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不是为皇位,否则就不会在知晓兵部放出的消息后立即动手,他分明,就是想要报复而已。 “不是这个意思,”他缓缓转身说道,“那个信号不止提醒了我们,也提醒了他,今夜是我们最好的时机,错过今夜,等他有所准备,再想进宫更是难上加难。” 李怀言眉头紧拧,“那要怎么办?没有兵马,我们根本就进不去。” 若是没有御林军,倒是可以一搏,可萧天手中有御林军,他们连一兵一卒都没有,总不能带着府兵上吧。 要说京城周边还是可以调来兵马的,只是要皇上的虎符,萧天一定将皇上寝宫看管的极严,想要将虎符带出来,几乎不可能。 萧渊沉思片刻,突然说道,“据上回递来的消息,兵马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进京,我先进宫一步,稳住局势,等兵马赶到,你们立即动手。” “不行。”李怀言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我去,你不能去。” 都说擒贼先擒王,哪有主动送上门去的,若是萧渊有个好歹,他们就算杀进了皇宫又有什么用。 “如今没有别的办法了,放心,我有进宫的密道,不会有事儿的。”萧渊坚持,李怀言怎么反对都无用。 他知晓,萧渊一旦决定的事情,就很难有转圜的可能。 他急的眉头紧锁,“萧渊,你太激进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住,你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萧渊闻言勾勾唇角,“你不明白,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他怕夜长梦多,安安是个敏感的性子,哪日记忆不错乱时,一定会有所察觉,他要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动乱,绝不能让她牵涉其中。 李怀言确实不明白,他不明白一个运筹帷幄,天资聪颖的人怎么会因为一个女人迷失心智,屡屡发狂。 傍晚时分,萧渊收拾妥当后离开了四皇子府。 李怀言气的狠狠跺了跺脚,满心愁绪。 他吩咐身侧小厮,“再出城去探,一有消息立即来报。” 就是因为知晓宫中如今看管极严,萧渊才更不该去,可无奈,他阻止不了。 便只能加快速度,尽快带人攻入皇城。 李怀言回到国公府的时候,郑月儿已经备好了饭菜在等他了。 “我今日是忙正事儿,绝对没有沾花惹草。”李怀言一瞧见她,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紧紧蹙着眉。 郑月儿头都没有抬,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洗手用膳吧。” 她语调很轻,冷冷淡淡的,仿佛并不在意李怀言去做了什么,正是这种态度,让李怀言心里十分发堵。 从那日醉云楼回来,她就一直如此,冷淡却温婉,该她做的事情,和以前一样半点不差,一样的关心他,准备他的吃食和衣物,可李怀言就是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在疏远他。 可二人也当真没有了矛盾,成为了他所想要的那种至亲至疏的夫妻,可他却开始心里难受了,甚至是烦躁。 李怀言走进屋,在椅子里坐下,沉声道,“接下来的这些日子,我会更忙,你不用再等我用膳了。” “好。” “你也不要出门,近日京城很乱。” “好。” “若是……我有个万一,你可以从宗族过继一个子嗣,养你晚年,有萧渊在,不会有人敢为难你的,但若是兵败,你就立即逃出城去。” 李怀言还从不曾和她说这些。 郑月儿夹菜的动作顿了一瞬,又恢复如常,“不打紧,我陪你。” 李怀言瞪大眼睛,放下了筷子,“你陪我什么?” 郑月儿不看他,兀自用膳,轻轻柔柔的说,“万一你不在了,我陪你。” 李怀言怔怔看着她,好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胡说什么。” 郑月儿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眸色冷淡,“大婚那日不是都发过誓了吗,要携手与共,白头偕老,自然是要守约的。” “不行,人还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呢。” 郑月儿定定看着李怀言,看的李怀言心里很不自在,“那是你,不是我,不要拿你的标准来衡量我的所为。” 李怀言噎住。 脸皮更有些火烧火燎,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而同时,他脑海中也突然有了一个荒唐的念头,若是郑月儿有个三长两短,他会怎么样? 只是一瞬,他就立即收回了思绪,“若如此,我今夜就把你送出城。” 郑月儿抿唇,垂头用膳根本不理会他,李怀言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浓浓的郁气无处发泄。 “国公夫人,您要的汤好了。”房门被推开,一个面生的丫鬟端着托盘走了进去。 丫鬟身量很高,骨骼也很大,那身丫鬟服饰穿在她身上短了半截,很不合身。 李怀言扫了一眼,已经免疫了,毕竟他已经习惯,府上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丫鬟长相,以往二十多年他都不知道人可以长两个鼻子,还那么大力气。 可都被郑月儿给找到了。 他浑不在意的收回视线。 郑月儿盯着那丫鬟看了一小会儿,面色骤变,“夫君,小心。” 桌椅突然被掀翻,李怀言还怔愣着,身子便被人死死抱住转了个圈,重重倒在地上。 李怀言清楚的看见一抹锋利的寒光从那丫鬟袖中抽出,用尽全力的朝他二人刺来,那丫鬟面容扭曲狰狞,显然是名男子。 此时想要躲开已经晚了,他用尽全部力气要推开郑月儿,腰腹却被紧紧抱着。 旋即,是刀柄刺入皮肉的声音…… 郑月儿发出了一声闷闷的痛呼,软软的倒在了他的身上,一刀刺下去,才给了李怀言反应的机会,他抱着郑月儿侧了个身,快速起身,在那男子准备拔刀之际,狠狠一脚朝那男子面门踢去。 二人很快在屋子里交起了手,动静引来了国公府的府兵和暗卫,李怀言将那人引去了院子里,交由了暗卫解决。 “月儿。”他一个箭步冲进屋子,郑月儿侧趴在地上,背上一柄短刀的刀柄和大片的鲜血尤为的刺眼。 他面色发白,一条腿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人抱在怀里,嘶吼着让人去请大夫。 郑月儿模糊的眸子,定定看着李怀言,竟是勾唇笑了笑,“我在你心里,和那些女子终归是不一样的,对不对?” 李怀言身子都在发抖,抱起她往屋中走去,边说道,“你是我八抬大轿,中开大门娶回来的妻子,岂是旁人可比。” 郑月儿又笑了,“怪不得那些姑娘都喜欢你,你说讨人喜欢的话时,真好听,又好看。” “别说话了,一会儿大夫就来了。”李怀言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慌过,他眼圈很涩,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席卷着他。 郑月儿面色发白,嘴唇已经慢慢开始发紫,显然那刀上有毒。 比大夫更快一步的是暗卫,“那人咬舌自尽了,属下在他身上找到了这个。” 他将一个牌子递给了李怀言,赫然是御林军的通行物。 “萧天。”他眸子猩红,狠狠攥着那木牌。 是他大意了,凌辰逸和沈长赫都不在,他便是萧渊唯一的助力,萧天定然会对他下手的。 “国公爷。”又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进来,脸上还带着欢喜,“有消息了,有消息了,沈将军带领军马已经到了郊外,一个时辰便可入京。” 小厮说完,看见屋中情况,立即瞪大眼睛,静了声。 国公夫人的血顺着国公爷的指缝往下流淌,已经染红了锦被,也染红了国公爷的锦袍。 李怀言面色微变,死死抿着唇,眉宇间尽是挣扎。 “去吧。”郑月儿轻轻推他,“府里有下人,有大夫,都会照顾我的,生死有命,你留下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月儿,”李怀言眼中的雾气终于化为了水珠,滴落下来。 “大局为重,那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而是千万将士,甚至整个大梁的存亡,当先国后己,快走吧。” 郑月儿用尽全力从他怀中离开,又用力推他离开,“快去,我等你好消息。” 李怀言眼睛慢慢开始看不清她,模糊不已。 郑月儿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滴落,单是动一下就费尽了全身力气,只是她依旧撑着,朝李怀言伸出手。 李怀言顺从的弯下腰,郑月儿掌心放在他肩膀,努力仰头在他额头印下一吻,“我的夫君,是救国危难的大英雄,最最厉害,妾身引以为傲,妾身在家中盼君归来,恩爱白首,携手一生。” 她气息不稳,已经开始微微喘息。 李怀言托着她身子,将头埋在她颈间,身子剧烈的颤抖,哽咽。 大夫终于来了,郑月儿却不肯让大夫治伤。 而小厮又一次来报,催促李怀言离开。 “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过日子。”李怀言红着眼,紧攥了攥郑月儿的手。 说完,他锐利的眸子森冷的盯着大夫,“治好夫人,否则你的命也不用要了。” “是。”大夫瑟瑟缩缩的点头。 李怀言起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郑月儿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懈,头一歪就昏死了过去。 …… 与其同时,皇宫中的皇帝也岌岌可危,没有了闻音的解毒,他开始大量的咳血。 第321章筹码 萧天是想让他就这么死的,可转念又想着外面情况不明,皇帝作为他唯一的筹码,还是要吊着一口气在才好。 于是,便吩咐人去太医院请了张院判来。 张院判身后跟着一个提着医药箱的药童,因为闻音和刘公公的事儿,萧天这几日很是谨慎,微微蹙眉看着那名药童。 “这位是谁?怎么从不曾见过?” “是臣的徒弟,以往都在太医院中学习辨认草药,不曾出门,皇上病情严重,臣需要一个帮手,便将他带来了。” “抬起头来。”萧天淡淡说道。 那药童顺从的抬头,赫然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萧天眉头蹙了蹙,正要仔细看,一名御林军小跑了过来。 “五皇子,失手了。” 萧天面色一变,挥了挥手让二人进去,自己则快步下了台阶,随那士兵离开。 “快走吧。”张院判对药童说道,快步进入了大殿,确定殿中空无一人才长长松了口气。 “先治病。”药童冷声说道,张院判立即应声,走向了龙榻。 皇帝已经昏睡过去,床榻上到处都是脏污的血,显然根本就没有人关注他的死活。 短短几日,人已经瘦了一大圈,眼圈深陷,脸色乌紫发黑,头发也乌糟散乱着,已经被磋磨的不成样子,和垂垂老矣的将死之人没甚区别。 药童站在龙榻前,瞳孔只在初见的那一刹那收缩了一下,就恢复了平静,再没有任何情绪。 张院判一通施针,昏迷过去的皇帝胸口突然起伏了一下,随后长出了一口气,便微微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张院判,双眼突然瞪大,竟是浮上了一丝惊恐,往一旁躲去,“逆贼,给朕滚开。” 他记得萧天的话,这个张院判,是他的人。 张院判正在施针,被皇帝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慌忙道,“皇上别动,臣正在给您施针,若是错了穴位会有性命之忧的。” 皇帝哪里会信。 难闻的气味,脏污的床榻,滴米未进的饥饿,被毒折磨的撕心裂肺的疼痛,早磋磨掉了他的心智和凌厉。 张院判无奈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药童。 药童不说话,走上前突然出手钳制住了皇帝的上半身,让他动弹不得。 皇帝下意识剧烈的挣扎,可他已经两日不曾用饭,力气自然比不上。 突然,他放弃了挣扎,用力嗅了嗅鼻子,抬头微眯着眼注视着面前的药童。 药童冲张院判使了个眼色,丝毫不在意皇帝的打量。 他侧过脸时,皇上清楚的从他耳廓处看出了端倪,此人是易过容的。 “渊…渊儿?”他颤抖着声音,试探开口。 药童面色明显一顿,皇帝立时更加确定了,龙目中升起浓浓喜色。 “渊儿,真的是你,你来救朕了。” 萧渊微微抿唇,这才看向皇帝,他眸色很淡,没有丝毫情绪,除了他起初唤出那声渊儿的时候。 他记得,上一次他如此叫他,还是母妃在世的时候,后来母妃走了,他便只唤他老四,那些偏爱也都变成了阴谋算计。 此时,张院判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收了针,“皇上暂时已经没事儿了,但若是再服毒药,只怕性命危矣。” 皇帝脸色微变。 萧渊道,“你先去门口守着,我有话同父皇说。” 张院判收了医药箱,去了窗棂旁看着院中的情况。 “刘公公和闻音被抓了?”萧渊问道。 皇帝拧眉点了点头。 萧渊一踏进来就已经猜到了。 皇帝紧紧注视着萧渊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可有让人发觉?” “父皇忘了,儿臣幼时,您曾带我去过一处密道玩耍。” 皇帝愣住,那年,他好像才三四岁吧,他竟然还记得。 皇帝心中顿时有些五味杂陈,说不清什么滋味。 他对萧渊的感情很复杂,他明明知晓他是自己众多儿子中最有能力的那个,也时常会萌生出将皇位交给他的想法,可私心的天平却总是歪向他和柔儿的孩子,以及将对齐家的怒火,也加注在他的身上。 但不可否认,哪怕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下,他依旧成长的十分出色,比之他这个父皇还要优秀。 皇帝陷入深深的自责和悔恨中,便听萧渊冷冷道,“儿臣手中无兵可用,救不了父皇,但我已经让李怀言调集人马,如今我们父子二人便只能等,听天由命了。” 皇帝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他知晓,萧渊这话中带着浓浓的讥讽,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造成的今日结果。 “是…父皇对不住你。”皇帝瞬间老泪纵横,“你速速离宫去吧,不必管朕,朕将虎符给你,你离开后,拿着虎符调兵遣将,再擒反贼!” 皇帝在床榻上摩挲了一会儿,突然一个暗格从墙壁上弹跳了出来,他从里面取来虎符和玉玺,递给萧渊,“你拿上这个,快走吧。” 也幸是萧天对皇位并不在意,所以他才能隐藏好,一直不被发现。 萧渊看着虎符和玉玺,却并没有接。 “其实今日的一切,也是有儿臣推波助澜的。” 皇帝微怔,没有言语。 “张院判,是儿臣的人。” “朕知道。”早在方才,他就已经猜到了。 “是儿臣让张院判透露给大臣,您身体衰老,不堪劳累,让大臣人心惶惶,匆匆站队,也是儿臣,让张院判告诉萧天,您身子有好转的迹象,能再活个十年八年,逼他动手,您的下场,一定程度而言,都是儿臣一手推动。” “朕…也知道。”皇帝狠狠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是朕,对不住你们母子,你恨朕,惩罚朕,都是应该的。” 萧渊看着他,心里发堵,很是憋闷。 既然对他出了手,想要他死,为何不一直做下去呢,为何要后悔,为何要把虎符和玉玺交给他? “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很想让你死。” 只有他狠,他才能毫无顾忌的弃之不顾,甚至拿他为饵,让他去死。 可他为何,凭什么这个时候说后悔? “朕错了,是朕错了。”皇帝双手捧着脸,呜咽出声。 “朕对不起你们母子,朕该死。” 萧渊微微合上眸子,又睁开,紧紧攥着的拳头也慢慢舒展,“今日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 皇帝苦笑。 是啊,是他罪有应得,他本和淑妃恩爱无比,情谊甚笃,又有了萧渊这个期盼已久的皇子,本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却因一次臣子宴会,而对臣妻有了龌龊之心,不择手段,丧心病狂,害人夫婿,连昔日爱人都设计其中。 他就像是疯魔了一般,被那个女子的与众不同所吸引,她越是反抗,他就越是想要驯服,然后在这种诡异的欲望驱使下,越来越错,越失越多。 这两日他时常在想,若是自己先遇上的是柔儿,后遇上淑妃,会如何? 可悲的是,他发现结局应该是一样的,他喜欢淑妃的温婉乖巧,处处为他着想,用仰慕的眼神看着他。 一边又舍不下柔儿的坚韧刚强,别具一格。 从始至终,错的都是他,是他以为自己身为帝王,九五至尊,便理所应当,可以同时拥有她们。 却枉顾了伦理道德。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卑劣,恶心。 “你说的对,是朕,处于高位太久,被权势迷了眼,以为天下尽在我手,便都是我的,可以为所欲为。” 可朕,当初对你母妃,也都是真心的。 皇帝讥嘲的扯扯唇角,并没有将这话说出口,因为他知晓,萧渊听不得,他会发疯,会失控。 萧渊也不想问,在他心里,究竟对母妃有没有情意,那个抛子为爱舍身的糊涂女人,他对她的孺慕之情早在幼时无数个死里逃生的经历之后,慢慢淡化了。 也不是说一点都不在意,只是不想听,不想知道,更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那样他只会觉得自己在那个女人心中什么都不是,他的存在都是一个笑话。 “四皇子,来人了。”张院判迅速离开窗棂,装作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模样。 萧渊也退后数步,垂着头在他身后站定。 皇帝抬手擦去眼中的水雾,凌厉的眼神朝门口看去。 不多时,萧天阔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太监,太监手中托着一碗汤药。 萧天扫了眼皇帝,唇角微勾,“张院判医术果然高超,父皇看起来精神气好了不少。” 都有力气瞪他了!! 张院判上前一步,斟酌片刻后说道,“五皇子缪赞了,不过…皇上身体被毒腐蚀的太过严重,即便救回来,也需要日日施针吊命,经不住…一丝波折了。” 言外之意,便是再服毒,神仙都难救。 第322章挟制 “放心,这不是毒。”萧天转身从太监手中接过碗,慢步朝皇帝走去,“这是可以让人说不出话的哑药,会生生的烧坏一个人的声带,令人灼痛难忍,恨不能…一头撞死才好。” 死,太容易了,他怎么会那么轻易让他死呢。 他要的,是他生不如死。 皇帝瞳孔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萧天。 “我毕竟,是你的生身父亲。” “呵呵……”萧天讥嘲的扯扯唇角,“你不是,在我眼里,你连我大哥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萧天一条腿跪上龙榻,抬手狠狠掐住了皇帝的脖子,就要将那碗药给皇帝灌下去。 “在你那四儿子来救你之前,我一定会让你尝尽世间苦痛,就连死,都会是奢望。” 皇帝死死闭着嘴唇,将头转向床的里侧。 张院判看着这一幕,脑瓜子嗡嗡的,手心都出满了薄汗,他不着痕迹的扫了眼一旁的萧渊,立即又闭上眼睛,一种即将要死的悲怆之感油然而生。 不料,萧天却突然顿住了动作,戏谑的目光回头看着张院判两个人,站起了身,“张院判师徒二人在这方面是行家,要不这喂药的活计,交给二位来?” 张院判脸都青了,双腿微微发抖,“臣,臣不敢。”他险些就要腿一软跪下,可考虑到一旁还有四皇子在,他跪他不跪,不是明摆着告诉人他们有问题,便只能努力强忍着。 “我不是说你,让他来。”萧天将汤药碗指向了一侧的萧渊。 森冷的寒意在宫殿中盘旋,短暂的安静之后,萧渊面无表情的往前走去。 “等等,还是…还是臣来吧,臣来。”张院判哆嗦着,慢步走上前要去接萧天手中的汤碗,却被萧天一脚踹翻在地,“我说了,要他来。” 张院判身子在地上滚落了几圈,恰巧趴在那小太监脚边。 他眸子瞪大,屏住呼吸看着萧天将汤碗交给萧渊,倏地爬起来,往后几步站在了小太监身后。 萧渊端着汤碗,看了眼龙榻上的皇帝。 皇帝依旧怒目而视,“你敢,朕抄你九族。”他努力仰起身子,对着萧渊威胁道。 他是要他按萧天意思照做,保住萧家的江山! 萧渊用力合了合眸子,在龙榻前站定,端着汤碗的手因用力而青白。 他的身影将萧天的视线尽数挡住,皇帝依旧愤愤的骂着,却在余音落下时,对萧渊无声张口,说了一句话。 大局为重! “还愣着干什么。”萧天在身后催促,眯起的眸子注视着萧渊。 萧渊知晓,萧天是对自己陌生的面孔起了疑,只要自己将这碗药灌下去,就可以打消他的怀疑。 他弯腰,一只手钳制住皇帝的下颚,皇帝依旧挣扎,却并不是十分用力,他眼中欣慰,悲凉,交织在一起,直直望着萧渊。 萧天眉头皱了皱,难道是他猜错了? 也是,宫中他看守的滴水不漏,萧渊的人怎么可能混进来呢。 可就在他松懈的刹那,原本给皇帝喂药的萧渊却突然扔掉了汤碗,双手摁住床榻,用力一脚朝后踢来,正击他的前胸。 他瞳孔放大,还来不及反应,一抹快出残影的影子又快速闪去了他的身后,接住了他往后倒的身子,没有让他发出动静,旋即后脖颈儿便是一阵剧痛。 他眼前发黑,连说一个字的机会都没有,就闭上了眼睛。 “五皇……”太监看着这突发的一幕,想开嘴就要喊,张院判一紧张,从袖中抽出银针,咬着牙用力跳起来,扎进了他的后脑勺。 最后一个字,卡在了小太监嗓子里,再也没有说出口,张院判抱住他身子,一点点的往地上挪,尽量不发出丁点声音,额头上都是汗。 还好他预判了结果,早有准备。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五皇子?”御林军敲了敲门询问。 “没什么,五皇子正给灌药呢,你们离远些,任何人不许进来,”张院判捏着嗓子,发出了公鸭子一般的尖细声音。 “是。”那人影子快速离开,张院判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着实吓的不轻。 皇帝老眼含泪,颤颤巍巍的从床榻上爬起来,看着萧渊,“渊儿,你不该暴露的。” 他已经被折磨成这幅样子,就算被救出去,也没有脸面继续存活于世。 只是一碗哑药而已,那是他理应受的惩罚。 萧渊神色冷淡,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皇帝,也不言语。 他恨他,想要他死,但也只能袖手旁观,而做不到亲手害他。 “如今怎么办?”张院判说道,“这顶多能扛几个时辰不被发现,五皇子一直不露面,御林军一定会有所察觉的。” 他们也不能出去,否则五皇子也会立即被外面的宫人发现。 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五皇子虽被擒住,可外面的御林军却是个大问题,他们已经替萧天办事儿,没有回头路了,说是绝对说不通的,他们只会救萧天,对他们出手。 而他和四皇子两个人,怎么对付的过来那么多御林军。 “把人拉走,藏柜子里。”萧渊吩咐张院判。 “……是。”张院判脸皱巴的有些苦,他一个太医,哪有那么大力气,可在这个屋里,除了他,好像确实没有旁人干。 张院判吭哧吭哧的往衣柜那拉,更怕撞上了什么东西被发觉,一脑门子都是汗。 萧渊则在窗棂旁站定,眯眼打量着院中来回巡视的御林军,这种程度的监视,想要脱身几乎是不可能的。 皇帝靠在软榻上,一双眸子几乎定在萧渊身上。 突然问道,“渊儿,那么多年你都等了,为何突然出手?”他认知中的老四,一直都是运筹帷幄的,没有兵马和绝对的胜券下,是不会如此冲动的。 萧渊敛眸朝后看了一眼,他知晓,皇帝问的是为何会推动萧天的谋反。 “安安怀孕了。” 他语气平静,甚至夹杂着丝丝的愉悦。 皇帝闻言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狂喜,“你…有孩子了?” “嗯。”萧渊淡淡点头。 皇帝紧紧拽着锦被,面上都是喜色,他萧家,后继有人了,“可让太医看了是男是女?” 萧渊自然知晓他的心思,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 皇帝有些讪讪。 张院判终于将两个人都塞进了衣柜中,萧天头重重抵在柜子上,他眼皮子立时动了动,张院判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的胡乱抄起一个东西,对着萧天的脑门就砸了下去。 人又一次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他担心二人会醒来,干脆盘腿坐在衣柜旁守着。 宫殿中很是安静,一时间只有三人的呼吸声。 皇帝精神紧绷了这么会儿,又因为有萧渊在而心安,控制不住的昏睡了过去。 直到傍晚时分。 萧天在屋中待的时间太久,终是让御林军统领起了疑,他扣了扣门,没有人回应,便打算硬闯。 萧渊手中握着一把软剑,准备迎接接下来的血雨腥风,可就在这时,一个官兵急匆匆的从殿外跑到了御林军统领身旁,“不好了,不好了,头,杀进来了,杀进来了。” “什么杀进来了?”统领呆愣一瞬,旋即大喜,“是五皇子的兵马回来了吗?” 官兵用力摇了摇头,“不是,是…是李国公,还有沈家大公子。” 李国公他知晓,沈家大公子让那统领好一会儿发怔,“胡说八道,沈长赫早就死了,哪来的沈家大公子。” 还是由兵部亲自上报,呈至御前。 “属下不敢,属下绝对没有看错,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确实是沈家大公子,兵马已经杀进宫,如今就要到奉天殿了。” 统领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 没等来他们的兵马,反倒等来了一个早就死掉的人。 “不好,中计了。”他面色骤变,开始疯狂的拍打宫门,“五皇子,不好了,出事了。” 里面的萧渊自然听见了二人的对话,平静的眸底掀起了一丝波澜。 统领在外面疯狂的拍打却没有丝毫动静,不由蹙了蹙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迅速蔓延。 他往后退了几步,开始用力的撞门。 宫殿中,皇帝已经被这动静吵醒,张院判不会功夫,抱着脑袋缩在衣柜旁,只有萧渊,握着剑慢步走向门口。 在门又一次被撞之后,门栓有了裂开的痕迹,萧渊突然伸手一拉门栓。 外面的人又一次撞过去,门突然毫无征兆的打开,他也因惯力狠狠摔了进去。 还不待看清屋中情形,一把闪着寒光的锐利长剑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大胆,你是何人?五皇子呢。”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不少御林军,纷纷冲进了宫殿,萧渊长剑一挑,映准了那统领的喉结。 “让你的人出去。” 他一开口,那统领就傻了。 不可置信的注视着萧渊,嘴唇微微发抖,作为御林军统领,他和萧渊自然是接触过得,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一响起,他就听出来了。 “您…是·四,四皇子。” “让你的人滚出去。”萧渊又重复了一遍,锋利的刀尖已经划开了他脖颈上的一丝皮肉。 御林军统领毫不怀疑,他若是敢说个不字,那刀尖就会不由分说的贯穿他的咽喉。 四皇子的可怕就在于,哪怕自己处于优势的一方,与他对上,一样会让人胆寒,因为对他的恐惧,是朝堂百官早就刻入骨髓的。 他努力昂头,冲副将摆了摆手,咽了咽口水说,“你们,都退下。” “头…” “退下。”那统领加重了音调,副将才不甘心的一挥手,退出了宫殿。 他转头看向萧渊,身子往后挪动了几下,“四皇子可以放开臣了吗?” “你觉得呢?”萧渊语调平静,那统领却是苦笑一下,耷拉下脑袋。 答案,自然是不能的!! 他万万不曾想到,张院判会是萧渊的人。 能做到御林军统领这个位置上的人都不是傻子,前后一联想立即就串联了起来。 所以说,这些日子他们的所作所为,包括外面的兵马,都是四皇子早就算计好的。 一股寒意由脚底蔓延,直冲头顶,他嘴唇都微微发抖。 心知今日怕是难逃一死了,脸色灰白难看。 “张院判。”萧渊淡淡出声,躲在衣柜那的张院判立即小跑上前,手中还捏着一根银针。 第335章生死 “你…你想干什么?”御林军统领吓的连连往后退去。 “别动。”张院判说了一句,瞅那人呆愣的空档,十分熟稔的将那根银针插入了他的头顶。 御林军统领当即翻了翻眼皮,倒在了地上。 守在宫殿门口的御林军看着这一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面面相觑,没有了主心骨,他们一时都有些无措。 “四皇子的兵马已经到了奉天殿,尔等还不放下兵器吗?”张院判站在萧渊身旁,底气十足的说道。 事已至此,统领和五皇子都被制住,光凭御林军几千兵马确实成不了什么气候,胜负已然分明。 有人犹豫之后,开始放下兵器,有一就有二,兵器落在地上发出的脆响此起彼伏。 张院判长长松了口气,一脑门子的冷汗。 可就在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外面的御林军时,屋中变故突生,一柄锋利的短刀闪着寒光直直朝着龙榻上的皇帝刺去。 萧天面容狰狞,鲜红的血流了一脸,他眼神却十分狠戾,使尽了全身力气将短刀捅入了皇帝的心口。 皇帝来不及避开,鲜血喷洒而出,溅了萧天一身满脸,他脸上却浮现出疯狂的笑意。 萧渊面色沉冷至极,一个箭步上前,将萧天狠狠踹翻在地,可一切都为时已晚,皇帝捂着心口,倒在龙榻上,瞪大眼睛看着满腔怨愤的萧天,气息已然微弱。 张院判吓的头发梢子都立了起来,光顾着这头了,竟然将衣柜里的人给忘了。 不等萧渊吩咐,他忙不迭的上前给皇帝把脉止血。 地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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