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这会还是白天。 “清清。”宋霁雪正摩擦着她细白手指,“你终于不耐烦了?” 常瑶赶着回无咎山把那几只大妖杀了,抽手时又被宋霁雪抓住, 死死抓紧不放。 她垂首看宋霁雪比自己大一圈的手掌, 指节分明修长, 宽厚温暖, 掌间有常年练剑的茧,被这手轻轻一握便心生安全感。 常瑶恍惚道:“那年金銮台雷劫……你对我用剑阵了吗?” 她第一次主动跟宋霁雪提起这事。 常瑶想确认那瞬间究竟是心魔幻象还是真实发生过。 宋霁雪微微颔首:“用了。” 常瑶:“最后黑色的剑阵是出自你手?” 云山君面不改色:“是。” 常瑶怔住, 心感荒唐, 她早就知那也许不是幻象而是真实存在, 却在听见宋霁雪亲口承认时竟有点难以接受。 如山倒来压在肩背让她恐惧无比的杀意覆在她心上,常瑶因惧怕下意识地抽走交握的手,用了术法,宋霁雪感到手上一空, 清越声线染了几分阴沉:“清清。” “那剑阵谁教你的?你师尊乘静?”常瑶将惧意隐藏轻声问着。 “不是。”宋霁雪蹙眉, “那剑阵怎么了?” 常瑶面色古怪看他,“你为什么会这剑阵?” 宋霁雪冷声笑道:“清清,你就不能先回答我一次?” “以前有人对我用过这剑阵, 我非常害怕。”常瑶看着他的手低声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也会这杀招。” “杀招?”宋霁雪神色莫测,“清清,你以为那是杀招?” “不是么?”常瑶反问。 “我为什么要对你用杀招。”宋霁雪漠然道,“你在雷劫里神智不稳,将我击退, 那时候没有比天雷更厉害的杀招,我若是想杀你根本不用动手,看着你被天雷淹没就好。” 话说到后面语气越发阴沉。 不是么? 常瑶再度反问,心中思绪万千。 “那是我在万象灵境里学会的,名叫震霄,不知来源,是传承术。”宋霁雪声色晦暗不明,“它虽是杀戮剑阵,但杀的是剑阵外的一切,而非阵内之物。” 所以也可以算是比灵犀剑阵更为强大的保护剑阵。 也是宋霁雪所知世间最强大的杀阵,却也保不住雷劫之下的常瑶。 对阵外的人来说它是杀招,可对阵内的人来说,是再安全不过的保护剑阵。 常瑶长久以来的认知被宋霁雪三言两语给推翻,心中掀起滔天巨浪震惊不已。 震霄是杀招,却不是要杀她。 无论是宋霁雪还是白衣剑修,都不是要杀她。 可她在白衣剑修那感受到的滔天杀意又是怎么回事? 常瑶难得头疼,抬手按压着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时又听宋霁雪讥讽道:“清清,难道这十年你都认为金銮台渡劫时我要杀你?” 这倒没有。 事实上这十年来很多时候她都处于大脑放空状态,什么也没有想,差点就这么随着天地飘摇放任自己成为一滩什么都不知的死水。 就算宋霁雪真要杀她,常瑶也不会有所抱怨或是憎恨。 她的爱恨很难得,难以触发。 “我现在知道不是了。”常瑶轻声说。 宋霁雪阴郁问道:“第一个对你用震霄的人是谁?” 常瑶重新握住他的手,被宋霁雪紧紧抓着。 “我晚上回来。”常瑶俯身在他耳边低语。 宋霁雪微微笑着:“清清,你最好把我也一起带去,不然我会自己找去无咎山带你回来。” 外边传来任泓的喊声:“阿雪开门!” “最好别去。”常瑶凝视他的脸,语带深意,“剑修去无咎山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在房门被任泓踹开前化作青烟消失不见。 任泓一脚就把房门给踹开,自己还愣了下:“于野不是说开不了吗?可我怎么这么简单就打开了?这个没用的废物。” 他昂首得意洋洋,后边跟着的孟临江挠了挠头,感到十分疑惑。 “师尊。”他朝里边桌案后的坐着的宋霁雪看去,敏感察觉到师尊现在心情不好,气息阴沉影响着这屋里黑云压顶,仿佛下一刻就有惊雷落雨。 宋霁雪缓缓抬首面向任泓:“你把无咎山的相关消息再说一遍。” 无咎山。 那五只大妖逃回无咎山后就发现有人与山灵结契成功,无咎山有了新的领主。 可它们也知道,无咎山的新领主还是原来那位。 胆小的几只纷纷从无咎山逃走,在外夹着尾巴东躲西藏。 作为无咎山领主,在山中任何妖怪的动向都一清二楚,也能传送到山中任何方位。 常瑶刚入山,就把还没来得及跑走的三只大妖掐死,无咎领主的震怒让试图上前讨好她的大小妖们纷纷退去。 山蜚本想躲起来的,刚到洞府面前,就看见无咎领主以人形之姿立在悬空中,居高临下地它。 常瑶:“之前我以为你是胆小,现在看来你胆子还挺大。” 山蜚愤愤道:“你为何偏向凡人那边!” “我是半妖,你说呢?”常瑶似笑非笑。 山蜚被噎住。 见常瑶抬手,它深感恐惧,先不说常瑶本身修为已深不可测,成为无咎领主的她对山中百万大小妖都有天然的压制,不可反抗。 “等等!我还有一事相告,与你夫君有关!”山蜚忙道。 常瑶:“说。” 山蜚求饶道:“你若是答应不杀我……” 常瑶把手放下,从虚空落地。 山蜚这才悄松口气,甩着蛇尾踏着牛蹄在洞府门口绕圈,试图绕过常瑶进去,一边说:“还记得当年在金銮台,你要我现身吸引他注意力好下杀手,却有另一人藏在暗中试图刺杀吗?” 那人躲在暗中趁着宋霁雪专心山蜚时偷放灵力羽箭,试图置他于死地,一击不成还放了第二支第三支,杀心很重。 若不是山蜚提起常瑶差点都快忘记还有这茬。 “你知他是谁?”常瑶问。 山蜚点了点头,独目半眯着,周身荧光乍现,将自己的记忆交给常瑶。 当晚在他们打斗时山蜚却坐观全场,释放出的恶灵覆盖整座山头,黑衣面具者因躲避于野剑势从虚空落至地面的那瞬间被常瑶的咒律击碎了面具,让恶灵窥见一半容貌,不过瞬间却也足够。 那半边脸常瑶并不陌生。 是宋霁雪那位性格懦弱欺软怕硬不敢与云山君决裂以求自保的四师兄桑沥。 常瑶回去后还排除过这人,以为桑沥没这个胆子,却万万没想到真是他。 她从头到尾都没听说过桑沥在西海,按照当时云山上报的记录,桑沥远在上庭未归。 常瑶瞥了眼山蜚,山蜚正色道:“就是这人,绝对不假。” “你可知他是谁?” “后来地鬼之门被封印,修界到处寻我踪迹,与你夫君再战时也见过这人。”山蜚沉声道,“他们似乎同出一脉,都是昆仑的人。” 常瑶掐指收下这段记忆,转身漫步离去。 山蜚这才松了口气,忙不迭跑进洞府把门关上躲起来。 无咎之主的身影眨眼间已到半山腰的竹屋水车长廊地。 常瑶静看吱呀转悠的水车与后方开了遍地的红艳妖花,仔细回想往事,逼迫自己对抗那份恐惧发现细节。 可无论她怎么回想,迎接自己的都是白衣剑修踏破结界后撇来的冰冷目光与杀意剑阵。 他与母亲不死不休地战斗可没有半点心软,释放的每一道剑气与咒律都是明确杀招。 只有复仇的恨,没有半分恋人的爱。 上次故意不躲赤心受伤昏迷时,她看见父母的往事记忆,二人结局本不该如此的。 “他只是忘记了。” 常瑶想起母亲说的话,神色微沉,去找了山中最长命古老的大妖。 这妖名唤毒蛐,是一只背生大山的地龟,无咎山还不是一座大妖山时它就生在这,数不清的时光过去,它也从当年平平无奇的小地龟变成了一只古老大妖。 常瑶落地在地龟山的长河边,长河水浓黑粘稠,难有活物存活,水浪翻滚时倒是能看见偶尔亮闪闪的翡翠宝石等。 诸多大妖平时都在沉睡,只有在自己出山的时间里才会苏醒。 常瑶来时没有掩藏气息,毒蛐从浓黑河水中探出一个小脑袋来,顶着黑漆漆的双眼看她,声线低沉年迈:似人间叫卖糖葫芦的老爷爷:“你能回来可真是太好了。” “我娘有没有问过你凡人失忆的事?”常瑶开门见山道,“失去的是所有记忆还是与某些东西相关的一部分记忆?” 毒蛐沉思片刻。 它活得太久,脑子里记忆太多,回忆也需要花点时间。 “没有。”毒蛐最终答道,“绯与剑修之间的事她从未提起过。” 常瑶在河边坐下,心道那就是绯自己知道怎么回事。 “那剑修的宗门呢?” “也未曾听说。” “你不是说绯在山中与你关系最好,怎么你却什么都没有听她说过?” 毒蛐摇头晃脑地叹道:“自从那剑修来后,跟绯关系最好的就不是我了。剑修属实可恶。” 常瑶点头。 毒蛐看她:“你为何也嫁给了剑修,走上与绯同样的路?” “说来话长,当年初见时我是真没想到他也是名剑修。”常瑶按压着眉心,说得很是无奈,“今天来找你是想问问剑修失忆一事,是他人所为还是自己的问题。” “若是他人所为,按照绯的性格一定不会放过对方。”毒蛐一双眼黑亮,与水色混为一体,有时很难分辨它位置,“她把剑修囚禁在山,却屡屡外出,应当是在找办法。” 但绯去了何处却无人知晓。 “没有剑修之前,绯一心修炼,只为飞升成神,那剑修虽强,但在无咎山中只要绯一声令下,山中百万妖魔皆可为她所用,剑修休想碰她半分。”毒蛐还在为往事愤愤不平,“可绯却始终没有动用山中领主的力量,与这剑修斗一场白白死去。” 白衣剑修忘记深爱绯的事,他记不起。 可绯却记得。 常瑶单手支着下巴看河面,水色漆黑流淌,偶尔翻露出的璀璨宝石让人眼前一亮,她看着偶然一现的宝石喃喃自语:“我似乎也跟他一样忘记了。” 毒蛐沉思道:“说明这是剑修的问题,不是绯跟你的问题。” 常瑶莞尔一笑。 “如果忘情忘爱是传承,那问题出在何处?”常瑶问,“修炼?我可不知他都练过什么术法。” “倘若真是传承,那问题所在的答案很简单,是血脉。”毒蛐说,“你继承了剑修的血脉,也继承了同样的毛病。” 常瑶食指点着额头,闻言微微颔首。 “剑修忘记了绯,若是情况相同的话,你也会忘记那位云山君。”毒蛐缩进水里又出来,“等到你彻底忘记他的时候,恐怕也会跟绯走上同样的结局。” 一个时刻在你身边与你日夜相对的人也会彻底忘记吗? 常瑶有些不真实感。 毒蛐又道:“在带回白衣剑修的前一段时间里绯常去中州,十分频繁,我猜想也许她就是在中州遇见的剑修,剑修的宗门也大概率在此地。” 中州。 常瑶起身道:“记住了。” 毒蛐缩回水里,隔了好一会又探头出来:“你要想清楚。” “你与绯都追求修炼飞升,区别只在这次忘记的是你,如果忘记那些阻碍你飞升的记忆,又为什么非要找回来?” 黑亮的眼睛紧盯着领主背影,似在等一个答案。 那些记忆为什么非要找回来? 反正找回来也会继续忘记。 可常瑶听后却觉得奇怪,回首看去:“为什么都认为得道飞升者必须无情无爱?无爱者不惜万物,天地不与共鸣,还妄想飞升?” 毒蛐:“……” 它终于知道自己再睡一万年也无法飞升而常瑶却能渡最终雷劫的原因了。 毒蛐沉入水中。 方才一瞬它仿佛看见了曾经的无咎领主绯。 红衣女子五指搭在发间顺着青丝漫不经心道:“修炼嘛,想练的时候就练,不想那会就跟喜欢的人玩点风花雪月,无憾就行。” 第30章 四方之巅 12 常瑶回到昆仑时还未入夜, 日暮初显,来往昆仑的人却多起来,都是来赴大阴山的寿宴。 师天颢受同门所托帮忙在天阶接待来客,冷不防瞧见人堆里混进了自家小妹, 忙将手中帖子塞给身边的昌岱, 欲要抽身去找常瑶。 谁知道他刚把东西交出去, 就见旁侧走出一个高瘦身影拉着常瑶的手去了角落。 师天颢:“……” 他竟然快不过一个瞎子。 这合理吗?! 难怪心剑阵从白天就一直在,敢情是为了监视他家小妹何时回来。 宋霁雪牵着她往云山方向走着,漫声道:“清清,你回来晚了。” “天都还没黑。”常瑶纳闷。 “在我眼里已经黑了。”宋霁雪说, “你走的时候就是黑的。” 常瑶:“……” 仗着你瞎任性呢? 她低笑声没反驳, 余光瞥向后方忧郁的二哥, 常瑶拉住宋霁雪:“我还有事没做完。” 宋霁雪停下, 神色略略暴躁:“你已经走一整天了, 还有什么没做完?” 常瑶轻捏他的手安抚着:“这事很重要。” 宋霁雪:“什么事?” “我忘记了一些事, 得找办法想起来, 不然……我会后悔的。”常瑶微微扬首看他, 心是平静的, 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温柔的落在宋霁雪心上, “我可能忘了我爱你这件事。” 宋霁雪握着她手的力道加重,垂首间情绪几经变化, 最后轻笑道:“清清, 你这次又想骗我什么?” 宋霁雪不信, 也不放手,常瑶只好退而求次与师天颢玉简通信。 用宋霁雪的玉简。 上云峰山崖边,云山君负剑而立,神色漠然地等着她谈完。 他把周边开得正艳的桃花树都砍了, 种下的金花藤蔓种子已经发芽抽枝,生长极快。绿芽在常瑶脚边随着夜风左右摆动,倒有几分憨厚可爱。 “剑名哑音,它有一点特殊之处,持剑者不可伤自己的心上人。阿瑶,虽然你之前常说不爱云山君,但哑音是不会骗人的。” “云山君也一样,虽表现的像是对你恨之入骨欲要杀之后快,却拿着哑音伤不了你半分。” 常瑶忍不住抬首看了眼宋霁雪。 在这之前她已经猜到自己忘记的是什么,是所有对宋霁雪心动的瞬间,那份曾真实存在,热烈又真挚的爱意。 在常瑶血脉中有一股更为强大不可抗拒的力量,悄无声息得吞噬她心底爱意。 山雾从悬崖下方蔓延而上,敏锐的云山君察觉视线朝她微抬下巴,夜风将他眼上黑布吹散飘走,被常瑶抬手抓住。 她要给宋霁雪系回去,被他别过脸躲开:“不用。” 云山君说:“一会就好了。” 常瑶耐心等着,宋霁雪抓着她的手不放,风大起来,吹动二人衣袂,发丝交缠的那瞬云山君缓缓睁眼。 清明黑亮的眼眸倒映着她面容,曾装得下天地万法,又只装得下她一人。 常瑶耳边是风声,眼里是与曾经初见时重叠的影子,不变的是宋霁雪在叫她:“清清。” 十五年前,常瑶入人间一为报恩,二为万象灵境。 万象灵境是通往神界的天梯。 它随机选择入境者,将这些修者投放入不同的小世界进行历练。入境有危险,却也有诱人的收获。 入境者可一步登天,也可万劫不复。 万象灵境现世时间难测,一旦现世,只要是大仙门都会凭空出现一颗巨大的红木扶桑树,除了入境者其余人等难以靠近。 这棵红木扶桑树也象征天道对各大仙门的认可。 常瑶到人间那会万象灵境已开,她本是计划先去奉天宗报恩,再想办法捣鼓这通往神界的天梯,结果刚到人家宗门前再眨眨眼就被传进了万象灵境里。 作为被万象灵境选择的入境者,常瑶深感荣幸。 “一、二、三……十一、十二,好,人都到齐了。”客栈庭院内,头戴白玉簪的年轻老板娘翘着兰花指点了点站在末尾的常瑶,满意地眯着眼道,“咱客栈一共剩下六间空客房,你们自己选,必须二人一间,不可多,不得少,若是坏了规矩可是会被惩罚的,诸位客官切记。” 站在庭院大樱树下的常瑶往前看了眼,除她之外十一人,八男三女。 “租期七日,到时便可离开。天黑了,还请诸位先回客房稍作休息,一会便有人送上洗漱与晚膳。”老板娘容貌艳丽,言谈间一些小动作露着妖娆,扭着水蛇腰漫步离去,留下懵逼的年轻仙门修者们面面相觑。 客栈庭院呈圆形,中间一棵巨木樱树,枝桠高过屋顶,在枝干上系着不少灯笼照明。下方可见水池青石路,屋檐长廊后是挂了数牌的墨色移门。风格精致优美,绝非普通人能住的奢华客栈。 即使在庭院中也能听见外边热闹的声响,似乎生意很好。 “这是什么呀?”怯生生的女音吸引常瑶注意力,前头一位圆脸少女抓着身旁少年的衣袖,略带好奇地问,“景鸿,我们怎么突然出现在这么个奇怪的地方?” 少年景鸿安抚道:“或许是什么幻境……” “哇!你们连万象灵境都不知道吗?”活泼的男音插入其中,杵着青竹棍的瞎子青年歪头望着那二人道,“现在就连一般的小宗门都会开课讲《诸法》,着重强调万象灵境的存在,你俩哪家仙门的竟然连这都不知道?” 圆脸少女弱声道:“我们是散修……” 任泓:“……” 他又热情道:“那不知道也情有可原,散修好,我最喜欢跟散修交朋友,姑娘贵姓?我看你骨骼奇佳,天生就是副当散修的好苗子呐!” 圆脸少女躲去景鸿身后悄声道:“景鸿,这个人奇奇怪怪的,我们还是离他远些吧。” 景鸿:“好。” 便拉着少女去长廊找客房进去。 “我怎么奇怪啦?你别以为那么小声我就听不见,越是看不见听觉越厉害的常识你们不懂么?”任泓原地愤愤不平。 常瑶一眼看去,前边的人各个腰间佩剑,就连瞎子也不例外,绝了她上前搭话的心思,站在原地兀自惆怅这世界剑修真多。 任泓话多爱热闹,一个人也能叨叨许久,还真有人上前搭话详细询问万象灵境一事,除了刚才两个散修,剩下的两男两女都出自小宗门,知识不够临时补凑。 “万象灵境呢是天道所造,是能通往神界的天阶,只要通过其中历练便可一步登天成神。”任泓哼哼道,“最后一句当然是假的,谁信谁傻,这破灵境也不先问问老子意愿就直接把人拽进来这作风就不得劲,一点也不礼貌,飞升成神者不可能是个没礼貌的家伙。再说这历练世界亦真亦幻,难以辨别,你们不要当它是幻境,因为一不小心你可能死在这。” 听到这的人们面色都有瞬间微妙。 身着星罗门服的少女眼里带泪:“那、那怎么办?我不想死,这要怎么出去啊?” “哎呀也不一定会死,哥哥我给你算一卦,我看看,好卦,姑娘,百年难得一遇的好卦,给我十金,我给你详细解释解释该如何避险活着出去!”任泓那张脸笑起来的时候阳光明媚,讨喜得很,可话里说出来的东西却又贱又欠,十分讨打。 偏巧他一个瞎子遇见个傻子,星罗门弟子卷卷擦着眼泪道:“真的吗?我现在身上只有五金,剩下的可以出去后给么?我一定会给的,我拿我的剑保证!” 任泓摸着卷卷给的长剑赞道:“姑娘人美心善肯定不会欠钱不付,我看看,好剑好剑。” 旁边另一名星罗弟子郑志承忍无可忍,上去一脚把人踹倒:“你他娘的才好贱。” 说完拎着卷卷后领把人往长廊带去。 任泓从地上爬起来还挺委屈:“我是夸人,你骂我干嘛!” 常瑶看了会觉得这些仙门人脑子都有问题。 身边站着的华服少年拉着另一人的衣袖悄声问:“三师兄,他是不是菩提门的瞎子护法?” “看破不说破,入境后少管他人,只顾自己就好。”被称作三师兄的齐光皱眉环视一圈,跟小师弟段凡义说,“这次没能跟二师兄一起,只有我看着你,你可注意些别像上次那么毛躁抢着出头……凡义!” 段凡义早溜去站在树后的青衫少年身边笑容暖暖地问:“五师兄,好巧啊,我们终于在万象灵境里碰面了。” “凡义!你理他作甚,过来!宋霁雪可巴不得见不到我们!”齐光冷眼瞪去。 段凡义打圆场道:“师兄,话不是这么说……” “二人一间客房,你要跟他一起还是跟我一起?”齐光干脆问道。 段凡义闭嘴,乖乖朝他走去。 常瑶这才注意到方才只瞥了个背影的青年。 他双手抱胸姿态懒散地靠着巨树,枝干横生,恰巧拦在他身后,刚师兄弟的对话并未在他心里掀起半分波澜,因此毫无反应。 常瑶绕树走了两步才见到他的脸。 身姿挺拔,玉树临风,单看外表清风霁月,长了张过分好看的脸,远超常瑶对凡人外貌的认知,长眉凤目之下,余光轻扫她时略有几分疏懒。青年隔绝与他人交流,立在花树之下,在其他人都为万象灵境兀自焦虑惆怅时,他正扬首从容不迫地观赏透过花枝窥见的墨色夜空。 那深黑的眼眸中倒映着璀璨星光与诸天万法。 长得最好看,也是这里最装的人。 以及有着对常瑶致命的吸引点:他没有佩剑。 没有佩剑,不是剑修,长得又如此赏心悦目,简直完美。 常瑶主动上前道:“这位道长哥哥,要不要跟我住一间房?” 宋霁雪歪头看过来,似有点意外地挑眉。 齐光说得对,他就不想在这遇见同门师兄师弟,遇上他俩对这次万象灵境闯关兴趣大失,也懒得去挑人组队,就等着跟最后落单的搭伙瞎过。 反正十二个人总有一个要落单。 只是他没想到会有人来主动邀请。 眼前的姑娘明眸皓齿,说话时眉眼弯弯笑意盈盈,言谈举止间都在朝他释放善意。 虽然看起来娇弱了点,但应该比前边剩下的瞎子跟瘸子好。 宋霁雪站直身体,语调轻慢:“行啊。” “不行!就剩一个瞎子跟瘸子了,你们俩为什么没有关爱弱者的心帮扶一下!姑娘我看这位小道长与我挺配,你就勉为其难去跟那瘸子……” 任泓飞扑过来要抢人,常瑶拉着宋霁雪的手就跑。 宋霁雪眉头微蹙,好在常瑶跑得快,开门进屋反手关门一套动作快狠准,青年道长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任泓在门外气急败坏嗷嗷直叫。 常瑶还没来得及开心,转身就被屋里的世界惊呆。 除了屋门剩下的三面都是破败土墙,角落里堆放着枯草堆,泥塑地面坑坑洼洼,就只有一片单人草席铺在地上,床头点着一盏惨淡至极的油灯。 门外精致华丽,门内却落魄凄惨。 常瑶瞥见身旁道长默默转身抬手欲要开门,她立马背靠屋门挡着,扬首看宋霁雪:“道长,床给你睡,我可以不睡。” 如果有得选,她才不要跟外边的剑修们呆一块。 “床?”宋霁雪嫌弃道,“你管那玩意叫/床?” 就一垃圾草席。 常瑶保持微笑:“万一别的房间都是这样呢。” 宋霁雪站着没动。 “何况大家都分好了,现在出去也改不了,刚才的老板娘还说坏了规矩会被惩罚。”常瑶安抚道,“道长你不用考虑我,我不睡就好,你睡吧,有草席也总比没有好。” 这话里还是带了点小心机的。 人间男子大多都有些难以根除的劣根性。 对美色和娇弱难以抵挡,会心生怜惜,不自觉心软去满足对方的要求。 这招常瑶屡试不爽。 偏偏今日栽了跟头。 宋霁雪把草席卷起,又将角落里的枯草拉出来铺在地上,再将草席盖在上边,然后就地躺下,闭目养神。 常瑶:“……” 行吧。 也有男子不解风情,完全领略不了这种小心机。 屋内过于窄小,背贴房门的常瑶与草席也就两步之遥。 草席与枯草堆则一前一后相挨着,乍一看屋中竟是被填得满满的。 常瑶靠着房门蹲下身,双手环抱膝盖,神色乖巧,黑亮眼眸望向青年,欣赏这人间美色。 “我叫常清,道长怎么称呼?”她继续释放善意。 宋霁雪漫不经心道:“随便。” 常瑶单手支着下颔看他,心想这男人好看是好看,但是一开口就很容易让人起杀心。 其实她刚才听见了段凡义的师兄叫他宋霁雪,但那场对话针对道长来说较为尴尬,常瑶善解人意不想他尴尬,这才礼貌一问。 结果他说随便。 那就随便吧。 常瑶一本正经问他:“随便道长,你觉得这次历练的目标是什么?” 宋霁雪:“……” 他睁开眼朝门边虚瞥,靠门蹲下的姑娘迎着他目光时微微一笑。 宋霁雪眯眼,心道笑得还挺乖。 第31章 四方之巅 13 宋霁雪问她:“第一次来?” 常瑶点头, “第一次,还没有宗门,术法不精,只听别人说过万象灵境。” 宋霁雪双手枕在头下:“我没问你这么多。” “感觉你会问到这些。”常瑶弯眼笑, 表露的善意与好感十分明显。 狐妖二哥曾背着大哥偷偷传授她如何与凡人相处快速获取对方的信任, 首先要让对方感受到自己对他的好, 主动释放善意,明确表达好感。 凡人大多数都是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 常瑶信了。 于是她行走人间时用这招遇见无数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越是对他好,他越是不珍惜,也不知回报, 反将这份好感与善意认作理所应当的事。 这样的人在她手里难有善终。 人心的复杂变化让常瑶能学到很多, 作为一个谦虚好学的半妖, 对这种招数乐此不疲。 然而这次常瑶对宋霁雪表达善意却不是为了学到什么, 只单纯因为他在一众佩剑的剑修当中脱颖而出, 作为非剑修的存在深得她心。 哪怕张嘴就让人起杀心也忍了。 “刚才这客栈的老板娘说租期七日, 到时就能离开, 现在算第一天, 也就是说我们只要在这待上六天就能出去了吗?”常瑶试图跟他讨论万象灵境。 宋霁雪闭目, 懒洋洋地嗯声。 常瑶:“万象灵境的试炼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你喜欢难一些?”宋霁雪轻笑。 常瑶好脾气道:“我喜欢简单的, 但它看起来并非如此。” “而且……大家的灵力似乎都消失了。”她抬手掐了个咒诀,却无事发生, “那瞎子卜算用的是碎星石, 瘸腿的剑修几次掐诀试图用咒律查看四周, 还有你师弟悄悄握了四次剑柄想要调动护身的剑诀却发现没用。” 宋霁雪听着又睁眼偏头朝她看去。 这姑娘瞧着娇弱好脾气,倒是没看出来还观察细致,不仅笑起来挺乖,脑子也好使。 若是死在这有点可惜。 “屏蔽了我们的灵力, 不能用术法,这次的历练关应该会很难过。”常瑶抱着膝盖道,“若是碰上妖魔可就麻烦了。” 宋霁雪瞥见门外靠近的影子,眼神示意她开门。 常瑶站起身,那影子在门前停下,女童脆声道:“客官,您的晚膳送来了。” 移门被从里面推开。 端着托盘的女童不过六七岁的年纪,身高到她腰间往上些,身着粗布衣,扎着两个牛角辫,圆脸扬首看她时露出娇憨笑容。 “谢谢。”常瑶抬眼迅速打量一圈庭院,发现还有一名男童在帮忙送膳,正巧在她对面。 那是齐光跟段凡义住的房间,移门开后多少能瞧见里边的金碧辉煌,精致的屏风与精巧的桌案,再对比她身后的土墙草席——千万不能让宋霁雪瞧见了。 常瑶不动声色地挡着后方随便道长的视线。 宋霁雪:“?” 常瑶接过托盘时听女童笑嘻嘻地说:“客官切记,晚膳后到辰时前需保持安静,莫要惊扰他人。” 女童说完还贴心地将移门给她关上。 保持安静到辰时? 常瑶低头看托盘中的食物,一共两个小碗。 宋霁雪不知何时坐起半个身子问她:“吃什么?” “舌头。”常瑶重新靠门蹲下,顺便将托盘递给他看,“大概是人的。” 两个小碗中各装一块血淋淋的人舌。 短暂打量了眼那泡在血水中略微发黑的人舌,宋霁雪面色古怪地问她:“你一点都不怕?” 话音刚落,就听隔壁传来惊恐的女声尖叫。 常瑶把托盘放地上推给他后靠着屋门环抱双膝,满眼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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