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国兴道而后世太平。”对称上下两阙破了题意,并迅速进入论述,毫不拖泥带水。 关键字在于“行”和“兴”,人唯有执行传承道义,才能成为君子,于国而言亦是如此,人人是君子才能世世享太平。 第二题出自中庸,讲的是君子在他人见不到、听不见的地方也保持戒慎。裴少淮会意一笑,这不就是自律、慎独吗?在江南游学的时候,他恰恰给小班的师弟们讲解过慎独。 果然,为人解惑,有时也等同于为自己温习。 君子做事为的是自己,不为他人,即便无人看管监督,亦可成就大事。不求他人知晓,只求自己心安。 科考看学问,学问凭功夫,功夫靠慎独。若无如此秉性,读书人如何度过十年寒窗? 裴少淮破题写道:“君子之行畏己知,慎独之功在心安。”为人做事,瞒得过天知地知你知,唯独瞒不过己知。 第三道题出自《孟子》,若是只看这六个字,是破解不出任何意思的,还需回顾其前一句“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世间之物称过才能知晓其轻重,衡量过才知道其长短,于是才有了题目中的六个字“物皆然,心为甚”。 少淮亦顺利破题。 破题后,回观三道四书题,裴少淮才明白了沈阁老出题的奥义——第一题重在论述治世,第二题重在论述品性,第三题则重在论述辩证。 如此三者合一,才是沈阁老想要的不凡者。 午后,举牌的考官又巡到裴少淮号舍跟前,放出两道五经题。裴少淮的本经是《春秋》,微言大义,他将题牌中的春秋抄了下来。 其一,齐人伐山戎。 其二,公会晋侯及吴子于黄池。 《春秋》是一本史书,若想破题,首先要通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齐国未称霸以前,深受山戎扰乱侵犯,现如今齐国成了诸侯霸主,想要收拾山戎轻而易举,只可惜齐国距离山戎贼窝太远,没有后方保障,不好出兵。恰好北燕不堪山戎侵扰,派使臣向齐王求助,齐恒公趁机出兵,把山戎狠狠收拾了一顿,赶回了北境。 这便是齐人伐山戎。 如今庆国大统,周边只有附属藩国,最是避讳再谈那些分分合合、纵横捭阖之道。 故此,裴少淮破此题只取了“师出有名”之意——齐桓王收拾山戎,既是一雪前耻,也是彰显其军力兵力。 也由此知为何那么少学子选《春秋》作为本经了,要背要记的史实最多,破题时容易找切入角度但也容易“踩雷”,毕竟一旦涉及国与国之间,就有许多要避讳的言论。 说多了,说错了,直接落卷。 考试的第一日,少淮思路清晰,破题和构建文章结构都十分顺利,等到快入夜时,五篇文章的初稿已成,随后两日润色誊抄即可。 沥沥春雨下了一整日,仍没有要停的意思,裴少淮看着檐上暗沉沉的天,猜想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只怕是要足足下够几日。 等到入夜后,湿意寒意又深了几分,连烛火的光都是雾蒙蒙的。 有了基本判断后,裴少淮临时改变了原定的答题策略——只要雨水不停,他夜里便不再答卷,拢共就这么些题量,他有信心在白日里把题目做完。 夜里安静盖着被子,烘着炭盆好好歇息,睡不着也不打紧,主要是为了保暖抵御风寒。 夜里作答未必能提高文章质量,但感了风寒,文章质量必定急剧下降。 是以,当贡院各号舍烛火通明,学子奋笔作答时,裴少淮早早熄灯躺下,那独独暗下来的小号舍尤为显眼。 巡绰官以为出了甚么事,来来回回时,前去探看了好几次,发现裴少淮真是在安静歇息,便不再管了。 第一场考试的第二天,裴少淮均分了木炭,保证到九天夜里都有炭火,每每取暖时便顺道把干粮、水壶架在上面,热乎了再入口。 今日主要润色文章,很吃学子的笔力。有的人见解好,但言之不尽,词不达意,也难中式。 那巡绰官是个年轻的小武官,精力充沛旺盛,负责巡管这一排号舍,总喜欢背着手在过道里踱来踱去。 就像后世考场里有人在抖腿转笔。 所幸,考生们纷纷抬目望向他,眼里带着些幽怨,他便安静了许多,站在过道中间,通视全场,不再来回踱步打扰考生应答。 第三日的时候,考场里开始有咳嗽声。 一旦入场,哪怕是病了倒了,不能作答了,也只能先抬到专门的房间里,稍作照看,而不能提前出场。 哪怕是敌军攻城,只要没打到贡院来,会试都不会中断。 现在连第一场都没结束呢,这些咳嗽声不是好的征兆。 裴少淮叹息则已,却也只能先顾好自己,他抽出一条素色丝巾,围在了口鼻上,投入到誊抄卷子中。 闲腕走笔如涓涓,挥毫落纸如烟云,裴少淮写的虽是馆阁体,却也有自己的笔锋在,收笔时干净利索,整张卷子干净整洁。 日落时候,第一场考试结束,巡绰官配合着弥封官收卷。 这一夜,考生们不能离开贡院,也不能离开号舍,静待第二场考试开始。 第91章 第 91 章 二月十二日, 会试的第四天,第二场考试开始。 第一场的五篇制艺文章最重要,故学子们多将精力付诸于第一场考试, 字字雕磨,等到第二场开考的时候,过半的学子已经出现疲态。 裴少淮每日早睡,精神状态尚可,但因号舍狭窄无法平躺安睡,他只觉得浑身酸疲, 关节处磨得生疼。 研磨砚台之余, 第二场考试的题牌公布。 第二场要考“论”一道,三百余字,诰诏表内科一道, 还有判词五道,今年外加算学题目一道, 拢共八道题。莫看题量最多,实则第二场是三场当中难度最小的。 裴少淮最是关注算学题, 顺眼望去,只见题牌上写着:“述勾股之数理, 例举其广用。”意思是阐述勾股的算法、原理,再列举它的用途。 难度适中, 且是半开放式试题,给了考生们施展的余地,并没有专门为难考生。 裴少淮心想,果然是久经朝堂官场的阁老, 出题松弛有度, 既达到了专程考算学题的目的, 又不留让人诟病的把柄。试想,沈阁老若是出了一道极难的算学题,过于生僻,能解答者寥寥无几,不免会遭到敌派谏言弹劾,说他营私舞弊,故意出生僻题目。 沈阁老考算学题,只是为了告诫天下学子分余力学算科,而非为难他们。 裴少淮曾编过算学书稿,简述数理对他而言不难,例举时,他写道:“……勾股望测,以重表可兼测无远之高、无高之远……”随后列举了勾股定理在水利兴修、用兵攻城、城池土木中的应用。 随后是诰诏表一题,考察考生文体格式和文字运用,最为避讳写错格式开头、用错字词,誊写时又要注意“臣”字比“君”、“圣”字小一号,但有疏漏者,不论文章优劣,直接落卷。 会试的“诰诏表”题比乡试更难了一层,往往会指定某一场景让考生撰文,某个朝代某位名臣如何如何,请依此写公文一篇。譬如今年的“诰”题为“拟唐以张九龄为中书令诰”,考的是唐诰。 不仅要求四六对偶、文辞典雅,还要贴合古今事理,不得生搬硬套。 意味着考生不仅要熟识各朝各代的文书格式,还要通晓历史背景、明君名臣性情,才能将自己套入其中,写出贴合题意的文书。 这样的公文可比后世的难太多。 裴少淮专程练习过此道,亦知晓唐张九龄之功,遂沉思半刻,已有了腹稿,在稿纸上写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任中书侍郎张九龄,肩大任而不挠,握御戍稳胜算,任人唯贤,荐才有功……赐中书令一职,嫡子嫡孙奉祀生员贰名……” 用词不在于华丽,而在于准确雅正。 此题只需不出差池,鲜有考官会计较其优劣,便也就是说,不求极致只求无错。 裴少淮笔力功底醇厚,写出来的诰文自然也不会差。 论、诰、算三题已经完成,第二场还剩下五道判词题,天色将暗,裴少淮决定明日再做这几道题。 看到阴雨不停,裴少淮每日都会将干粮架在炭炉上烘一烘,等摸起来干硬无水后,再装回袋中系好,至于其他易潮易霉的吃食,他就没有办法了。 入夜时候,周遭有人架起炉子做饭,有香气传来。只可惜,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裴少淮都不善于厨道,于是打一开始就决定只带干粮肉脯干菜。 夜半时候,号舍后边,隔了好几排的位置,先是传来案板崩塌之声,随后无规则的挣扎摩擦声,最后陡然大声喘叫,没几息便渐渐衰弱下去,那案板上笃笃笃,笃笃……直至无声。 裴少淮惊醒。 又见巡绰官带着武差抬着担架而来,很快低着头抬走。 裴少淮心跳漏了半拍,倒不是畏惧或是震惊,而是事实发生了身前,自然而然生出的一股寒意。他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不去想此事,并非全为了调整答题状态,而是——不去想不去议,是旁人留给逝者的体面。 翌日,阴雨停了大半日,贡院里仍然湿漉漉的,但体感暖和了不少,有些本已病恹恹的考生,恢复了几分气色。 大家都盼着这雨可以停下来。 裴少淮开始做判词题,按往日练习的速度,这几道题他半日便能完成,离第二场考试结束还早,他可以慢慢写。 题目为:其一,磨勘卷宗;其二,隐蔽差役;其三,禁止迎送;其四,擅调官军;其五,贡举非其人。 因会试是为了遴选朝廷官员,故考律法时偏重于考官法,而不似乡试那样偏重户婚、贼盗、斗讼、捕亡、断狱等民法。 这其中最难的应属第五题,“贡举非其人”,意思是——每年举荐送到国子监的贡生,出现人与名不相符,或冒名顶替,或张冠李戴,或私下买卖。与后世屡屡爆出的新闻相似,某某顶替谁上了大学,用谁的资格做了某事,数十年后两人人生大相径庭,天壤之别。 如何处罚,大庆律中有明确的规定。 难不在于分析,而在于如何在两百字内把所有的刑罚列举全。裴少淮酝酿后写道:“已除授者,发边卫,未除授者,充军终身……”这是对当事人的惩罚,分为事已成、事未成两种。 冒名顶替,可不止革除身份而已,是要流放的。朝廷视国子监生为人才产地,岂能容忍“贡举非其人”,若人人效仿之,举荐还有何用? 除此以外,还有举荐的官吏、受贿者、知情者、失察者,皆有章法可寻,按规发落。 题目只有数个字,牵扯的律法可不少。 第六日天蒙蒙不见日头,主考官以水漏计时,檐上掌灯前,一声锣响由贡院中央传出,四角又有武差响应同时敲锣,全场皆鸣,第二场毕。 裴少淮收拾吃食时,发现肉脯、干菜虽未生霉,但已经软塌塌,表面有些水渍。 他是不敢再吃了。 幸好,那一袋干粮每日烘烤,并没有变质,硬是硬了些,但可以饱腹扛饿。几个沙皮梨一直放在案板上,也没有变坏。 裴少淮掂了掂一块干炊饼,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坐下来细吞慢咽,甚至顿生了在号舍里察观天景的雅致——阴云密布,蒙蒙而茫茫。 他颇为庆幸,已经过了六日,身子无虞,可以顺利考完全场矣。 号舍内其他学子亦是如此想法,纵使是已经感了风寒的,只要前六日没有倒下被抬出去,剩下这三日挨一挨就过去了。只要有了盼头,精神头都充足了几分。 裴少淮披着被衾入眠,心里也有了些别的盼头。 二月十五日,第三场考试开始,试策文五题,考察学子对国计民生的观点看法,出题之处广泛,古有历史,今有时事,上有天文,下有地理,山川湖海,皆有可能化为题目来考察学子。 到了会试这一层级,策问文章愈发受考官重视,一来策问考得杂而全面,最易体现考生的为官本事,而非考察之乎者也而已;二来殿试中只考策问,考生若是连会试策问都答不好,又岂有参加殿试的资格? 科考并非只是考些虚的东西,其实策问可以考很实的题目,关键在于主考官如何出题。今年沈阁老出的题目就很实在,与民生治理相关甚紧。 譬如其一问:“西南疆诸郡常有地震,毁民舍压损人,而天谴妖言四起……咎其何由?”策问地震的成因,如何治理赈灾时的妖言四起。 天灾人祸时,百姓口传“妖言”而生惧意,有人借此机会,揭竿而起,顺势生乱,历朝历代都有这个问题。 裴少淮自然知晓地震的真正成因,却不能直接写出来,否则,恐怕会被判为“引用谬误杂书”或是“无典籍之异想”,他需要从现有的书籍中找依据去阐述,裴少淮最终想到了《周易》。 《周易》有道“地道变盈而流谦”,认为地壳不是静止的,而是可以盈流的。 这应该是最贴合真正成因的说法了。 裴少淮下笔破题道:“地道盈流而天人感应,奉法循理而消灾弭异。”前一句阐述地震成因为地道盈流,导致天地异动,可以感应到;后一句则为赈灾的要义。 裴少淮认为,赈灾不在于消除妖言,而在于上下同心,迅速将灾民安置好,如此的话,妖言自然不攻自破。最怕的是本末倒置,一味去镇压异言,忽略了赈灾,反倒让百姓心间更生恐惧,听信了妖言。 他润色语言,仔细将自己的观点一股一股地书写下来,完成了第一题的初稿。 其二题又问:“大庆地大,四境相距甚远……议水陆交通。” 这一题考的是学子们的见识。 在大庆,地图画得不准且稀少,还是军机重物,非高官将领不得见。没有见过地图,又没有实地游学过,单凭书中几江几河数个字,如何能通晓全局? 这题没有什么破题的妙法,只需将自己所知所识写明白,再列举纵横交通于民于国有何大用处即是。 裴少淮最后收笔写道:“……水浮与陆走,交相配合。”文章中涉及东临沧海海运,胶州可至百粤,又有京杭运河,足以贯通南北……诸如此类。 三日已过,最后一场考试结束。掌卷官和弥封官,加之监守官,三官一并收卷,逐一弥封盖章,才会收入箱中,送到内帘。 裴少淮走出号房,缓缓伸展了一下筋骨,放眼望去,能坚持到最后的考生皆松了口气,陆陆续续从号舍里出来。 不管结果如何,能考完已经不错了,对得起过往对得起自己。 五千余人只取三百之数,杏花开时,自见分晓。 第92章 第 92 章 “若无闲事挂心头, 便是人间好时节”,总算是考完了。 回到府中,裴少淮胃口甚好,却不敢吃得太多太杂, 吃了些羹汤粥食等易消化的。 随后沉沉睡了一觉, 天亮鸡鸣不能闻,快到晌午时候, 眼缝迷迷糊糊察觉到窗外已经大亮, 裴少淮这才起身穿衣。 长帆一直守在门外, 听到动静赶紧准备洗换的热水,叫灶房端来吃的。 等裴少淮吃完早午膳,林氏过来看看儿子, 顺道叫人把裴少淮在贡院里穿的用的衣物器具拿走处理,取个好兆头——春闱顺利上榜, 旧物件没有用了, 要弃掉。 “且慢。” 裴少淮走过去,取出那方叠得整齐的被衾, 才让嬷嬷将旧衣服拿走。被衾上一撮撮的丝绒,是手工一针针缝上去的,针脚又密又实才能保证丝绒不落,做这么一张八尺见方的被衾,需要耗不少的心思。 从元月十五上元节到二月上旬, 期间不过半月而已。 半个月赶着做出来的一方绒被, 用完后岂能轻飘飘一句话就弃了?即便杨时月能够理解, 裴少淮也于心不忍。 林氏看明白了裴少淮的心思, 心里宽慰, 她知晓儿子打小便格外珍重家人亲手为他做的物件, 轻易不会丢弃掉。 裴少淮吩咐人把被衾拿去洗浣干净,才折回来,对母亲道:“春闱只参加一次,但情谊可以长久留着。” 林氏笑道:“应该的。” 过了几日,英姐儿回伯爵府,彼时她身子已有八个月,林氏过去扶她,轻嗔道:“怀着身子不便,你跑这一趟作甚么?有事吩咐下人传个话就是了。” 英姐儿笑笑,趣道:“天天待在家里,纵使我愿意,肚里头这个也不愿意……我过来看看弟弟,顺带透透气。”身边有两个稳当中年嬷嬷照看着。 由此可见锦昌侯府待她是极好的,没有因为怀着身子就拘着管着她,她想回来一趟,便安排妥当送她回来。 关切问候弟弟之后,英姐儿取出一个小盒,推到少淮面前,说道:“这是老祖宗特意嘱咐我带来的,提前预祝弟弟金榜题名。” 打开一看,是一枚圆形玉佩,上头雕刻着荔枝、核桃和桂圆,代表“三元及第”。 这是是侯爵夫人的一份祝福。 裴少淮接过小盒,疑惑望向姐姐,无端端侯爵夫人为何送他玉佩? 英姐儿眉眼带着些喜意,解释道:“三郎考完回来,复述文章给祖父和西席先生听,他们觉得三郎有很大成数上榜。” 因是在娘亲、弟弟面前,英姐儿直说道:“老祖宗让我好好答谢弟弟。”答谢他当日劝慰陈行辰安心备考春闱。 今年的题目于陈行辰而言恰恰好,可以最大发挥他的优势——痴迷算学,少年时曾随父亲游历各地,见过大好山川。错过今年,下回就未必了。 “你这丫头。”林氏说道,“都是亲家,姐夫内弟之间本该互助,说甚么谢不谢的,你该替少淮推辞着。” 英姐儿道:“我推辞了,但老祖宗说这是一份祝福,弟弟是秋闱解元,最有希望连捷三元得美名,佩戴这块玉佩正好。” 这样一来,就不好再推辞了。 裴少淮问道:“姐夫现下如何了?” “出来时感了风寒,额头发烫,浑浑噩噩的,喝了几服药后,已无大碍。”英姐儿应道,“不过还未痊愈,今日没能一同过来。” 阴雨天里连考九日,对于学子的身子和精神都是一种考验。 听采办的管事说,城里头的医馆几乎坐满了,多是刚刚应考出来的学子,药铺子里黄芪、白术、党参等补气的药材短缺,涨了三成的价格。 裴少淮离开后,母女说起体己话,林氏摸了摸英姐儿的肚子,问道:“小家伙在里头开始不消停了罢?” 英姐儿点点头,慈爱说道:“每日天一亮,到了时辰,我想多困一会儿,小家伙便蹬我,催我快去吃早膳……” …… 春闱考完,城里各个会馆、客栈、茶楼,也跟着热闹起来。 各州县的会馆里,同乡一聚,邀请同乡京官、各地名流和望族,诗会文会层出不穷。各地学子长途跋涉来到京都城,并非单单为春闱而来,毕竟春闱十不取一,还要看些运气成分,他们还为了结交名士。 京城帖子满天飞。 若能入了哪位大官哪门大户的眼,在京中衙门得一份体面的实缺,也是极好的。 于是乎,短短数日京都城里便出了好几本诗集。 崇文文社和古井文社在十里客栈吵了起来,两个文社相约后日在十里客栈比试一场,一个是南直隶的文社,一个是北直隶的文社,这番比试深有意味,传得沸沸扬扬。 隔日,裴少淮收到了古井文社的邀请帖,请他代古井文社上场比试,裴少淮回书一封,写道“身子有恙”,拒了。 早些年,朝廷修建华夏帝王庙,“琪树明霞五凤楼,夷门自古帝王州”,圣上又屡屡在汴京大礼祭天,便是为了激发天下百姓一统华夏之情。 士子为百姓之首,官员之后备,这个时候做南北之分、高低之比,显然不合时宜。少淮心想,兴许再过些年头,会试就该划分南、北、中卷了。 同往年一样,京都城里又刮起了押注会元的风气,南北直隶、各布政司的乡试解元,还有各文社的才子,成了押注的最佳人选。裴少淮虽是北直隶解元,但这几年南下游学,又极少参加文会、刊印文稿,除了与他相熟的,鲜有人知晓裴少淮实际的才华,关注他的人不多。 以至于南直隶解元崔正已的名声稳稳压了裴少淮一头。 相比之下,“北客”的名声就大多了。 南北学子通过《崇文文卷》,大多读过北客的文章,猜想北客是一位备考春闱的学子。北客最善写策问文章,各类时事皆有自己的独到见解,众人以为,北客必定能在此次春闱中大展身手。 只可惜他们不知北客真实身份,无法押注北客。 …… …… 城里越是沸沸扬扬,愈显得贡院里安安静静,唯闻翻卷批阅和考官相互商讨的声音。 作为殿试前最高规格的考试,考官亦显得尤为不凡。 且不论主考官沈阁老,单是那管些“杂事”“小事”的帘内、帘外官,个个都是有身份的——巡绰官头是三四品武将,誊录官和对读官是从北直隶各府临时抽调的知县,受卷官是同知。 十八房同考官则是京官,超过一半是翰林院的编修,个个都有进士功名,更不乏曾经的状元探花郎。 礼部遴选考官时,以“居官清慎者”为标准。 换作后世的职务——有几个市长字写得不错,为官清正,把他们抽过来抄抄卷子、对读卷子,而副市长级别太低,大事轮不到他们,只能负责分发卷子和收取卷子。 一份份卷子用朱笔抄完,又对读完,誊录官和对读官写上“某某誊录(对读)无误”,才能送到十八房考官手里。 十八房同考官个个都是满腹经纶的,所以很难会见到他们举着卷子起身,高呼“惊为天人”之类。 他们只会认真评卷,仔细甄别每份卷子的优劣——毕竟是举子们写的文章,必定皆有可取之处,而优劣高低在于细微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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