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看天穹,见天光湛湛,亮若碎金,和归墟时时狂风暴雨,天幕沉黑的情形大相径庭,心中这才有种真出了那个鬼地方的落实感。 商淮挥袖散去竹筏,闻言不由得道:“你猜猜?” 依誮 怎么总喜欢叫人猜。 温禾安往四周看看,见人流如织,街市繁盛,两街内府宅密布,鳞次栉比,高门大院铜环深深,琉璃瓦的光泽耀眼夺目,是个暂时没有发生动乱的城池。 这在乱世中尤为难得。 说明这座城池要么隶属有名望的宗门,要么被世家牢握,或是有实力的人已经在此自立为王,带兵驻守。 “不是三大家的主城。” 温禾安扭头看身侧不说话的帝嗣,耷拉着眼皮问:“从关押的那些人嘴里审出来的地点?” 商淮这会也有切实的真感了。 队伍里来了个聪明人。 终于有能跟陆屿然接得上话的人了。 “嗯。” 枯红解开后,陆屿然身上那种提不起精神的恹恹色褪去不少,与生俱来的清贵之色无所遮挡,愈加明晰,声线更清:“萝州。” 他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尤其擅长快刀斩乱麻,什么事都不例外。 这次出手,曾经的事,不论好坏,在他这里,已经彻底了结了。 他和温禾安现在顶了天,就是合作关系。 她能配合,那最好,她要不配合,就自寻出路去,看看还有谁能顶得下温家和王庭的压力保她。 “我在此地有府宅,你进去收拾一下,换身衣裳。” 陆屿然视线从她那件与脸格外不搭的厚重棉衣上略过,修长指骨随意点了点左街深处若隐若现的宅院:“晚上跟我出去见画师。” 温禾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有些迟疑,走近一点低声问:“塘沽计划的线索指向这?城里?” “在外岛。”陆屿然言简意赅,态度不温不淡:“这两天先住城里,等个人。” 像困扰许久的难题终于得到抑制与解决,这位帝嗣浑身清爽,恢复到了能够沟通的状态。 至少现在看上去, 心情还算稳定。 温禾安站在原地想了想,考虑到之后队伍的和谐关系,觉得还是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担心昔日的事被队伍里另外一个竖着耳朵满脸高深莫测的商淮听见,她离陆屿然更近了些,斟酌着开口:“陆屿然。” 陆屿然垂眼看过来,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示意她说。 她压低声音说:“三年前,咱们固然有相互利用,逢场作戏的时候,但我情非得已泄露出去的东西都是虚晃一枪,以你的修为与状态,他们根本伤不了你。” 话音落下,便剩死一般的寂静。 相互利用。 陆屿然静静看着她,唇角弧度平直,明明原本还皱着的眉舒展开,眼神却冷如堆雪,也没开口说话的意思。 温禾安敏锐的感知到。 这个解释并没有说服这位帝嗣,并且有火上浇油的反向效用。 他又变得难以沟通的样子。 第 11 章 陆屿然最后还是没对此发表任何意见,他敛着眼,往深红铜环门边一倚,睫毛鸦黑,意兴阑珊。 临了,好像觉得多没意思似的,只朝仰长了脖子赶上来的商淮说:“我出去一趟,你联系人。” 他冷淡地瞥了眼满脸纯稚真诚的温禾安,道:“给她讲下情况。” 商淮点头。 他转身就走。 温禾安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她一直觉得自己做人不说滴水不漏,但至少也是审时知趣,因为见过人生百种情状,在揣度人心,与人相处方面格外有一套。这半年来,不知究竟哪里出了问题,频频出现意外。 只不过,她也从来没看透过陆屿然。 三名画仙跟着陆屿然一起消失了,只留下温禾安与商淮两个,商淮上前将宅门推开,捏了个除尘术,边对温禾安介绍:“萝州离归墟不远,不在三大家的属地,这边最大的势力是九洞十窟,但处于零星散碎状态,所以很多有点小能力的人都在这扎根自立。” 听到九洞十窟时,温禾安神色一动,扭头看他。 商淮接着说:“这边和三大家远隔万里,我之前也不了解,知道要来这里后才叫人查了这边的情况。现任萝州城主三年前夺城成功,自立为王,三年里治理还算花了心思,这才有了方才热闹的街市。” 说到这里,他摊摊手:“不过,今日这样,可能明日就变天了。而今九州这破破烂烂,战乱无休的局势,你也知道。” 庭院的真面目在眼前展露,他下巴动了动,朝温禾安示意:“诺,看看,感觉如何?” 院子很大,看得出先前被人精心照料养护过,这个时节,院子里寒梅怒放,后院轩窗下丛丛芭蕉狭长的叶尖舒展,颜色介于青与黄之间,墙底放着十几盆盆栽,里面栽种着不同种类的花草,枯枝桀骜,张牙舞爪,只待来年春绽出光华。 古色古韵,极具雅兴。 有淡淡的生活气息,人一踏进来就觉得舒服。 “很好看。” 温禾安左右看了看,问:“我住哪间?” 商淮指了指左侧单独辟出来的一间小院子,说:“陆屿然让人给你准备了衣裳和必需品,院子雇了个管家,每天早上会来一趟,你有什么需要的,吩咐他就是。” 他顿了顿,又道:“直接找陆屿然和我也行。” 温禾安点头道谢,见他说话时一直在看手中的四方镜,一副等着联系人的样子,略一思忖,温声道:“那我先回房了,有什么事,你随时叫我。” 商淮朝她点点头。 单独辟开的院子不算大,胜在什么都不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湢室,还有个小厨房,而院外,一扇半人高的木门隔绝了所有视线。 温禾安推开房门,见到凳子上放着两套衣裳,妆奁盒里添置了胭脂水粉,口脂也好几盒,铜镜擦得锃亮。 桌上有茶具和一面四方镜,四方镜是新的,里面一个联络人都没有。 温禾安避着受伤的左臂,洗了个澡出来,将新衣裳换上,绞干头发,坐在梳妆桌前,将铜镜拿在手上,仔仔细细观察自己的脸。 她认真审视自己的时候什么表情也没有,显出几分冷漠来。 跟姑娘们平时上妆时的情形不同,她不看自己的五官,铜镜贴得很近,近到全部镜面都只照向左侧脸颊,眼下到下巴的那段距离。 肌肤柔嫩,瓷白似玉。 任何细微的瑕疵都找不出来。 温禾安还是不放心,手指缓慢抚过脸颊,态度谨慎的好像上面会突然碎开几道缝隙,像瓷瓶不小心被磕碎一样。直到确认的确没有出现异样,她才将脊背往椅背上一贴,把铜镜送回桌面,凝着摆在上面的胭脂眉粉出神。 脸上暂时没事,可以先放一边。 当务之急,是捋清目前的形式,想想之后的路该怎么走。 她觉得有点闷,索性推开椅子起身,站到窗前,将窗子支起来。一片芭蕉叶原本被挡在窗外,现在没了阻力,跃进窗里,叶身凝着的一捧露珠立刻往下坠,发出雨点打伞面的啪嗒声。 她双手捧着腮趴在窗边。 温家是回不去了。 当时温家家主出事,她被押回主城待审时,一众长老辩得面红耳赤,极力陈情,要杀她平愤,最后她的外祖母保她一命,要她手无寸铁,以凡人之躯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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