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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劳,另一方面,也是张敬恭确实有能耐。张敬恭的政敌骂他刚愎自用,乾纲独断,但这也说明张敬恭不怕得罪人,有事真的干。 张敬恭入阁至今,既动田又动人,他勘察京畿庄田,清算了五万余顷被功臣权贵、皇亲国戚侵吞的土地,没收了五百多个勋戚庄田,一部分归还给原主,剩下的收归国库。 京畿之外,还有广大的外省疆域,这种关头,皇帝绝不会放弃张敬恭。 张敬恭所料没错,上元节假结束后没多久,皇帝就将他恢复原职。然而这次,又有些不一样。 张敬恭重回内阁后,心里憋着一股劲,有心干出一番成绩给众人看,所以立刻将清丈土地的规模扩大到全国。其中土地流失最严重的湖广、江西、江浙一带是张敬恭整治重点,同时他还大力裁革冗官、查办贪腐。没想到,这个举动一下子捅了马蜂窝。 江西、浙江都是科举大省,每年一半的举人、进士来自这些地方,而张敬恭要清算的地,恰好就在这群士林家族名下。 先前张敬恭查勘京畿土地的时候,文官们都在看热闹,如今动摇乡绅的利益,朝中半数文官都坐不住了。许多人跳出来指责张敬恭,弹劾折子铺天盖地,不光京官慷慨激昂,许多外地官员也纷纷上表。 最离谱的是天上出现了彗星,南京御史冯恩上疏,说这是上天降下异象示警,张敬恭就是朝廷里的灾彗,若张敬恭不除,则百官不和,庶政不平,天下必然还会发生大灾难,恳请皇帝斩首奸臣张敬恭。 皇帝是明白人,知道所谓天降灾厄不过无稽之谈。改革土地是他的主意,冯恩看似在骂张敬恭,其实不就在骂皇帝是扫把星吗?皇帝在早朝上将这份折子骂了一遍,怒斥道:“冯恩非专指张敬恭,实以礼之名仇君,死有余罪。” 皇帝发作了一通,但弹劾风波并没有就此停下,势头反而更猛烈了。混乱中,弹劾逐渐变成造谣、诋毁、辱骂,谣言随风而起,有些真事里搀着假话,虚虚实实,根本无从分辨。 张敬恭早就预料过可能会得罪人,但他没想到,同为文人,这些饱读圣贤书、满口为民请命的文官被触动利益时,想让他死的心比勋戚更甚。弹劾风波比张敬恭预想的严重多了,并且一发不可收拾,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股风中,当然也有武定侯府出力。毕竟,先前张敬恭没收的五百多个京畿田庄中,好些就是郭勋的。 古话说三人成虎,原来张敬恭是不怕的,但是年前,他和皇帝的信任刚刚出现裂痕。张敬恭能借助一个小小的薛侃打击异己,那能不能借助清丈土地,谋求其他私利呢? 第一个人说这种话时皇帝还置之不理,坚信张敬恭是触碰了别人的利益,这才被人攻讦。但说的人越来越多,皇帝心中也动摇了。 猜忌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像寄生藤一样生根发芽,任何一阵风吹草动都会引发猜忌疯长。于是有一天,张敬恭突然发现,皇帝不再无条件满足他的要求了。他上书请求撤销某些官员时,皇帝留中不发的时间越来越长,看他的目光,也不知不觉充满了审视。 张敬恭如遭棒喝,改革的热情也被兜头一盆凉水浇熄。 年初气候反复,传染病盛行,老年人很容易病倒。张敬恭被人弹劾了两个月,精神压力再加上劳累过度,候朝时突然在值房昏倒了。众人赶紧把张敬恭送回家,皇帝听闻,亲自派太医来张府诊治。 张敬恭不省人事一天多,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苏醒。然而这次,张敬恭醒来后,那股精气神仿佛散了,身体大不如往。 皇帝亲制药饵,命张敬恭安心养病,张敬恭却提出致仕,辞去首辅之位。 张敬恭经过这一病也想明白了,敢为天下先者,不得好死。历朝历代改革者,比他聪明、能干、德高望重者比比皆是,但没一个得了善终。商鞅变法,车裂于市,安石变法,故旧不敢登门,他为什么觉得自己能例外呢? 他入仕以来,三起三落,之前改革也有被人围攻的时候,但那时候皇帝信他,弹劾的人越多他越安全。如今,帝心已生裂缝,现在皇帝还愿意站在张敬恭这一边,若再过段时间呢? 他位卑时无人搭理,官高时位居宰辅,坎坷时被杨党打压下狱,朝中一大半人骂他逢迎媚主,辱没风骨;顺畅时他三年从七品小官升入内阁,京城泰半见他皆拱手称“阁老”。 宦海浮沉,命途多舛,人生有他这般际遇,也算不枉此行。 皇帝几次打回张敬恭的致仕请求,张敬恭和这位年轻的皇帝共事这么多年,早已摸清皇帝的想法。张敬恭知道这是皇帝给他面子,他确实该告老还乡了。张敬恭再一次上疏,以病祈求致仕,皇帝不得已,最终暂留首辅之位,许张敬恭回乡调养。 权倾一时的张首辅,就此退场。 又一个首辅下台了,京城还来不及惊哗,新一轮的权力更替已经开始了。内阁按照资历,接下来该由李时担任首辅。 不当不知道,坐上这个位置李时才发现,首辅真不是正常人能干的。他没有胆量继续管土地的事,也无法摆平复杂的利益关系。一个无法贯彻皇帝意志、无法推行政令的首辅,皇帝要他做什么呢?皇帝不满意,李时自己也不干了,没两个月就主动请辞。 李时退位让贤后,众望所归,夏文谨接过接力棒上位,成为新的内阁首辅。 张敬恭、李时相继辞官,内阁一下子空出两个位置。夏文谨忙着接手首辅权力,不声不响地,礼部尚书严维拜武英殿大学士,正式入阁。 等夏文谨忙过劲,回头一看,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一个熟人。严维才名满天下,为人又是十足的老好人,谁都不得罪,在朝中风评甚好。夏文谨却知道,严维和陆珩一样,是个滑不溜手的老狐狸。 尤其是严维的儿子严庆楼,诡计多端,擅长投皇帝所好,之前还和张敬恭交好,绝非善茬。陆珩有救驾之功,夏文谨一时半会扳不动,但严维父子却必须得掐灭在萌芽状态,要不然,将来必发展成他的心腹大患。 夏文谨默默盘算着严氏父子,也没忘了他的另一个死对头——武定侯郭勋。 没错,郭勋虽然推波助澜搞走了上任实权首辅张敬恭,但同时也得罪了新任首辅夏文谨。郭勋自认为在薛侃案中救了夏文谨一命,对夏文谨有大恩,但夏文谨并不领情,毫不意外的,两人交恶了。 这些权力变动完全在陆珩的预料之内,包括郭勋和夏文谨结怨。陆珩看的很清楚,并非夏文谨斗倒了张敬恭,而是张敬恭犯了大错,自己把自己坑了,最后只能辞官。 官场上,笑到最后的并非手段最高的,而是不犯错的。这方面陆珩看人还没失手过,以他的眼力,下一个有危险的,很可能就是郭勋。 要陆珩说,郭勋顺风顺水太久,有些飘了。人一旦开始自命不凡,那离灭亡之路就不远了。 夏文谨正忙着清算张敬恭余党,陆珩再一次在首辅交替风波中神隐,奉了皇帝密令,去查一桩案子。 准确说,是一本禁书。 第86章 禁书 八月,秋色渐深,白日还十分燥热,日落后天气就飞快转凉。王言卿正在斟酌今年中秋的事,她听说陆珩回来了,就带着礼单去书房找他。 书房的守卫见了王言卿,习以为常地对王言卿问好。但王言卿敏锐发现今日有些许不同,往常侍卫见了她二话不说就放行,今日却主动和她说话。他们看似在讨好王言卿,其实是暗暗拖延时间,去里面禀报陆珩了。 王言卿心里咦了一声,陆珩最近有什么要紧事吗,连她都要保密。王言卿装作不知道,停下来和守卫说话,等侍卫终于“问好”完毕,王言卿才继续往里走。她推门时,果然,书房里干干净净的,陆珩坐在书桌后,正在看一本书。 看到她进来,陆珩放下书,含笑朝她走来:“你怎么来了?” 王言卿知道陆珩职务特殊,有些事情他不想让她知道,王言卿也不会问。她将食盒放下,轻手轻脚取出里面小巧的斗彩葡萄纹青瓷碟,说:“中秋要到了,我印了几种糕点模子,但拿不定送节礼时该用哪个,就过来问问哥哥。” 陆珩看向桌面,瓷碟中放着各式糕点,上面印着秋海棠、玉簪花、莲花等各种纹路,陆珩看了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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