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宋从心时刻关注着灵希,她知道灵希这段时有些衰弱。她试图将灵希扶起,叹气:“你最近又看到了什么?” 灵希不肯起身,反而趴在宋从心的腿上,像孩童一样将脑袋搁在手背上,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不想说?” “不。师姐,你明白……就是什么都没看到。” 宋从心隐有了悟,灵希的眼睛能看见有、有无与无有之物,既过去、现世、彼世三者的视野重合。灵希看不见,也就是意味着天殷在彼世不存在。彼世那四极废、九州裂的境况,天殷国之不复也实属正常。但若是连过去的景象都看不到,莫非是永乐城过去存在的痕迹被某些东西掩盖了? 想要探寻冥神骨君的跟脚,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虽然灵希已经成年,修士也无需睡眠,但宋从心还是像哄孩子一样把她哄回房间睡觉。在师弟师妹面前,宋从心一直都是这样温和又无甚攻击性的样子。人的名树的影,无极道门年轻一代的弟子对前人是高山仰止、景行景止。但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他们都会发现拂雪道君性情宽和,只要不触犯底线,掌门都会耐心纠正弟子的过错。 身居魁首之位,公私分明,恩威并施。 “尊上。”灵希回房后,宋从心独自一人倚在窗边,藏匿在暗处的人影这才现身,单膝跪地施行一礼。 “不必多礼。”宋从心不喜别人跪她,但继任掌教之位后,无极道门年轻一代的弟子都是她的记名弟子。上清界中修习明尘上仙传承道统以及琴剑之道的修士都要喊她一声「老祖」,白玉京建立后,她对天下有布道之恩。若不以尊卑论处,仅以师承论之,宋从心还是得受这一跪的。 “告诉我天殷国内的境况。” 在调查天殷国情报这方面,宋从心用的是最传统也最安全的方法,没有动用地脉网传播情报。一来中州的九州列宿有姜家参与其中,二来还在起步阶段的九州列宿不可过早染上政治权谋。宋从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才以一种不引人瞩目的方式将钉子安插进中州。 这些暗处的筹谋与手段,宋从心并没有动用无极道门的势力。她选择了普通人作为探子。 起初宋从心只是想建立一个类似明月楼的情报门。虽然与明月楼主达成了合作,但总不能所有情报都向楼主伸手。宋从心拥有九州列宿这个明面上的情报网,也需要发展一些暗处的耳目。暗门倒是专精此道,但暗门专司调查外道情报,严防上清界的渗透,侧重点在上清界。而宋从心另起炉灶建立情报门的目的则在于把控天下之势,她心知这世间绝大部分祸事都起源于人心幽微之处。 宋从心调动平山海,组建了情报部门,却没想到响应者众。 宋从心是舍得放权的人,她将情报门的组建交予他人后便不再过问。等到第一批情报交到宋从心手中时,宋从心才错愕地发现那些自愿成为斥候的义士竟是抱着必死的觉悟为她效忠的。普通人易容被抓容易露出马脚,所以他们伪装身份时采用了最决绝的方式。这些探子削薄了面骨,磨掉了指纹,用哑药毁了嗓子,他们甚至抛弃了过往的名姓,连亲族站在自己对面都不肯相认,义无反顾地投身到大业之中。 宋从心一开始得知此事时颇为震怒,以为情报门的管理者人就事。但一通排查下来后才发现,这些义士竟然都是自发行事,没人迫他们。 查清真相后,宋从心沉默了很久。她在上清界长大,险些忘了这是个「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的时代。 这是一个为报君恩能吞碳漆身、流尽血泪只在恩主仇人的衣袍上划几刀的年代。 凡人没有移山倒海的伟力,但他们迸发出来的狠劲却让宋从心都觉得触目惊心。她一直坚信应当以利驭使下属,却忘了这世道也会有人为义而死。 她不能对那些慷慨赴死的义士们说「这是错的」。若他们付出一切却换来一场说教,那将是何等的痛苦?宋从心所能做的,是利用好他们的牺牲。 宋从心闭了闭眼,全神贯注地聆听线人的情报。 转世至今,宋从心觉得自己也变了许多。 埋在天殷国内的暗桩是三年前布下的,线人带回了十分重要的情报,比姜严口中套出来的情报还要详尽不少。线人告知宋从心,姜国君确实积劳成疾,缠绵病榻多年。目前朝中掌管实权的是姜道君姜恒常。但线人却发现,姜恒常看似与长老阁多有摩擦。但她所做的事基本都是长老们默许的。 “姜道君与长老阁对立,但长老阁并没有将姜道君视作敌手。天殷国的实质掌权者并非姜国君,而是姜家大长老阴氏。” 线人的情报,与明月楼主赠予的情报对上了。姜家长老阁之首,大长老阴守安,一位低调无名的分神期修士。虽然这位姜家大能隐姓埋名,无论上清界还是元黄天都早已没有了他的传闻。但根据明月楼给出的情报,姜家大长老阴守安是天殷国的开国功勋之一,早年追随若水神妃金凫帝,后帮扶金凫帝之独子。他建立了长老阁,定立了天殷最初的律法,可以说是天殷立国的基石。 但这位大能,在如中天之时急流勇退,辞别繁华,隐于幕后。自那之后,无论是大小仪典还是天景雅集,阴守安都不曾于人前显露行踪。 对于阴守安,即便是明月楼也只能调查出这样简陋久远的情报。 线人陆陆续续又说了很多,譬如天殷各地的粮价略微上涨,疑似灾年不良商贾囤粮;天殷各郡供奉的祭物遭山匪抢夺,定山王奉命带兵平叛,护送其他队伍入京,因此没能及时调兵折返;近年来神舟各地爆发战乱,中州受外界所扰,被姜家镇压的氏族与前朝旧部都有复叛的迹象,刑天司玄衣使授命代天子巡察,镇压叛乱…… “原来如此。”宋从心思忖道,“辛苦了,这些情报十分重要。” 探子矜首敛眉,面巾遮挡了他大半张面孔。但听了这句平淡的夸赞,自认严刑拷打也能面不改色的青年一时竟难掩动容之色。 “还请尊上指明迷障。”探子再次垂首,他们受命调查天殷国内支离破碎的情报。但他不知道尊上能从这些情报中看出什么。但尊上目光长远,眼界非凡,所能看到的东西必然比他们看见的更为辽广。探子不惜厚颜相求,只有学习归纳这其中的道理,下一次调查情报时才能更加精准稳当。 宋从心不知线人心中所想,但她不吝指教:“姜道君与定山王,意在谋反。” 反?为何要反?天殷的国君是姜道君的双生兄长,这谋反又从何提起?线人先是困惑,很快又恍然:“平叛与巡察是为了掩人耳目?” “一半真,一半假。至少定山王养子姜严那边是真的,他对此一无所知,真以为是代天巡察。”宋从心翻阅线人递上的情报,将其逐一记下后随手一捻,纸张便在她手中无风自燃,“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姜恒常或许有其他目的,毕竟就目前现况来看,她实在没有谋反的必要。” 亦或者说……宋从心斟酌了一下语句,她准备,反抗什么?在此次恒久永乐大典之上。 ?本作者不言归提醒您《正道魁首是如何养成的》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线人也是这么想的,他没有往谋反的方向上去想正是因为姜家道君身居高位,本就没有「谋反」的必要。但道君做出如此决断,必然是有其深意在的。探子心中记下此事,临要告退时,他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尊上,另外还有一事。我等在调查皇室的途中,发现还有另一股势力在调查姜家。这股势力十分强大,且在谍报方面浸淫颇深。为了避免冲突引起天殷警觉,我们只能暂时退避。很抱歉,没能查出对方的来历。” “不怪你们,当以自保为重。”宋从心摇了摇头。她手头的这支情报组织建立不久,从头到尾都没有借助过无极道门的势力。即便是奉剑者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如此稚嫩的组织,如早春萌芽的绿,自保尚且不易,没有与任何势力相抗相争的必要。 “此行回去后,你们便正式更名为「飞芦门」吧。” 郁郁荻花,袅袅芦苇。临水河岸之上,随晚风天光起舞的凄清苇荡。 躬身告退的线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眶微:“是。谢尊上。” 谍报人是行走长夜的不归人,即便因身份而死,尸骨也不能被认领归乡。他们是路边无人拾捡的遗骨,又被称为「夜不收」。 但现在,他们拥有名字了。 …… 线人离开后,宋从心手中所有的情报,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飞芦门没有查明另一股谍报组织的来历。但宋从心从线人只言片语的描述中推断出另一股同样调查姜家的势力,恐怕是明月楼。 按理来说,明月楼暗桩众多,眼线遍布四海,宋从心本不该对此感到奇怪。但明月楼动作那么大,大到宋从心手中这支暂时还不成气候的情报门都察觉出一二动向,便足以证明这次的行动不仅仅只是寻常「暗访」。 “天殷可真是热闹。”宋从心扶额,想到目前不知道身在变神天何方的梵缘浅与楚夭,不由长叹。 在一片暗潮汹涌之中,天殷百年一度的恒久永乐大典,到来了! 正道魁首 永乐大典之,天殷京都张灯结彩,城市上空缀满了天灯。据说天灯将昼夜长明,烧足七天七夜,单单燃油的耗费便是一个天文数字。 受邀前来观礼的来宾无不感慨中州雄主的财大气粗。据说为了此次庆典,天殷早在二年前便开始修筑祭坛、星宫与玉瑶台,年前才将将竣工。 天殷钟爱青铜造物,沿街各处都能看见青铜制成的雕塑,屋檐上的镇兽多是鸟禽。最常见的青铜像是人面鸟,这些夜间出没的生物在他国多为不祥之兆,但在天殷却很受欢迎。这个与死亡共舞的国度相信人面鸟是天神派遣至人间的使者,它们穿行夜间是为了镇伏妖邪,不让孽物作恶。 除了青铜塑像,街道上还出现了游神的队伍。城中青壮带着禽鸟制式的青铜假面,手持铜铃,沿着长街踏步起舞,唱着古老悠远的祝歌。天殷百姓平都说官话,但当人们唱起祝歌时,来宾们才惊讶地发现,天殷国民并没有遗忘过往的语言。若水两岸的方言承继古制,保留了许多上古时期的发音,其中许多模仿飞禽走兽的发音据说是为了与自然沟通。上古时期精通言语的唯有族群中的「巫」,天殷所承继的正是古时传承最悠久的「巫言」。 一位身穿青衫、戴着「水雁」铜面的少女站在鼓车之上,她起唇开嗓。刹那间,空灵的歌声直冲云霄,积聚的阴云洞开一线,洒落金辉。 旧时的巫谣越过千山万水,重重叩击今时人的心扉。 “那位歌者扮演的,应该是若水神妃。” 游神的队伍逐渐远去,来宾们这才回过神来,禁不住窃窃私语。 金凫帝殷扶桑在中州极有名望,但比起那与黄金铜面相系的冰冷称号,民间百姓更习惯称呼她为「若水神妃」。传闻殷扶桑天赋异禀,通鬼神,擅巫言,有踏浪御水、吁气化雨之能。身为大巫的若水神妃以一段预言开启了天殷一统中州的大治时代,人们怀念她,称颂她,时至今依旧以歌舞传唱她的美名。 来宾们乘坐着天殷皇室派来的车架前往城中心的星宫祭坛,这一路虽是走马观花,却也阅尽了天殷繁华。临到官道,众人远远便看见一株高达百丈的青铜神树,此「树」有干无枝,通体青绿。其树干分岔向各方延展,共分二层,每层的树干上都栖息着二只展翅欲飞、栩栩如生的神鸟,总共便是九只。 扶桑无枝木,又称「太阳神树」或「栖之树」。汤谷上有扶桑,十所浴,居水中。九居下枝,一居上枝*。 传说上古十,扶桑树上本有十只太阳神鸟。但其中一高悬天际,巡天执,故而扶桑树上只有九只神鸟。 这般宏伟壮观的造物,即便上清界都不多见,而这株青铜神树竟是凡间工匠打造的。来宾们望着这巧夺天工的青铜造物,感慨的同时也对天殷工匠的技艺赞不绝口。言语交谈间,马车已经行驶到城市中心,同样奇美壮观的星宫与玉瑶台在青铜神树带来的震撼下黯然失色。 足以容纳万人的广场之上,汉白玉修建而成的 祭坛立于青铜树下,八方立柱上各有一樽青铜鼎,祭坛的正中央也摆放着一樽这便是此次大典的供物,青铜九鼎。 来宾们从马车上走下,不约而同地朝上首望去,祭坛两侧的观礼台是天殷国主与贵宾的席位。但比起东道主,众人更想知道那位是否会来。 当那一袭白衣在侍从的引渡下出现在上首时,来宾们发生了一些小小的骚乱。但很快,动静便平息了。只见原先还交头接耳的宾客纷纷正襟危坐,推杯换盏时也显得温和有礼。他们尽量克制自己眼角的余光,却还是止不住频频投去一望。要知道,此时居于上首的是当世活着的传奇。分神期大能虽然少见但不至于稀罕,但年岁不足半百便修成分神、取代明尘上仙成为正道魁首的,仅此一例。 更何况,拂雪道君如今已是神舟大陆上声名最为鼎盛、权势滔天之人。不管是得其青眼还是幸得一二指点,那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可惜,观礼台实在太高,从上方往下一望只觉得人头济济,实在看不出个子丑寅卯。宋从心的注意力都在师妹和天殷国的青铜造物之上,她难得将天书从太虚宫中揪了出来,让天书给自己科普天殷的历史与这些青铜造物的来历与意向。 宋从心翻看天书看得入神,但在外人看来,拂雪道君一如传闻中那般孤冷高绝,不与旁人交谈。天殷国阶级分明,者恪守本分。者不开口,他们便也不敢轻率搭话。只有熟知师姐性情的灵希看着师姐淡然的神情,知道她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灵希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省掉了许多没意义的客套。侍从殷勤地端来茶水,灵希顺手截过。她斟茶的动作娴熟轻巧,不会惊扰了师姐的思考。 宋从心翻看完天书标注的资料,回过神来时,就看见师妹乖巧地坐在自己身旁。 此次天殷之行虽是灵希请求的,但宋从心也抱着带师妹出来见见世面的想法。她将自己从天书中看到的资料分享给灵希,从远古至今,许多史料遗失在历史的长河中,甚至连天殷皇室都没有记载。宋从心对天殷的历史如数家珍,听得一旁埋头静候的侍从心生震撼。拂雪道君口中陈述的一切,有些连土生土长的天殷国民都不知晓。毕竟时间的长河会淘洗往昔的所有,最终能被打捞上岸的只是寥寥。天殷敬奉先祖,但传承中不慎遗失的知识终究是一种缺憾。 能被遣来侍奉贵客的侍从并非普通侍从,其中有不少也是天殷贵族的旁支子弟。他们听得如痴如醉,偶尔停歇的间隙里,他们才模模糊糊地想起,拂雪道君的师尊明尘上仙,除正道魁首的名头以外,似乎还有一个「天下师」的名号。 宋从心没在意旁人怎么想,随着头逐渐高升,祭典时辰将至。但直到最后一刻,姜国君才姗姗来迟。 姜国君是被人从星宫内抬出来的,他乘坐着八人高抬的御舆,四周支着珠帘以及纱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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