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擦肩而过,车帘慢慢掀起,李怀言兴致缺缺的睨去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可怜的傻孩子,求皇上饶恕死罪,同火上浇油有什么区别。” 需知刺杀的可是皇帝,众目睽睽之下,皇帝怎么会给他一丝生还的机会。 凌辰逸不说话,一派悠哉,显然心情十分不错,“还以为你要告假,抱着郑家姑娘安慰怜惜呢。” 李怀言撇嘴,“我可不像萧渊,为了美色耽误正业。” 凌辰逸,“嫂嫂被申允白的人抓走,受了惊吓,昏迷不醒,依理,他是该日夜相陪,寸步不离,才不引人怀疑。” 李怀言低低一笑,“沈大姑娘就是没了记忆,也当真让我刮目相看啊,这一局,赢的畅快,爷从香觉寺那日大火就开始憋的火气,总算是都撒出来了。” 这种反击,才让人热血沸腾。 凌辰逸挑眉一笑,“你的郑姑娘也不差,一招釜底抽薪,可是险些以一己之力,覆灭了自己一族。” 想起那日郑大人吓白了的脸,凌辰逸便觉得有意思。 “那孙子活该。”李怀言面色突然发冷,“连自己女儿生死都不在乎的人,就该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想起郑大人为了怕皇帝责罚,想要让自己女儿落发为尼赎罪,李怀言心里就闷着一口气。 郑家,郑月儿是铁定待不下去了,他想起昨日她奄奄一息躺在自己怀中,脖颈上的淤青,就心里不是滋味。 凌辰逸,“那姑娘继续留在郑家,绝对是一个死字,如今就端看你怎么想了。” 李怀言罕见的沉默。 凌辰逸,“不过有此变故,那郑大人该谢谢自己姑娘才是,申允白倒台,单靠萧天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他没有上那馊船,该是幸事儿才对。” 话的确这么说,可郑月儿的行为激怒得罪了皇帝,也是事实,郑大人躲过一劫的同时,也会想方设法熄灭了皇帝的怒火,只是,一切都要郑家姑娘承担了。 萧天一路奔跑,来到了大理寺门口,他衣袍早就湿透,紧紧的贴在瘦弱的身子上,头发乱糟糟的,很是狼狈,一双眸子却猩红。 第292章交易 “五皇子。”守在牢房门口的官兵瞧见萧天都吓了一跳。 “我要见申尚书。” 官兵面面相觑,表现出为难之色,“五皇子见谅,并非我等阻拦,申尚书之事儿上头早已发下话来,不许任何人探视,尤其…是您。” 萧天冷冷扯唇,突然出手从一旁的官兵腰间拔出长刀,指向几人,“我再说一遍,我要见申尚书,给我让开。” 官兵脸色微变,脚步却没有挪移半下,“五皇子,皇上有命,不得探视,硬闯是在违逆圣旨。” 萧天不再言语,手中长刀挽了个弧度朝着说话的官兵刺了过去。 那人反应也极快,快速侧身躲过之后,见萧天不依不饶,便也与其动起了手,“五皇子,皇上交代,若有人硬闯,可直接处置,生死不论,也不论是谁,还请您不要逼在下。” 萧天的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是那官兵的对手,且那人不卑不亢,说话有理有据,条理清晰,根本就不像只是个守门的。 萧天刀尖向着官兵面门刺去,后者微微蹙眉,便也不再手下留情,他身子以极快的速度一闪,一拳击在了萧天手腕。 萧天手中长刀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五皇子,今日这牢房您是进不去的,还请回吧。” 萧天怎么甘心,只是他刚上前几步,就被那官兵手中的佩剑刀鞘击在了胸口上,连退数步,滚落下了台阶。 他身子早就被雨水泡的发白,脆弱的很,这一摔,浑身都疼的厉害,手心更是被石头磨砺擦伤的血肉模糊,满身满脸都是尘土。 那些官兵依旧站在门口,不曾挪动半分,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 萧天身子微微躬起,趴伏在地上低低笑了起来,大笑之后便是撕心裂肺的悲鸣。 皇子,堂堂皇子,竟连大理寺的牢门都进不去,被官兵打了出来,他和大哥汲汲营营,要来的皇子之位,竟是如此可笑!! 他缓缓站起身,踉踉跄跄的离开。 早朝结束。 五皇子府,萧天坐在书房中,对一身的狼狈伤势视而不见,他沉沉注视着地面,满身阴郁。 “五皇子。”小厮推门进屋,紧抿着唇,“郑大人说府中事儿忙,等几日再登门拜访。” “五皇子。”又一个小厮进门,“陈大人家中小妾今日生产,脱不开身过来。” “五皇子,李大人老母重病,不能来见您。” “五皇子……” “五皇子……” 听着一个个禀报声,萧天面色逐渐冷凝扭曲。 往日一个个贴着大哥的大臣,到了这个节骨眼竟是连头都不敢冒一下,所谓的追随,多么的可笑。 “一群墙头草。”萧天垂着头,浅浅勾着唇,无比平静的说出这话。 小厮们都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太阳从窗棂的位置慢慢移至了书案前,那抹光亮猛然刺痛了萧天的眼。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迅速起身,朝府门外奔去。 * “五皇子,您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四皇子府管家看着萧天这副打扮,吓了一跳,赶忙吩咐人拿来锦帕热水。 萧天垂眸看了眼丫鬟端上来的东西,和拦着府门不让进,笑吟吟的管家,眸色深沉,“我有要事儿寻四皇子和四皇子妃,还请通禀一声。” 听到他的称呼,管家轻轻挑眉,但并没有半分让路的意思,“五皇子恕罪,我家主子和皇子妃一刻钟前刚出去,这会儿还没回来呢,要不您先回府,等我家主子,皇子妃回来,老奴再亲自去禀报您。” 萧天攥着的拳头微微发抖,“我有要事儿,只要他们肯帮我,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他推开管家要往里走,管家蹙眉,手下稍稍用力,就化解了他的力道,“五皇子,老奴说了,我家主子和皇子妃真的不在,并非推脱之词。” “他们去哪了?” 管家顿了顿,摇头,“主子的事儿,哪是老奴问得的。” 萧天定定看了管家半晌,他脸上始终端着得体的笑,没有任何说谎的痕迹,“好,那我便在这等着。” 管家面色不变的笑着点头,还吩咐了丫鬟给萧天搬来了一把椅子。 随着太阳愈发西移,萧天的心,竟是罕见的缓缓沉寂了下来,就好似最后一丝希望被泯灭,唯一的曙光都彻底消失。 * 大理寺牢门。 “四皇子,四皇子妃,这边请。”官兵恭敬的引着二人来到了一间牢房门口。 “上头对其看管的严,马上就该上路了。” 沈安安冲官兵微微颔首,“我明白,有劳了。” “不敢不敢。”那人连连躬身,退了出去。 一整条的牢房,就只关押了申允白一人,却动用了御林军看管,皇上对申允白,也当真是看重。 阴暗潮湿的牢房中,一个满身血污的人靠着墙,席地而坐,目光平视着牢房墙面,便是听见了动静,都不曾侧眸看一眼。 沈安安在萧渊的陪伴下推开门走了进去,最后在申允白面前站定。 申允白终于有了反应,微微抬起了眸,声音沙哑的像是被石子磨砺过,“天儿呢,他怎么样了?” “听说在御书房跪了一夜,又被看守牢房的官兵打了一顿,赶出去了,如今在哪,我也不知。”沈安安声音清幽,却瞬间戳穿了申允白的平静。 他五指收拢,指甲中扣入了大量泥土,“你们是来笑话我这个手下败将的,是吗?” “当然不是,我们没那么闲。”沈安安离开萧渊拥着她的手臂,缓缓上前蹲下身子,注视着申允白的那张脸。 “你想干什么?” “你这张脸,和闻音给的那幅画像有七分相似,和你爹,很像很像,我一直在想,皇上每每看见你这张脸是什么心情,一定是十分不喜和厌恶,恨不能除之后快。” 她低低一笑,“果然,只要有一丁点苗头,他就按耐不住嫉妒要处死你了,连翻盘的机会都不会给。” “为了确保你不会活着,外面的官兵换成了御林军,埋伏了一层又一层的暗卫,申允白,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当真了得。” 申允白眸子沉着,静静看着沈安安良久,粗哑的声音问道,“华笙,她究竟还在不在?” 沈安安似乎是不曾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怔了一下,旋即面色阴沉下去,“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申允白突然有些激动,“昨日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她,你告诉我,她是不是还活着,被你给藏起来了。” “她死了。” 沈安安语气平静,注视着申允白,一字一句重复,“华笙,她死了,死在你的箭下,当晚都没有熬过去。” 申允白像是被什么击中,瞳孔收缩了几下,那缕希望慢慢化为了死寂,呆呆凝视着沈安安。 “华笙是很美好的姑娘,温婉恬静,心地良善,你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我不是故意的。”申允白摇头,双手捧住脸,肩膀微微颤抖,“我不知是她,若我早知她就是救我之人,我一定不会射出那箭。” 他声音很小,可沈安安还是听见他的呢喃,杏眸愠怒,“所以在江南你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华笙救了你,而你活下来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杀了她?” 申允白在沈安安的质问中,慢慢平静了下来,他目光不再有波动,而是定定望着某处,声音很冷。 “我输了。” 沈安安盯着他,心中因为华笙死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你这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恩人都可以害死,怎么可能会赢。” 申允白身子往后退了退,微微靠着墙壁,“如果你们是来奚落嘲笑我的,那你们已经做到了,可以离开了。” 他愿赌服输,即便输,也不会去歇斯底里的丢人现眼。 沈安安也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我来,自然是有事儿想要知道,当初齐锦平赴边关在朗悦湖被人刺杀的那个主谋,和你,和你父亲,是什么关系?” “你觉得,我可能告诉你吗?” 沈安安眯了眯眼,只吐出了两个字,“陈天。” 申允白面色才有了一丝变化。 “你都沦为了阶下囚,你觉得陈天,能扛多久?” 那是申允白唯一的软肋,他拳头死死握着,“皇帝不会让你们动他的。” “是吗?可昨夜他苦苦哀求,皇帝说,让他跪死在殿外,今日他擅闯牢房,御林军接到的旨意的是,若有人硬闯,生死不论!” 沈安安静静看着申允白那张脸慢慢变色,声音依旧不疾不徐,“你说,若皇上知晓他不是自己的儿子,还会不会护着他?又会不会大怒之下,赐他一个凌迟?” 沈安安目光紧紧盯着申允白,半丝不离。 “天儿,他是皇帝的儿子,”申允白与她对视,声音无比平静,“你不论施什么手段,如何试探,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沈安安面色一顿,缓缓点了下头,“那行吧,既然如此,你就好生保佑着他,希望他能多活些日子。” “我们走吧。”她执起萧渊的手,往牢房外走去。 第293章悲怆 申允白看着二人的背影,突然绝望开口,“等等。” 沈安安慢慢回身,火红的火炬映着她冷淡的小脸。 “若是我告诉你那个人的身份,你能否,让我见天儿一面。” “不能。” 沈安安,“但我可以帮你转达。” 申允白眉头紧蹙,显然对这个交易并不满意。 “你是个满腹算计之人,将你逼入绝境不容易,我怎么能给你机会,和陈天密谋害我们呢。” “不过我是说话算数之人,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帮你把话带到就是了。” 申允白沉默。 就在沈安安以为他不会开口,转身要走之际,他才缓缓出声,“告诉他,让他回江南去,远离朝堂,别再争了。” 沈安安一怔,看着他的目光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转念一想,便也想通了,陈天虽说不上傻,但少年心智想要在波云诡谲的朝堂立足还是很艰难的。 单此一点,便能瞧出申允白对他,确是有几分真心的。 “你们的仇人,是皇帝,不是我们,若非你贪心不足,我们或许,可以达成一致,你也不至落入今日田地。” 申允白缓缓扯了扯唇,“只是杀了他,怎么能报当初他对我爹娘的所作所为,既是杀人,自然是诛心。” “当年淑妃,也不一定就全然无辜。” 一直沉默的萧渊,眸子突然凌厉,藏匿着锋锐的冷芒,沈安安紧了紧握着他的手,转头看着申允白,“所以,你才会有今日下场。” 淑妃,是萧渊的心病,便也是她的逆鳞,任何人,不容许践踏半分,皇帝,也不例外。 “所以,那个人,究竟是谁?” * “五皇子,时辰快要到了。”小厮胆战心惊的低声提醒。 萧天抬头看了眼太阳的位置,眼中彻底化为了一团死寂。 他混混沌沌的站起身下了台阶,管家远远看着,只是行了一礼,说了句五皇子慢走。 道路尽头突然有马车轱辘转动发出的吱呀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一辆马车驶出拐角,出现在官道上。 萧天死寂的眸子有了一丝波澜,用极快的速度冲了上去。 萧渊蹙了蹙眉,却没有丝毫意外,转身搀扶着沈安安下了马车。 “救我大哥一命,你们要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沈安安置若罔闻,执着萧渊的手往前走去。 萧天紧紧抓着最后的希望,拦住了二人的去路,眸中流露出恳求,“我可以离开朝堂,永远都不再踏足京城,求你,放过我大哥。” 沈安安顿住脚步,抬眸看了眼太阳,旋即收回淡淡注视着萧天,“时辰已经到了。” 萧天的面色在这一瞬间变的惨白。 “不,”他伸手想要去抓沈安安的胳膊,手腕却被攥住,狠狠往后折去,萧天红着眼,顾不上疼的哀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大哥,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沈安安抬手,把萧渊的手拉了回来,放在掌心握着,声音无比的平静,“他让我转告你,离开京城,别再争了。” 说完,就直接抬步回了府中。 萧天呆呆站在原地。 “五皇子。”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跑来,脸色苍白,“申大人…申大人他…” 萧天猛然回神,一瞬不瞬的盯着小厮。 “申大人被处刑了,大理寺递来消息,皇上…准您前去收尸。” 他双腿突然开始发软,怎么都迈不开步子,若非被小厮扶着,早就摔在了地上。 四皇子府距离大理寺的路程不算远,然萧天却跌跌撞撞走了许久。 官兵瞧见他来,将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抬了出来,放在了地上,“皇上开恩,容五皇子将人带回去安葬,望五皇子日后谨记在心,引此前车之鉴,切莫行差踏错。” 这是敲打,皇帝终究还是怀疑他了。 只是这会儿萧天什么都听不见,他颤抖着手去揭开那白布,当露出躺在上面的人时,他脑子一阵嗡鸣作响,旋即失去了知觉。 * 傍晚时分,天雾沉沉的。 陈天倏然睁开眼睛,短暂的呆愣之后,迅速下了床榻往外奔去。 “五皇子。”小厮拦住了他去路,“您还病着,太医让您好生将养,不能着风。” “我大哥呢,我大哥呢。” 小厮面色难看,“申大人…在厢房,管家找来了仵作,正在缝尸。” 斩首,头和身子是分开的,想要下葬留个全身,还需要仵作帮忙。 小厮深深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萧天的脸。 萧天眼前发黑,一把推开小厮,跌倒了就重新爬起来,一路来到了厢房,仵作正在穿针引线,即将完成最后的工作。 瞧见萧天,他躬身行了一礼,“场面血腥,五皇子要不待会儿再来?” 萧天耳朵已经听不见,眼睛也只能瞧见地上的那幕猩红画面,心像是被生生搅碎。 他咽了咽口水,瘫软的跪坐在地上,双眼慢慢变的空洞无神,像是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悲痛至麻木,已经没了知觉。 仵作捏着针,一时有些踟蹰,一旁却突然想起一道尖锐的声音,“继续吧,皇上说了,五皇子年幼,忠奸难分,不懂险恶,看看也有好处,如此才能磨砺心性。” 仵作看了眼刘公公,默默垂头继续干活。 “呕——” 萧天突然趴在门槛上,剧烈咳嗽了起来,吐的昏天黑地,仿佛是要将心肝脾肺肾都生生吐出来一般。 他心口一阵一阵的收紧,呼吸开始急促,手指紧紧扣着地面,指甲外翻,磨破了里面的皮肉。 刘公公冷眼看着,也不上前,一直到仵作完成活计,收拾起身才跟着走上前,淡淡开口,“五皇子受了惊吓,这些日子好生歇着吧,皇上特许您不必上早朝了。” 说完,便领着仵作离开了。 萧天一张脸腊白,回头看向屋中地上的人,连滚带爬的慢慢挪动过去,“大哥,大哥。” ……悲怆的哭声与怒吼从这座小院中传出,经久不散。 × 四皇子府的一个偏僻小院中。 一个浑身裹着白布的人慢慢睁开眼睛,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只是刚动了动,他就发出尖锐的痛呼声。 脚步声响起,一个小丫鬟快步走进屋子,“大夫说你伤势重,不让下床。” 那人愣了一下,似乎在发呆,空洞的眸子好半晌才慢慢有了思绪,“咱家…这是在哪?” “四皇子府。”小丫鬟扶着他重新躺了回去,“您先歇着,奴婢已经派人禀报皇子妃了。” 听到皇子妃三个字,安公公本能的瑟缩了一下,眼中升起恐惧之色。 他没死?还在四皇子府中?他推开小丫鬟就要走,“不用了,咱家还要回宫里侍奉皇上,就不耽误四皇子和皇子妃了。” 也不知他一个伤重之人哪来那么大力气,愣是将小丫鬟推到了一旁地上,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 吱呀—— 门突然被推开,灌进了一屡冷风,身着淡青色衣裙的沈安安一脸笑容的走了进来。 “公公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啊。” “……”安公公一哽,脚下打了个圈,转身又回了屋子。 想想不对,又走回去,哭丧着一张脸,“皇子妃,奴才只是一个阉人,什么都做不了,您就是抓了奴才也没用啊。” “抓你?抓你做什么?” 沈安安在椅子里坐下,神色平静。 安公公一怔,“那您这是…” “皇上遇刺,安公公被歹人杀害,已经死了。” 死了?安公公瞪大眼,他还好好的站在这,怎么就死了? 好歹是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脑子稍稍一转,就琢磨出了几分味道,“那丫鬟,是皇子妃派去的?” 沈安安点头,“按照计划,原本你是该死的,可是我母妃的牌位刚被接回府,又建立了小佛堂,不适宜杀生,所以,你捡回了一条命。” 安公公想对沈安安笑一笑,可扯了几回唇,却着实笑不出来。 他原本是该死的?…… 他做什么大逆不道,违逆良心的事儿吗,怎么就原本该死呢? 他掌心出了一层薄汗,伸开又合上,来回反复了几次,才慢慢平复了心绪,撑着身子在床沿坐了下来。 “四皇子妃饶老奴一命,老奴感激不尽,您有什么话,尽管吩咐。” “啧。”沈安安轻叹,“我说了,是为了积攒福报,安公公怎么不信呢?” 安公公呵呵笑了两声,滑稽又可怜。 “陈天,是皇上的儿子吗?” 沈安安一句话,便让安公公的笑凝滞在了唇角。 “老奴,不知。”他脸垮了下来,哭丧着。 “是吗,安公公身为宦官,经历过最为残酷的刑法,应该也受得住任何酷刑,对吧?四皇子府的地牢,听说过吗,就是不知,公公能扛几日不说呢?” “……皇子妃,老奴并非敷衍,而是真的不知啊。”安公公都快哭了,“老奴落在您手中,生死都是您说了算,怎么敢说谎。” “我不信。” “……”安公公一脸无可奈何的惆怅。 “任何人都可以说不知,但您不知,我不信。” 安公公弯下腰捧着脸,深深的无奈与悲凉。 第294章尼姑庵 沈安安眉梢轻挑。 良久,安公公才再次无奈开口,“皇子妃,奴才,是真的不知道啊,您就是拿刀架在奴才脖子上,奴才也不知啊。” 沈安安从椅子里起身,往前走了几步,俯视着安公公,“那我换一种问法,淑妃娘娘的死,是不是皇帝一手设计,为了陷害申允白的父亲?” 安公公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时隔多年,皇上对淑妃娘娘心里也是有愧疚的。” 沈安安眸底微冷,面上都是讥笑,“愧疚,却对萧渊赶尽杀绝?” “不是。”安公公立即摇头,“四皇子是皇上的亲儿子,皇上怎么会赶尽杀绝呢,只是…只是…” “只是为了让他心爱女子的儿子上位,不得不有所取舍,而萧渊,和当初的淑妃一样,是被他舍弃的一部分。” 安公公哑口无言。 好半晌,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说,“还有一层原因,当年那位带着还在襁褓中的五皇子逃离皇宫,后被追杀,那位为了五皇子而死于非命,据皇室暗卫所查,刺客,是齐家派去的,所以…” 皇帝对齐家,对四皇子,都是心存芥蒂的。 “有证据吗?” 安公公一愣,缓缓摇头,“奴才只是一个阉人,服侍皇上,顺耳听几句,哪知晓什么证据不证据的,但据说,那些刺客都咬舌自尽了,并没有人证物证。” “没有人证物证。”沈安安重复了一遍,语调清冷,“就处死了朝堂的中流砥柱,让齐将军终身不得回京?” 安公公不说话,这不是他一个奴才可以置喙的,虽然他也觉得,皇上此事儿做的…欠妥。 “那位女子在宫中住了多久?” “满打满算,两年左右。” “有多受宠?”沈安安问道。 安公公抬眸看了她一眼,道,“夜夜恩宠,只要那位在,后宫其他嫔妃几乎见不着皇上的面,不过除了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和皇上少年夫妻,还是有几分特殊的情分在的。” 情分?沈安安嗤笑,有利用价值还差不多。 所以,那位的确承宠两年,陈天究竟是谁的血脉,还真说不准。 “最后一个问题,当年淑妃娘娘去香觉寺小住,是皇帝的意思吗?” 安公公抿唇。 “皇上并未如此说过,但也不曾阻止,毕竟那位闹的厉害,皇上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有见着前申大人和她的儿子,那位才会不作妖,安安生生的在宫里待着,皇上那时对她入了魔一般,只能妥协。 沈安安冷笑,“所以,当日大殿上,杨雯说的话,都是真的?”除了后面诋毁皇帝之言,凡是有关淑妃的,全都是真的。 安公公猛摇头,“不是,皇上没有当着病重的淑妃娘娘面临幸她,她纯属瞎说。” 沈安安睨了他一眼,“我不是傻子,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安公公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 沈安安转身要离开。 他一怔,连忙踉跄追了几步,“皇子妃,老奴怎么办?” 沈安安脚下不停,不曾回头说,“养着吧,我说了不杀你。” * 萧渊正在书案后处理公文,听见动静,他微微抬眸,瞥见一抹淡青色身影,他微微勾着唇角,并没有动。 可过了好一会儿,那边也没了动静,他忍不住微微蹙眉,抬起头,便瞧见她立在屏风处,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 沈安安勾唇,抬步走到他身后,轻轻拥住他后背,“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抱抱你。” 萧渊抚上她置于身前的手,将她整个人都拉坐在自己腿上,“那就抱个够。” 她微微点头,依偎在他怀中。 萧渊看出她的反常,将人推离了一些,“不高兴?” 她微微摇头,重新钻进他怀中,“萧渊,我好心疼你。” 他这半生,究竟是怎么度过的呢。 他轻轻揽着她,一下下抚着她青丝,“都过去了,以后有夫人疼我,我就不可怜了。” 闻言,沈安安绷不住垂头笑了起来。 见她展颜,萧渊才露出笑意,拥着她一起批阅公文。 申允白死后,朝堂空出了不少重要位置,皇帝和萧渊都盯着,这几日正是紧张的时候。 沈安安看着那些公文,眉头微微蹙起。 清跃都那么说了,皇帝竟然还不曾放弃陈天,当真是对陈天的母亲用情颇深。 莫非,陈天当真是他儿子? 她靠着萧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听到均匀的呼吸声,萧渊轻轻放下笔,拦腰抱起她回了梧桐苑。 这些日子,她越发嗜睡,太医瞧不出原因,她身子瞧起来也很是康健,让萧渊心中有些不安。 墨香铺好床榻,萧渊将人儿轻轻放下,盖上被褥,并没有离去,而是坐在床沿,静静端详着她。 如今的他,也有了软肋,有了心疼他的人儿。 沈安安睡觉不老实,抱着被子往里面翻去。 萧渊轻笑,坐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来什么,起身在屋子里翻找什么。 最终,在沈安安枕头下,找着了她这些日子视若珍宝的小册子。 她不让任何人看,当着她面,萧渊也一直表现的不在意,可最近她的记忆仿佛时好时坏。 那日五皇子宴会,她陷害申允白,记忆,条理都分外清晰。 萧渊拿着册子,看眼沈安安,又看眼册子,纠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缓缓翻开。 这一看,就是半个时辰。 翻到最后一页时,他指尖微微发抖,微垂的眸子有些许水雾,面皮紧紧绷着,死死抿着唇。 册子有一半是画,一半是文字,记录着过去和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她甚至在上面标注了时间地点。 包括二人在书房日常的亲昵,她都记的清清楚楚。 萧渊手抚摸在那行字上,心像是被硬生生搅碎般的疼。 我们曾是为对方而豁出命的人,便是将来不记得,也要记住爱你。 那一页的纸早就卷了边,可见是日日都在翻看。 所以,她是靠着这本册子在爱他,那日五皇子府的设计,也是这本册子的功劳。 沈安安半梦半醒间睁开眼睛,余光扫见了微垂着头,捧着册子的萧渊。 她睡意立即跑了一半,用极快的速度把册子抢了回来。 萧渊沉默片刻,抬眸时只余淡淡笑意,“原来,夫人如此喜欢为夫?” 沈安安不说话,抱着册子重新躺了回去,用背对着萧渊。 “睡吧,我不看了。”他给她盖好被褥,半个身子靠躺在她身侧,微微闭上眼睛,屋中很安静,只余二人浅浅的呼吸声。 * 李怀言正仰躺在院中欣赏皓月,身侧两个貌美的丫鬟侍奉着,一个捏肩,一个捶腿,不时捻起一两个果子递入李怀言口中,当真是风流自在。 身后响起脚步声,一个丫鬟端来了酒。 李怀言伸出手,身后却一直没有动静,反而是响起了低低的啜泣声,声音哀怨又难过。 他倏然坐直身子往后看去。 女子伤心绝望的眼睛,满脸红彤彤的,正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 李怀言脑子轰隆一声,下意识拂掉还在给自己捶腿的丫鬟,躲过几乎伏在他身上揉肩的貌美丫头。 “你…我…”他结巴了几句,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女子吸了吸鼻子,像是绝望后的死寂,麻木的走上前,把酒倒满,递给李怀言,“国公爷要的酒。” 李怀言呆呆接过,她抹了抹眼泪,转身就走。 “哎,等等。”他探出身子用极快的速度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们都退下。” 两个丫鬟福了福身,立即离开。 李怀言将那杯酒喝完,扔在了小几上,翻身下了躺椅,“你怎么进来的,郑大人不是不让你离府吗?” 郑月儿抬起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睛,“翻墙出来的,我想见你,不曾想,李国公正婢妾环绕,打扰了你的雅兴,对不住,我这就走。” 她如此说着,却已经是哭的泣不成声,抽噎的厉害。 “……” 李怀言面皮皱了皱,想要伸手将人揽在怀里安慰,又想起人家是大家闺秀,硬生生顿住。 “不是,我…那是…最近朝务有些累,放松放松。” 郑月儿不言语,只是一个劲儿的哭,伤心极了,“我爹要送我去尼姑庵,我今日偷跑出来,是与你告别的。” 李怀言闻言眉头一皱,“此事儿你不用担心,你爹那边,我会帮你解决的。” 郑月儿摇头,期期艾艾的道,“我为了拒绝赐婚上吊自杀,在整个京城都出了名,不会有人愿意娶我了,留在府中,也是给兄弟姐妹名声摸黑,招人厌烦,还不如去尼姑庵,女子不嫁人,那里便是最好的出路了。” 李怀言听的心头火起,这简直就是谬论。 郑月儿擦擦眼泪,努力止住了哭,“对不住,是我失态了。” “我今日来,其实是有些话想要对你说,否则即便去了尼姑庵,我也心有遗憾,难以静心。” “你说。” 李怀言拧眉看着她,心却稍微有些许乱,只是他努力压抑着,不曾表现出来。 这些年,他也并非不曾遇到过让自己心动的姑娘,只是自己生性风流,难以收心,安于后宅小院,以防耽误人姑娘,便从不曾想过娶妻。 对郑月儿也是一样,他喜欢温柔小意这个类型的姑娘,但绝称不上至死不渝,他自认,这辈子都不会像萧渊那般钟情。 郑月儿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那日永宁侯府宴会上,我…一眼,就心悦于你,我知晓你风流贪玩,我也只是你猎物中的一个,可是我…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她垂下头,耳尖红得厉害,一脸的梨花带雨,“你那时找上我,是因为我和五皇子的婚事,对吗?” 李怀言喉头像是堵了一团棉絮,紧紧抿着唇,说不出话来。 郑月儿凄凉一笑,“我都知晓,你是四皇子一党,不愿我爹和五皇子结亲联手,你只是在利用我。” “……”李怀言面色赫然,“对不住。” 郑月儿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中意你,便愿意做你手中的棋子,即便被父亲厌弃,被家族不容,我也不后悔。” 李怀言深深看着她。 所以她在赐婚当日选择极端的方式上吊自杀,是因为他? 愣神间,一股力道扑了上来,腰身被死死抱住,李怀言浑身一僵,垂眸看着女子的发顶。 第295章下聘 “李怀言,我心悦你,想要和你在一起,你风流,勾三搭四都没关系,我都受得住,只要能让我日日见着你,若是不能,我宁愿去尼姑庵,宁愿死去。” “我不能没有你。”她低低呢喃,娇弱的声音仿佛一记小锤,砸在李怀言的胸口上。 非他不可吗? 他抬起手臂,犹豫之下,轻轻覆上她的脊背,一下下轻拍着安抚。 “你不是一个安于室的人,我都知晓,所以我不勉强你。”她慢慢松开他,扬起一抹微笑,“我走了,以后都不会再打扰你了。” 她垂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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