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侧,男子不善言辞,他只是对沈贵妃点了点头,就吩咐了下人上菜。 就仿佛前几日的牢狱之灾,生死一线从不曾有过。 “坐下吧,”沈长赫轻声说,“左右是最后一次了,你且忍一忍,她毕竟是祖母的亲女儿,是爹的手足妹妹。” 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突然良心发现了呢。 沈安安从其乐融融的母子三人身上收回视线,勉强压抑住心中烦乱。 大哥说的对,她毕竟是祖母和爹的至亲,已被皇上赐了死罪的人,最后一顿团圆饭,她不能让祖母扫兴,再怎么怨恨她的愚蠢,也不能在此时发作。 “就当是看在祖母的面子上。”沈长赫说。 若是论厌恶,被沈贵妃害的家宅不宁,又与其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的沈夫人,才当是整个沈家最恨沈贵妃的人,可她尚且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坐在沈文身侧,听着他们母子三人说话。 看着沈老夫人久违的笑容,沈安安垂下眸子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兄妹二人都没有说话,今日的晚膳也没有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沈老夫人今日话好像格外的多,说完了沈贵妃,又开始念叨沈文,最后连沈夫人都嘱咐了起来。 “往后沈家只会愈发艰难,要委屈你了。” 沈夫人眼圈一热,'母亲说的什么话,我自嫁来沈家,夫君待我极好,您亦从不挑刺,儿媳享受了沈家十几年的风光荣华,已是万分幸事。' 这辈子她活的不亏。 “好,”沈老夫人笑着,突然低低咳嗽了起来。 “墨香,去请大夫。”沈安安立即吩咐,沈老夫人急忙摆手拒绝。 嗔了沈安安一眼,“这么好的日子,请大夫做什么,晦气,祖母的身子你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 正是清楚,沈安安才慌乱,“时辰还早,祖母想说什么有的是机会,还是先让大夫把脉瞧瞧才是要紧。” 沈文也听出了不对劲,眉头紧紧拧着,“母亲可是身体不适?” “没有,只是今天高兴想多说几句。”她摆手让沈安安坐下,柔声安慰,“好了,别皱巴着一张小脸了,等吃完饭,祖母听你的让大夫看看就是,不着急着一时半会的。” “好安安,好不容易祖母今日高兴,你就通融通融吧。” 沈贵妃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垂着头,紧紧攥着沈老夫人的袖子,神情哀伤落寞。 所有人都默许了沈老夫人的意思,沈安安也只能坐了下来,目光紧盯着沈老夫人。 “赫儿。”老夫人目光突然定格在了沈长赫身上,招了招手。 沈长赫立即起身走了过去,在老夫人身边半蹲下身子,“祖母。” "嗯,好孙儿,你父亲年纪愈发大了,沈家的将来就要靠你了,一定要照顾好你娘和你妹妹,别让挫折磨平了我沈家的傲骨和才能,我沈家昌盛过,也终会再有峰回路转,扭转乾坤的一日。" 她这一生都不曾服输过,她的子孙一样不会差。 沈长赫却没有说话,冷肃的眉眼深深凝视着沈老夫人,“祖母,孙儿年幼,还需要您的点拨扶持。” 沈老夫人笑着戳了戳他的头,“都二十多岁的男子汉了,寻常人家孩子都启蒙了,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年幼。” 提及婚事,沈老夫人又叹了一口气,“安安说,林家姑娘极好,可惜了,祖母没能瞧瞧。” 此话一落,沈安安蹭的一下站起身,不容置疑的声音吩咐墨香去请大夫,她则朝老夫人走了过去。 “祖母,”沈长赫面色发紧,“等沈家度过难关,孙儿就带林姑娘来见您。” “不了。”老夫人摇了摇头,“沈家前路艰难,赫儿,莫连累人姑娘了,是咱们沈家没那个福气。” 沈长赫垂下头,轻轻应下。 “委屈你了。”老夫人伸手抚过沈长赫眉眼,眼中都是疼惜。 此时,墨香带着大夫急冲冲的进来,沈老夫人无奈的睨眼沈安安,“你这孩子,都说了等回去在看大夫,怎么还说话不算数呢?” 沈安安不接话,吩咐大夫上前把脉,沈贵妃神情闪过慌乱,立时站起身给大夫让位。 沈安安没工夫理会她,一双眸子紧盯着大夫。 所有人都因为沈安安而高度紧张了起来,沈老夫人淡淡笑着,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儿,大夫收了东西,“回姑娘,老夫人脉象和之前一样,并没有明显的变化,细心调养着就是。” “我都说了没事,非要大惊小怪。”老夫人收回手,沈安安看着她,心头的不安并没有因为大夫的话有半分疏解。 晚膳也吃的差不多了,沈夫人吩咐丫鬟将残羹碗筷都收了下去,又上了瓜果点心,外面风声呜咽,雪花飞舞,屋里一家人围在桌前,暖意融融说着话。 沈安安静静听着,一直到夜深,才终是忍不住提醒,“祖母,夜深了,该休息了。” 沈老夫人抬头朝窗外看去,嘟囔了一句,“怎么过得这么快。” “杨姑姑,扶祖母回去吧。”沈安安吩咐。 沈老夫人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拍了拍沈文的肩膀,“都回去吧。” “是。”沈文也随之站起身。 ' 第115章平静的绝望 沈贵妃也跟在沈老夫人身后往外走去。 出了门,她立即上前小心翼翼的搀扶住沈老夫人。 “安安,你也奔波了那么多日,早些回去歇下吧。” 沈夫人唤回了沈安安看向院中的目光,柔声说。 “我今夜去祖母的安寿堂,娘先陪爹回去吧,找个大夫看看伤。” “都这个时辰了,你去安寿堂干什么?”沈夫人微微蹙着眉。 “安安,娘知晓你对你姑母不喜,可归根究底,她到底是你祖母的女儿,你爹的妹妹,人之将死,莫一般计较了。” “娘放心,”她安慰的拍了拍沈夫人的手腕,“我只是去陪陪祖母,不会对姑母如何的。” 说完也不等沈夫人再说话就离开了前庭。 沈长赫没有走,而是随着沈夫人和沈文一同往外走,一直到拢香阁外。 “赫儿,怎么不回去休息,可是有什么事情?” 沈长赫抬手,挥退了周围下人,薄唇微抿着,“是有一事,和林家的婚事,孩儿想退。” 沈夫人脸色瞬间暗然了下去,半晌才微微点了点头。 那个姑娘,她是打心眼里喜欢,可也知晓这门婚事是万万留不住的。 “好。”她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儿子,心疼的很,“赫儿,别难过,等咱们沈家脱困,娘再给你说一个。” 沈长赫勉强扯出一抹艰涩的笑,没有回答这话,继续说,“我们沈家正当危急,若是林家主动退婚,难免被人口舌,这婚,还是由母亲来退,尽量…护她清誉。” 他弯腰躬身行了一礼,“委屈母亲了。” 沈夫人眼泪一瞬间就流了出来,拿帕子抵着唇低低的哭。 如此为林姑娘着想,赫儿一定十分欢喜那姑娘,如今做出这个决定,心里一定难受极了。 “赫儿。” 沈长赫面上至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唇角紧紧抿起。 沈文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叹了口气,“男儿就当如此!” …… 沈安安跟去了安寿堂,老夫人一瞧见她就开始皱眉,“不回你的海棠园,跟来我这做什么?” 她假装没瞧见老夫人的不悦,说,“今晚我想陪着祖母一起睡。” “祖母想和你姑母说说悄悄话,我们母女都十几年没见了。” 沈安安拿眼睨她,“不行我睡外面,我不说话就是了。” “……”沈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面上洋溢着笑意,却微微垂下了头。 沈贵妃今日出奇的安静孝顺,给沈老夫人宽衣卸钗,脱去鞋袜,扶到床上躺下。 她没有上榻,而是在沈老夫人身侧坐下,捧着她老人家的手将整张脸都贴上去,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 触及祖母看着沈贵妃时的慈爱目光,沈安安别开眼,吩咐杨姑姑将外面软榻搬进里屋。 她坐在上面,不说话也不言语,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二人,确切的说,是盯着沈贵妃的一举一动。 沈贵妃一直低垂着头,听沈老夫人念念叨叨说着什么,只不时点头附和几句。 到底是亲生女儿,沈安安想着,就算祖母再怎么生气,到了生死攸关之时,都是割舍不下的。 她应该成全她老人家的爱子心切,只要过了今晚,沈贵妃回牢里,一切就都结束了。 思量着,沈老夫人突然咳了起来,从起初的低咳到后来身子躬起,咳的面色潮红,呼吸困难。 “杨姑姑,祖母的药,墨香,快去 请大夫。” “不,不用。”沈老夫人抬手拒绝,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着松缓,朝沈安安伸出手。 “安安,你来,祖母想和你说说话。” 她快步走过去,紧抓着沈老夫人伸向她的手,按进了被子里,“有什么话等喝完了药,大夫来了再说不迟,我们有的是机会。” 她心中的不安在此刻达到了顶点,慌的她说话都语无伦次。 “祖母,你答应了要和我回江南,看着我嫁人生子,还有沈家……” “安安。”沈老夫人咳声终于慢慢停歇下来,“你就别折腾了,趁祖母这会儿能说话,陪祖母说会儿话,好吗?” 沈安安眼泪瞬间落了下来,转头就厉喝丫鬟去催促大夫。 沈老夫人叹了口气,又一次的重咳,在枕边留下了大片鲜红。 沈安安惊的手足无措,“祖母,为什么,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您不要我了吗?” 沈贵妃站在一侧大气都不敢喘,她如何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别耗费力气了,大夫被我打发出府了,杨姑姑只听命于我,你就…就乖乖陪着祖母说说话就好。” 她抬手抚摸着沈安安的小脸,粗粝满是老茧的指腹轻轻给她擦去泪水。 “祖母怎么会不管你呢,在沈家,祖母最爱最爱的就是安安,可祖母也是一位母亲,你姑母有今日,是祖母教导不善。” “她那日说的对,若是祖母没有离开,而留在京中帮她,给她出谋划策,她也许不会一步步走入绝境,变成今日这般局面,到底是祖母亏欠了她。” 沈贵妃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沈老夫人没有看她,慈祥的目光紧紧盯着沈安安的眉眼。 “你别怪我,左右我是活不成的,她还年轻着,能换一条命苟延残喘,最划算不过,安安啊,你可别气祖母。” 沈安安哽咽着摇了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紧紧攥着沈老夫人的手不住的颤抖着。 “姑娘,大夫家中有事,不在府中。”墨香进屋禀报。 “那就出府去找,快去。”她大吼着。 “是。”墨香立即快步转身去办。 “祖母,您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她趴在床前,看着那抹刺眼的红,呼吸都十分困难。 “您怎么能这样,我一直,一直都在努力,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你回江南,承欢膝下,像小时候一样游山玩水。” 那是支撑她的信念,不论如何艰难,她都不曾放弃,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她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她失去了最爱最爱之人,这一世的苦,更比上一世浓,那又为何给她这一次机会。 深深的无力和怀疑充斥着她,她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 好像一场梦,更像是一场笑话。 “安安,等你做了母亲,会理解祖母的,再不争气,终究是身上掉下来的肉。” 她微微偏头朝跪在一侧的沈贵妃看去一眼,低声嘱咐,“不要忘记我和你说的,今次保住性命,万不要再作妖了,一定要学会隐忍,记住了吗?” “是,女儿记住了,女儿记住了。”沈贵妃大哭着连连磕头。 沈老夫人收回视线,咳嗽更加严重,沈安安连忙扶起她,血水染了她整个衣袖。 “我的安安,祖母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了,一定不要忘了祖母的话,若是走投无路,四皇子萧渊于你是个不错的选择,人到绝境时,保住命才是最要紧的。” “处于劣势时要学会隐忍,而后才能厚积薄发,我本是不想你眼睁睁看着,可你呀,一向不好糊弄。” 沈安安拿了靠枕放在沈老夫人身后,她这会儿不再哭,也不再声嘶力竭的叫大夫,只是默默陪着老夫人,听她说话。 “今日一死,是祖母拿昔日人情求来的,你且记着,就算京中所有人都避着咱们,祖母的丧事也必须要大办,如此,…如此皇上才会心生惋惜,给我沈家些许喘息之机。” 越是门可罗雀,无人吊唁,皇上才越会念及旧情,不对沈家设防。 “好,我都记下了。”沈安安半倚在床榻上,陪老夫人一起坐着。 “还有你姑母,把她送去清净之地,不论京中发生什么,都万不可让她回来。” “嗯,好。”沈安安再次点头。 “安安,你可别生祖母气,祖母把所有财物都留给你。” “嗯。”沈安安弯下腰,脊背抽的厉害,隐忍着呜咽。 “祖母念叨了那么多年,如今心结终算是打开了,您也能安心睡个好觉了。” 她紧紧握住沈老夫人的手,不让垂落下去,几乎是硬挤出来的说话声。 “您常说,儿女就是债,越积越沉,如今总算是都还完了,压在您心里十几年的大石总算是挪开,也可以和安安了无牵挂的回江南了。” 她声音极小极小,说的无比平静,平静的绝望。 “姑娘。”墨香拎着大夫匆匆进屋,看着榻上一幕,愣在了当场。 大夫立时走过去搭上沈老夫人的脉搏,片刻就松了手,摇摇头退了出去。 “姑娘。” “下去吧,通知爹娘,和大哥。” 她始终没有松开沈老夫人的手,安寿堂烛火全都点亮,下人们急匆匆来回忙碌着,脚步杂乱。 沈贵妃还在哭,哭的沈安安心烦意乱。 “出去哭。” 沈贵妃一哽,抬头触及沈安安冷漠阴鸷的小脸,垂下头没有言语,起身去了外间。 寅时,报丧的炮竹声在沈府门口响起,硫磺的味道充斥着整条街,高悬的白幡和厚厚的积雪呼应,气氛压抑又沉重。 安寿堂中的哭声还在继续,沈安安站在院子里,面无表情的昂着头,看着那支已经被积雪压弯,即将断裂,摇摇欲坠的树枝出神。 雪依旧没有停的迹象,那根树枝应是撑不了多久的。 她伸手,冰凉的雪花落在手上,顷刻间就化为了水渍,轻的不能再轻,可一片片压下,却又重的很。 一次又一次,沈安安觉得她的背脊也就快断裂,被压倒了。 “安安。”沈长赫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安安收回手,漫不经心的擦去掌心的水渍,把沈老夫人临走时的交代说了一遍。 “今夜就让她离开吧,” 第115章皇家隐秘 她说的是沈贵妃,沈长赫知晓。 沈安安是沈老夫人一手带大,感情比之沈府任何人都要深厚,他本还以为,她会怨恨,不会放过沈贵妃。 仔细想想,毕竟是祖母拿命换来的,安安能想得通再好不过了,他将斟酌了半晌的劝慰之言都咽了回去,微微点头。 按照沈老夫人临走时的交代。沈夫人把丧礼办的很是隆重,凡是相熟的官员都递了消息,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沈府门前冷冷清清,连一副挽联都不曾收到,递消息的人连对方府门都不曾进去,直接拒之门外。 沈府一时气氛低迷,下人一个个耸头耷脑,提不起丝毫精神。 可沈文却下了命令,即便拒之门外,凡有来往的人家也要一一通知。 沈家孤零零无人问津,可越是可怜,皇上才越会高兴。 大红漆木棺椁放在正堂中央,沈安安披麻戴孝跪在地上,麻木的不断往火盆里投着纸,火蛇不断蹿高,映着她清冷的眉眼。 “安安。”沈夫人双眼红肿,“你别这样,你和娘说句话好吗,若是实在难受就哭出来,不要憋着。” 从老夫人去世到如今,她平静冷漠的可怕,不哭也很少说话,仅有的时间都耗在棺椁前。 身上穿的还是那日的衣物,连发髻都不曾重新梳理。 “儿啊,你是在剜娘的心啊。”沈夫人抱着沈安安,泪如雨下。 “娘,”好半晌,她终于开了口,沙哑的不像样子,问的却是,“她呢,走了没有?” 沈夫人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问沈贵妃,“已经都准备好了,今夜就送她离开。” “她在哪?” “安安,她终究是你祖母拿命换来的。”沈夫人悲戚的说。 沈安安扯扯唇角,“您放心,我只是突然想起几句话想问问她,不会对她如何的。” 祖母还在棺椁里躺着,她怎会对她心爱的女儿不利呢。 沈夫人抿抿唇,把纸钱从她手中抽走,“走,娘带你过去。” 从老夫人走后,沈贵妃就被沈文安排在了别的院子里,不让在众人面前出现。 沈府沉寂安静的可怕,主子们都守在灵堂,下人更是个个小心翼翼,走路都不敢用力。 处处都是白绸,刺的沈安安眼睛都疼。 沈夫人把沈安安带进了一个偏僻小院,嘶哑的哭声在院中盘旋,夹杂着一声声的对不起。 沈安安面无表情的走进去,看着正堂里坐在地上痛哭的沈贵妃。 暗影笼罩下来,沈贵妃哭声凝滞了片刻,抬头看见沈安安时,心虚的往后退了退。 “嫂嫂。” 沈夫人微微颔首,并不耐与她说话。 “娘,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她说。”沈安安语气 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 “安安。”沈夫人不怎么放心,可看着沉寂不言的女儿,还是点头离开了屋子,且合上了房门。 房门合上,屋中光线立即暗了下去,只有窗棂洒进的几束光亮,灰尘浮动。 桌子上还放着一碗热腾腾的茶。 沈贵妃擦掉泪站了起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沈安安。 她偏执,自私,贪生怕死,可死的是她的亲生母亲,她不比任何人少难过半分。 “宁妃,究竟是被谁杀的?” 她倏然出声,语气冷漠,眼神却蕴含凌厉。 沈贵妃一滞,眼底快速闪过慌乱。 “事情都过去了,还提这个做什么。” “过去了?”沈安安冷冷勾唇,“祖母拿命填平了那些人的龌龊勾当,卑劣手段,凭什么如此轻易过去?” 沈贵妃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凌厉阴狠的模样,心里竟有丝发怵。 “安安,莫忘了你祖母临走时的话,那些事情不是我沈家可以参与的。” 真相是什么都不重要,沈家就只是一把刀,一个毫不起眼的牺牲品。 也没有能力报仇! “是皇帝,是不是,他为何要杀宁妃?只是因为要污蔑你,污蔑沈家吗?” 若是,又为何会突然放过父兄,显然,此事定然另有隐情。 “告诉我,”她一步步逼近,沈贵妃一步步后退。 突然,她转身抓起桌案上的茶盏喝了下去,沈安安愣了一下,蹙了蹙眉。 下一瞬,沈贵妃用力掐着嗓子呜咽痛苦的开始打滚,疼的四肢都痉挛抽搐。 “安安,皇家隐秘,连昔日的沈家都不过是蚍蜉撼树,莫再追究了。” 她声音几乎是硬挤出来的,粗粝难听的厉害。 “你喝了什么?”沈安安蹲下身子晃着她问。 沈贵妃摇摇头,嘴角慢慢溢出鲜血,她张了张嘴,一个字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她拿起沈安安掌心,在上面写了两个字,“保命。” 给沈家,也给她自己保命。 她看了眼那茶盏,泪水汹涌而出。 “姑娘,贵妃该走了,您也回吧。” 杨姑姑从里间走了出来,恭敬的福了福身,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沈安安松开了扶着沈贵妃的手,慢慢站起身。 她竟不知,屋里还有一人,“杨姑姑不是在安寿堂吗,怎么会在这里?” “奴婢奉老夫人遗命,给贵妃送壶温茶。”她不疾不徐,语调十分平稳。 沈安安偏头看向了被沈贵妃喝掉,滚落地上的茶盏,浑身冰凉。 竟是…祖母的意思。 为了不让沈贵妃说出来的皇家隐秘! 宁妃死是因为皇家隐秘,沈贵妃也可能是偶然得知了什么,才非死不可,祖母拿命换了沈贵妃,也答应了那人会永远闭嘴。 她手脚冰冷,心仿若放入了油锅里煎炸。 只是因此,此次沈家才面临如此绝境,一个秘密,就要了祖母的性命!? “姑娘,老夫人再三交代,不让贵妃和家中任何人接触,莫违逆了老夫人遗命,她老人家在时最疼的就是姑娘您了。” 她说完就上前搀扶住沈贵妃往外走去。 沈安安双腿如灌了铅,挪移不动。 她呆呆的,好半晌都没有动,直到沈夫人进来,把她从恍惚中唤回神智。 “她已经走了,咱们也回灵堂守着你祖母吧。” 沈安安木然转身跟着沈夫人,自己都不知晓是怎么回的灵堂,直到在蒲团上跪下,都依旧精神恍惚。 突然,她扯唇笑了一下,给沈夫人吓了一跳。 “安安,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娘。”她把沈安安抱进怀里,眼泪扑簌簌的掉。 “娘,我没事。我只是……觉得很可笑。” 父兄为朝廷鞠躬尽瘁,忠心耿耿,最后却因为一件皇家秘闻而陷入如此境地。 祖母连命都搭了进去,就是所谓的天家威严。 心胸狭隘,手段卑劣,疑神疑鬼,就是她父兄所忠之君,就是这大梁的统治者。 “呵呵。”沈安安摇摇头,唇角都是讽刺。 沈夫人搀扶起沈安安去了隔壁屋子里坐着,没多久沈文也过去了,看着呆愣出神的沈安安,重重叹了口气。 能坐上太尉这个位置,脑子也非寻常人可比,沈夫人说了几句,他就全明白了。 “安安,你祖母不让你知晓,是在护着你,也是在护着沈家。” “所以,祖母就白死了吗?就为了给他皇室遮羞?”沈安安抬眸,一张小脸冷沉凄凉。 沈文唇线抿直,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沈家没有去追究的资本,天子脚下皆为下臣,生死皆是君恩。 “等你祖母丧礼结束,我就和你大哥递上辞呈,我们离开京城。” 皇上久久不下处置的旨意,就是在等着沈家自己开口,识趣些,才能暂时保住沈家。 他转身离开,脊背突然弯了不少,沈安安突然发现,一夜之间,爹头上的白发多了许多。 是啊,棺椁里躺着的可是他的母亲! 出门之际,沈文沙哑的声音再次说道,“危急之时,保住命,才有再谈其他的资本!!!!” 沈安安明白爹的意思。 她垂下头,掩住了眸底的神色,没有言语,也没有动弹。 纤细十指却慢慢收拢成拳,骨节青白。 没有人明白她的煎熬,那种明知结局,竭尽全力却都改变不了的绝望像海浪一样,罩着她娇小的可怜身躯。 绝望的是她毫无反抗之力。 她不知坐了多久。 突然有一抹刺眼的光亮照在她的眉眼上,她偏开头,眯着眸子往外看去,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太阳从云后露出了一角。 “姑娘。老夫人明日就该下葬了。”墨香小声提醒,沈安安敛了神,眸中再次浸上悲色。 她喝完了案上茶盏,缓慢起身往外走去,“走吧。” 她能陪着祖母的时间就只剩今晚了。 第117章冷冷清清 沈家人丁单薄,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连旁枝都不敢露面,灵堂中只有沈安安和沈长赫守着棺椁。 冷风萧瑟,哪怕守着火盆,沈安安依旧冷的浑身冰凉。 次日一早,沈家依旧没有等来一位前来吊唁之人,只是流程不曾少半分,下葬事宜井井有序的进行着。 墨香搀扶着早已冻的身子僵硬的沈安安站起身,小声说,“听说前些日子端家老爷子也不在了,估计所有人都去了端府吊唁。” “嗯,”沈安安淡淡应声。 端老爷子是萧渊恩师,有萧渊守着,那些人也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同一日办事,我们府里却如此冷清。”墨香叹了口气。 就连尚未退婚的林家都不曾来,还有四皇子,不是和姑娘两情相悦吗。为何也不来给老夫人上炷香呢。 沈安安没有说话,世情如纸薄,谁又愿意和祸水扯上关系。 “去备份厚礼,给端家送去。”说话的是沈文。 “老爷,端老爷子不在了,那些女眷怕是不会收咱们的礼。”管家为难的说。 端家除了老爷子,其余可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端家老爷不当家做主,全是端老夫人操持,那位是个眼皮子浅的。 沈文对端家情况当然清楚,抛开其他,对端老爷子这个人,他是十分敬佩的,所以这个礼,该送还是要送。 主家坚持,管家只能领命下去准备了。 府中下人忙忙碌碌,哀乐在府门响起,院中却无比凄凉安静,只剩风吹动白绸发出的簌簌声。 到了时辰,沈文手执哀节,送沈老夫人下葬。 “老爷,老爷,”小厮匆忙跑进灵堂,低声说,“林…林家,从角门来人了。” 沈长赫闻言抬头朝外看去,就见回廊下由婆子引着正往这边走来的一男一女。 “沈大人,沈夫人,节哀。” 来人是林家兄妹,林雨柔红肿着双眼,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沈长赫身上,眸子里都是悲戚。 沈文微微颔首,“你们有这份心,我沈家感激不尽。” 能在这个时候偷摸来吊唁,也算是有情有义之辈了。 “沈大人别这么说,都是应该的,只是…今日端家也有丧,我父亲去了端家不曾来吊唁老夫人,您莫生气。” 林雨柔深深福身行了一礼,眼中都是愧疚。 沈文和沈夫人都偏头看了沈长赫一眼,似微微叹了口气。 这姑娘是个有情义的,话中意思可并没有要退婚的打算。 “林姑娘别如此说,你能来,老夫人九泉之下知晓,一定会特别高兴的。”沈夫人上前扶起她,眼泪止不住的流。 林雨柔跟着落下泪来,她面容有些憔悴,眼下乌黑,显然是最近日子不怎么顺遂。 沈长赫垂着眉眼,自始至终都不曾抬头看林雨柔一眼,冷淡沉默的让林雨柔心中锐疼。 林家长子上前给沈老夫人上了一炷香。 林雨柔随即跟上,却是跪在了蒲团上,行了一个晚辈礼,“老夫人,是晚辈来晚了,您莫怪罪。” 沈夫人看着她背影,嘴唇蠕动了几下,终是没有开口,她轻轻拉了拉沈长赫的衣袖,给他递了一个眼色。 林姑娘显然是对赫儿有情,这么好的姑娘,她很不舍得就此退婚。 沈长赫目光这才落在女子瘦削的脸上,薄唇微微抿起。 其他谁都没有开口,就连林家长子都只是站在一侧看着,并没有阻止林雨柔磕头的动作。 “林姑娘,”沈长赫上前一步,低声开口,“时辰差不多了,我祖母该下葬了,多谢你和令兄不嫌弃前来吊唁。” 他这是在开口赶人了。 林雨柔抬起头,一双眸子中都是水雾,呆呆的看着沈长赫, 她好不容易说服兄长从府里逃出来,第一时间就来了沈府,万万不曾想他开口第一句话,竟是赶她离开。 “我送二位。”沈长赫退后一步,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雨柔泪水流的更多,半撑着地站起身子,她不说话也不动,就那么看着沈长赫,红唇咬的很紧。 林家长子蹙了蹙眉,上前拉了拉林雨柔的衣袖,“莫耽搁了老夫人下葬的时辰,我们走吧。” 林雨柔还是不动,就那么僵持着。 沈夫人不忍心的别开眼,不愿再去看二人。 沈长赫一直垂着头,除了最开始的对视,不曾再看一眼林雨柔满是泪痕的小脸。 他率先抬步走了出去。 林雨柔吸了吸鼻子,她知晓他一贯冷漠,可今日,却也当真是伤心的很。 对着沈文和沈夫人行了一礼,又和沈安安打了个招呼,她才垂下头快步离开了灵堂。 沈长赫一直将兄妹二人送出回廊,才止住脚步回头。 气氛冷凝安静,他眉眼一如既往的清冷。 林雨柔还在小声的抽泣,他并没有去看她,而是对林家长子拱了拱手说,“有件事,我想与林兄一谈,可否借步。” 林家长子刚想点头,林雨柔却抢先说道,“是我们的婚事,对吗?我才是当事人,有什么话你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爹说要退婚,她就不吃不喝,娘心疼她,才拖延至今,可娘也说,若是沈家当真识趣,就该主动退去这桩婚约。 所以他今日的冷漠,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可他当真要说出来,她心还是疼的难以呼吸。 沈长赫喉头像是堵了一团棉絮,看着昂着头看着他的林雨柔,眼睛莫名酸涩,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此事当该由你家中做主,如何能与你一闺阁女儿细说。” “要嫁的人是我,凭什么由他们做主,” 她向来温婉守礼,和沈长赫为数不多的接触更是柔声细语,乖顺万分。 今日如此锐利,是沈长赫从不曾见过的,他一时有些接不上话,抬头看向了林家长子。 “家妹性子一向执拗,沈兄有话,不防直言。” 他无奈的睨了眼自家妹妹,往日在沈家面前一直都伪装的挺好,今日怕也是急了。 沈长赫给身后小厮递了个眼色,那人立即离开,不忘叫走了附近其他下人。 等四周再没有人时,沈长赫才轻声开口。 “与林姑娘的婚约是我沈家没有这个福气,还望林兄回去后将我之意告知林大人,等我祖母葬礼过去,家母就上门归还婚书信物,此后男婚女嫁,各自安好。” 林烨没有说话,转眸看向了林雨柔。 “你当真要和我退婚?”她语调艰涩。 “是。”沈长赫敛着眸子,“林家有情义,不曾落井下石,可我沈家不能装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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