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柳藏酒吃得太饱,渴得慌,仰头喝完整壶酒:“这就对了,多笑一笑,别学你大哥一样整天绷着个脸。我三姐从前常说,运气和心境有一定的关系,心境好,周身环绕的都是清气,运气自然会好。” 故而柳藏酒遇事不爱纠结,怕运气跑了,再也找不到柳寒妆。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吃饱喝足,继续回房睡觉。 姜拂衣摸了摸眉心。 见过漆随梦,排除掉天阙府君,她回来这一路,心情确实不怎么好。 二楼。 燕澜背靠廊柱站着,他原本想看姜拂衣的反应,最后多看了柳藏酒一眼。 姜拂衣喊道:“大哥。” 燕澜目望她快步上楼。 姜拂衣来到他面前:“我早上去了趟城主府,漆随梦告诉我,天阙府君多年不管事了,藏着相思鉴不给的是林危行。” 燕澜先是“嗯”了一声,又问:“你去找漆随梦做什么?” 姜拂衣道:“问他师父有没有丢过剑。” 结果显而易见,燕澜道:“原本也没必要问,拿到相思鉴自然会知晓。” “心里着急。”姜拂衣叹了口气,丢下燕澜,推门回房间里去。 燕澜看着房门阖上,一切如常,猜她并没有发现同归的用途。 他回去房间,盘膝打坐,心还是静不下来。 羞于启齿,又不能解释,四处漏风,缝缝补补。 燕澜觉得自己这两日的行为着实有些可笑,而将他陷入这种可笑境地的,正是寄魂。 顶着灭族之灾,寄魂又是他主动选择的。 又该怪谁? 闻人氏?云巅国?最终不过是世人的贪欲罢了。 每次想到这里,燕澜便会难以自持,身体里似乎藏着一把火,焚烧的他骨头痛。 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诱惑着他去打开五浊恶世的大门。 燕澜唯有强迫自己不去想,转开念头,去想别的。 这一转念,燕澜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的脸色逐渐冷肃,薄唇也越绷越紧。 燕澜起身,走出房间去敲隔壁的门。 姜拂衣才把门打开,一声“大哥”还没喊出口,手腕突然被燕澜抓住。 房门被袖风“砰”的带上,姜拂衣心头咯噔一声。 燕澜看上去不太对劲,在姜拂衣眼睛里,好像原本碎掉的冰渣,又重新凝聚回锋利的冰刀,且还淬上了见血封喉的毒。 等注意到燕澜的视线,定格在她的手腕上,姜拂衣终于明白,自己露了馅。 她手腕上被系铃铛的绳子勒出一条深深的红痕,刚才当着燕澜的面开门,露了出来,被他看到了。 燕澜猜出她早已知道。 这下尴尬的好像是姜拂衣,且看他这幅表情,该不会误会自己故意戏弄他吧? 姜拂衣正要解释,燕澜冷冷开口:“你果然能够看到寄魂。” 姜拂衣屏住了呼吸。 燕澜质问:“万象巫,我测试灵珑时,你看到了寄魂,是不是?” 当时寄魂告诉他,他并未当回事,那会儿并不觉得姜拂衣有这种本事。 姜拂衣在魔鬼沼住下后,他更是将此事抛诸脑后。 但如今燕澜已然知道她不简单,她并不是个邪修,父亲教她尸傀邪修本该会的傀儡术,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掩盖什么? 掩盖她心脏不会跳动,却依然还能行动自如的怪异。 “你不只可以看到寄魂,你还知道它的用途。所以知道村子里那些鸡,是被我取魂了,知道我塞进同归里的那些,也是为了饲养寄魂。你遮遮掩掩,最担心的,是怕我不好解释。” 燕澜手劲儿渐狠,姜拂衣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姜拂衣冷静下来,反问道:“所以呢,我是担心错了?我不该担心?” 简单一句问话,宛如迎头泼了燕澜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心底不断上窜的暴戾。 姜拂衣这般聪慧的人,若想不露破绽,大可以直接拆穿,问他为何去杀鸡取魂,还采买大量家禽。 如此一来,就能排除她知晓寄魂的事情。 但她没有,她选择帮着他一起隐瞒。 或者说,她的第一反应,是帮他一起隐瞒。 不想他迫于无奈的编造谎话。 不愿他为这些怪异行为感到难堪。 燕澜松开了她,目光依旧冷然:“你得知了我族的隐秘,不怕我杀了你?” 姜拂衣当时怕,现在毫不担心,笑道:“我族?我如今难道不是万象巫的圣女?而且你杀了我,你要怎样和你爹交代?不就是秘密吗,谁还没有秘密了,你那能被一眼看穿的秘密,在我这里,根本不值一提,信不信我随随便便讲出十个八个给你听?” 燕澜:“……” 姜拂衣手腕疼的厉害,先是被勒出红痕,又是被抓出指印。 她“嘶”了口气,转身走去窗口处的长椅坐下,不去看燕澜:“大哥,我出山只为寻父,替母亲讨个说法,旁人一切,与我无关,我也毫无兴趣。我会担心你,顾念着你,并不是我人好,是为报你爹的恩情。他还我娘的因果,而我在还他的因果。” 过了一会儿。 燕澜悄无声息的走过来,小心放下一瓶药:“对不起,是我无礼了。” 姜拂衣表情淡淡,不搭理他。 燕澜好没意思的原地伫立一会儿,本想离开,都快摸到门栓了,又拐回来。 燕澜在长椅另一侧坐下,与姜拂衣隔着一尺的距离:“阿拂,方才我又险些控制不住自己,你就当我是走火入魔,不要和我计较。” 姜拂衣蹙眉,看向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走火入魔?” 燕澜注视着前方桌面上的茶盏,犹豫着道:“我会做这些荒唐事,是因为寄魂无法完全寄生我,它啃噬不了我的魂魄之力。” 姜拂衣知道:“是谁将寄魂给你的?你没问寄信回万象巫问问原因? 燕澜沉默许久:“我不敢。” “什么叫不敢?”姜拂衣不解其意。 她侧身而坐,手臂搭载窗台栏杆上,正面对着他。 燕澜垂眸沉吟,父亲会教姜拂衣傀儡术,应是已经知道她的秘密,不怕她说出去。 二十年前,燕澜的母亲之所以会点天灯,是因为有个强大的怪物,从世间某个缝隙,脱离了五浊恶世。 它进入人间,不知潜藏在何处,将会给人间带来一场浩劫。 经过与神沟通之后,这场危机便被他母亲给解除了。 至于怎样解除的,燕澜并不知道。 他才刚刚出生,母亲就因为灵力耗尽香消玉殒。 父亲丢下他,与万象巫决裂,义无反顾的回了魔鬼沼。 燕澜五岁之前,一次也不曾见过父亲。 他从万象巫偷偷去往魔鬼沼,刚踏进去几步,就会被丢出来。 越丢燕澜越倔强,非得见到父亲不可。 和父亲耗了两三年,父亲终于不再像之前那般无情。 但父亲给他的感觉,十分矛盾。 时而和他亲近,时而又克制着与他保持距离。 燕澜一直以为,父亲是对他心存怨气。 母亲点天灯时,若非有孕在身,是不会灵力枯竭而亡的。 直到此番发现寄魂无法啃噬他的魂魄,燕澜脑海中突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那个怪物…… 难道被母亲封印在他的身体里? 小时候,封印还不稳,父亲不准他靠近魔鬼沼,怕他会被“大门”影响? 如此一来,那个时常影响他心境,引诱他打开五浊恶世大门的声音,并不是自己的心魔,而是被封印的怪物? 燕澜不敢多想,也不敢多问。 他不愿意相信,这世上竟然会有母亲,为了拯救苍生,将怪物封印在自己亲生儿子身上? “大哥?”姜拂衣发觉他周身气息逐渐不稳,忙推他一把。 燕澜稍稍回过神来,眼眸中流淌的情绪逐渐干涸。 姜拂衣看出他是真不对劲儿,靠近他一些:“我曾经看过一些古籍,对寄魂确实比较了解,你若有疑问,可以说出来,我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燕澜不语,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 不该告诉别人。 但姜拂衣似乎了解许多奇怪之物,或许真的可以帮他。 经过一番挣扎,燕澜说道:“你方才不是说,你能随便讲出许多秘密?你既已知道了寄魂的秘密,现在是不是该你先告诉我一个秘密,才算公平。” 姜拂衣:“……” 多大年纪了,还玩儿交换秘密的游戏。 爱说不说,她又不是因为好奇。 姜拂衣从长椅上站起身,面朝他,打算送客。 燕澜仰头,望向她的双眼:“我也并非好奇,只是……心中忐忑。” 他被她抓住了把柄,而他对她一无所知。 关于她的心脏,父亲既然早已知道,告诉他应也无妨? 姜拂衣从燕澜深邃的眼睛里,窥不见太多情绪。 知道他的心境已经稳定下来,不会再轻易说出口了。 “行,我告诉你一个只有我知道的秘密。”姜拂衣弯腰,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一些。 燕澜缓缓坐直身体,侧耳朝她唇边靠近。 冷不丁注意到她勾手指时,另一手摩挲着手腕上先前被他抓出的指印。 燕澜心尖打了个颤,知道要被她报复了。 想拒绝听已然是来不急。 “大哥你啊,一心虚就脸红,从耳朵一直红到脖子,就像一只烤熟了的螃蟹。”姜拂衣在他耳边阴恻恻笑道,“怎么样,够秘密吧?” …… 有关石心人的秘密,姜拂衣绝对不可能透露半个字。 不是信不过燕澜,她大概生性多疑,信不过岸上所有人。 第17章 相信谁 燕澜已知姜拂衣蓄意报复,听她这样“诋毁”,反倒比他预估的友善。 顶多是有些无语。 但她微冷的气息轻轻吐在他耳后,令燕澜倏然意识到自己与她挨得太近。 他向后微仰,侧身绕开姜拂衣,也从长椅站起身:“不必了,我的事,我会想办法。” 原本便该如此。 燕澜自幼跟在大祭司身边长大。 大祭司年事已高,耳背眼花,一天说不上一句话,事无巨细,全都是燕澜自己拿主意。 许是这几日关于“怪物”的猜测,太过搅乱他的心境,燕澜才会忍不住想要求助姜拂衣。 “我只求你一件事儿,关于寄魂……” “守口如瓶嘛。”姜拂衣也站直了,“我知道寄魂关系到你们族民的信仰,莫要忘记我离开魔鬼沼时和你爹说过,倘若找不到我那混账爹,我想回去拜他为师。不瞒你说,万象巫是我的退路,我不会蠢到去切断退路。” 燕澜希望如此,不放心也没辙:“那你好好休息,准备稍后的考核。” 他往门外走。 姜拂衣想起来:“对了大哥,等你身体稳定些,还请你帮我继续回溯六爻山那些怨力碎片。” 燕澜才拉开半扇门,回头看她,眸中略显疑惑。 姜拂衣此人,非常执着于寻找父亲。 但对于之前被人刺伤一事,并无太深的执念,甚至说出“守株待兔”这样的办法。 怎会突然又提起来? 燕澜不多问,只点头应允:“我会的。” 姜拂衣看着房门合拢,重新坐在长椅上,拿起燕澜放下的那瓶药。 拔开瓶塞,里面装着散发出淡淡花香的凝露。 姜拂衣倒出一些凝露,涂抹在手腕上,红痕与指印旋即淡去不少。 看燕澜的反常,他方才想说的秘密,比寄魂更严重。 因此他哪怕需要帮助,也不敢轻易出口。 信任两个字,谈何容易。 …… 姜拂衣既然提起来,燕澜回到房间之后,先取出聚灵瓶,回溯了一些怨气碎片。 体验一番生灵的痛苦,他的心态诡异的放平稳了一些。 而静下来之后,燕澜想起姜拂衣刚才告诉他的那个“秘密”。 自己心虚时会脸红? 燕澜下意识取出一面宝镜。 窥见镜中人并无异常,又将镜子收了回去。 他有些好笑自己的举动。 这恐怕才是姜拂衣真正的报复,让他疑神疑鬼。 然而燕澜虽不是个疑神疑鬼的性格,做事却喜欢刨根究底,尤其是关于自身。 遂将从小到大做过的所有愚蠢之事,全部回忆一遍。 很少,但够用了。 燕澜再度取出宝镜…… …… 姜拂衣好几日不曾看到燕澜,城主府派人来通知,让她前往吴家村参加考核,也只有柳藏酒出来送她。 柳藏酒一路将她送到村口:“你进去,我在外面守着。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也好帮你。” 姜拂衣原本说不用,瞧见前方的阵仗,觉得柳藏酒的顾虑不无道理。 她以为的吴家村,只是一个小村落,毕竟人口听上去不多。 没想到竟然散落在一个庞大的山谷里。 村民挖出坛子,揭开了第一重封印之后,那会迷人心智的雾气弥漫了整个山谷,被第二重封印挡住。 如今进山的路口,汇聚着几十位少男少女,更多的是仆从和护卫,乌泱泱的一片。 姜拂衣交代柳藏酒不要靠得太近,那阵法许是封妖阵,指不定对他会有伤害。 她则往路口走去。 走到半途,感觉上方有人在窥探她。 姜拂衣抬头,瞧见高处一块儿巨石上站着好几个人,漆随梦、闻人枫,以及云州城的城主程炫,还有两个不认识。 一个穿着与漆随梦类似,蓝天白云般的配色,一看便是天阙府弟子。 那弟子的视线与她对上,神色瞧上去有几分不太自然,应是前几日在城主府偷看她的陆吟,漆随梦的师侄。 陆吟移开视线,藏在衣袖下的手,狠狠掐着掌心,极力保持着镇定:“小师叔,我先下去了。” 漆随梦微微颔首:“稍后万事小心,切莫贪功逞强。出门时你师父对我‘千叮万嘱’,你若万一出点意外,我无法向大师兄交代。” 陆吟躬身:“弟子定会小心谨慎。” 说完之后,陆吟赶紧转身,跃下巨石,融入那些少男少女之中。 漆随梦一早看到了姜拂衣,此时见她望上来,本想下去,闻人枫在旁凉凉道:“漆兄,叮嘱便不必了吧,又不是没见识过她的本事,区区戊级的考核,对她能有什么险阻?” 关于危险领域,云巅国是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天干来划分的。 “己庚辛壬癸”这五类,一般都由当地的城主、郡守来处理,通常会请地界内的一众修行门派帮助。 当然,最初也是由他们来判断危险程度。 若是判断达到“甲乙丙丁戊”这五等,说明他们处理不了,便要上报给神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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