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荀野若是为了公理与三弟反目也罢,若只是为了她,她不知该说什么好,既不能不领情,不识抬举让他袖手罢斗,又不能助长其威势,帮着他对付仍是此案负责钦差的誉王。 两头难办。 这两兄弟吵了很久,不欢而散,临了时荀琏还挑他肺管气他:“大哥想要保释孙愈,朝臣弟说一句话就是了,看在孙愈是嫂嫂亲舅父的面上,臣弟哪敢不对大哥行这个方便?你放心,我回去就把他放了。” “……” 荀野利落地踢了他一脚。 还是杭锦书拦住了他,荀野这一脚下得不重,踹到了荀琏的屁股上,差点儿将他踢得跪倒在地上。 荀琏待要反驳时,荀野冷笑道:“父不在,长兄如父,怎么,踹你一脚还踹不得了?该长长记性,这种话也拿来混账胡说!” 荀琏不敢还嘴,捂着屁股转身去了,月色轻笼,少年的眼眸闪过一片怨气。 这一晚,谁都无心睡眠。 杭锦书看了一眼天色,门外廊柱底下有一排明亮的宫灯照着,教人辨不清时辰了,杭锦书隐约觉得已是夤夜,她偏眸问荀野:“殿下,天亮了么?” 荀野一怔。 忽地想起某个装睡的清早。 他一时脑子迷糊,唤了她一声“夫人”。 喊完他就后悔了,只好继续装睡,不敢醒来面对。 从前做的都是噩梦,如今她来了,做的梦还是噩梦。 梦境有多甜美,有多教他贪恋,醒来时,镜破钗分的现实便让他有多狼狈。 反复的拉锯、折磨,荀野早就不堪承受,但明知这种苦痛很有可能长无终止,他却还是饮鸩止渴般不能自已。 荀野对着窗外夤夜一线的明光,哑声道:“我出去走走,你去睡吧。” 荀野的袖口被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拽住了。 “你还做噩梦吗?” 荀野愕然。 心底的苦涩怎么也无法摆脱。 就像两张被子放她面前,她还是选择看起来更洁净、更柔软的那张,他想他可能还是赢不了陆韫,还是会输给她心里那个人。 就是两床被子而已,荀野以前没这么爱胡思乱想借题隐喻的,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而杭锦书是从来没有施舍过他安全感这种东西的。 杭锦书幽微地舒了一口气,对他的心思丝毫不曾察觉,指尖慢慢捻住他的袖口,揉了一下,才松开,“我陪你走走吧。” 第49章 心尖急急地一颤 步出使馆, 夜尽阑珊,月色收敛了光华,安静而岑寂的渤州街市上几乎没有人烟。 荀野走得很慢, 以他的腿长, 如果加大步频,杭锦书非跑起来不能跟上。 杭锦书也不声不响地从旁跟在荀野身后,双眸温静而深, 脚尖踏在渤州地界的青砖上,足音有一种被潮润的海风所浸润的美,不会太清脆, 也不会沉闷。 她侧过脸, 只能看到荀野的耳后皮肤,她不知他在想什么。 彼此无话地走了一路,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沉默的荀野。 难道他最近是又碰上了什么烦心事吗? “你……”她一出声,前方的脚步就停下了。 但还没有完全问出口,目光顺着荀野视线看去。 只见半黑的街巷里,有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正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里,捡拾着人们不要的残羹冷炙。 他身旁是恢弘轩壮且空空荡荡的酒楼,这些残渣只是二楼的客人们昨日吃剩的随意从上边倒进巷口的, 但那正是他的美味佳肴。 朱门酒肉臭, 路有冻死骨。 杭锦书不忍心看, 心里狠狠地一颤。 那个男孩身上没有一块能遮蔽躯干和四肢的布料, 都是零零碎碎拼凑起来的几块破布, 捉襟见肘地挂在他瘦弱得可见森森肋骨的身体上。 头发是湿油打绺的, 紧紧攒成一团,已经无法用梳篦将之一根根分开。 但他看起来没有一点对命运不公的怨憎, 他欢喜地拾人牙慧的时候,在杭锦书看来,有种习惯已久的麻木。 这就是渤州。 天下平定以后,无人不在为了新朝称颂赞歌,仿佛九州宇内早已到处鲜花似锦…… 可积贫积弱的中原,饱受战火摧残三百年,又哪里有那么多可值讴歌的盛世啊。 荀野回过头来看向杭锦书,眼帘轻轻一垂:“锦书。我们这样抛头颅,洒热血,就是为了九州中原不再存有食不果腹的稚子,没有被冻毙于风雪之中的婴孩,没有为富不仁,没有德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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