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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是胡某眼拙。今日不甚冒犯,还望贵部见谅,贵部的消息胡某绝对守口如瓶……” 夜惊堂摇了摇头:“你说出去,也没几个人会信。留你一条命,是有事和你商量。我近年在西海行走,发现有些鳞纹钢从这边流入北梁,几番查询似乎走的你这条线。鳞纹钢这种东西我部急需,胡帮主若是能帮忙弄来,我给的价钱,肯定不会让胡帮主失望。” “……” 胡延敬略微愣了下,见对方说这话,当下肯定是顺着话走: “鳞纹钢确实是从我这里流过去的,不过我只是中间人,只知道买家是北梁一个王爷,卖家藏的深,我一直不知道具体是谁。如果阁下真需要,我可以代为引荐,让阁下和上面的人谈。” 夜惊堂知道胡延敬是跑腿的,想想也不多说,站起身来: “月底之前,你带卖家的人来琅轩城,如果到了时候没见到你人,能不能活过下个月,你自己掂量。” 胡延敬感觉以这波人的实力,他除非抛下家业隐姓埋名隐居,不然走到哪儿都是个死,当下点了点头: “好。在下必然尽快把人带到琅轩城,告辞。” 说罢,杵着到起身,摇摇晃晃快步往远方跑去。 东方离人一直在旁听,此时才来到跟前,看了看夜惊堂手里的珠子: “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夜惊堂把珠子递给笨笨,笑道:“在京城意外得来的文物,忽悠他罢了。” “这法子确定行的通?” “行不行得通总得试试,反正背景是瞎编的,他敢乱说或者不来,回来的时候再把他宰了即可。走回去吧……” …… 第八章 先人一步 “驾——” 蹄哒、蹄哒—— 月色之下,两人一马在旷野上疾驰。 与来时不同的是,东方离人坐在了前面骑马,挡泥板兼靠枕,则变成了夜惊堂。 夜惊堂坐在背后,右手搂着如柳腰肢,左手则耷拉下来,轻声道: “不用这么着急,我没大碍。” “还没大碍?刚才走几步都站不稳了,若不是本王把你抱住,你当时就得摔地上。不尽快赶回去,待会又遇上对手怎么办?” “呃……” 夜惊堂刚才对付胡延敬,最后来了下单手拔刀归鞘,确实是装过头了,把左肩拉的生疼;不过这种伤势和腿没关系,完全不至于站不稳,方才走两步一个踉跄,无非是想找个地方靠一下。 但笨笨说的也有道理,现在要是再碰上个顶尖高手,他再来几下怕是得躺下了,当下也没多说,只是搂着腰注意着周边动静。 和胡延敬遭遇的地方,距离营地也就十余里,两人飞马跑了片刻,便回到了营地中。 方才有马贼捣乱,队伍里的护卫都被惊醒,正在周边巡逻,不小心踢到铁板的三个马帮小弟,当场就被乱拳拍死了,尸体已经挖坑埋了,佘龙等人聚在一起商讨着对方的来历目的。 夜惊堂遥遥就翻身下马,上前和几人沟通方才的情况。 东方离人则来到后面的马车上打量,见太后已经睡下了,并未受到惊吓,才悄然发现帘子走向马车。 发现夜惊堂还不忘讨论公事,东方离人脚步一顿,做出女王爷该有的威严模样: “夜惊堂,你过来。” 夜惊堂回头看了眼,便和佘龙等人告辞,来到了马车上: “殿下早点休息。刚刚发生乱子,继续在这里扎营不安稳,我带队继续出发……” 东方离人在车厢里坐下,眼神稍显不悦: “打架也就罢了,赶路的事儿他们难道干不了,非得你这伤患盯着?过来坐下!” 夜惊堂被凶了句,倒也没还嘴,老实来到车厢里坐下。 东方离人从旁边取来医疗箱,把夜惊堂摁着平躺在榻上,便开始继续涂药治伤,同时小声警告道: “外面都是人,你再敢放肆,本王可不会饶你。” “知道啦,我又不是色胚。” “你还不是?” “呵呵…… 夜惊堂轻笑了下,靠在榻上并未乱动。 车厢里亮着昏黄烛火,东方离人身上的黑色裙子,本就比较修身,此时微微俯身揉按肩膀,明显能看到两个张力十足的圆弧,在身前晃来晃去。 但更吸引人目光的,是那张脸颊,英气眉宇看似不怒自威,但实则担忧关切写在眼底,偶尔还轻咬下唇显出揪心神色,看起来又霸气又温柔。 东方离人揉按片刻,发现夜惊堂目不转睛望着她,略微抬起眼帘: “你看什么?”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也没回应,只是闭上双眼做出正儿八经的模样,轻轻笑了下。 “哼……”东方离人抬手在夜惊堂胸口轻拍了下,继续帮忙抹药,但冷冰冰的脸颊明显比方才红了些…… …… …… 话分两头。 中午时分,一场迟来的秋雨,洒在了位于大魏边陲的小镇上。 年迈的私塾先生,双手负后拿着根烟杆,走出土胚院子的大门,看着较之往年萧条许多的镇子,眼底闪过了几分怀念。 这座小镇靠近历史上的大红河,虽然河道早已经干枯成了不足膝盖深的小溪,但红河镇的名字还是保留了下来,子子孙孙传承了不知多少代人。 因为距离边关太近、中原太远,红河镇注定繁华不起来,一水的黄土胚房子,加起来也才一千多号人。 梁洲民风彪悍,这种边关小地方更是好勇斗狠成风,读书识字对于红河镇的人来说,纯粹浪费银子,私塾先生子承父业刚接下私塾时,那是真穷的连饭都吃不起。 而这个情况,直到二三十年前,才有所改变。 那时候镇子上忽然来了个叫裴远峰的年轻后生,在镇子角弄了间房子,一个人住在哪里。后来和镇上杨家的二流子杨朝混熟了,便合伙在镇子弄了个小镖局。 因为武艺高为人又不错,镇子上的年轻人很快都跑去当了镖师,但梁洲拉帮结派的风气太重,人一多镖局就成了‘红河帮’,裴远峰为了矫正一群才十五六岁就喊打喊杀的镖师,就自个掏钱,把他们全送进了私塾读书识字。 虽然这帮小王八蛋很难教,但私塾先生也是从那时候起,才觉得自己像个有教无类、德高望重的教书先生。 再后来这群镖师成年了,娶妻生子有了娃娃,这私塾就彻底走上了正规。最热闹的时候,有二十多号小孩,挤在巴掌大的院子里,听他讲之乎者也。 而要说他记忆最深的一个小孩,莫过于裴远峰家那小子夜惊堂。 夜惊堂没上过私塾,都是裴远峰自己教,不过小时候整天摸鱼遛鸟,经常往这边跑,和他混的挺熟,而且聪明懂事,每次去河里抓鱼掏鸟蛋,都不忘给他这腿脚不便的老头子捎点改善伙食。 教书先生又没教夜惊堂,拿人家东西自然手短,感动之下,给夜惊堂讲了不少外面事儿,甚至忍痛送出了珍藏版的江湖奇书,和夜惊堂换了两只野鸡,成功误人子弟,间接祸害了一堆侠女…… 后来夜惊堂长大,整天在外面走镖,过来的时候便少了。 而曾经私塾里读书的娃娃,也都陆续长大成人,等到年初镖局的远峰身故,镖局的人手全跟着跑去中原谋生,这老镇子便又冷清了下来,极少有人家送娃儿过来念书了。 私塾先生嘬了几口烟袋,怀念了片刻往年时光后,便暗暗一叹,准备回院里;但刚转过身,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马蹄声。 蹄哒、蹄哒…… 自从镖局换东家后,新的镖局当家是行商出身,根本不会经营,三个月就把生意做没了,如今镖局关门,镇子上极少来人。 私塾先生听见动静,又转身来到门口打量,却见镇子外的黄土道路上,有一匹快马飞驰而来。 马匹毛色雪白,看起来甚是矫健,上面坐着个女子。 女子头戴薄纱帷帽,肩膀上披着油衣披风遮风挡雨,经过镇子口的土丘时,还转头看了几眼,而后才来到了镇子中心的老街上,左右打量。 发现私塾先生站在门口后,女子驱马来到跟前,翻身想下马询问: “老伯,最近可有一只云州来的商队路过这里?” “镖局倒闭了,个把月都没商队到镇子里来,从外面路过的倒是有不少。姑娘找哪家的商队?” “嗯……云州和记,商队里有个镖师,叫夜惊堂,就是红河镇的人,老伯可认识?” “惊堂?这我自然认识,看着长大的,不过三月份走后,就没回来过了……” 私塾先生打开几眼,见这女子气质颇为不俗,又好奇询问道: “姑娘是惊堂什么人?” “江湖朋友罢了。夜惊堂老家在什么地方?” “就是前面的红河镖局,不过已经卖了,现在的东家正在找人接手……” “哦……” 白马之上,做江湖女侠打扮的璇玑真人,大概问了些情况后,眼底显出些许疑惑。 夜惊堂带着太后从京城里开后,璇玑真人留在京中陪护,在观察了四五天,确认女帝练了浴火图情况十分稳定后,就飞马追了过来。 夜惊堂走之前,路线是规划好的,先行出发以最短距离穿过戈壁滩,直接来到红河镇等她们;如果太后情况不妙,就先行出关。 夜惊堂走时太后还昏迷不醒,璇玑真人自然没法料到,太后会中途跑去枫叶湖旅游,一路紧追慢赶追到这里都没追上,按照车队行进速度来看,肯定是在中途错过了,现在也不清楚车队在戈壁滩什么地方,往回找很可能再度擦肩而过。 璇玑真人想了想,便准备在镇子上找个客栈停留,等着车队抵达,不过牵着马走过镇子角落的老镖局时,脚步又是一顿,仔细看了看黄土围墙的大院,又回头看向镇外官道旁依稀可见的土丘,总觉得哪里有点似曾相识…… 第九章 归乡 时间一晃,便来到了中秋前夕。 梁洲北部的平直官道上,夜惊堂骑着大黑马走在队伍前方,眺望着周边贫瘠的黄土地,重回故里心底难免生出亲切感,当然也不乏物是人非的唏嘘。 开心果鸟鸟倒是没他这么多想法,回到从小长大的地方后,特别兴奋,一会飞到树上看看鸟窝,一会钻到地里瞄老鼠洞,发现熟悉的土狗,还会张开大翅膀扑过去撵一下,吓的土狗嗷嗷乱叫,‘村霸’风范可谓展现无疑。 背后的马车里,东方离人挑起了车窗,看着在地里撒欢的鸟鸟,有些好笑: “它以前在家也这般调皮?” 夜惊堂对于这话题,倒是不太好回答。以前在红河镇,因为镇子上没啥有意思的东西,实在闲得慌,他每天除开练武,其他时间都是在摸鱼掏鸟蛋撵土狗,鸟鸟自幼跟着他,这么匪气肯定是跟着他学的。 这些有损冷峻形象的往事,夜惊堂肯定不能对笨笨讲,只是道: “离开久了好不容易回来,有点激动罢了,以前在家挺乖的。” “是吗……” …… 闲谈之间,夜惊堂带着车队,逐渐抵达了镇子口。 自从在荒骨滩遭遇黑旗帮后,往后路程无波无澜,再未遇上任何值得一提的事情。 戈壁滩本就枯燥,从云州出发,半个多月的车马劳顿下来,饶是武艺高强的佘龙等人,都出现了几分疲态。 而太后娘娘经过最初的兴奋过后,长时间坐在车厢里出不去,渐渐也蔫了,现在最想就是找个房子,脚踏实地的在床铺上睡一觉。 眼见抵达了边塞小镇,车队速度慢了下来,太后娘娘挑起车窗帘子左右打量: “夜惊堂,你小时候就住在这里?深山育俊鸟,果真不是玩笑话……” “叽~” “你叽啥?又没说你……” …… 红河镇的街道,不说和京城比,连云州乡下都比不了,两侧都是黄泥巴围墙,还有羊圈、牛棚等等,商户虽然有一些,但来往人流量少,看起来也没啥生意。 镇子上的百姓,秋收时节白天都在外面忙活,只有些闲汉,蹲在门口好奇张望着车队,虽然看到了夜惊堂,但夜惊堂出去一趟气势变化太大,没敢确定。 夜惊堂相熟的人,上次都已经拖家带口全带去京城扎根了,但在镇子上住了十多年,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可能不认识镇上人,遇上熟悉的老乡,还是会和往日走镖回来一样打上声招呼: “老张,几个月不见富态了……” “哎呦,惊堂,你不去京城了吗?还没过年咋就回来了?” “在京城谋了个差事,走镖顺路回来一趟……” “看模样混的不错,这大鸟都长胖了……” “叽!” …… 夜惊堂接替刀魁,如今已经算名震江湖,但红河镇太过偏远,消息近乎闭塞,镇子的小老百姓,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见着一次宗师,也根本关注不到这些,肯定是不知道他在外面什么情况的。 而夜惊堂也没有衣锦还乡耀武扬威的样子,和往日一样客气闲聊,很快路过了镇子上唯一的私塾。 夜惊堂没在私塾读过书,但和私塾先生关系不错,曾经那些名著古籍,都是瞒着义父通过这条渠道得来,虽然也付出了不少野鸡鸟蛋零花钱,但野鸡有价、知识无价,时至今日,他依旧时常心头祝愿一句好人一生平安。 此时重回故里,夜惊堂哪怕百忙之中,依旧没忘记从京城带点东西,待来到私塾前时,他从车厢里取出了一个小书箱,里面是一整套精编书册,虽然谈不上贵重,但这种东西翻遍梁洲都可能找不到第二套。 私塾先生听到马蹄声,已经来到了院门处,瞧见夜惊堂过来,便喜笑颜开道: “惊堂回来啦。哟~咋还给我带来东西……” “在京城随手买的一套书,都是大家校对的精装原本,顺手带回来了。你以前弄的那些书,章节都有缺的,我还是去了京城才知道,原本带插画……” “我那些其实也带,当年你年纪小,怕把你教坏了,给你之前撕了几页关键的……” “啥?!” 夜惊堂刚抵出手的书箱,又收了回去,原本的笑意也化为了严肃。 而跟在不远处的大笨笨,闻言眸子也瞪大了几分,显出了些许忍俊不禁。 私塾先生很是自觉,上前把书箱抱过来就往屋里走,同时岔开话题道: “对了,前些天有个姑娘来镇子上找你,你不在就直接在你家老房子那儿住下了,我当时就知道你会回来,天天早上在这里等着……” “姑娘?” 夜惊堂听见这话,收起了杂念,不再搭理这不当人的糟老头子,转身道: “估计是凝儿她们到了,快过去吧。” 东方离人见此招呼队伍跟上,便往镖局的方向行去。 镇子上的镖局,由裴远峰筹建,本来只是个小院,在镖局名声打出去后,又扩建翻修过,因为边关的地皮不值钱,占地还挺大,外面的大院能停二十多辆马车,外加几十匹马,后方则是居住区,除开父子两人,些许镖师的家眷曾经也住在哪里。 三月份裴远峰身故后,夜惊堂遵循遗嘱,把产业全卖了;光凭边关小镇的一个大院,完全买不到千两银子,其中值钱的地方主要在裴远峰这些年打下来的门路,比如长期合作的大商户等。 接手镖局的人,是附近镇子的一个财主,靠在两国之间倒买倒卖赚了不少钱,想改行做个安稳生意,接下了镖局,夜惊堂走之前,还带着逐一拜访过曾经合作过的各地商贾。 以夜惊堂和裴远峰往年打下的口碑,镖局只要正常经营,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可惜的是,镖局终究是武行,和江湖帮派一样,道义放在前头,钱财放在后头,才能真正长久。 而生意人利字为先,根本吃不透这套,先是抠门寒了镖师的心,后丢镖舍不得赔和金主扯皮,硬是不到三个月就把镖局生意搞倒了。 夜惊堂路上听闻这些,心里难免暗暗摇头,但一手钱一手货卖出去的东西,他也说不得什么。 夜惊堂本以为,生意都倒了,以前的镖局也该乱七八糟一片破败,但走到红河镖局附近时,却见大院外干干净净,上了年头的门廊,还刷了层漆,尚未干透,明显是刚刷上不久。 镖局的大门开着,门头上还多了个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冰河镖局’四个大字…… “叽叽?” 鸟鸟落在家门口,歪头望着招牌,满脑袋问号。 夜惊堂同样莫名其妙。 而后面的太后娘娘,倒是一眼就明白了意思——除开向来不怎么正经的水水,正常人干不成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太后娘娘这些天尽力控制饮食,不运转浴火图法门,才勉强压住恢复力,让囚龙瘴的毒性留在体内;或许是怕水水看出异样,拉着她就回京城了,她又做出虚弱模样,放下了车厢帘子。 夜惊堂则是带着几分疑惑,来到镖局大门处往里打量,抬眼就看到正屋的大门外,搭着个梯子。 身着白裙的女子,站在梯子上面,腰带勾勒出完美腰身,恰到好处的衣襟和妖娆臀线在秋光下展现无疑,微微扬起的侧颜,更是冷艳出尘到了极致。 女子手里拿着个小榔头,叮叮咚咚敲打,正把一个大鸟笼往横梁上面挂,嘴里还哼着小调: “嗯哼哼~……” “叽?!” 鸟鸟瞧见此景,直接震惊了,唰的一下飞到璇玑真人肩膀上,用翅膀‘啪啪啪’扫脸,看模样是想把这没良心的拍死得了。 璇玑真人一直都在房顶上当望夫石,瞧见夜惊堂他们过来,才故意在这里钉鸟笼吓唬鸟鸟,被拍了两下,她就手腕一番,把鸟鸟逮住放进鸟笼里,还关切道: “来试试,看我给你买的鸟笼合不合身。” “叽!” …… 夜惊堂快步进入大院,来到了正屋之前,询问道: “陆仙子,你什么时候来的?圣上没事了。” 璇玑真人把鸟笼挂好,拍了拍手跃下梯子: “圣上暂时没大碍。我都来好几天了,不知道你们在哪儿,就在这里等着。凝儿还在等三娘招揽人手,估计会晚几天才过来。” 夜惊堂点了点头,又左右打量收拾的整整齐齐的镖局: “这镖局怎么回事?陆仙子帮我赎回来了?” “什么叫帮你赎回来?” 璇玑真人从袖子里摸了摸,取出了一张房契,示意上面的白纸黑字和手印: “这镖局是我从东家手来买下来的,从今往后便是我的产业。你想赎回去可以,但价钱我说的算……” “我赎回来做什么?” 夜惊堂有些好笑,拿过房契打量几眼: “我以后又不在这里住,卖都卖了,赎回来又有什么用。陆仙子买下来正好,镇子上也没几家像样的客栈,这几天刚好住你这儿。” 璇玑真人见夜惊堂不让她拿捏,有些不悦,把房契抽回来: “反正这宅子以后是我的了,你以后想赎回祖宅,就得找我;拖得时间越久,利息越高,你自己看着办。” “那陆仙子怕是要砸手上了……” 璇玑真人说了两句,就走向大门,去探望好闺蜜。 梵青禾此时已经来到了门口,这一路上,因为和太后、靖王都不熟,又不好和夜惊堂搭讪,走了一路基本上没什么话题可言,此时瞧见了和她水火不容的妖女,梵青禾反而有几分亲切感,在门前询问: “你跑来做什么?找毒师的事儿我一个人就够了,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 “找毒师确实用不了这么多人,我过来,是防着你这小机灵鬼打歪主意,把夜惊堂往冬冥部拐。我可是提前和你打好招呼,你要是敢打这注意,我回去就把你也绑回云安,先在地牢蹲个三五年……” 梵青禾千里迢迢跑过来,本就打着把夜惊堂拐回冬冥部验明正身的注意,听见这话自是不满,不过现在还没到她的地盘,她也不和这妖女做口舌之争,只是抱着胳膊就进了院子…… …… 良久后,镇外的河边。 河的名字就叫红河,在河流改道前,曾是一条横跨平原的大江,虽然如今干枯的只剩下膝盖深的小溪流,但古河道尚在,两岸可以瞧见两丈余高风华眼中的土坡,而河床明显比红河镇的地势低出一截。 在古河道的内弯处,一个黄土坟包孤零零立在土坡上,坟头上已经长了些杂草,墓碑朝着云安方向,上面刻着几行小字,简单写着姓名与生卒之年。 黄昏日暮,秋风萧瑟。 夜惊堂提着香火,孤身一人来到土坡上,认真清理完坟头上的杂草,而后点燃了三炷香,把螭龙刀横放在膝上,坐在了墓碑之前,看着年初时亲手刻下的几个字。 鸟鸟从笼子里逃出来,少有的没有调皮捣蛋,专门从河里抓了条小鱼,放在墓碑前面,而后乖乖的蹲着,看起来也有点伤感。 夜惊堂很早就把鸟鸟捡了回来,这些年都生活在镖局里,而裴远峰无儿无女,在混熟后,对鸟鸟其实比对夜惊堂的好。 毕竟裴远峰要教导夜惊堂成才,该严厉的地方绝不会心软半分,而鸟鸟则不需要讲究这些,基本上怎么宠怎么来。 如今鸟鸟过上了好日子,每天都是人人抢着喂,但也没忘记以前追在裴远峰后面要饭饭的日子,不停小声咕咕叽叽。 夜惊堂心底要比鸟鸟复杂的多,在回来了路上,他心底本想了好多话,祭告义父如今自己不负所望当刀魁了,或者讲述打败轩辕朝的过程,再或者遇上了情投意合的女子,从今往后不是一个人了。 但真正坐在墓碑之前,看到冷冰冰的一行字,又发现这些千言万语,无非都是说给自己听的自我安慰,墓中人哪里听得到呢。 好在义父生前希望他成为什么样的人,他便成为了什么样的人,义父临终前知道他会如此,应该也不遗憾,他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往后要做的,无非是好好活着,沿着自己的路继续走下去而已。 夜惊堂在墓前坐了良久,直到三炷香即将燃完,才站起身来,转身走向幼年长大的小镇: “走啦。” “叽……” 鸟鸟望了墓碑片刻后,才转过身来,蹦蹦跳跳落在了夜惊堂肩膀上,行出几步,还回头晃了晃翅膀,一人一鸟便渐行渐远。 很快,天色暗了下来,只剩一座孤坟立在土丘上。 而远处那座老宅里,则出现了人间灯火与炊烟。 场景是一明一暗、一阴一阳,一代新人换旧人,想来便是如此…… 第十章 月圆夜 已经到了八月中旬,天边刚刚跃出山头的月亮,已经趋于圆满。 夜惊堂提着佩刀,走在熟悉的土路上。 鸟鸟在祭拜完后,又活跃了起来,蹲在肩头“咕咕叽叽~”说着闲话。 在抵达镇子口时,夜惊堂抬眼望去,却见镇子口的土坡上,有个人在眺望四野。 虽然人影穿着雪色白裙,裙摆随夜风轻舞,看起来很是仙气;但黄土坡配上后面乡村气息十足的小镇,怎么看都像是个晚上望着男人从地里回来的西北婆娘。 夜惊堂露出几分笑容,脚步加快来到了土坡下: “陆仙子,你站这儿做什么?” 璇玑真人双臂环胸,头上带着薄纱帷帽,看了看通往天琅湖方向的官道,又望向镇子: “我以前好像来过这里,嗯……就从这下面路过过。” “哦?” 夜惊堂飞身跃上土坡,站在璇玑真人背后,眺望一马平川的野: “是吗?我小时候无聊,天天都在这附近转悠。陆仙子什么时候路过的,我说不定还见过?” “大概十年前,夏天的一天中午……” 璇玑真人回想了下,偏头看向身旁比她高半头的男人: “我当时穿着玉虚山的道袍,骑马从这里路过,遇到了呆头呆脑、扎着朝天辫的小屁孩,挂着鼻涕,提着几条小鱼站在这里,看见我就嘿嘿傻笑……” ?? 夜惊堂本觉得似曾相识,但听见这话,便是眉头一皱: “朝天辫?流鼻涕?我们镇上好像没这种傻子,陆仙子是不是记错了?我记得八岁那年,刚把鸟鸟捡回来不久,天天给它在河里抓鱼,遇到一个过去骑马路过的女人,还问天琅湖在哪边……” 璇玑真人这几天其实一直在怀疑,听见夜惊堂的话,便明白十年前在这里遇上的那个小屁孩,确实是没长大的夜惊堂。 遥想当年,夜惊堂看起来不过六七岁,虎头虎脑一脸稚气,而她已经是独自闯荡江湖的侠女。 而如今她芳华依旧,夜惊堂也从小屁孩,长成了比她高得多的大男人,不但肩宽背阔俊美无双,上次还用大恶棍顶过她,甚至她还抱着人家蹭过…… 璇玑真人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只觉得这世道还真有意思,所谓缘分想来便是如此。 “还真是巧了,看了那小屁孩真是你。”璇玑真人转头看向肩膀上认真回想的鸟鸟: “它当时也在?我怎么不记得?” 夜惊堂也觉得确实巧了,笑道:“它当时还小,都没换毛,灰不溜秋跟黑耗子似得,估计躲在袖子里……” “叽?” 鸟鸟当年确实太小,光知道吃,还真不记得这些。听见这话,它看了下自己的白毛毛,显然不相信自己小时候像黑耗子。 璇玑真人把鸟鸟接过来,放在自己肩膀上,往山坡下走去: “可惜了。当年要是顺道把你拐走,带去玉虚山收为徒弟,你估摸现在已经是道家祖庭的小师弟了。身穿一袭道袍,俊美无双又仙风道骨,不知道能迷死多少江湖侠女,比现在不是俊气的多……” 夜惊堂手按腰刀缓步行走,对此道: “若真是哪样,估计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嗯……在玉虚山年少成名,被圣上和靖王相中成为少年国师,身居高位却对家中老父念念不忘,对把我拐来的美貌师尊怀恨在心;等翅膀硬了后……” 璇玑真人眨了眨眸子,转过头来: “翅膀硬了如何?欺师灭祖把我拐回红河镇,让我也尝尝寄人篱下的滋味?” 夜惊堂感觉这话题有点跑偏了,大笨笨的亲师父,他哪里敢随意撩骚,对此只是摇头笑了下。 两人相伴繁华镇子,镖局大院里已经亮起灯火,马匹和马车都停在院子里。 劳累一路的护卫,也放松下来,专门在镇子上的羊肉摊子,点了两只烤羊,还买了不少酒,都在院子里围着歇息放松。 鸟鸟瞧见架在火堆上的烤羊羔子,眼睛都直了,连忙飞过去,落在了人群之前凑起了热闹。 夜惊堂在戈壁滩上跑了半个月,因为缺水源,不说洗澡,连脸都没洗几次,最后几天都不好意思抱香喷喷的大笨笨了。 此时到了家里,夜惊堂也松了口气,先行来到了镖局后方的院子,准备梳洗一下。 镖局后方是住处兼镖师宿舍,能住几十号人,地方还挺大;而中间则是个两进小院子,前面堂屋客屋账房,后面则是当家的住处。 虽然镖局卖掉了半年,但镖局内的陈设大体没变,连夜惊堂小时候练功夫的石锁木桩等都在原地,只是没了私人用品。 璇玑真人几天前过来,见镖局在对外出售,就自掏腰包买了下来,这几天都在收拾,角角落落都擦的很干净。 夜惊堂来到后院,可见正屋里门关着,屋里亮着灯火,能看到窗纸上的剪影,里面传来水花声和话语: “这些天累死本宫了,感觉浑身都是汗气……” “都一样……” …… 夜惊堂只是扫了眼,便看到太后娘娘和离人的侧影,还有圆弧带着水珠微微颤动的影子轮廓,看尺寸似乎是太后娘娘的…… ?! 夜惊堂一只脚刚跨进门,就连忙退了出去,转开目光望向别处。 璇玑真人扫了眼后,打趣道: “又看不到,你躲什么?做贼心虚?” “嘘!什么做贼心虚……” 夜惊堂打住话语,转身来到了侧面的东厢房。 东厢房以前是夜惊堂的住处,里面有衣柜书桌和板床,环境和双桂巷的房间差不多,镖局接手后这里也没住人,里面的陈设和收拾好离开时没区别。 此时小书桌上点着一盏灯,梵青禾待在其中,身上的红纱脱了下来,只穿着金黄色内裙,在窗前俯身铺着被褥。 梵青禾自从来京城,就是做异域女子打扮,裙子华丽而宽松,此时褪去了纱衣,才能看出身材——身段儿高挑,腰臀比例要比中原女子夸张些,但又不失线条美感;而衣襟规模一直都是不小的,璇玑真人以前摸胸揩油的时候就感觉的出来。 而最特别的是梵青禾的打扮,墨黑长发编了些小辫盘坐头上,余下长发披散在背后,看起来相当野性,皮肤极白五官很立体,第一眼不给人妩媚明艳之感,但印象绝对深刻,属于那种过目不忘越看越有味道的女子。 夜惊堂发现自己的屋被霸占了,便想去西厢房,但身边的陆仙子,可能是闲着无聊,发现梵青禾背对门口,就唰的一下闪过去,如同浪荡子般,抬手就在屁股上拍了个结实。 啪~ 声音很响,能听出那份沉甸甸的紧致感。 梵青禾知道两人回来了,但完全没料到这妖女会当着男人的面偷袭她,措不及防之下,猛地转过身来,柳眉倒竖: “姓陆的,你欠打是吧?” 而夜惊堂也看不下去了,少有了训了水水一句: “你做什么?梵姑娘是客人,你注意些。” 璇玑真人在铺好的床铺上坐下,双手撑着床铺,左腿架在右腿上,微微歪头: “女人打打闹闹,有你插嘴的份儿?” 梵青禾回怼道:“谁有闲工夫和你打打闹闹?太后安危未定,当前应该抓紧时间,把囚龙瘴的配方和解药找到才是。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咱们都在这里等着?还要等谁?” 夜惊堂见此走进了屋里,拿过来凳子让梵青禾坐下: “离开京城比较着急,筹备的人手晚几天才能到齐,按时间算估计也快跟上来了。” 梵青禾在凳子上坐下,想了想道: “太后娘娘现在情况稳定,但我们也不能就此懈怠。这里距离边关就几十里地,出关后跑快点,大概一天多时间,就能赶到琅轩古城。只要到了哪里,我就能联系上族人,着手调查毒师的线索。 “当前最合适的安排,是我先回去,把门路探明。若是都在这里等着,等人来齐再过去,然后才开始查毒师线索,少说得耽搁半个月时间……” 出关的风险极大,带着车队走也确实快不了,夜惊堂本来的打算,就是把这里当做中转站,先出去摸清情况,再带着太后娘娘出关直接去治病,当下点了点头道: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我明天先送梵姑娘回去,把事情安排好。你们先在红河镇等两天,要是凝儿她们到了我还没回来,就直接出关,到时候在路上汇合。” 梵青禾本来是想自己先回去的,听见夜惊堂要送她,心里自然乐意,毕竟她去京城的目的,就是为了见到夜惊堂,把人请回西海诸部,让族老确认是不是和西北王庭有关系,夜惊堂肯单独跟着她走自然最好。 但梵青禾还没来得及答应,就听到旁边的妖女说道: “你一个人出关,被某些图谋不轨的女人算计了怎么办?我陪你一起去吧,快去快回路上也有个照应。 “待会让青禾帮忙在阵子布置一堆机关陷阱,孟姣他们这么多人守在这里,出不了什么岔子。” 梵青禾听这话,总觉得这‘图谋不轨的女人’是在说她,当下皱眉道: “你什么意思?谁图谋不轨?” “好啦好啦……” 夜惊堂毕竟对关外不熟,对于这个提议也没拒绝,开口道: “明天早点出发,快去快回吧。” 璇玑真人微微颔首,又看向柳眉倒竖的梵青禾: “禾禾,你先出去,我和夜惊堂聊两句。” 梵青禾听到这称呼就满身鸡皮疙瘩,起身道: “什么禾禾?出了关我就是冬冥大王,手下几万人,收拾你和玩一样,你最好有点敬畏之心。” 璇玑真人抬手在冬冥大王的贵臀上拍了拍: “知道啦,出去吧。” 梵青禾在璇玑真人手上打了下,满眼嫌弃了走了出去。 夜惊堂感觉璇玑真人比他都色胚,心中暗暗摇头,待梵青禾走后,才在凳子上坐下,解开腰间的佩刀: “要和我聊什么?” 璇玑真人身形后仰,双手撑着床铺,凝望夜惊堂的脸颊,并未说话,只是微微歪头,轻咬红唇,眼神耐人寻味。 ?! 房间里忽然安静了几分。 夜惊堂刚把刀放下,看着面前任君摘采的陆大仙子,有点慌了,余光瞄了眼正在洗澡的正屋,又转回来,严肃道: “陆仙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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