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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势。 若是饿了,厨房里有渔具,林间亦有果类,可以撑很长时间…… …… 字迹细细密密,明明是绝别,却又在后面补充了很多,就如同即将离家的大人,害怕留守之人吃不好穿不暖,恨不得把日常柴米油盐都安排到位。 夜惊堂仔细看完字迹,轻轻叹了口气,把纸张折叠好收了起来,而后穿上衣袍,把佩刀挂在腰间,来到了院子里。 虽然想现在就折返去追,但夜惊堂精神不振,当前很难长途跋涉,出门左右环视后,还是先飞身一跃,顺着圆楼般粗壮的树干,慢慢爬上了大树,又顺着分枝来回跳跃。 沙沙沙~ 和煦海风吹拂遮天蔽日的树冠,带起海浪般的轻响,夜惊堂腰悬佩刀从树冠顶端冒头,因为体型对比太过渺小,远看去就如同树梢上的一个小黑点。 而夜惊堂面前,就是最顶端的几根分枝,上面挂着十几串果子,每串都有三到五个。 虽然数量挺多,但果子只有李子大小,通体浑圆,呈现出墨绿色,看起来应该没熟透。 夜惊堂不知道这果子要长多少甲子才能成熟,当下没有直接采摘,只是摘了两片叶子,放进嘴里,在树冠之上盘坐。 与冰坨坨信上所写的一样,树叶入口微苦,随后清凉感便涌入脑海,让人耳清目明精神舒展,脑海深处的无力疲倦都缓解了不少。 夜惊堂昨晚过来时,便发现此地藏风聚水,是块世间罕见的风水宝地。 此时在树冠上闭目凝神,运用第八张图的神通仔细感知,结果发现,眼睛闭上却好似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整片天地,以下方的大树为中心,周边感觉有无数飞絮涌来,汇入遮天蔽日的树冠。 他闭着眼睛,却能通过‘气’游走的脉络,脑补出整颗大树的轮廓,而他自己则好似树冠上的一颗明珠。 夜惊堂观察片刻后,脑袋便再度隐隐作痛,当下又摘下一片叶子,放进嘴里咀嚼,而后开始运转鸣龙图的法门,呼吸吐纳,尝试引导那股气汇入自身。 结果这过程比他想象的顺利,随着手掐子午诀入定,全身气脉就如同和天地连接在一起,有无影无形的东西,随着吐纳归入肺腑,温养鸣龙图的所有脉络,也在缓解神魂深处的无力。 夜惊堂起初打坐练功,觉得事半功倍,但很快就发现,这样吐纳练功,顶多比鸣龙潭快一些,想要练到能驾驭住第八张图的地步,按他估算,少说得苦修三五年。 这个速度对于吕太清等人来说,已经是天赋冠绝古今,但夜惊堂还是觉得太慢了,他不可能在这岛上待三五年,而且从体魄的承受力来看,这吸纳速度远没有到极限,应该能更快才对。 为此夜惊堂斟酌片刻后,便开始尝试调整炼气之法,看怎么才能更快的集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 内练一口气是武夫的基础,正常六岁就开始学,而这显然也是鸣龙图最基础的部分。 夜惊堂以前调整鸣龙图,是没有动大框架,只是精修细节,让鸣龙图更贴合自身。 而现在做的,则等同于推倒重来,最基础的吐纳一改,往后每条脉络自然都得动一遍,其难度不亚于自己重新悟一套专属于自己的鸣龙图,出于修改鸣龙图的危险性,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去尝试这种冒险举动,也没这个能力。 但夜惊堂产生这个想法时,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毕竟他习武向来如此,自己觉得不对就得改,哪怕从头来一遍也得改,如果明知有瑕疵,还宁烂勿缺,那还谈什么把武道走到极致? 不过从最基础开始调整,确实是个大工程,过程相当漫长。 夜惊堂在树冠顶端盘坐,心无外物沉浸于天地之间,抽丝剥茧构建着鸣龙图的新脉络,虽然极为耗神,但有树叶养护神志,倒是没出现猪脑过载的情况,最后发现树叶劲儿不够大,还摘了颗青果,放在嘴里提神。 而于此同时,岛屿外围,几里开外的小树林里。 薛白锦趴在树林之中,身上还盖着杂草,与环境融为一体,小心观察着大树顶端的黑点,眼神依旧被复杂所占据。 在留下书信后,薛白锦本想就此离开,但夜惊堂都没醒,伤势明显没有痊愈,她又岂敢贸然离开,把夜惊堂一个人丢在这海外孤岛上。 本来薛白锦的打算,是等夜惊堂醒来之后,确定夜惊堂没大碍,再悄然离开。 但夜惊堂醒来后,追出来呼唤,身形明显飘忽,不说自己离开,在岛上自食其力都是问题。 为此薛白锦便暗中潜伏,想等着夜惊堂恢复一些再走,结果夜惊堂爬上大树后,就长时间练起了功,也不知当前境况如何,吃下果子会不会出事。 虽然短时间不放心离开,但只要没被夜惊堂发现,那和她走了也没太大区别。 薛白锦趴在草被之下,从中午等到天下渐暗,见夜惊堂如同不动老僧,始终没有动静,便也闭上眸子,开始静气凝神练起了功…… …… 另一侧。 燕京,国师府。 雷动青苍,一场滂泼大雨,洒在了灯火通明的北梁国都之内,街巷之间随处可见笙歌燕舞。 而城外二十里,余山脚下的国师府,却从内到外鸦雀无声,连持刀立在门口的门徒,都眉头紧锁,眼底带着几分山雨欲来的肃然。 朔风城的消息,已经千里加急传到了燕京。 如果说上次夜惊堂潜入燕京,是在梁帝和项寒师的脸上抽了一巴掌的话,那这次出现在朔风城,还一战灭掉北云边,就成了压在北梁头顶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夜惊堂出山这么久,战绩骇人听闻,北梁的武人,都猜到北云边有可能挡不住其势头。 但所有人都没料到,夜惊堂真敢单枪匹马杀到朔风城下动手,更没料到北云边施展出呼风唤雷的通玄神术,还是一个照面被夜惊堂摁在了身下。 以北云边当天展现的阵势,道行放在武圣中都排上游,这已经不能说北云边弱,而是夜惊堂太强了,强到了根本没人能抗衡的地步。 北云边一倒下,整个天下还站在对立面的高手,就只剩项寒师一人。 武魁武圣、前代的老王八、刚冒头的新天骄,都已经被夜惊堂灭完了;南北两朝说得上名字的势力,该服的都服了,不服的也已经被打服,再也没法找到其他拦路石。 接下来夜惊堂无论抱着什么想法,下一个找上门的都该是项寒师。 奉官城超然世外,吕太清就是南朝人,若是项寒师拦不住,整个天下便没人再有资格站在夜惊堂对立面担任对手,整个江湖也就被打穿了。 夜惊堂单枪匹马,确实没法撼动整个北梁的军队,但举世无敌,足以撼动整个北梁的人心。 整个江湖对夜惊堂马首是瞻,距离百姓纷纷倒戈、兵马闻风溃败还要多久? 夜惊堂都不用出手,到时候兵临城下,只问守将一句“降还是不降”,敢壮烈殉国说不降的将领,北梁能有几个? 所以这最后一战,项寒师必须大胜,若胜不了,北梁便直接被打散了精气神,哪怕依旧兵强马壮,‘夜惊堂不可战胜’的想法也刻进了所有人骨血,士气溃退到极点,北梁也就输定了。 但项寒师拦的住吗? 在天下人看来,机会渺茫,而国师府内,也正在商谈这个问题。 噼里啪啦…… 雨粒大如黄豆,砸在正堂的飞檐上,在门外形成了雨帘。 仲孙锦坐在轮椅上,神色颇为低迷,一直用手指轻敲着轮椅的扶手。 项寒师在中堂的百骏图前笔直站立,双手负后赏着画卷,神色虽然稍有愁容,但整体看起来依旧身如山岳,没半分动摇之势。 项寒师年纪六十出头,幼年只是瞭北府枭雄薄凤楼的徒弟,在六七岁时,北梁奇袭亱迟部老巢,而后二代天琅王入关报复,把薄凤楼钉在了城头之上。 而项寒师也是因此,被北梁朝廷当做忠烈之后,重点培养,一步步走到了如今北梁国师的位置。 仲孙锦比项寒师年长,可以说是看着项寒师长大,往年也有诸多照拂,在沉默良久后,开口道: “记得薄先生被钉在城头那天,也是下着暴雨,对手则是天琅王,场景和今日,倒是有几分相似。” 这话并非自怨自艾,而是鼓励。 毕竟当年项寒师不过几岁小童,对手却是西北王庭的天琅王,强大到项寒师根本不可能撼动。 但当时项寒师却没有丧失心底那一抹锐气,稳扎稳打一步步走到了最高处,直至把西海王庭灭国。 当年项寒师无依无靠,都能做到这种常人所不能的壮举,而如今已经位列武圣,受封国师,再遇到天琅王的威胁,又岂能过不了这关? 项寒师听见此言,转过身来,在茶案旁坐下: “两国交战,哪有不死人。家师是为国而死,我亦是为国而战,不牵扯个人恩怨。” 仲孙锦摇头一叹:“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这一战,关乎到大梁国祚。你与我联手,有几分把握?” 项寒师还没完全掌握炼气化神,而北云边已经开始炼神还虚了,虽然功力技艺都比北云边更深厚,但起步晚师承差,境界上有差距,即便打得过北云边,也肯定不是夜惊堂对手。 而仲孙锦走的是墨家一派,主要精力放在水利城防、机关阵法上,本事在南北武圣中最大,但根本就没走修仙的道,真打起来也就比李锏强半筹。 两人联手的话,对付夜惊堂有胜算,但夜惊堂背后同样有吕太清、神尘和尚、平天教主这些人,若是两两对敌,胜算和没有区别不大。 项寒师在椅子上坐下,沉默一瞬后,回应道: “若有必要,我能推出另外八张鸣龙图,境界到了,以我的功力,哪怕只能维持一瞬,也足换命。仲孙先生护卫圣上即可。” 仲孙锦对此长叹一声:“希望此举能成,不然往后局势,便很难盘活了” 项寒师在上次夜惊堂入燕京的时候,觉得夜惊堂自行推演鸣龙图,很可能和前人一样万劫不复;但按如今的情况来看,夜惊堂还真没出问题。 不过这个判断,并不影响后续局势。 毕竟夜惊堂当时能推演出第七张图,那就肯定能推出第八张,无非对错的问题。 而身怀第八张图,哪怕有点瑕疵,对付还没完全掌握炼气化神境界的项寒师,结果也和北云边打薛白锦没区别——功力再深厚、技艺再超凡,也架不住对方隔着几十丈施展仙术,扰乱你气血,防也防不住,出手就重伤,拿什么去打? 所以项寒师当时退走是正确的决策,夜惊堂推演错了,早晚得死,没必要换命;夜惊堂推演对了,他搏命也是自寻死路,换掉的机会都没有,不走是白给南朝送个人头。 项寒师当时稳了一步,争取到了回来推演出其他八张图搏命的时间,但以他的悟性,必然存在瑕疵;而夜惊堂有可能没瑕疵。 不过项寒师功力更强,双方都九九归一搏命的话,他显然也占了功力深厚的优势,双方胜算其实在五五之间,区别仅是他无论输赢都必死,而夜惊堂赢了能活。 项寒师轻轻摩挲手指,考虑着彼此胜算,外面却传来了脚步声,继而门徒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师父,方才有人在门口放下了一封信,没看清是谁放的。” 项寒师见此抬起眼帘,抬手接过黄色信封,拆开仔细打量。 仲孙锦摸着胡须,见项寒师看了几眼后,便皱起了眉,询问道: “什么消息。” 项寒师仔细看着信纸,沉默一瞬后,递给仲孙锦。 仲孙锦接过信纸查看,本来古井无波的面容,慢慢也化为了眉头紧锁,半晌后才叹了口气: “这个绿匪,当真手眼通天……去把华俊臣叫过来,有些事要问他。” 门徒看向项寒师,见其颔首,便连忙拱手领命,朝着门外跑去…… 第十七章 走,回屋 日起日落,转眼已是三天后,一轮银月挂在了半空。 岛屿中心,如同山丘般的巨大树冠之上,夜惊堂闭目盘坐,头顶冒着淡淡白雾,动作和刚上树时一模一样。 而身边的小树枝,已经被吃的光秃秃,只剩下挂在梢头的两枚青果。 武人推演鸣龙图,门道不算太难,难度全在于不出错。 其过程,大概就是根据已有鸣龙图的脉络,推演出下一张图的走向,琢磨完后,开始运转检验。 如果推演正确,功法运转后自然不会出事;但只要有一丁点误差,那就是各有各的死法。 夜惊堂如今所做的,难度则更大,直接跳出鸣龙图的框架,只以鸣龙图为参照物,从头开始构建一套更适合自身的功法。 这个法子的好处,是从头到尾每一条脉络,都是自己搭建,清楚其原理和用途,绝对不会出现意料之外的错误。 但缺点就是对悟性要求极高,寻常人根本玩不转,其次是太耗时耗神,哪怕有长生树养护神志,过程也相当缓慢,而且受限于自身感悟。 夜惊堂刚刚摸到第八张图的门槛,自己量身打造功法,最高自然也只能到‘炼神还虚’,等琢磨到当前领悟的极限后,便停了下来,开始运功检验效果。 他自行构建的功法,因为从吐纳开始调整,所有脉络都与身体完全契合,练起来比鸣龙图快很多。 夜惊堂可以感觉到每个毛孔都在呼吸,只要心念牵引,天地间那股无影无形的‘气’,就会被拉扯飞速往身体汇聚,整个人就如同天地间的一个漏斗。 而体魄、内腑的坚实程度,也在肉眼可见的提升,以夜惊堂估算,在这风水宝地修炼一天,估摸能顶上在外面打坐个把月。 花费无数心力,取得了如此效果,夜惊堂心头自然心满意足,为了和九术、鸣龙图加以区分,还专门从俗世剑学中,给功法挑了个挺契合的名字——九凤朝阳。 甚至琢磨起,如果以后也要留下功法给子孙传道受业,那就分为‘神女图’‘湘君图’‘离人图’等等,让九个媳妇一起当祖师爷,笨笨指定高兴的让他玩尾巴…… 夜惊堂打坐练功的同时,瞎琢磨着这些想法,正想到开心之处,忽然发现岛上,似乎有东西在和他争抢天地灵气。 因为功法完全契合,夜惊堂感知力要比以前清晰一大截,收回心念观察,便发现岛屿外围的一片树林中,似乎也有东西,在和他一样吸纳着天地灵气,速度极为缓慢。 夜惊堂从入定中转醒,不用想也知道谁藏在小树林里,虽然猜到以冰坨坨人美心善的性格,不会真的丢下受伤的他不管,但发现真在附近,眼底还是闪过惊喜。 夜惊堂本想转头往左边眺望,却见小树林里也有了动静。 或许是怕冰坨坨负气而走,他又连忙坐好装作没发现的样子,暗暗思索起挽回媳妇的对策…… …… 沙沙沙~ 徐徐清风,带动了小树林里的枝叶。 薛白锦在灌木从后腰背笔直盘坐打坐,进入了禅坐入定的状态。 两人此行过来,带了一袋粮丹,薛白锦离开时,为防海上没补给,还带的有水囊,靠着强横体魄,撑个十天半月没问题。 本来薛白锦见夜惊堂迟迟不动,也有点着急,不过在扫开杂念入定后,她便发现这海岛是个风水宝地,静气凝神练功,比外面任何地方都舒服得多,似乎不会疲倦。 因为等着也没事,薛白锦便坐在了灌木丛后,靠练功打法时间,怕夜惊堂出意外,隔一个时辰,还会收功,从灌木丛缝隙往岛屿中心看一眼。 这三天来,夜惊堂都是如同不动老僧,无论动作还是神色都没有丝毫变化,就如同树冠上的一尊雕塑。 但当薛白锦再一次回头之时,却发现夜惊堂有了点变化,先是身体有细微晃动,继而便睁开眼,扶着树干站起了身。 ? 薛白锦见夜惊堂活过来,眼底又闪过了一抹复杂,结果杂念尚未生起,就见刚刚起身的夜惊堂,似乎还是头晕目眩,竟然没站稳,双臂摆荡两下,直接倒头栽了下来: “诶诶诶……” 哗啦啦…… 嘭嘭~ 枝叶晃动和躯体碰撞树干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薛白锦眼神微凝下,双腿明显有紧绷的动作,不过最后还是强压了下来。 毕竟下面是松软土地,以武圣的体魄,头朝下都不可能摔死。 而事实也如薛白锦所料,很快夜惊堂就从树冠下方掉出来,虽然摔在了地上,但大抵上没啥大碍。 薛白锦暗暗松了口气,想要找机会悄然离开,结果很快就发现,夜惊堂起身后拍了拍衣袍,就转身进入厨房,找来了鱼竿和铲子等物,抗在肩膀上走向了这边。 !! 薛白锦瞳孔一缩,还道是被夜惊堂发现了,连忙屏息凝气压低身形。 踏踏踏~ 脚步声由远及近,但没有直接走向小树林,而是从外面穿过去,沿途还挖了两条蚯蚓,来到了外面的沙滩上。 薛白锦见距离挺远,暗暗松了口气,纹丝不动藏着,暗中观察夜惊堂的动静。 北云边就死在沙滩上,此时还躺在沟槽里,夜惊堂到跟前后,把鱼竿放下,提着铲子开始在沙滩上挖坑,同时自言自语: “我和你无冤无仇,都是混江湖罢了,到朔风城的时候,真没想杀你。你和绿匪有关系,我本来还想留个活口问两句。 “但你这人不讲武德,要打要杀冲着我来吗,非得欺软怕硬,去打我的女人……” 呸! 薛白锦遥遥听见这话,眼底顿时显出几分寒意。 但此时正在藏身,若是被夜惊堂知道,她被如此欺辱还守在跟前以免夜惊堂出意外,恐怕会被当成没脾气的傻女人。 为此薛白锦咬咬牙还是忍了下来,只当听不见。 “不过也得谢你一声,要不是你把我逼到这份儿上,坨坨也不会那般忍让照顾我。 “可惜我冲动了,当时和被凌迟一样,实在没太多心力考虑后果,挺对不起她的。 “现在坨坨跑了,这责任有你一份,要是她以后再也不回来,我回来把你坟掘了……” ? 薛白锦听到夜惊堂独自忏悔,本来还心神复杂,但听到最后,直接愣了,觉得这小贼还真会推卸责任。 嚓、嚓…… 很快,坑洞挖好,夜惊堂把尸体丢进去掩埋,而后在海边洗手,来到不远处的礁石上,把鱼竿抛入了海中。 岛上荒无人烟,鱼非常好上钩,抛下去不过片刻时间,夜惊堂就拉起来了两条大鱼,而后现场杀鱼剖腹,提着往回走来。 薛白锦见此连忙屏息凝气,想等着夜惊堂过去。 结果让她没想到的事,夜惊堂或许觉得景色不错,走了几步又在沙滩上停了下来,从树林边缘捡了些干柴,在沙滩上架成了一堆,用火折子点燃。 噼里啪啦~ 而后又削出两根木棍,穿着大鱼在火上烤着,在沙滩坐下,欣赏起海上生明月。 “?” 夜惊堂堵在树林外的沙滩上,薛白锦自然出不去,只能小心隐匿,起初还没什么。 但随着大鱼慢慢被烤熟,鱼香味飘了过来,情况就不一样了。 薛白锦上次吃饭,还是在朔风城,这几天都是用粮丹充饥。 粮丹什么都好,就是不好吃,时间一长嘴里没味,非常馋油腥。 烤鱼的味道传来,薛白锦虽然不贪吃,但还是本能口舌生津,心头也有点恼火,只能闭目凝神不去关注。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小贼还挺会享受! 眼见鱼快要烤好后,夜惊堂又从杂物里拿出几个瓶瓶罐罐,用小刷子往烤鱼上刷调料。 薛白锦之前检查过,篱笆园里备的有生活物资,油盐都是用蜡封装,以便长期保存。 此时夜惊堂在沙滩上做着烤鱼,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刷油盐的时候,还哼起了无名小曲: “碳烤肥鱼~我喜欢吃~嗯哼哼哼~……” “……” 薛白锦闻声表情怪异,忽然明白鸟鸟为什么那德行了,这简直是和现在的夜惊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有其鸟必有其主,本来还以为你冷峻沉稳,没想到私下里一个人这么没正形…… 还哼曲,我负气而走,你就半点不挂念? 薛白锦微微眯眼,有点后悔留在这里观察夜惊堂状况了,但现在她只要一动,就必然会被发现,也只能忍着心中各种想法。 随着时间过去,勾人的香味愈来愈浓。 夜惊堂把烤鱼拿起来,撕下一小块鱼肉放进嘴里,继而便抬头闭眼,仔细咀嚼,满脸享受: “嗯~!啧啧……” 开心的和摇头晃脑的鸟鸟一样。 薛白锦握了握拳头,她吃了几天干粮,欺辱她至此的罪魁祸首却吃的如此享受,心里可谓忍无可忍,但当前也只能继续忍。 片刻后,篝火逐渐熄灭,夜惊堂吃光了一条大鱼,看起来是有点饱了,起身摸了摸肚子,拿着另一条烤鱼往回走,但等走到树林中,发现一只松鼠后,便开始: “啧啧啧~” 松鼠:“???” 夜惊堂比划几下,见松鼠不敢靠近,就把热乎乎的烤鱼插在了地上,转身走向了篱笆院。 薛白锦瞧见此景,暗暗松了口气,等待夜惊堂回到了主屋里,点起了灯火后,便悄然往海边行去。 薛白锦本来是想着尽快离开这是伤心之地,但看夜惊堂有滋有味吃了半天,肚子显然有点饿了。 她脚步微顿,看向插在树林里的烤鱼,觉得放在那里也是浪费,当下还是悄然来到跟前,把还热乎的烤鱼拿起来,而后便想快步离开。 结果不曾想这一转身,直接转在了一个人怀里! 扑通~ 薛白锦余光注意着篱笆院,并未察觉到身后有什么动静,转身直接撞在人身上,惊得是花容失色,抬手就要抓挂在腰间的铁锏。 结果看清人影后,薛白锦又浑身一震,迅速把烤鱼放在了背后。 “坨坨?!” 夜惊堂做出刚发现冰坨坨的样子,眼神满是惊疑: “你没走呀?我刚才还以为有人在这边鬼鬼祟祟……没吓到你吧?” “!!” 薛白锦瞪大双眸,表情明显带着惊慌错愕,本想冷言斥责,但察觉到背后还热乎的烤鱼,脸色又迅速憋的涨红,硬是被夜惊堂将了军,想冷若冰霜,都没底气撑起气势。 夜惊堂为了留住冰坨坨,也是煞费苦心,此时自然不会让她难堪,柔声道: “前两天是我冲动了,我当时脑子不清醒,你要不打我一顿……” “你别说了!” 薛白锦腰背笔直站着,睫毛都在轻轻颤抖,强压下心头窘迫后,才沉声道: “我信上说了不怪你,但你我也情分已尽。我留在这里,是等你恢复自保之力,以免你死了,凝儿日后怨恨于我。如今你已经无碍,我便走了,你若敢拦,休怪我手下无情!” 夜惊堂见此点头道: “我明白,是我不对,我也没其他非分之想。不过现在走还是太着急了,这地方是个风水宝地,我这两天研究了一种事半功倍的练功之法,最多七天,就能让你摸清‘炼气化神’的门道,炼神还虚也不无可能……” 薛白锦紧紧握着背后的烤鱼,暗暗恼火: “这些我自己能悟出来,何须你教?” 夜惊堂认真道:“我知道你能悟出来,但要耗费太多时间。和北云边搏杀时,你看到了,若是没有这份功底,遇上项寒师、神尘和尚等人,你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你要走我不该拦着,但你至少得有自保之力,你若在外面出事,先不论我的感受,凝儿和云璃该怎么办?若是怪我,我怎么和她们交代?” 薛白锦明白自身和顶流武圣存在明显差距,但遭了这么大的难,她哪有心思和夜惊堂一起琢磨武艺,想了想又沉声道: “你休要花言巧语,上次你撒了多少谎,现在就忘了?” 夜惊堂上次确实说了不少‘就亲一下、最后一次’的谎,但这次确实不是哄骗人。 他在树上入定三天,从头构建了‘九凤朝阳功’,其中最大收获就是弄明白了每条脉络的作用,且可以确定自己推演的东西绝对没问题。 功法没问题,知其所以然,他还能引导对方体内气血,那自然可以不计繁琐,一笔一划把功法脉络画出来,让冰坨坨去记住。 眼见冰坨坨不信,夜惊堂抬起一根手指: “就一天,明天你要是没进展,发现我在骗你,我下半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如何?” “……” 薛白锦向来率直坦诚,本就不善与人争辩,夜惊堂话说到这种地步,她也只能严肃道: “即便摸到了门槛,你下半辈子也不许再出现在我眼前!” 夜惊堂见冰坨坨松口了,连连点头: “你不想见我,我就绝不会出现。走,回屋,我来教你。” 薛白锦背后还藏着烤鱼,哪里好一起往篱笆园走,当下转眼望向别处: “你先回去,我考虑一下。” 夜惊堂见此也不强求,转身就往回走: “好。你别乱跑,这座岛被高人布下了障眼法,出去可能就进不来了,不然也不会几千年没人找到。” “……” 薛白锦境界没到,对天地的理解还不深,听见此言抬眼看了下天空与海外,并未言语。 踏踏踏~ 夜惊堂说走就走,回到篱笆园后,就进入了屋里,再无动静。 薛白锦闭上眸子,压了很久,才压下万千杂绪,想把害死人的烤鱼丢掉。 但不对夜惊堂出气,却拿粮食撒气,像个什么话? 薛白锦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回头看了眼,而后走到了篱笆园看不到的树干后…… …… 于此同时,北梁京城,天牢内。 “冤枉……” “大人,我真冤枉……” 夜半时分,暗无天日的牢狱内,传出阵阵有气无力的呼喊。 狱卒举着火把,从牢房外依次走过,而背后则跟着两道人影。 华俊臣身着锦袍,腰间悬着佩剑,眉宇间带着三分愁容。 侍郎李嗣寸步不离跟在身侧,眼底满是唏嘘,轻叹道: “这寅公公当真识人不明,竟然认了南朝的暗桩为义子,还好我等与他走到不近,不然也得被拉下水……” 华俊臣对于这些安慰之语,并没有太多回应,毕竟他心里已经察觉到局势不太妙。 几天前,他刚从承天府回到燕京,屁股都没坐热,便收到了国师府请他过去的消息。 华俊臣对此肯定不敢耽搁,当即到了国师府,结果对他有提拔之恩的仲孙先生,把一张信纸给了他。 信是绿匪写的,有一部分撕掉了没给他看,他看到了内容很简单——曹阿宁是南朝女帝的暗桩,直属上级就是夜惊堂。 华俊臣当时看到这消息,着实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东窗事发了。 结果提心吊胆询问,发现仲孙锦只是询问曹阿宁在大漠时的情况,以及许天应可否老实。 华俊臣没被怀疑,起初挺意外的,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啥毛病——他土生土长的北梁人,先在碧水林舍命抵御强敌,后在西海都护府恪尽职守巡城,深入大漠辗转数千里,硬把丹药送到手,差点被夜惊堂打死,还不忘使命硬把李嗣活着带了回来,梁帝都表扬他了! 他说起来也没给南朝办过事儿,国师府总不能因为他闺女被恶人抢了,就怀疑他私通南朝吧? 不过虽然没被怀疑,但这事情可没完。 仲孙锦当时就让他抓了曹阿宁,顺便密切观察许天应反应。 之所以叫他来,是因为他和这俩人共事多日比较熟,且北梁没高手了,他实力刚好合适办这差事。 华俊臣知道曹阿宁是夜惊堂的头号暗桩,肯定是不能抓,只能提醒仲孙先生,说这可能是反间计,别中了计。 绿匪在南朝是祸害,在北梁也是,常年四处煽风点火,从来不干人事儿。 此事对于国师府来说,就相当于绿匪把举报信送到黑衙,说张景林是北梁暗桩,黑衙能信就见鬼了。 仲孙锦对绿匪的可信度,显然也存在怀疑。 但曹阿宁履历实在太离谱——先在南朝当暗卫,皇长子垮台;后辅佐邬王,邬王没了;再助燕王世子,燕王被削;又去左贤王府任职,左贤王暴毙;跟着寅公公入宫,明神图丢了…… 这说不是女帝死忠,谁信啦? 华俊臣接到命令,若是不办,那他就暴露了,为此只能忍痛把曹阿宁关进了大牢。 而此时华俊臣过来,就是过来探监;李嗣把他当做‘福将’,此行是怕他被牵连,专程跟着过来看看情况。 踏踏踏~ 火把一路前行,慢慢就来到了死牢的最深处。 华俊臣单手负后行走,还没来到牢房外,就听到了曹阿宁的话语: “夜惊堂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曹爷我鞍前马后?……次次穿身黑衣裳,和奔丧似得……” ? 李嗣行走间摸了摸胡子,轻声道; “骂夜惊堂骂这么狠,这暗桩之事无论真假,胆子都够肥了……” 华俊臣也没料到曹阿宁被抓后,竟然在囚室里说他女婿的不是,当下带着李嗣来到囚室外,隔着寒铁栅栏往里打量。 囚室里的曹阿宁,见华俊臣过来,便急急扒着铁栅栏,气急败坏道: “华先生,上面抓人真不讲点道理?我他娘有那么大本事,能连续搞垮废帝、邬王、燕王、左贤王?我这纯粹是天煞孤星、时运不济,南朝不要我,朝廷要是还把我砍了,以后谁敢给大梁卖命?” 华俊臣不是冤枉曹阿宁的人,所以知道曹阿宁半点不委屈。 但他出于女婿的立场,无论如何都得保曹阿宁,此时也只能轻叹: “有没有私通南朝,华某会尽快查正,曹大人先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只要洗清嫌疑,华某会亲自过来给曹大人赔罪。” 曹阿宁其实知道自己进来,就不可能活着出去了,此时只能指望夜大阎王显灵,忽然从背后冒出把他吓死。 他知道华俊臣根本没法左右当前局面,在说了几句废话后,便继续来回踱步,损起了夜大阎王。 而华俊臣对于这种情况也无能为力,最终也是满心愁色离开了天牢…… 第十八章 传功 踏踏踏…… 薛白锦腰后悬着双锏,缓步来到篱笆园外,看到窗内的昏黄灯光,脑子里难免回想起那荒唐一夜,本来已经压下的万千杂绪,又涌上了心头,脚步都慢了几分。 不过她此时折返,夜惊堂若再贼心不死,对她用强,那就彻底让她失望了,她肯定头也不回离去。以夜惊堂的性格,应该不会做出这种过分之举。 为此薛白锦迟疑一瞬后,还是压下了杂念,来到主屋放下了兵器。 篱笆园里的生活物资并不少,夜惊堂已经翻出了薄被床单,铺在了板床上,还从厨房里找来茶具,此时正在烧热水。 发现冰坨坨回来,夜惊堂如同往日一样笑容阳光,提着水壶来到屋里在方桌前泡茶: “这应该是去年的陈茶,不过我加了片树叶,喝起来应该提神醒脑……” 薛白锦看到板床,就会回想起各种不堪回首的画面,为此背对着床铺而坐,铁锏放在手边,神色无喜无怒: “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快教吧,教完我好走。” 夜惊堂轻笑了下,为了先给冰坨坨开开眼界,等倒完茶后,便右手轻挥。 哗啦~ 白瓷茶杯无风而动,匀速滑到了薛白锦手边,杯中冒着热气的茶水,没有出现丝毫涟漪,就如同始终静止一般。 此举虽然看起来并没有百步飞剑那般震撼人心,但武道从来都是稳比快难,夜惊堂当前的气态,只能用‘信手拈来、行云流水’来形容。 薛白锦境界差距太大,已经看不懂夜惊堂的手法,见此眼神凝重了几分,询问道: “你能教我学会这个?” “那是自然。” 夜惊堂在桌前坐下,略微酝酿后,讲解道: “鸣龙图也好,九术也罢,和江湖功法没有本质区别,只是其中学问过于深奥,以至于常人根本没法理解,才会看起来如同仙术,或者说这就是仙术,仙就是山上之人嘛。 “鸣龙图可以传授给别人,但千人千面,师父教的东西,必须得自己吃透化为己用,才算学会,所以根本没人能学到家。 “没学到家,自然就没法出师,所以学鸣龙图到最后,必然是断头路,嗯……就是没法‘合道’,道都不是自己的,哪有合道的说法……” 薛白锦聆听完后,蹙眉道; “那你练鸣龙图,岂不是走进了死胡同?” 夜惊堂端起茶杯吹了吹,笑道: “所以我走出来了。” “走出来?” “大道无垠,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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