宁! 隆安七年,正月十五。 一早,贾蔷前往东城兵马司点卯,亲自查看了各坊巷水车、水缸等防火措施。 他虽还挂着五城兵马司都指挥的名头,可真正能执掌的,也只有东城。 不是说其他四城兵马司他说的话不好使,而是其他四城各有为主的衙门。 西城为步军统领衙门,南城为顺天府,北城为大理寺,中城最清贵,为都察院御史台的地盘…… 当然,如大理寺、御史台这样清贵高大的衙门,自然是不可能亲自处理这些浊务的,所以油水他们来拿,事情则由步军统领衙门来做,出了事,锅自然也得由下面人来顶…… 他们倒也想让五城兵马司来当垃圾桶,原先五城兵马司存在唯一的意义,就是用来在需要时背锅。 只可惜,如今五成兵马司当家的是贾蔷,既然分不得利益,也就让其他各城兵马司各自龟缩,不准冒头被人当刀使,天天划水就好…… 他们背锅背怕了,如今能有一个做主挡雷的,还能奉旨摸鱼,岂有不高兴的? 不过东城兵马司,却将东城打造成铁桶一般。 火灾虽然几乎每日都有,毕竟数以十万计的百姓,但总能及时扑灭。 相比于其他几城,东城百姓对治安火禁满意之极。 交待完各主事,今晚严格维持秩序后,贾蔷就前往了恪和郡王府…… …… 王府后院,内堂。 暖气烘的屋内暖煦,插屏前设一铜刻梅花三乳足香炉,阵阵香气从梅花蕊中冒出。 贾蔷到来时,李暄正面色苍白的坐在香炉附近,双目无神…… 贾蔷唬了一跳,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李暄不答,只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一旁陆丰面色有些古怪,忍笑小声道:“刚才王爷抱着小郡主稀罕时,小郡主大解了……” 贾蔷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道:“那是你亲闺女,你就成这模样了?王爷,你这也太好笑了罢?” “好笑个屁啊!” 李暄骂道:“你不知道有多臭!” 不过到底是亲女儿,不好在人前多说,没耐烦道:“甚么事?爷昨晚上打发人叫你来吃酒你不来,这会儿倒巴巴的跑来?” 贾蔷寻了个座儿坐下后,道:“昨儿请我舅舅一家吃饭,你说迟了。这不,为表歉意,今儿这会儿我就来府上,同王爷喝两盅。” 李暄气的嘴都歪了,骂道:“爷瞧你昨晚是攮了女鬼了,这会儿跑来诓爷?你当我不知道,今儿你家皇贵妃回家省亲?” 贾蔷哈哈笑道:“省亲慌甚么?宫里不知哪个忘八管事,把省亲时间定到了半夜……王爷该不会是你弄的鬼罢?” 李暄斜眼看着贾蔷,道:“爷想拾掇你,还用得上这些下三滥手段?必是你平日里得罪了太多人,如今连哪个给你上眼药也不知。你说说你,爷对你管教稍松一点,你就在外面惹是生非!” 贾蔷起身笑道:“除了戴权那条老阉狗还有谁?他以为如今我升了国公,就讲体面,动不得拳脚了。等着,今儿非让他跪下来喊祖宗不可。对了王爷,得闲去我府上,看看你干兄弟去……” “好球攮的!” 李暄笑骂了声,眉眼间灵动了些,笑道:“你要去寻戴权的不是去?那等等,爷也一道去。” 贾蔷客气笑道:“收拾一个老阉狗,就不必劳王爷帮忙了罢?” 李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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