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凌辰逸的马车也到了。 他跳下马车,先是打量了眼萧渊神色才笑问,“你不是和李怀言去酒楼了吗,怎么又急匆匆的将叫我过来了?” 萧渊瞥他一眼,沉甸甸的视线透着几分压迫,凌辰逸立时抿唇,敛了几分笑意。 “去书房说。” 凌辰逸点头,十分识趣的跟上萧渊去了书房。 庆丰奉上茶水,将书房门从外合上。 萧渊坐在书案后,腕骨随意的搭在桌沿上,面色沉静。 凌辰逸却觉屋中阴风阵阵。 “究竟怎么了?” 萧渊敛眸,语调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他何时离开?” “谁?”凌辰逸脑子有一瞬宕机,在触及萧渊望来的淡淡目光时,猛然回过了神来。 “哦,你是说那个书生吧,他两个月后任职,应该……” “三天内。” 萧渊冷不丁说,语气不容置疑。 凌辰逸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江南距离京城还要一多月路程,这两天是该走了。” 萧渊“嗯”了一声,拿起一侧文书开始处理公务,庆安连忙上前侍奉笔墨。 凌辰逸看他不说话了,面皮抽动了几下,急吼吼将他叫来,就是着急赶那书生走? “一个书生而已,你是不是太当回事儿了。” 他不觉得那个书生有和萧渊争夺的资格,连相提并论都有些可笑。 萧渊提笔的手一顿,在文书上晕出了一片墨迹,拇指微微用力,指尖发白。 凌辰逸觉得,萧渊对那个书生的介意好像超乎了他的想象。 如今是听都听不得这个名字。 片刻过去,萧渊敛了情绪,将笔放回了砚台上,抬眸看向杵着不动的凌辰逸,语气森冷,“你还有事?” “……” 凌辰逸默了默,突然无比认真的说,“若是决定了,就尽快下手,沈家在朝中有不小的势力,以免夜长梦多。” 萧渊拧了拧眉。 “和沈家无关。” 他的任何决定,都不曾将沈府考虑进去。 “嗯。”凌辰逸敷衍的点头,反正不管是不是为了沈府的势力,沈安安都代表着沈府。 “后日我娘要去寺庙上香,你要一起吗?” 萧渊似是顿了一瞬,片刻后拒绝,“不去了,帮我给她上炷香吧。” 凌辰逸毫不意外的点头,“放心,我娘每次都是第一时间就去看淑妃娘娘。” “嗯。”萧渊敛了神色,垂头开始处理公务,看似平静无澜的眸底却隐着一望无尽的黑色。 —— 隔日。 林夫人出乎意料的拜访了沈府,陪着一起来的,还有林家的姑娘,林雨柔。 沈安安被叫来陪林雨柔说话。 上座,沈夫人同林夫人热络的谈天说地,最后毫不意外的将话题转移到了儿女婚事上。 林雨柔正与沈安安说着话,脸腾的红透,垂下了头。 垂眸之际,沈安安才正儿八经端详了她几息,单论容貌而言,林家姑娘算的上秀美,是那种文静书香的气韵,一眼就知定满腹经纶。 身姿纤细窈窕,行为举止亦十分规矩守礼,是那种经过严格教养的大家闺秀,堪称典范,怪不得她娘说,林家姑娘不比端三差。 娘喜欢的,就是她身上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吧,毕竟沈府都是武将。 林夫人仿佛对这件婚事十分满意,隐隐有催下聘的意思,沈安安抬眸朝上位笑容可掬的林夫人看一眼,有些疑惑她的急迫。 沈夫人对婚事也满意,自然满口允诺,挑个日子尽快下聘定下来。 林夫人得了准信,冲下首害羞的女儿睨了一眼,满心欢喜。 “林姑娘可曾见过我大哥?”沈安安压低声音,故作俏皮的问。 林雨柔脸更红了,垂着头轻如蚊蝇的“嗯”了一声。 沈安安还有什么不明白,林家姑娘看样子也是心悦自家大哥的。 她几次偏头偷偷向外张望。 沈安安知晓她是在盼沈长赫,等着他来。 按理,大哥同林家即将定亲,林夫人带着林姑娘上门,出于礼节,他应当出面打个招呼。 可不知是公务太忙还是怎么回事,迟迟等不来他的身影。 沈夫人给丫鬟使了几次眼色让去请,可丫鬟都是无功而返,只冲她无奈摇头。 沈夫人不好当着林夫人面问怎么回事,只好笑着打圆场,“赫儿这几日公务繁忙,常常忙到大半夜才能回来,没能给林夫人见个礼,你可莫怪。” 林夫人忙笑着夸赞,“沈夫人这是什么话,沈公子年纪轻轻就是禁卫统领,管着京中大小事,公务自然繁忙,放眼京城,哪家儿郎如他这般年纪能有如此成就的,依我看,是你有福气才是。” 儿子被夸,沈夫人自然高兴,儿女可是她的骄傲。 她心花怒放的望了眼下首搅着帕子的文静姑娘,意有所指的笑说,“往后就是咱们的福气。” 林夫人睨了眼女儿,掩唇笑了起来,林雨柔羞涩的恨不能将头垂到地上去。 第38章 张业扬三日后就要走了 又坐了一会儿,林夫人开口告辞。 沈夫人将母女二人送了出去,对林雨柔止不住的夸赞,怎么看怎么满意,林雨柔也十分有礼,端庄优雅,对着沈夫人的时候说话也十分有度。 等将人送上马车,沈夫人喜气洋洋回府,欢喜溢于言表。 长子婚事是她心头的刺,如今能解决,她晚上做梦都要笑醒了。 沈安安在一侧陪着,进了垂花拱门,上了游廊,她才将心中疑惑已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娘有没有觉得,林夫人对这门婚事好似太热衷了些?” 那模样好似生怕夜长梦多,婚事黄了一样。 沈夫人还没有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听女儿这么一说,脚步逐渐慢了下来,笑容敛去了些。 “娘起初也觉得惊讶,林家虽一直赞同这门婚事,可作为女方,又是书香门第,一直都端着矜持,这回林夫人怎会亲自来,还明里暗里催促下聘一事。” “这可不像是文士大儒门第做事的风格。” 沈安安拧着眉,总觉得今日林夫人突然登门透着一股子蹊跷,“娘以为,会是哪里的问题?” 沈夫人摇了摇头,“娘言语间试探了几句,林夫人的反应倒像是真的十分中意这门婚事,一个劲儿的夸你大哥。” 长子再好,也没到让人上门,趋之若鹜的地步,况且是她主动提的亲,女方家中官位尚不算低,这点她心中还是十分清楚的。 这会儿,她也看不明白。 沈安安斟酌了一番,将在酒楼遇上萧渊和林家公子的事说予了沈夫人听。 沈夫人猛然顿住脚步回头,看着一脸平静的女儿,“你碰上四皇子了,他有没有为难你?” 沈安安勾唇笑笑,“娘说什么呢,他堂堂皇子,我同他又没有过节,他为难我做什么。” “那就好。”沈夫人长松了口气,至今还是对贵妃要将沈安安许配给萧渊一事耿耿于怀。 且女儿又当众拒绝,损了皇家威严。 “以后出门还是要当心些,最好减少同四皇子的接触,你姑母那边还没死心呢,可别生出了事端,夜长梦多才好。” “娘放心,女儿明白。”她已经在尽量避免同萧渊接触了,可连整个大梁都是萧家的,她总不能不让人出现。 叮嘱完,沈夫人才开始沉思林夫人一事。 游廊下都是打扫庭院的小厮丫鬟,说话多有不便,沈夫人拉起沈安安的手直接去了自己的院子,又将下人都打发了出去。 只剩一个沈夫人的陪嫁嬷嬷,嬷嬷给二人奉上茶水,就候去了一边。 沈夫人端起茶盏喝了几口,才拧着眉开口,“听安安你这么说,林家公子应是跟着四皇子去的,你们又一起同桌吃饭。” 她指尖轻轻敲着茶沿,语调不祥的说,“林家应是以为咱们家与四皇子交情匪浅。” 沈安安喝茶的动作顿住,送到嘴边又放了下来,“父亲是太尉,武官之首,有皇子想亲近不是理所当然吗,这有什么好上赶着的。” “四皇子不一样。”沈夫人拿帕子拭了拭嘴角,冲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合上屋门才压低声音说。 “四皇子生母淑妃,曾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后来突然暴毙,不少人猜测过原因,当时皇上极力压着,淑妃母家又没什么能顶事儿的,此事才渐渐沉寂下去。” “不过子凭母贵,皇上对四皇子极好,比起其他几位皇子是有些与众不同的,朝中除却其他皇子的亲派,也有不少想搭上四皇子这条线的,只不过四皇子这些年似无心朝政,只沉迷打仗,那些人没有合适的时机。” 听了沈夫人的话,沈安安努力回想上一世皇子争嫡的结果。 她想了好半晌,好像直到她死,大梁都没有真正立下储君,但当时,其他几位皇子手中势力都已相继被瓦解,最后确实是萧渊一人独大。 可据她记忆,皇上并不曾在几个儿子针锋相对,你死我活时偏帮萧渊,一切都是萧渊自己的努力。 沈安安,“翰林院又是文官,除了舆论压力,对皇子造不成多大的帮助。” 所以林家觉得攀上沈府,就是和四皇子统一战线了。 可不都说林大人高风亮节,在朝中一直独善其身,不屑拉帮结派吗。 “自古参与皇子夺嫡可是一场豪赌,从龙之功不是那么好要的,林家就不怕……” 沈夫人摇头轻轻笑了笑,“任何人都可能倒,可四皇子不是那么轻易能倒的,就算看在淑妃的面子上,皇子也会给他留丝退路。” “况且……”沈夫人面色一顿,淡声说,“在文武百官眼中,皇上都有意将你许配给四皇子了,已经能证明给皇上属意谁的心思了。” 沈安安垂眸没再说话。 所以上一世她对萧渊并不是毫无建树的,他也因着沈府在朝堂上有所得益。 如今想来,那场婚约其实更像是一场交易,他也不止一次说过,四皇子妃的位置是谁都行,只要懂事听话。 他起初也是给全了她作为四皇子妃的尊荣和体面的,除了不爱她,其他并不算失职,倘若没有她后来发疯,他们也是能一直相敬如宾,各不干扰的过下去的。 只是她当时不明白。 想让他爱她,如她爱他一般炙热,热烈,却又用了最愚蠢的方式。 “不管如何,这门亲事如何是定下了,那些朝政之事,是他们男人该操心的。” 沈夫人脸上又恢复了笑容,开始算着哪日是良辰吉日,适合下聘。 沈安安看着母亲的模样,是真心欢喜那林家姑娘,想着若是母子同心,大哥也心悦林雨柔,才真是皆大欢喜。 朝堂中弯弯绕绕太多,她不想搅和,只想嫁个好人,相夫教子,平平淡淡的过完不曾拥有的一生。 她唇瓣讥嘲的挑了挑,和和美美,竟也成了她不曾得到的执念。 “咱们沈府第一次办喜事,一定要慎重些,办的热热闹闹的,娘听那些夫人说,香觉寺的卦签很是灵验,不若我们去一趟,让大师掐算个良辰吉日。” “毕竟是喜事,还是要懂行的人定才行,关乎着你大哥日后的美满幸福呢。” 沈安安收回思绪冲沈夫人乖巧笑笑,“都好,娘说了算。” 沈夫人当即决定,“那就明日吧,你陪我一起去趟香觉寺,把下聘之日定下来。” “好。”沈安安答应下来,在沈夫人院子里又坐了一会儿,就回了海棠园。 一进屋子,墨香左右张望了几眼,立即轻手轻脚合上了房门。 沈安安偏头看了眼她,有些好笑的问,“这是怎么了,有什么悄悄话……” 一封信突然递在了沈安安眼前。 看着上面的小小落款,沈安安喉中的话戛然而止,又给吞了回去。 “哪来的?”她接过信封,并没有立时打开。 “张公子使了银子托人送进来的,那婆子老实,不敢声张,悄摸找到奴婢给的。” 沈安安闻言忍不住侧目,张业扬竟会使银子给她递信? 他如今不是在酒楼做工换取的食宿吗,哪来的银子? 想着,她将信打开,端正漂亮的小楷映入眼帘,她一目十行扫过,就团成了一团,交给了墨香。 墨香立即拿了炭盆,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被火蛇吞噬。 “他说,朝廷下了文书,让他三日内启程,前往江南任职。” 信中并没有说别的,只是告知了他不日即将离开。 张业扬是十分有分寸的,即便这封信落在了长辈手中,亦没有逾矩之处。 可沈安安知晓,他是在等她的回信。 “怎么这么快,不是还有半个多月呢吗,也太突然了。” 沈安安去了软榻旁坐下没有说话。 “墨香,你觉得张公子怎么样。” “才华人品皆可,最重要的是他家世背景简单,能远离京城,可以给姑娘想要的自由,让姑娘回心心念念的江南。” “你说的对。”沈安安牵起唇角笑了笑。 “若是顺利,来年春日,应就能陪伴祖母左右,承欢膝下了。” 她起身朝书案走去,墨香立时上前侍奉笔墨纸砚。 沈安安写的内容和张业扬那封一样内敛,只是告知她明日要去香觉寺上香,给大哥定下吉日。 墨香将沈安安的墨迹吹干,小心翼翼的折起塞入信封中。 “姑娘放心,奴婢明日一早一定送到张公子手中。” “嗯。”沈安安应了一声,疲惫的吩咐墨染备水洗漱。 屏风后,水雾袅袅,沈安安躺在温度适宜的浴桶中,纤细修长的双臂搭在桶沿,舒服的闭上眼睛。 莹润白皙的小脸在水雾的蒸腾下隐隐泛着红,不施粉黛却宛若朝霞映雪。 自重生以来的种种心结在今日隐隐有释怀的征兆。 庆幸那些她觉得苦的日子,往后不会有了,她想要和美圆满的一生。 可突然又觉得,世上好像从无完美之说。 她想,就算张业扬同上一世的萧渊一样,她一个人,攥着万贯嫁妆,也能将日子过得很好。 所以改变的不只是旁人,还有她自己。 —— 翌日,天刚大亮,沈府的马车就出发了。 香觉寺距离京城有一段距离,要早早出门才能赶上午时之前的卦签,都说越早越代表心诚,佛祖才会保佑。 今日去上香的也不止沈府一家,接二连三有不少马车相继往同一方向奔去。 沈安安半合着眼靠在车壁上,一脸的困意,头不时往下轻点,沈夫人好笑又疼惜的扶着她的头靠在了自己肩头上。 沈老夫人惯来懒散,连带沈安安也养的懒些,在往常,这个时辰沈安安一定在被窝里睡得香甜。 沈安安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忠叔驾车很稳,没一会儿她就真的睡了过去,等在醒来时,马车已经停在了山脚下。 马车外隐隐传来沈夫人的寒暄搭话声。 沈安安坐直身子,轻捶了捶有些发酸的后颈,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和沈夫人站在一起的那位……貌似是长公主。 她惺忪睡眸顿时睁大了些,混沌跑了一半,立即开始在人群中搜寻。 想着她不该如此倒霉吧,来上个香都能遇上那谁? 杏眸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最后只扫见了立在马车旁的凌氏兄妹,再无旁人,心情才好了些。 沈夫人的嬷嬷快步朝马车走来,对沈安安说,“姑娘,夫人说,要与长公主同路上山,您也能和华笙郡主做个伴。” 沈安安朝华笙郡主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正好收到对方友好的笑容,也回了一笑。 “好。”她放下车帘,整理了下妆容衣着,在墨香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朝永宁侯府的车队走去。 华笙郡主瞧见她,也笑盈盈的走过来,“沈姑娘。” “郡主。”沈安安屈膝行了一礼,扫了眼一侧似笑非笑看着她的凌辰逸。 “凌世子。” “沈姑娘好。”凌辰逸有些意外,旋即开始思忖,若是那人知晓这位来,会不会后悔拒绝了他的邀请呢。 思及此,他扯了扯唇角。 沈安安已经将凌辰逸的存在抛诸了脑后,附和着华笙郡主的热情善意。 二人跟在长公主和沈夫人身后,一同往山上走去。 凌辰逸觉得和华笙相处时的沈安安好似变了一个人,同那个满身尖刺,张牙舞爪,冷言冷语的沈大姑娘南辕北辙。 还是她只有在萧渊面前时才会如此。 细想来,好似只要和萧渊沾上关系的,这姑娘都十分反感。 那道审视的视线一直伴随着沈安安,直到山上,进了香觉寺。 有长辈在,她懒得同凌辰逸周旋,只作不知,温柔乖巧的听着长公主和沈夫人说话,然后分开,各去求签祈愿。 华笙有些不舍,“等一会儿我上完香就去找你。” 沈安安面色顿了一瞬,没有直接拒绝,很委婉的说,“我可能会有些晚,不若等忙完,我去大殿那边寻郡主。” “也好。”华笙笑了笑,小手下意识捏向腰间荷包,“我也要向佛祖祈愿平安。” 沈安安目光在华笙勉强牵起笑容的脸上滞了一瞬,轻轻点头,“那就祈祷郡主能如愿。” “谢谢。”华笙转身跟上长公主的步伐去了大殿中。 每月上香,她都要给他求平安的。 沈安安注视着女子身影,隐着暗色的杏眸晕着疼惜。 第39章 佛家的因果 出身高门,不被允许的单思注定要无疾而终。 “安安,走了。”沈夫人回头见她还愣着,唤了她一声。 沈安安应声,转身快步赶上了沈夫人。 穿过前殿是一个后院,支着水榭游廊,此时已是深秋,水上漂了不少的落叶,小和尚们正在打捞。 沈夫人的嬷嬷寻其中一个小和尚问路,“小师父,请问闻音大师在寺庙吗?” 闻音在卦签上一向灵验,沈夫人今日就是冲着他来的。 小和尚偏头打量了眼沈夫人一行,放下手中舀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回施主,师父在,只是他这会儿有香客,几位要等上一会儿了。” 老嬷嬷闻言回头看向沈夫人,沈夫人笑说,“不打紧,我们等会儿就是。” “那请跟我来吧。”小和尚打了个佛号,转身带路。 几人跟着他,围着走廊绕了半圈,最终才在一间禅房门口停下。 院中屹立着一大片青竹,郁郁葱葱,风吹着,青竹沙沙作响,给人一种安宁雅致之感。 禅房门紧紧闭着,里面不时有木鱼声响起。 小和尚快步上了台阶,同守门的和尚说了些什么,那人朝沈夫人一行望来,片刻后下了台阶走过来。 “施主。”他弯腰行了一礼,“我家主持这会儿有香客,劳几位稍等。” 沈夫人以为自己来的已经够早了,不想有人比她更早。 沈安安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余光突然瞥见了一抹翠绿色身影,隐在青竹后,似是蹲在地上。 显然是丫鬟打扮,只是那丫鬟侧脸让她莫名有几分熟悉。 “小师父。”她叫住转身离开的和尚,状若无意问,“里面的香客是不是位姑娘?” 小和尚点了点头,“那姑娘天不亮就来了,在院门口守了好久要见我家住持。” “嗯,多谢。”沈安安双手合十,颔了颔首,小和尚回了一礼后又回到了走廊台阶上,守着禅房。 沈夫人好奇开口,“安安,你知晓里面姑娘是谁?” 沈安安摇头,朝不远处,蹲在青竹后的丫鬟背影指了指,“没有,我只是瞅着那丫鬟有些面熟,想着里面应是位姑娘。” 沈夫人朝那丫鬟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 每月这个时候,上山祈愿求平安的达官显贵有不少。 一个姑娘,独身一人来,十有八九是来求姻缘的。 沈夫人问过之后就不再在意,同身侧嬷嬷说着话,议论着下聘都有哪些事宜。 两刻钟后,禅房门终于打开了,一缕淡紫色身影的姑娘垂着头走了出来,安安静静的,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此时,沈夫人也带着沈安安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那姑娘抬头,一张秀美的小脸上隐约有几道泪痕,眼皮微微红肿,显然是刚刚哭过。 在瞧见迎面走来的几人时,那姑娘一愣,旋即扯出了一抹笑容。 “沈姑娘。”她又看了看沈安安一侧的夫人,唤了句“沈夫人。” 沈夫人冲这个我见犹怜的姑娘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沈安安,等着她介绍。 沈安安从女子身上收回视线,淡声说,“这位是端府二姑娘。” 沈夫人闻言有些诧异,不过闻音大师时间宝贵,她不敢耽搁,就让沈安安留在外面同端莹莹叙话。 沈安安本来也没打算进去,发生在她身上的诡异事情说不清道不明,她潜意识里并不想与佛家打交道。 沈安安垂眸看了眼端莹莹手中卦签,是求的姻缘。 算算时间,若是她同上一世一般结局,这会儿应该已经被家中舍弃,不日即将远嫁了。 “沈姑娘可以陪我走走吗?”端莹莹压住嘶哑的音调,尽量平静的说。 沈安安目光在她空洞木然的脸上定了一瞬,缓缓点了头。 “多谢。”端莹莹强行扬了扬嘴角。 二人出了闻音大师的院子,去了后院偏僻的水榭凉亭。 坐在凉亭中,可以将院中所有景象收入眼底,寺庙宏伟壮观,给人一种威严敬畏之感,不知为何,却让沈安安很不舒服。 她极力压抑住心中窜起的躁意和不安,不去看那些坐落在院中各处的佛像。 她知晓,那是心虚。 她一度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怪物,十七岁的身子只是一个伪装,在寺庙中,她的伪装会被轻而易举撕碎。 “沈姑娘,你怎么了?” 小和尚送上茶水,端莹莹亲手给她倒了一杯递过去,关心的问。 沈安安回过神摇头,“没什么,端二姑娘寻我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她仔细端详了下端莹莹眉眼,觉得她不像是知晓中秋节那晚救她的人是大哥。 那她寻她,又是为了何事?二人不像和端梦梦一般剑拔弩张,却也算不上朋友。 “我是来感谢沈姑娘的。”端莹莹秀美的小脸不再是柔弱的苍白和悲苦,清透的眸子浮着丝丝坚韧。 “那日在永宁侯府,多谢沈姑娘点拨,如若不然,我怕是早就……”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最后只道了一句,“家丑不可外扬。” 深深的叹了口气,无奈又无力。 沈安安心中一动,抬眸望着端莹莹感激的面容。 一个将软弱刻进骨子里的人,当真因她几句话就能崛地而起,奋起反抗? 她如此说,莫不是前世远嫁的事已经发生,而她认清了端梦梦,且改变了。 她没有直接问,客气的接话,“举手之劳罢了,端二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端莹莹摇头,“于沈姑娘是举手之劳,于我而言却是一生,你们都是我的贵人。” “我们?”沈安安似笑非笑,眸中隐着波澜,“还有旁人帮了端二姑娘?” 端莹莹脸颊浮上红晕,敛眸垂下了头,低声说,“他是我的恩人。” 只可惜,二人连身份姓名都不知,也不知有生之年,她能不能在见到那位公子。 沈安安敛着笑,垂眸喝茶,在端莹莹走神,沉浸在救命恩人的情绪中时,她突然淡声开口。 “端二姑娘对那位救命恩人,似乎很在意。” 端莹莹堪堪回神,牵唇笑了笑,大大方方的点头,“嗯”了一声。 君子如玉,风光霁月,那人许会是她一生的可望不可及,恍若高山之巅的白雪。 沈安安垂眸没再说话。 她并不打算告诉端莹莹。 私心而言,她并不想大哥同端莹莹有牵扯,不是说端莹莹不好,而是太柔弱,面对端家时,就像一个白面团子,随便想捏成什么形状。 小鸟依人,柔弱不能自理的姑娘确实能激起像大哥那样阳刚男子的保护欲,可做沈家的主母,远远不够格。 说难听些,这样的性子,根本不适合做大家族的宗妻。 她确实善良,可面对骨肉至亲时,善良又太过偏颇,向自己人是对的,可不能是非不分。 不过姻缘之事谁说的准呢,她只保持沉默,若是她和大哥有缘,总是会再奔向彼此的。 前提也是,她要先立的起来才行。 端莹莹看沈安安不说话,轻声开口,“沈姑娘是不是在为那日菊花宴,我替家中三妹求你原谅一事介怀?” 沈安安语调缓慢,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说,“端二姑娘同端三姑娘一母同袍,会替她说话情理之中,没什么介怀的。” “反正你说你的,我听我的,怎么做,也是我说了算。” 端莹莹因她的直白愣了一瞬,旋即扬唇。 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沈安安的性子,若是她的姐妹,该有多好。 “沈姑娘说的是,我的请求不值一提,但我并非是非不分,那日确实是三妹做错了,回府后我禀报了家中长辈。” 沈安安眉梢挑了挑。 “然后呢,端三姑娘是挨了训斥,还是安然如初?” 端莹莹面上有些尴尬。 很实诚的说,“祖母没有罚她,但前几日三妹跪了祠堂,沈姑娘若是有兴趣,我可以讲给你听,全当解气了。” 端梦梦跪祠堂? 沈安安确实有些惊讶,端家对这个颇有才名的女儿一直疼爱有加,怎么会舍得罚她。 她突然想起端莹莹要谢她的话,心思动了动,“是端二姑娘的手笔?” 端莹莹眼睫颤了颤,朱唇微微抿住,声音低了很多,“自保罢了。” 沈安安还有什么不明白,她不再言语。对端莹莹突然长的脑子有些惊讶。 莫不是大哥的出现,让她受了刺激? “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下一次见面再和沈姑娘坐下闲聊。” 沈安安点头,目光在她起身时,落在了她手中的卦签上。 “端二姑娘今日是来求姻缘的吧。” “嗯。”端莹莹指尖下意识用力攥住,微微发着白。 “大师怎么说?” 端莹莹垂头,莹白指腹小心翼翼拂过卦签,声音有些艰涩,“大师说,阴差阳错都是命,机会会有,结果即是因果。” 她不懂什么意思,只知晓大师说,她同那公子还是有机会再见的。 沈安安眉头拧了拧,心有些微微发沉,没有说话。 端莹莹告辞后离开了水榭凉亭。 她饮完了杯中茶起身,刚巧沈夫人身边的嬷嬷找了过来。 二人再次折回,去了闻音大师的院子。 沈夫人捏着卦和算好的良辰吉日,站在廊下似微微发着呆。 “娘,算好了吗?”沈安安走过去问。 沈夫人将东西放入袖中,敛神点了点头。 沈安安想起端莹莹的卦签,问沈夫人,“闻音大师怎么说?” 沈夫人张了张嘴,又摇头,“等回去再说吧,大师在里面等你,快进去吧。” “等我做什么?”沈安安下意识退了一步,后背隐隐升起冷意。 “娘向大师问了你的姻缘,刚好你一起来了,趁机让大师看看,算的更准。” “我不去。”沈安安当即拒绝,“娘,我不急,等大哥的定下来再说我的。” “来都来了。”沈夫人拽住她手臂,不让她再后退,“闻音大师可不从曾主动提出要见谁,这么好的时机,怎么能不去。” “娘。” “安安听话,只是看看面相,娘在外面等你。” 沈夫人直接将沈安安推了进去,旋即合上了门。 禅房摆设简单雅致,一张供奉着佛像的香案,几个蒲团。 黄色的帘帐后,一个模糊的身影盘腿坐在地上,木鱼声阵阵。 木香混合着香火的味道在鼻尖盘旋,有些微刺鼻,让沈安安极为不适。 她站在那,一时没动。 “施主,进来坐吧。”帘帐后响起苍老浑厚的声音。 沈安安依旧没动,眉头微微拧起,“大师时间宝贵,我就不打扰您了,佛家不都说姻缘皆是缘法,我的姻缘没到,说明时机未到,我等着就可,不用算。” 说完,她转身就去拉房门。 敲打木鱼的声音却突然停住,老和尚沉沉开口,“施主且慢。” 沈安安脚步顿住,身子不由自主发僵。 “姻缘确实都是缘法,可也是业力,是因果的产物,夫妻是缘,无缘不聚,亦是前世注定,了缘而来。” 沈安安一颗心,直往下沉,冷意如藤蔓一般慢慢爬上她的背脊,慌乱几乎压抑不住。 那个和尚,莫不是看出了什么? 她转身面对着帘帐,尽量语气平静,“我只信事在人为。” 她重生以来不是已经改变了不少的事情吗,别的都可以改,姻缘一定也可以。 老和尚低笑了一声,说出来的话,让沈安安如坠冰窖。 “看似有所不同,又怎知不是一叶障目,有时过程并不重要,只要结果走向是对的,也一样全了因果,改变的只有心境罢了。” “什么意思?”沈安安手指攥着袖摆,尽量维持着平静问。 老和尚却不肯再多说了,“时辰不早,施主该离开了,望施主行善积德,保佑您一生平安。” 沈安安抿唇,片刻不犹豫的离开了禅房,不知为何,她只要在那里面就浑身不舒服,哪怕不曾见到那位大师,她依旧有种自己被赤条条,全部看透了的感觉。 仿佛所有伪装都荡然无存。 “大师怎么说?”沈夫人快步上前拉住沈安安的手,冲守门和尚颔首后,离开了小院。 第40章 惟愿君安 沈安安一步步往前走着,脚步有些虚浮,她杏眸垂着,藏着重重心事。 闻音大师的话如魔咒一般在她耳边萦绕盘旋,令她浑身冰凉。 沈夫人和她说了好几句话,她都没有听见,脑中仿佛水面搅合在了一起,黏成一团,胀疼的厉害。 “安安。” 水榭旁,沈夫人拧眉拉住沈安安的手臂,让她面对着自己。 “你怎么了,怎么丢了魂似的,是不是大师和你说了什么?” 沈安安眨了眨眼,将重重不安压了下去,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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