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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人都没质疑,只跟着他跑,夜宝儿更是一马当先撒丫子往山上冲。 几个姑娘行走不便,踉踉跄跄好容易爬到后山半腰上才停下来。 时安夏问,“采菱姐姐,你还跑得动吗?” 魏采菱走得狼狈,主要是身上的衣物太过累赘,闻言却笑笑,“跑得动,这不算什么。在安州那几年,我天天上山采药,没几个跑得过我。” 魏娉婷拍手笑,“我也跑得动。” 时安夏呼了一口气,点了点她眉心,“你在云起哥哥怀里,当然跑得动。” 魏娉婷得意地笑成一朵小花儿,乌黑的眼珠子亮晶晶。 魏屿直忙伸手过来接,“还是我来抱吧,她沉。” 魏娉婷转身就搂着时云起的脖子不放,“我不!不沉!我轻哒!” 魏屿直一只手像拎小猫一样去拎妹妹的后颈,逗得妹妹咯咯笑。 终于,小娉婷被她哥哥拎到地上站好。 大家的嬉笑吵闹缓解了时云起的紧张,他向大雄宝殿前的大院望了望,便见晋王大摇大摆到了。 时安夏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也看到了晋王,“哥哥,你是听到了什么吗?” 时云起看了一圈在场的人,最后视线落在全程不发一语的陈渊身上。 陈渊见此,转身就走。 时云起只得叫住他,“陈渊你回来,我不是那意思。” 陈渊顿住脚步,却不回头。 在所有人看不见他脸的时候,他投向晋王萧晟的目光变得冰冷肃杀。 时云起缓了缓,才轻启薄唇,“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刚听到晋王与他幕僚的对话,大意是……晋王似乎在找一个有缘人。我想着,咱们也不可能是他的有缘人,就,就想避一避。”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涉及两个姑娘的婚嫁,他这个当哥哥的自是不能随意说出口,只能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陈渊却缓缓回过头来,棱角分明的脸上更添凌厉。 时安夏心头也是涌起一种难言的直觉。 有缘人? 只三个字,就让她电光火石间捕捉到一个上辈子忽视的真相。 说什么一见倾心夜不凉,相思成线鬓微霜,原来都只是因为这个“有缘人”。 是了,一个对佛祖并不诚心的人,为什么会选在元宵这一天来报国寺? 一个只顾着享受的人,会顶着寒风大雪来报国寺,难道不是很异常吗? 宿命的真相,竟是寻找有缘人。 想必这个“有缘人”是对他皇位争夺的一个助力,怪不得当年皇太后对她那么积极友善。 不是皇太后慈爱要成全孙儿,只是因为自己就是那个所谓的“有缘人”,有价值而已。 得知真相时,时安夏神色如常,心里更是平静得没有半分波澜。 实在是,不值得人伤怀。 时安夏知哥哥没有把话说全,也不急着追问,只低头瞧着垂眉耷眼的魏娉婷,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轻笑着逗她,“娉娉婷婷,寺庙里是不是不好玩啊?” 魏娉婷双手放嘴边呵气,在原地蹦跶,“夏儿姐姐,我冷。” 时安夏见她小脸儿冻得通红,心头一阵柔软,“那下次不带你来了好不好呀?” 魏娉婷摇晃着脑袋,“不好呀不好呀!我想见夏儿姐姐和云起哥哥,还有黑衣哥哥和小夜宝儿嘛!我想和你们一起玩!” 时云起终于笑了,一脸紧绷情绪悄然散去,“咦,还顺带算上了我?” 魏采菱柔柔一拉妹妹,抱在自己怀里,“我们家娉婷小可爱喜欢长得好看的哥哥姐姐!”说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一下子红起来。 时安夏瞧着自家哥哥也是耳朵都在泛红,不由莞尔。 再瞧那黑衣哥哥,真就是丝毫没点变化,就好像人家说的黑衣哥哥不是他一样。 还是夜宝儿给面子,围着他们跑了好几圈,蹬得白雪四处飞落。 时安夏浅笑盈了眉眼,温温道,“那咱们先回去,下次再来报国寺,别把小娉婷凉着了。” 魏采菱忙道,“来都来了,不用惯着她。这孩子皮实着呢。” 时安夏拢了拢披风,“其实……我也冷。我知道山下有个小镇,那里有好吃的糖油果子,不知这雪天可还有人卖?” 魏娉婷跺了几个小碎步,高兴极了,“我最爱吃糖油果子了!” 魏采菱宠爱地摸摸妹妹的小脸,“你就说,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你不爱吃的吧,小馋猫!” 她近来睡得踏实,再没有做过什么乱七八糟的梦,气色十分好,紫色披风将其均匀的肤色衬得更加瓷白。 她本就清丽出尘的模样,越发出挑。 时云起目光落在魏采菱身上,眉眼阴沉,心事重重。 时安夏安抚地拍拍哥哥冰凉的手,亲手为他穿上披风,趁着为他系带时低声宽慰着,“哥哥,相信我,再大的事都不算事。” 时云起心头一震,方想起自己这妹妹,短短半个月把侯府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然变了个样子。 一时心下大定,也羞愧不已,觉得自己还不如个女子沉得住气。 兄妹俩刚相认,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只觉面前的人就是自己用生命也要护好的人。 几人从小路出了报国寺,上了各自的马车。 马车行去宽木镇。 今日正好赶集,又是元宵,镇上十分热闹。 雪再大,百姓还得生存。鸡鸭鱼肉,白菜萝卜,数量虽不多,但也有一些。 集市尽头处,还真有一家在卖糖油果子。只是天太冷,油也是冷的。 卖家愁眉苦脸,实在是没人买。 众人似乎都忘记了晋王的什么“有缘人”,只欢喜地一涌去买糖油果子。 时安夏故意落下几步,离走在最后的陈渊近了些。 她转头喊,“陈渊?” 陈渊步子一顿,差点没收住撞上她。 少女皎月般的脸儿半隐在兔毛围脖里,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看着他,“帮我做件事可好?” 第94章 时安夏梳着花苞头,是未及笄少女最喜梳妆的发式之一。 因着过年喜庆,又在发髻上绑了两条红色带子,与长发一起垂下。 她圆圆的小脸儿配着那双又圆又亮的眼睛,模样分明是说不出的清灵可爱。 却在撞见她似古井深潭的眸色时,才发现这姑娘是让人看不透的稳重沉静,如深邃时光中流淌了百年千年孤独清幽的月色。 陈渊盯着时安夏看了须臾,冷玉般的脸上无甚表情,只唇角微微勾出个弧度,“何事?” 少女之声如黄莺出谷,伸出一只玉白的手,掌心里躺着一张信纸,“我想换掉今晚芙蓉灯楼里,灯谜闯关第四十九道以后的随意几个灯谜的谜面。能做到不被人发现么?” 陈渊面色终于有了一丝丝微动。 他本就生了张眉眼英俊的好相貌,只要别做冰雕,哪怕就如现在这般稍稍生动一点,也是无比风流雅致。 他伸手拿起那张信纸时,指甲轻轻划过她的掌心。 他眸色顿深,鼻腔那个“嗯”就显得微微有点急促。 时安夏却是丝毫未觉,详尽解说,“芙蓉灯楼里,从三日前就换了禁卫军接手。尤其灯谜闯关的环节,全程由卫皇司主理。” 京城的芙蓉灯楼最早是北翼国祈福所用,修了天坛以后,芙蓉灯楼就成了一个景观楼。 每到七夕或是年节元宵之日,这里会由皇室出面举办灯谜活动或者诗会,尤以元宵灯谜会为盛。 灯谜闯关是灯楼最引人入胜的一个活动,胜者可赢得皇太后亲手监制的一盏红木宫灯。 而卫皇司则是专门抽调来守护闯关活动的皇帝亲卫。 时安夏见陈渊并未做出反应,只得提醒道,“卫皇司高手如云,戒备森严……你确定能全身而退吗?” 陈渊漆黑的深眸静静望着她,“那你信我能全身而退吗?” 时安夏其实将谜面交出去就后悔了,没必要因为想捉弄一下晋王,搭上陈渊的性命。 她一句“帮我做件事可好”,陈渊就有可能九死一生。 她摊开掌心,低下眼睫,声音轻轻的,“把谜面还给我。” 他长身而立,轻哼出声,“所以你不信我。” 时安夏:“……” 现在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了,是值不值得这么做。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时兴起,便将事儿派下去,却没想过办事的人有无危险。 今生不同前世,曾经有大把的人为她出生入死。如今,她似乎能用的,只有陈渊一个。 最可怕的是,她还不清楚陈渊的能力到底有多少。 她抬起眼睑,“是我没考虑清楚。” “如果我做成了呢?”陈渊将写了谜面的信纸揣进怀里,淡淡地问。 时安夏无奈看着他,“很危险。” “如果我做成了呢?”他重复追问。 她想了想,“你又不缺银子,那许你进族学?” “行。”他冷眸里的冰山似乎消融一角,转身喂马去了。 时安夏望着陈渊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怎么就答应了他?明明是想取消的。 但……真的很希望能成功换掉灯谜呢,想想就开心。时安夏也转身挤去买糖油果子了。 几人围在那,等老板热油。 北茴道,“几位主子先去马车里等着,一会儿奴婢拿过来就好。” 魏娉婷却是赖着不走,看得起劲,非要守在油锅边亲眼看着糖油果子出锅。 魏家两兄妹便由着她的性子陪着,不然能怎么办?自家妹子宠着呗。 趁着这空当,时安夏拉着时云起去了马车里。 时安夏平静地问,“哥哥,晋王殿下是不是看上了我和采菱姐姐,要一起娶进府?” 时云起微微一颤,捏了捏拳头。 时安夏温然一笑,“想必晋王殿下没分清到底哪个才是有缘人,又想着咱们大伯父和舅舅是左右安抚使,立下大功回京必得皇上看重。这功劳怎么也要沾一点光在他晋王手上才是。” 时云起目瞪口呆。 要不是当时确实只他一个人在那,都要怀疑妹妹也在场。 他知道妹妹聪明,却不知她从他的表情上和一句“有缘人”就已猜全了所有事。 他不掩脸上的惊异,“夏儿,你怎的什么都知道?” 时安夏掀眸望去,只唇角勾了个自嘲的笑,心道实在对晋王和那群平庸无耻的幕僚太了解。 时云起眉宇间隐有戾气,“晋王欺人太甚。” “哥哥,”时安夏安抚地递了小几上的一块点心过去,才娓娓道,“对方欺人太甚只是因为我们好欺,如果有一天,我们变得不好欺了,他便不能为所欲为。” 时云起苦笑一声,“谈何容易?” “事在人为。哥哥振作一点啊!”时安夏目光平和,丝毫没有被惊吓到,“当务之急,倒是魏姑娘比较危险。我没及笄,还有时间周旋。只要我不愿意,就算皇上也不能在此之前指婚吧?” 这一点上,时安夏还是信任明德帝的。 只要皇帝不昏庸,就干不出强抢民女的事儿。况且她没及笄,就还是个孩子。 上一世是她自投罗网没得怨,要怨就怨自己眼瞎。 时安夏唯一没想到的是,自己会连累了魏采菱。她约魏采菱一起,本就是为了给哥哥多制造相处的机会。 但她不后悔来这一趟报国寺,祸事从来不是靠躲就能躲得过去的。 她唇角的笑意渐深渐暖,“哥哥,你是不是喜欢魏姑娘许久了?” 时云起骤然被妹妹问得脸一红,“哪,哪有的事?夏儿你别胡说。” 时安夏喜欢看干净如玉的少年郎提到心上人时的慌张和躲藏,微微敛了笑意,声音却更加柔和,“有就承认,回去我让母亲找人到魏府提亲,尽快把亲事定下来,省得夜长梦多。” 时云起涨红了脸,不说话。 又听妹妹变了个可爱的语气,“到时晋王想要抢人,咱们就让舅舅闹上金銮殿去,看那厮狗脸往哪里放!” 他笑了,心里被一种久违的温暖填满,“就,就是不知魏姑娘愿不愿意。” 时安夏抿嘴看着哥哥,“不如晚上看花灯的时候,你先去问问?若她点头,咱就提亲?” 话说到这个份上,时云起觉得自己再推三阻四,就是无能了。 他不能事事都靠妹妹帮忙,便凝重地点点头,说话到底虚了几分,“我,去问问魏姑娘。” “时公子要问什么?”魏采菱拿着两串糖油果子俏生生立在马车边上。 风掀起帘子,时云起在里,她在外。 第95章 帘子被掀开,魏采菱将两串糖油果子递进来,看了看时云起,又问了一遍,“时公子要问什么?” 时云起面色通红,努力保持镇静,“问……就是什么时候能起程回京,晚上还要看灯会,别耽误了。” 魏采菱道,“已经好了,现在就可以起程。” 时安夏只淡淡一笑,也没起什么哄,更没提出换车驾让两人单独相处。 她不想让哥哥成为一个没有主见又只会听话的人,自己的事就该自己解决,没人可以代替。 傍晚时分,几人吃着糖油果子,一路走一路玩,便回京到了芙蓉灯楼外的长街上。 那时已是如织人流,花街灯若昼。 元宵的京城不宵禁,闺门无忌,万家灯火。雪停风歇,天上一轮满月,盈着幽幽浅浅的光华。 时安夏正要下马车,北茴在帘外道,“姑娘,府卫长说,叫您先别下来,他去买几个面具给大家戴上。” 时安夏莞尔。元宵是该戴面具出游的。 片刻,陈渊买来一大摞面具,每人分发一个。 分到时安夏手上的,是一个老妇面具。 面具做得细致入微,颜色苍老。皱纹很深,鼻翼两边的法令纹更深,嘴也是扁扁的,看起来十分慈爱安详。 北茴埋怨,“什么嘛,明明有更好看的面具,府卫长偏说这个才是姑娘的。” 时安夏不在意,用手细细摩挲着面具的皱纹,温温道,“这个就很好。” 一个老妇的模样,配上她的少女发髻就不对了。 她叫来红鹊,为她随意改了个老妇发饰。又将白色披风反过来穿另一面黑色,如此打扮停当,只要不细看手上的皮肤,就妥妥是个老妇了。 她戴上面具掀帘而出,发现陈渊戴着一个老翁面具,样子十分滑稽。 那老翁面具也是一派慈色,微微扬起的嘴角,下颚发白的胡子,以及发白的吊眉都做得十分逼真。 两人透过面具,视线交错的一瞬,陈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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