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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太后醒了就让太后学浴火图,如果没醒至少也有备选的法子。把人叫醒,总比闷头找解药简单的多……对了,你赶快学浴火图,把伤治好。” 夜惊堂觉得这图来的有点太意外了,都忘记了这茬,闻言边走边拿着浴火图,认真感悟学习了起来…… 第三十三章 柔情似水 夜色渐深,山下院落里灯火通明,几个大夫在院中聚集商议着对策,夜惊堂则站在门口,看着房间里的情况。 房间里人挺多,梵青禾在案台前认真调配着药剂,鸟鸟可能是饿了,站在桌子边上歪头瞅着瓶瓶罐罐,想凑上去尝尝味,但不认识这花姑娘姐姐,不太敢,就只能不停卖萌,试图激起对方的投食欲。 而床榻旁,东方离人负手而立,脸颊上满是愁容,时而无声叹一口气。 王夫人靠坐在床头,怀里抱着气若游丝的太后娘娘,柔声呼唤: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璇玑真人则坐在身侧,手里端着一碗营养粥,用勺子吹了吹后,凑到太后娘娘发白的红唇边,可以看到太后喉头本能吞咽,但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夜惊堂默默无声打量,在等待不知多久后,坐在屋里的梵青禾,端着一碗药和几幅包好的药粉,起身来到跟前: “这是化淤散,早晚各一次以温水冲服,对内伤有奇效。” 东方离人见此回过身来,走到跟前接过药碗: “麻烦梵姑娘了。梵姑娘是冬冥部外使,远道而来本王未尽地主之谊,反而让姑娘忙前忙后,实在惭愧,待会我让师尊给姑娘安排个住处……” “不必!” 梵青禾好不容易才从牢房里逃出来,可不想被妖女再送回去,微微抬手道: “我住隔壁就行了,有情况也能及时照应。” 东方离人见此也不再多客套,又询问道: “只要太后娘娘醒过来,就肯定能治好,如果把药加在粥里……” 梵青禾摇了摇头:“把人从昏迷中弄醒,法子多的是。但太后娘娘身体情况不容乐观,根本经不起折腾,下猛药只会适得其反,当前还是得以汤粥慢慢滋补,等着身体恢复些再看情况。” 东方离人暗暗一叹,目送梵青禾回身后,才吹了吹药碗,又亲自尝了口,确定没什么问题后,递给夜惊堂: “你刚经历血战,身体损耗太大,服了药就回房疗伤吧,这里有我和师尊就行了。” 夜惊堂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后,想了想,抱了下东方离人,手掌轻拍后背: “殿下也早点休息,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东方离人见附近有人,本想抗拒,但心里实在舍不得了,就抬起手也拍了拍夜惊堂的后背:“本王自有分寸,去休息吧。”而后才分开回了屋里。 夜惊堂消耗巨大又受了内外伤,能撑到现在纯靠意志力,从院子里出来后,便用手撑着墙壁揉了揉额头,而后往山庄走去。 临近深夜,山庄内外的混乱已经平息,本来到处乱窜的宫女禁军,在药劲竹籍退去后,陷入了精疲力尽的状态,山庄周边的防卫已经由京城过来的禁军接替。 夜惊堂走过建筑群,还未抵达山庄大门,就看到三道身影,在山庄大门外来回踱步,瞧见他后,又满眼焦急的跑了过来: “惊堂!” “惊堂哥……” 折云璃在城里发现情况不对,就第一时间跑去了皇城,但等联系上骆凝和裴湘君,彼此赶到玉潭山庄后,乱子已经结束了,里面太混乱军队封锁周边,她们也不敢贸然硬闯,直至刚才秩序恢复,才得以报了家门进来。 骆凝和裴湘君下午和夜惊堂道别时,夜惊堂还安然无恙有闲心啵嘴摸西瓜,而再见时,夜惊堂已经是气色虚浮、神情落寞的模样,反差之大犹如变了个人,她们作为枕边人,心头如何不揪心。 瞧见夜惊堂手上、肩膀、脚上皆有包扎的痕迹,骆凝急的眼泪的快出来了,想跑上去拉住夜惊堂的手打量,又怕云璃察觉到不对,有点犹豫。 结果这一迟疑,身旁就“唰——”的一下闪过去一道影子。 “惊堂哥!” 小侠女打扮的折云璃,瞧见夜惊堂被打成这样,同样急的不行,越过两个长辈来到夜惊堂面前,也顾不得的会不会被师娘打屁股,握住夜惊堂的手焦急道: “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中计被人阴了……都是我不好,光顾着跟踪忘记再检查木桶了,要是早发现,岂会被那些人算计……你伤势如何?有没有大碍?” 折云璃说话间,撩起夜惊堂的袖子打量,又想扯开衣领往里看,就和担忧心怡师兄的小师妹似得。 “呃……” 夜惊堂心头是挺感动的,但现在一点都不敢动。 余光偷偷看去——本来满眼焦急的凝儿,瞧见师娘目前犯的场景,脑袋微微一歪,脸都青了,但马上又化为焦急,还有点委屈。 裴湘君饶是担忧万分,也被这场面给弄得愣了下,她和骆凝是一辈的,凝儿被徒弟捷足先登了,她总不能自降辈分,和云璃一块去嘘寒问暖,当下也只能做出长辈模样,站在骆凝跟前,满眼复杂的看着郎才女貌的一对年轻人。 夜惊堂被动手动脚,也不可能把满眼看关切的小云璃推开,只是抬手在云璃脑壳上揉了揉,安慰: “放心,我没大碍,走进去吧。” 折云璃检查半天,越看伤势越多,也不敢让夜惊堂在这里站着,就很贴心扶着胳膊往里走: “陆截云疯了不成?我都想不明白,他凭什么敢带着人来这里行刺……” “估计命不久矣,过来赌一把……” 骆凝和裴湘君插不上嘴,眼见折云璃要和夜惊堂往山庄里跑,骆凝才上前了些,开口道: “这里是天子行宫,我们进去不太合适。你都受伤了,现在还不能回家?” 山庄里乱七八糟,确实不怎么方便,夜惊堂见此又顿住脚步,轻声道: “陆截云带人杀过来,用奇毒囚龙瘴,误伤了太后娘娘,现在情况不妙。我可能马上就得出发,去梁洲关外一趟……” “啊?” 裴湘君听到这话,顿时有点急了,回头看了眼,小声道: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让你出门?就算你有本事,朝廷也不能往死的用啊……” 夜惊堂微微抬手,凑到两人跟前低语了几句,说了下浴火图的事情。 两人听见这个,才暗暗松了口气——只要有浴火图,那就不怕落下病根,确实没什么大碍。 但浴火图也不是看一眼立马就生龙活虎,裴湘君想了想: “现在局势这么乱,你又在风口浪尖,不经休养就出发太危险。我回去联系人手,给你随行保驾护航,偌大红花楼,总不能老让你这少主单枪匹马去走江湖……” 夜惊堂也没去过关外,总不能带着太后直接就走了,对此也没拒绝: “联系下梁洲堂,提前把消息门路打听好,主要是洪山帮的,到时候可能会用上。” 裴湘君点了点头,没有半分耽搁,转身快步往外走去。 骆凝听到夜惊堂要往梁洲那边跑,表情自然是有点复杂了,瞄了夜惊堂一眼,欲言又止。 夜惊堂见此,又从腰间摸出一块牌子,递给身边的云璃: “外面情况挺乱,你跟着三娘,有什么事随时过来和我联系。我和你师娘商量下行程。” “哦好。” 折云璃不疑有他,把腰牌接过来,就跑出去跟上了三娘。 骆凝直至折云璃和裴三娘消失在视野中,才暗暗松了口气,迅速走到跟前,和云璃一样扶着夜惊堂胳膊,进入了山庄大门: “你伤势如何了?刚才到底出什么事了?” “就是燕王世子失心疯……” 因为庄子里随处可见走动的禁军和宫女,骆凝也不好乱说话,只是听着夜惊堂讲述山庄里发生的大小事。 等来到一间完好的房舍里,把门关起来后,骆凝才扶着夜惊堂在床上躺下,略显恼火: “你给朝廷办事,有必要这么拼命?” 夜惊堂碰到枕头,整个人便不想动了,面对媳妇的训斥,柔声道: “事情遇上了,谁也没办法,又不是我想刀口舔血……” 骆凝很贤惠的帮忙取下靴子,又把夜惊堂衣襟解开查看伤势: “早知道就该带你直接回平天教。以前你说好的只是江湖人,两边都帮,结果平天教的事情你不搭理,朝廷的事情豁出命去拼。你再拼下去,就该入住西宫当皇后了……” 夜惊堂靠在枕头上,眼神无奈: “仇大侠都捞出来了,承安殿下面的密室也打开了,怎么没搭理。我要是手脚麻利两天把事儿办完,你不得马上就回去……” “我不回去又能如何?你伤成这模样还往梁洲跑,萍儿在家里蹲着当眼线,我连跟着你过去都没理由,还不如回南霄山住着……” 夜惊堂轻轻叹了口气,拉着冷冰冰的凝儿在跟前躺下: “不是在皇城下面挖了张地图吗,你就和平天教主说,我发现了线索,准备去寻回天子剑和玉玺……” ? 骆凝一愣,翻了个身面向夜惊堂: “这倒是个法子……但接二连三找理由不回去,整天跟着你转,白锦她该误会了……”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偏过头来: “怎么能说误会?咱们是正儿八经的背着她偷……呃……” 骆凝脸色微沉,用胳膊肘撑起上半身,低头冷冷望着,直至夜惊堂悻悻然闭嘴,才说道: “谁偷情?是你先轻薄我,然后我为了帮你才那什么,每次都是你软磨硬泡,我那次主动了?要偷也是你偷我,白锦杀上门我就照实说,你看她怎么收拾你……” “唉,知道啦,真找上门我去解释,打我一顿也认了。先休息吧,今天确实累坏了……” 骆凝见夜惊堂确实消耗过大,便不再多说了,低头在唇上点了下,而后环住了夜惊堂的胳膊躺在跟前: “好好睡觉,别动歪心思。” 夜惊堂遍体鳞伤,这时候想动歪心思身体也扛不住,为此只是转头在冷艳脸颊的额头上啵了下,就闭上双眼,开始琢磨起浴火图。 鸣龙图炼气炼体的法门,所有图都是时间越长效果越强,而浴火图亦是如此。 夜惊堂刚才得手后,花了些时间,已经把运气脉络完全记住,但当前运转法门,区别仅是以前不能恢复的伤势,如今也能自行恢复,恢复速度上区别并不大,想要和陆截云一样出现立竿见影的效果,还得熬时间慢慢扩充稳固气脉。 夜惊堂稍微研究片刻后,还发现此图恢复的不光是伤势,而是身体的所有负面状态,还有‘益血生精’的效果。 不受伤的时候运转此法门,估摸就是没有不应期,只要肚子不饿就能一直干下去的状态,相当可怕…… ?! 夜惊堂察觉此点后,睁开眼睛露出几分讶异,先低头瞄了眼,又看看旁边的凝儿,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骆凝感觉到异样,睁开眼眸疑惑询问: “怎么了?渴了?” “没什么……这浴火图真霸道,你想不想学?” “我……你给我看,我自然学,不给我看,我也不稀罕~……你这小贼休想以此逼我做什么事……” “呵呵……” …… …… 与此同时,山庄后方。 因为洗龙池周边遭到殃及,已经没法住人,女帝安抚好人心惶惶的朝臣后,来到了一间雅院内暂住。 三更半夜,院子里灯火幽幽,无数暗卫和总捕在院落外严防死守,几乎排成了人墙,确保一只蚊子都别想靠近半步。 而卧室里,大魏女帝身着黑红相间的龙袍,在金丝楠质地的罗汉榻上盘坐,手边的小案上,摆着三张金纸,分别是玉骨、龙象、浴火图。 大魏女帝练了六张鸣龙图,其中五张为自行推演,她知道有问题,但以前推演的已经足够完美,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那一条细微气脉上,怕身体直接崩溃,能勉强运转也不敢再乱调整了。 而此时有了真图,女帝要做的不是学,而是当做范本,仔细对照每一处细节,把自己推导错误的地方调整好。 女帝天赋冠绝当世,推导错误的地方并不算多,在把浴火图错误的地方调整回来后,再度运转法门,头上的两根白发,几乎眨眼睛就消失了,而修复伤势的精血消耗,也减少了一大截,和以前完全是云泥之别。 不过唯一可惜的是,浴火图能治伤,但不能恢复其他鸣龙图带来的身体变化。 就拿陆截云举例,玉骨图练歪了,改变了身体底层框架,导致骨头长骨刺,用浴火图恢复,也是恢复骨刺和被骨刺戳出来的伤口,陷入死循环,而非把骨刺消除变成正常人的骨骼。 因为骨头没有血肉长得快,陆截云才能用搓掉骨刺的方式勉强维生。 再比如天生六指的人,第六指被砍了一刀,运转浴火图,肯定是恢复成六个完好无损的指头,而非把多出来的指头弄没。 女帝自行推到了五张图,龙象、浴火没问题了,而金鳞、长青、明神三张图,依旧存在着没法确认的问题,还得想办法去找真图调整。 虽然依旧存在极大风险,但如今浴火图在手,可以放开了去用,总归要保险太多,只要保持原状,出事也只是其他图导致身体慢慢发生病变,不可能当场暴毙,有了更多时间。 女帝在盘坐良久后,神色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明艳感,但身体的虚乏并未消失,她略微琢磨,这问题应该出在长青图上。 长青图负责人之‘气’,作用于人之器脏,五脏六腑健康则中气足,人自然容光焕发青春常驻;而反之则气衰,面黄体恤病态外显。 好在这情况并不要命,女帝思考片刻后,就睁开了眼眸,起身披上红色披风,而后悄然离开了庭院。 山庄里一片狼藉,到了半夜除开巡逻侍卫,已经瞧不见闲人走动。 女帝无声无息来到一间房舍外,本想进入其中,听到里面呼吸不对,又顿住了脚步,只在窗口悄然打量。 房间里没有灯火,从窗户缝隙中,能看到床榻上躺着一双男女。 男子平躺着,看起来已经入定,而身边容貌不俗的女子,则侧躺在枕头上,闭着双眸,眉宇间全是柔情。 女帝瞧见此景眨了眨眼睛,没有进去打扰,只是在窗前悄然看着那张冷峻侧颜。 在看了不知多久后,房间里的男子,似乎睡得不怎么舒服,抬手扯了扯裤子,而后睁眼看向身边的冷艳美人,看架势似乎是想凑过去亲一口。 不过男子刚嘟嘴的时候,余光就瞧见了窗口的她,继而就行云流水的做出被惊醒的模样,眼神意外看过来,意思估摸是——钰虎姑娘,你怎么来了? 女帝感觉打搅了夜惊堂的雅兴,暗暗摇头,抬手勾了勾,而后来到了游廊里。 踏踏~ 很快,房间里就响起了动静。 身披黑衣的夜惊堂,从房间里轻手轻脚走出,来到了跟前: “我没什么事,刚才凝儿过来探望,聊了两句睡着了……” 女帝转身面向夜惊堂,打量了下伤势,又往前一步,抬手帮忙整理了下随意披上的袍子: “晚上本就该休息,解释个什么。今天辛苦了。” 夜惊堂摇头道:“分内之事罢了,还没办好,现在太后娘娘安危未定……” “此事不怪你,你已经尽全力了。一场大战未经休养,便又要马不停蹄的出去,是朝廷亏待你才对。” 女帝扶平衣襟,望着夜惊堂的眼睛,询问道: “上次说什么都可以满足你,你让身边人学玉骨图。这次该怎么答谢你?要不我和靖王提一句,让你当大魏的金刀驸马?” 驸马……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对此道: “此事靖王心底自有打算,等太后平平安安回来再说吧。” 女帝微微颔首,稍加思量,又凑近几分,在耳边柔声道: “行,回来再说。我在京中等你凯旋,只要太后无恙,到时候满足你两个愿望,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不告诉离人。” “……” 夜惊堂当前确实不太好开这些玩笑,轻轻点头后,转身道: “我送你回房休息吧,天色都这么晚了。” “我又不是没腿,送个什么。你回去继续轻薄姑娘吧,半夜登门打搅你雅兴,抱歉了。” “我只是感觉外面不对,睁眼看看情况罢了……” “你查看情况,嘟什么嘴?” “准备吹口哨示警。” “?” 大魏女帝还真就挑不出什么毛病,当下也不追根问底了,抬起手来,从腰间上取下一块双鱼佩,挂在了夜惊堂腰间: “这是我娘送给我的转运之物,只要戴上就能逢凶化吉,我拿到后就没遇上过解决不了的麻烦,所以一直戴在身上。现在借你用用,回来后记得还我。” 夜惊堂便是因为这块双鱼佩,被坑进灿阳池撞见赤条条的大笨笨,低头看了看后,笑道: “好。你在京城也万事小心,我快去快回。” “嗯,一路保重。” …… 第五卷 天狼啸月 第一章 梁洲行 夏去秋来,随着时间进入八月,天气逐渐多了几分凉意,官道上来往的商队,也较之炎炎夏日翻了几倍。 云州西北的辽阔平原上,左右皆是金黄色的稻穗,一条笔直官道通往遥远的西北,微风在稻田间带起金色浪潮,也吹动了骆驼脖子上的驼铃。 叮铃铃~~叮铃铃~~ 拉着数车绸缎的商队,在官道上快速行进,周边跟着十余名镖师,而后方则是几架马车,时而有车帘挑起,露出车内女子的面容,低声闲谈从车厢里传来: “前面就是武关了吧?经常在舆图上瞧见,这还是第一次来。梵姑娘上次入关,就走的这里?” “是啊,如今两国通商,商队都从梁洲和燕州走,崖州那边山太多,我上次一个人过来的时候走的是那里……” “叽叽叽……” “你又叽什么?都吃两盒肉干,胖成球了……” “叽……” …… 最后方的马车中,夜惊堂浑身依旧缠着绷带,在小榻上盘坐,经过一段时间打坐运功后,中途休息,挑起了车帘,看向了曾经看过一次的原野。 因为太后的情况刻不容缓,朝廷不敢耽搁,在玉潭山庄的乱子发生第二天早上,东方离人就准备好了车辆,而后直接出发,往数千里之外的西北关外进发。 大魏水道四通八达,但梁洲和沙洲除外,只有一条航道还逆流而上不好走,为此很少有商贾走水路,这也导致其他州的底层江湖势力多是船帮,而梁洲则是马帮,夜惊堂要重回故里,也得和来时一样,带着车队走陆路。 他和太后离境,显然不能公之于众,为此队伍扮成了商队,带的货物看似挺多,但都是丝绸布绢,基本上没什么重量,以便保持速度。 商队的人手挺多,前方是扮做镖师的佘龙、伤渐离,老镖师杨朝因为熟悉路线,走在最前面领路;中间是数名黑衙总捕;最后方则是梵青禾带的人手,冬冥部的族老姜老九等人。 三娘一晚上时间来不及调遣人手准备,为此先在云安等着宋驰等人赶过来;凝儿要给平天教主通个气,在京城陪着三娘,到时候在红河镇汇合再一起出关。 至于璇玑真人,因为女帝身体情况尚不稳定,不能擅自离开,估计也得过段时间才过来帮忙。 东方离人随行,则是担任钦差大臣的角色,毕竟遇到梁王或者北梁朝廷等势力,夜惊堂的身份可能镇不住,必要之时还得东方离人出面沟通。 商队从云安出发,转眼已经过去五天,等过了武关,就再无平直官道和城镇补给,迎接队伍的是两百多里荒原,而后就到了梁洲境地,路会越来越难走,前行速度也会放缓。 夜惊堂看了几眼窗外后,又转眼望向车厢的另一侧,眼底显出了几分愁色。 换上贵妇衣衫的太后娘娘,平躺在车厢的小榻上,但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而珠圆玉润的红玉,则跪坐在旁边,因为同时看护两个病患太久,已经累的睡着了。 这几天每隔一个时辰,梵青禾就会过来检查身体,太后娘娘身体比预想的要稳定,但体内的毒素始终没消失,整个人每天只靠几口清粥维生,肉眼可见的逐渐消瘦,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如果这个状态持续下去,可能还没走出梁洲,太后娘娘就已经没了。 而夜惊堂这几天通过浴火图和滋补药物,足不出户的调理伤势,外伤基本愈合,内伤也治愈了很多,恐怕再过个十天,就能彻底恢复如初,瞧见太后娘娘没有半点好转,还每况愈下,心头如何高兴的起来。 夜惊堂在小榻上瞩目良久后,车队便到了武关镇。 他怕队伍里这些临时乔装的镖师没经验,没带够物资导致走不出荒原,便拿起佩刀起身,走出了车厢。 咕噜咕咕—— “包子……” “地道梁洲烤羊腿,过了这村没了这店咯……” 武关镇是云州西北最后一座大镇子,在这里盘踞的全是来往两洲的商队,因为梁洲民风过于彪悍,没本事的人根本不敢走,为此镇上等待被雇佣的武人和向导也很多。 夜惊堂下了马车,正好瞧见做白衣公子哥打扮的大笨笨,带着异域美娇娘梵青禾下车。 鸟鸟则猴急猴急的扇翅膀,望着远处的烧烤摊子,看起来是馋家乡的味道了。 瞧见夜惊堂出来,本来风轻云淡的东方离人,眼神微惊,连忙走过来,扶住他的胳膊,皱眉道: “你怎么出来了?” “在车厢里坐了这么多天,全身都酸,出来走走。” 夜惊堂轻笑了下,就带着东方离人来到商队前方,吩咐道: “老杨,你看着些,把水准备足,过了武关一条河看不到,上次过来差点被渴死……” “少东家放心,这次我装一车水……” “装一车有什么用,多买点水囊,按照人头数三天的分量准备……” “好勒……” 东方离人本来扶着夜惊堂的胳膊,但她个子很高,又做公子打扮,一时间引来了不少路人异样目光,为此她又连忙收手站直,做出商贾之家东家的模样,左右打量起街景。 梵青禾遇见夜惊堂时,夜惊堂就已经是朝廷的大人物,并不清楚夜惊堂的过往,见夜惊堂在商队前后走动,颇为熟络的检查过无人区的准备,来到跟前好奇道: “夜公子以前经常走镖?” “呵呵,我四月份前一直都是镖师,梁洲各地都跑过,只可惜义父不允许,没去过关外……” 夜惊堂检查了片刻后,又来到街边的摊子上,点了几份烤羊腿,询问道: “北梁那边离得远,红河镇消息闭塞,能听到的传闻也不多。那边的江湖情况如何,有没有厉害人物?” 东方离人拉着想往炉子上扑的鸟鸟,插话道: “北梁疆域人口都不比大魏少,高手自然多。不过‘天下第一’只有一个,奉官城在南北两朝都是公认的无敌,前朝末年北梁还想把奉官城挖去北梁来着,结果奉官城去了天南海边,摆明了不再过问两朝俗事的态度……” 梵青禾作为‘北梁盗圣’,对北梁江湖的了解远比东方离人多,接话道: “其实南北两朝,江湖的统治者都是‘十大宗师’,这个说法起源于大梁朝;奉官城算是特例,因为实在太离谱,根本没法和下面人一起并列,才会独占一档,就和一千多年前的大吴开国皇帝一样。 “只要抛开奉官城,南北两朝的名额一模一样,都是十个大宗师,从古至今都没出现过太大变化。” 夜惊堂点了点头,好奇道:“北梁的十大宗师,和大魏比那边更厉害?” 梵青禾摇了摇头:“这不好说。北梁叫法和大魏不一样,大宗师就叫大宗师,后六个和武魁是一档,而前四和二圣是一档,并称‘北梁四圣’,和盗圣医圣什么的不是一个概念。天下第一在大魏这边,但抛开奉官城的话,北梁应该是要强一点。” 东方离人作为大魏的亲王,自然不喜欢这话,反驳道: “我觉得北梁比不过大魏。国师吕太清常年守在北疆,北梁四圣没一个人敢踏入大魏半步,特别是那什么左贤王李锏,本事不大口气狂的不行,结果国师请他去崖山论道,等了几年也没见他登门……” 梵青禾摇头道:“诶,话可不能这么说。左贤王可能打不过吕太清,但收拾下面人还是轻轻松松。我们西海诸部的勾陈大王,也位列大宗师,结果刚准备整合各部的时候,左贤王就过来了,惊得勾陈大王当场给北梁表忠心,从此再也没打过整合诸部的主意……” 夜惊堂认真听着两个女子交流,暗暗记下各种有用的信息,而鸟鸟则直勾勾等着烤羊腿。 但三人聊了片刻,羊腿还没烤熟,就听见车队后方传来一声: “咳……” “太……呜呜呜……” “嘘……” ?! 三人话语一顿,继而就目露狂喜,连忙往马车跑去…… …… 稍早之前,车厢里。 “梁洲地道烤羊腿……” “包子馄饨……” …… 街头小贩的吆喝,与令人食欲大增的香味一同传入车厢。 趴在小榻边上酣睡的红玉,下意识抽了抽鼻子,而在枕头上平躺的太后娘娘,则咽了口唾沫,悄然睁开杏眸,可见眸子都快绿了。 几天前在玉潭山庄出事,太后娘娘打算的是,等离开京城后再醒过来,然后和夜惊堂说两句,让夜惊堂带着她在梁洲转一圈,去看看艳后秘史提过的各种地方,比如太后和世子一起露营的荒原、一起隐居的河湾等等。 按照太后娘娘的设想,这么着急的情况,应该是夜惊堂骑着快马,把她背在背上,火急火燎往关外飞驰。 但可惜的是,等到出发她才发现,随行跟了二十多号人,而且离人竟然也跟着。 她要是离开京城就醒过来,肯定没法对夜惊堂软磨硬泡,让他带自己去那些地方了,指不定转身就回去了。 为此太后就想着多走几天,这样醒过来就算要回去,也能在路上看看云州的风景。 这一路上,夜惊堂寸步不离的关切目光很让人沉醉,但身体熬的却是相当艰苦。 夜惊堂就在车厢里坐着,她怕吃多了得方便,不得不醒过来,就每天喝两口粥硬抗着,这几天差点被饿死。 此时已经走到了武关,再往外就到了荒原,走起来很费力,为此太后娘娘就现在醒过来,给众人报个平安,然后探探口风,看看能不能继续往梁州走。 按照太后的设想,这醒来也得有仪式感,大概就是——夜惊堂回来,她手指动了动,而后夜惊堂连忙过来蹲在跟前,她缓缓睁眼,病恹恹来句‘夜惊堂……本宫睡多久了?本宫没事,你不用操心……’。 但外面的烤羊腿实在太香了! 太后娘娘硬饿了四五天,很想克制食欲,但身体已经变得比鸟鸟还猴急,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抱着烤羊腿啃两口。 等待片刻后,不见夜惊堂进来,太后娘娘实在憋不住了,就转眼看向了旁边的小案。 小案上放着些许糕点,是给红玉和夜惊堂准备的,以前她根本不喜欢吃这些甜食,但此时看见眼睛更绿了。 嗦嗦~ 太后娘娘喉咙动了动,继而就悄悄抬起手,从托盘里拿了一小快糕点含进嘴里,本想细嚼慢咽,结果躺着吃饭显然是不对的。 糕点刚进嘴里,碎末就掉进喉咙,刺激的太后娘娘闷咳了一声: “咳——” 趴在跟前的红玉顿时被惊醒,迅速抬起头,发现太后娘娘鼓着腮帮捂着嘴,满眼惊恐望着她,又急又喜道: “太……呜呜……” 太后娘娘连忙把傻红玉嘴捂住,同时狼吞虎咽,想要把糕点咽下毁尸灭迹。 结果几乎是下一刻,外面就传来“呼呼——”几声,车帘被掀开,夜惊堂、东方离人、梵青禾、孟姣等人的面孔,皆出现在了车厢外,齐刷刷盯着她。 “……” 太后娘娘眨了眨大眼睛,反应很快的做出茫然模样,左右看了看: “绷宫……咳……” 夜惊堂眼底满是惊喜,连忙跃入车厢,把塞了满嘴糕点,话都说不清的太后娘娘扶起来,从旁边端起水杯: “别急别急,慢点吃,知道娘娘饿坏了……” 东方离人也来到跟前,轻抚太后娘娘后背: “当心噎着。红玉,赶快去让准备些清粥……” 太后娘娘被两人夹在中间嘘寒问暖,瞧见数道关切眼神,心头着实有点不好意思。 但听见准备清粥,强烈食欲的推动下,太后娘娘第一句话还是: “咳……外面什么东西?好香呀……” 梵青禾来到跟前,严肃道:“太后大病初醒,吃不得重油重盐,先喝几天粥养养胃。你们都出去,别都围在这里。” 夜惊堂见状迅速起身退出了车厢,还很体贴的对着外面道: “把车厢拉到镇子外,别让油烟味传过来……” ?! 太后娘娘见闻都不让她闻一口,眼底有些委屈了,但也没办法,只得被梵青禾按着老老实实的靠在了车厢上,等着继续喝粥…… …… 另一边,梁洲中部。 八月中秋的正午,荒骨滩的大戈壁上依旧烈阳似火。 视野尽头的光景,被升腾热浪所扭曲,目之所及,除开挂在路边的一具右手指向西北的白骨,再难看到半个活物。 白骨是梁洲独有的路标,一般都是劫道马匪的尸体,有吊死有穿在木棍上,稍微讲究点的大帮派,会挂上一张风干的人皮,上面再配些彩绳,遥遥看去就好似一面随风飘舞的彩旗。 蹄哒、蹄哒…… “驾——” 烈日之下,六匹快马从天际飞驰而来,因为戈壁滩上没有道路,也没法分辨来自何处,不过顷刻间,便到了白骨路标下。 驱马走在最前的,是头戴斗笠做西北刀客打扮的曹阿宁,抬手示意白骨被绳子吊起的右手: “一般沿着路标往前走十里,就能找到城镇村寨,黑旗帮的胡当家,现在应该就在哪里……” 曹阿宁身后,是陆截云的大徒弟许天应和二徒弟唐玉丹;而再往后三人,则是跟了曹阿宁十年的随从。 陆截云身死的消息,已经在江湖传开,而作为嫡传徒弟的许天应,因为以前就是燕州二把手,师父死了,他自然就成了新的燕州霸主,八魁目前少一个,这名号自然也成他的了。 这听起来是个好消息,但实则对江湖人来说,无异于催命符。 因为历史上在老武魁死后,靠‘顺位’获得八魁名号的武人,少有能活过三年的,活着永远被人骂名不副实,死了直接八魁除名成江湖笑谈,根本不是什么好差事。 为此许天应等人连燕州都没回,同时得罪死燕王和朝廷,也不敢回,在离开云安后,就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 此时站在白骨路标下,看着与大魏其他州完全不是一个画风的蛮荒景象,唐玉丹甚至有些幼稚的问了句: “梁洲江湖这么明目张胆的剥皮拆骨还挂路边上,真不怕官府找事?” 这话出自江湖人之口,属实有点滑稽,但也怪不得唐玉丹。 因为在其他州,江湖上再穷凶极恶的魔头,杀人放火也是在暗地里,不可能和梁洲一样,明目张胆把罪证挂在家门口当路标,生怕官府找不到窝点。 曹阿宁轻夹马腹,带着五人往西北方赶去,路上轻笑道: “梁洲沙洲加起来,疆域占了大魏三分之一,人口却不及半个江州,通常离开城镇,就是几百里无人区,其内马匪来去如风,朝廷哪儿来这么多人手管? “正常都是把各个区域划给当地马帮,官府默许其收过路钱、做些灰色生意,而马帮负责维持地盘内的治安,甚至有些马帮的老大,在县衙还挂着县尉的官职……” 许天应对此评价道:“驱虎吞狼,以夷制夷,这法子无异于养蛊。怪不得梁洲如此穷苦,却高手如云不输天南燕州。” “确实如此。像是柳千笙、蒋札虎、夜惊堂,都是梁洲杀出来的蛊王,无一例外出身都不算好,甚至是出生就在地沟里,不是孤儿就是背负血海深仇。 “咱们还学艺打底子的时候,人家就已经东奔西走背了几十条人命,那股子警觉性和狠劲儿,外地江湖人真没法比,据说夜大阎王到现在,睡觉都是刀不离身、睁一只眼睛……” 唐玉丹从京城活着出来,对曹阿宁的话已经深信不疑了,听了片刻后又询问道: “这黑旗帮在外地没啥名声,但在梁洲好像势力很大,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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