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飞烟灭。 所有人都没看见谁出的手,所有人都知道是谁出的手。 幻境也好,现世也罢,诚如九州寂灭之名,一切归于沉寂。 第一次目睹江院长真正出手的少年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 明知道江院长是自己人,陆执理还是情不自禁地往自家院长的方向靠了靠; 长孙策在祝如霜身边站得笔直,琢磨着自己在江院长剑下能活多久; 白观宁和萧问鹤屏息凝神,饶是曾经和江院长是同窗的司契真君也沉默了下来。 在场众人,唯有宋流纾依旧谈笑自若。“干得不错,很利落。”宋流纾抚掌笑道,“接下来,麻烦你去处理一下被扭曲的契约,江院长?” 宋流纾酷爱调笑无情道的嗜好多年未改。他的玩笑或许能换来沈絮之的禁言,却从来得不到江隐舟的回应。 江隐舟视线的落点来到了明法仙君的神座上。 明法神像,掌天地法则,召三界律理。阎狴之所以能扭曲契约的规则,一定是在明法神像上动了手脚。 江隐舟脚下凭空出现了一块块坚冰化成的透明阶梯,随着江隐舟的步伐,一路消失重现,直逼天幕。 江隐舟单手执剑,拾级而上,一步步朝明法神像走去。 走至尽头,江隐舟停下了脚步。他的身躯如履平地地悬停在空中,和明法神像捧着法典的手掌一般大小。 四周安静得没有一丝风,江隐舟的道袍纹丝未动,磅礴的灵力开始在九州寂灭上积蓄。 司契真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大变:“等等,你不能……” “晚了,无情道院长只会使用最简单最快的办法。”宋流纾眺望着天际,神色难得严肃:“他们从不被人威胁。”宋流纾转过身来,嫣然一笑:“当然,除我之外。” 轰—— 明法神像在宋流纾身后猝然崩析。 刹那间,剑光遮天蔽日,山峦摇晃,强大的灵力突破幻境与现世的交界,宛若一只可翻山海的手,令十二道院同时为之震颤。 幻境外,无情道冰层破,合欢月桂落,太善之水掀起狂浪千道,迷津渡和食肆的墙壁上出现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裂痕。 幻境内,光芒与尘雾交织,无数飞溅的灵石如暴雨般浇下。白观宁一边躲避碎石,一边大喊:“哥!哥你在哪里?!” 明法仙君的法典一角直冲祝如霜而来,祝如霜来不及躲闪,本能地抬起胳膊想护住脑袋,不料却却拉入了一个宽大炙热的胸膛。 灵石结结实实地撞上了长孙策的后背,差点把他撞得吐血。眼看第二块灵石接踵而至,长孙策怒骂一声,将其劈了个粉碎。 这时,一个结界不知从哪里长了出来,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微光,为策云二人将碎石全挡了回去。 他们认得这个结界,他们似乎已经被这个结界保护过很多次了。 长孙策一怔:“贺兰熹?” 这都什么时候了,贺兰熹居然还惦记着他们? 混乱中,祝如霜找不到贺兰熹和宋玄机的身影,他只能看到贺兰熹的结界不像往常那般无坚不摧,在灵石不断地撞击下已然有了破绽。 “结界如其主。”祝如霜在长孙策怀中闭上了眼睛:“时雨……” 现在的你,是不是很难过? 丢出结界的贺兰熹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除了保护朋友还能做些什么。 他的神思太过恍惚,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对了,他还要保护好浣尘真君的肉身。 浣尘真君很重要,比他……重要。浣尘真君的归来,比他的存在更有价值。 “别怕,”一只手落在了他的头顶,宋玄机单膝跪在他面前:“还记得吗?我很厉害。” 贺兰熹直直地看着宋玄机,像是要把他这一刻的模样刻印脑海中一般。忽然,他莞尔一笑,眼中像是重新焕发出了生机:“记得,宋浔很厉害!” 贺兰熹在宋玄机掌心乖巧地蹭了蹭,喉结轻轻一滚。 可是宋浔,最厉害的……一直是我们师尊啊。 碎石越来越多,司契真君划出一大片更大的结界,将少年们全罩了进去。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自神像内部而起,明法仙君留在人间的神力被瞬间释放,古老而磅礴,带着神明的威严和怒火尽数朝江隐舟扑去。 九州寂灭,剑斩神像。 此举无疑惹怒了天道,整个太华宗境内都被迫承受着神明的愤怒。 乌云滚滚,狂风呼啸,一道道天雷如同咆哮的巨龙打在江隐舟一人身上,其景象之壮观,堪比渡劫飞升。 江隐舟立于雷阵的正中心,灵力和剑气在他周身形成护体冰蓝色的屏障。天雷摧枯拉朽,足以毁灭世间万物,江隐舟却一动未动,神色始终没有变化。 在天雷的洗礼下,屏障的颜色越来越淡,逐渐变得透明。最后一道天雷落下之前,屏障恰好完全消失。江隐舟微微抬眸,以近仙之躯直面神明的审判。 情急之下,贺兰熹脱口而出:“师尊!” 雷光崩裂,天地乍然无色,视野中只剩下一片茫茫白光。 至此,神怒平息,余威尚存,江隐舟看似毫发无损,万年不动的眉心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乌云散去,天幕再现,“贺兰时雨”四字力压群雄,稳稳占据着全宗第一的宝座。而贺兰时雨本人依旧维持着最初的姿势,环抱着浣尘真君坐在地上,脸上是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 宋玄机守在他身边,贺兰熹身上干干净净,四周也不见碎石灰尘。 司契真君最先反应过来,看着朝他们走来的江隐舟,见对方不像有事的样子才冷笑道:“江隐舟真这么做了。我们道院的神像,他怎么敢的?很好,我要告他。” “你自己就是律理道院的院长,你还要告到哪里去?”绯月真君用息事宁人的口吻道,“神像没了可以再建,让无情道院出钱给你们建。” 司契真君怒道:“这是钱的问题?” 且不说灵石难寻,就算重建了神像,想要重聚明法仙君的神力也要个几百上千年。 这么重要的神像,也只有无情道院长敢说毁就毁了。 江隐舟像是没有听见两人的话,在贺兰熹面前停下了脚步——他还剩最后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贺兰熹仰头望着高高在上的白衣青年,他们明明在对视,他却怎么也望不进师尊的眼底。 他该和师尊说些什么呢? 说他生门的事情?说他没有想抢浣尘真君的阳寿,说他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可有这个必要吗? 师尊他一切都知道。 江隐舟轻一抬手,将浣尘真君的肉身收入剑中。然后,他用九州寂灭的剑锋对准了贺兰熹的咽喉。 贺兰熹瞳孔散开,空落的双手无措地垂了下来:“……师尊?” 众人骤然色变。 司契真君立刻上前一步:“江隐舟,你这是何意?契约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江隐舟道:“物归原主,道法宿命。” 这是他至今为止,唯一说的一句话。 长孙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然敢直接和江院长对话:“可这样贺兰熹可能会死啊!” “宋流纾你不说话吗?”司契真君厉声道,“难道你也想用贺兰熹的命换沈絮之回来?” 绯月真君若有所思道:“不,我只是在想,生门对贺兰时雨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生门者,活人之印,阳寿之源’。”白观宁快速背诵,急出了一身冷汗:“除此之外,还能意味着什么?” 萧问鹤和陆执理刷地跪了下来:“请江院长三思!” 贺兰熹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九州寂灭,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在干什么? 他是无情道的弟子,他在怕什么? 生门本来就是浣尘真君的,物归原主,天道如此。 他已经消耗了浣尘真君十八年的阳寿,他理应知足。 他只是不明白,江院长为何如此执着在此刻取下他的生门,为何不先找到浣尘真君的魂魄,把事情弄清楚后再使其肉身、魂魄、生门归一呢。 “师尊,你是不是有必须这么做的原因?”贺兰熹表现出的是一个无情道弟子应有的沉着冷静,“只要你告诉我一声,我愿意配合。” 江隐舟不需要向贺兰熹解释他已经回答过的问题。 九州寂灭再次扬起,这次斩得不是鬼界,也不是神像,而是在他遭遇雷劫时唯一因为担心唤了他一声“师尊”的弟子。 白观宁瞪大眼睛,哑然出声:“不要——!” 贺兰熹蓦地闭上了眼,预想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他茫然地睁开眼,看到了一对剧烈晃动的金簪流苏。 ——宋玄机一剑挡下了江隐舟的九州寂灭。 第113章 没有人知道宋玄机是怎么做到的,但此刻,他就挡在贺兰熹面前。 忘川三途与九州寂灭相碰,剑身映照出少年深邃分明的眉眼。在少年身后,是一尊剔透无瑕的青年法相。 恐怖的剑气从两剑相交的地方崩裂冲击,江隐舟后退半步,冰魄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异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宛若神迹的一幕凝固了所有人。 那可是江隐舟,一剑斩神像的无情道第一人。 ——宋玄机是怎么做到的? 贺兰熹已经无法发声了,他愣愣地看着宋玄机的背影,无声唤道:“宋浔……?” “我看到了什么?”长孙策吸着气道,“我是不是看错了?” “你没看错,”萧问鹤脚底发软,扶着呆若木鸡的白观宁才能勉强站稳:“我也看到了。” 宋玄机挡下了天下第一的九州寂灭。 绯月真君仰望着那冷漠俊美的青年法相,轻声感叹:“大哥大嫂,你们知道自己生了个什么吗。” 江隐舟垂眼瞥了眼九州寂灭,一身的肃杀之意并未因突如其来的插曲而消退。他再次举剑,这一回对准的是贺兰熹和宋玄机两个人。 “江院长,”宋玄机和他的法相同时开口,声音仿若自遥远的天际而来,带着冰冷理智的神性:“三思。” 宋玄机方才的一剑似乎耗尽了法相全部的力量。说完这五个字,青年的轮廓逐渐消散,在天地间隐去了身形。 忤逆师意,持剑相对,宋玄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然叛离了师门,江隐舟大可杀之。 司契真君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当即抛出手中法典。厚重的法典犹如一面无坚不摧的铜墙铁壁,横在了江隐舟和两个少年之间。 “江隐舟,我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原因。”司契真君试图和江隐舟讲道理,“你有没有想过沈絮之这么做是有他自己的计划?你现在着急取出生门,万一会造成更恶劣的后果怎么办,此举无疑是和沈絮之的初衷背道而驰。” “就是说啊!浣尘真君的魂魄是有自我意识的,先找到他的魂魄,问清楚事情的真相再做决定不行吗?”长孙策一时着急,思维之缜密简直和平时判若两人:“如果找不到魂魄,就算集齐了肉身和生门,浣尘真君也回不来啊!” 江隐舟沉寂良晌,就在司契真君以为他把话听进去了要改变主意了的时候,江隐舟只说了两个字:“让开。”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司契真君自嘲一笑,“你一直是这样,从未变过。” 无情道院长从来不会向他人解释,就像当初的沈吟也从未解释过他离去的原因。 他们只做他们认为对的事,他们永远不需要被理解。 江隐舟杀意已决,无人能改变他的心意。 白观宁曾在江院长座下修行,他非常清楚这一点。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朝浔熹二人走了过去。 “我很敬畏您,江院长,我也很喜欢无情道。”白观宁冷静地召出铜雀邀,“但贺兰熹是我哥哥。” 贺兰熹呼吸一窒,强迫自己发出声音:“——回去!” 宋玄机那一剑差不多是极限了,他们怎么可能是江院长的对手? 可白观宁不但没走,朝贺兰熹走来的人还越来越多了。 宋浔,司契真君,白观宁,长孙策,萧问鹤,甚至刚和他认识不久的陆执理全挡在了贺兰熹面前。 唯二没有动作的竟然是绯月真君和祝如霜。 长孙策朝祝如霜投去疑惑的目光:“祝云?” 祝如霜好似没听见长孙策的声音,一动不动地和绯月真君站在一起,众人奇异地分成了三个阵营。 这时,一直袖手旁观的绯月真君终于说话了:“江沉,时雨和玄机你亲自动手便算了。其他几个小的,你总不至于也亲力亲为吧?” 绯月真君话音刚落,五个冰蓝色的传送阵赫然出现在江院长身后。传送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以许之维为首的上一届无情道。 除许之维以外,其余四人极少在人前露面,其中有两位贺兰熹更是从未见过。 谁能想到师兄弟间第一次相见,他们是为杀贺兰熹而来。 祝如霜定了定神,坚决地走向许之维等人,站在了五位师兄身边。 长孙策猛地瞪大眼睛:“祝云?!” 白观宁亦无法理解:“怎么会……?祝云你不是我哥最好的朋友吗?” 贺兰熹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样祝如霜不会受伤,可其他人呢? 无情道的师兄比白观宁等人足足多修炼十年,哪怕他们已是本届弟子中的天之骄子也断不是无情道五人的对手。 贺兰熹恍惚的神志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明。 他重新拿起了北濯天权,想和往常一样站在朋友们面前,却突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贺兰熹被迫僵坐原地——定身术? 谁的定身术?江院长的吗? 这道异常高深的定身术不但封住了他的身体还封印了他的灵脉,让他丧失了号令万武的能力。 他不能再保护别人了,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了。 现在的他,和废人无异。 绯月真君从贺兰熹身上收回目光,笑眯眯道:“我觉得长孙经略说得很有道理。” 长孙策登时如遇知音,万分激动道:“宋院长——宋院长好眼光!” “要不你们都来帮我找沈絮之的魂魄吧,找到了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至于现在——”绯月真君说着,唇角的笑意骤然收了个干净,一轮红月随之乍现于天际。绯月真君在月色中缓缓睁开眼睛,冷冷地看向江隐舟:“把沈絮之的肉身还给我。” 江隐舟无声地召出法相,言简意赅:“动手。” 真正的无情道无须院长多言,五道凌厉的剑光划破虚空,不带任何情绪地朝贺兰熹等人袭来。 毫不拖泥带水,仿佛他们的目标不是他们的师弟,而是一个个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的邪祟。 不,不是五道,是六道,还有一道来自揽八荒的剑光。 长孙策一边拔刀应战一边吼道:“祝云!” 祝如霜:“你别叫那么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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