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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的伤痕已淡得看不见。 他丝毫不见疲惫,瞳孔又黑又亮,眉梢眼底都漾着一层喜色。 一道晨光冲破云层,洒向大地。 如意街九号热闹起来。人进人出,喜气洋洋。 轿夫抬着大红花轿等着吉时出发。 一身喜服的俊美新郎骑着高头大马,在喜娘的唱词声中,出门去接新娘子了。 那段去的路,分明很短很短。 岑鸢却觉得很长很长。 这条路,他仿佛走了好几辈子。 围观的百姓笑得不行,“这就是到隔壁街啊,几步路的事儿。” “哎呦,这小郎君长得跟画上的人儿一样。” “也不知新娘得是什么模样,才能不叫新郎衬得没了颜色呢。” “我见过海晏公主的,长得可好看了。配的配的!” 岑鸢翻身下马,就到了侯府门前。 侯府热闹非凡,族人和亲朋好友都来了。 因着婚仪从简,便是取消了那些为难新郎迎亲的环节。 府中。 时安夏头戴凤冠,身披霞帔,一方红盖头遮住了视线,安静等着岑鸢来迎亲。 唐楚君一大早就哭了好几场,“我的儿啊,娘的宝!你可要一生顺遂。母亲不求别的,就求个平安喜乐。” 平安喜乐只四个字,却该是人活着的最高境界了吧……她已词穷,不知该如何表达对女儿的祝福。 她一遍一遍拉着女儿的手,眼巴巴的,“我儿!我儿!娘的心头宝!” 其实她此时心头已在琢磨着,住得这般近,明儿是不是就可以跟女儿见面? 在这方面,她没什么讲究。 毕竟她女儿和女婿在孝期成亲,加上女儿都未及笄,两人根本不可能同房。她这个岳母出现一下,也不会打扰到新人。 时安夏上一世出嫁时,唐楚君已没了。从不知出嫁时,有母亲的“哭上轿”是这般满满的惆怅和幸福。 她心里酸楚得紧,拉着母亲的手不愿放开。 高堂上,时成轩也红着眼眶,想说点什么话吧,又怕说不好惹人嫌。 这是最后一次与唐楚君一起并肩了,往后余生,再无机会。 想着想着,他就十分伤心地哭出了声。 唐楚君:“……” 她才不信这厮对女儿感情这般深厚!肯定有猫腻! 她瞪了一眼时成轩。 时成轩便是收住了眼泪,只中规中矩说了些祝福吉祥话。 时安夏在丫环的搀扶下,喜娘的唱词中,拜别父母,由哥哥时云起背她上轿。 时云起温暖的声音传入她耳鼓,声音也是哽咽的,“夏儿,若是岑鸢欺负你,你定要告诉哥哥,知道吗?” 时安夏鼻子嗡嗡的,“知道了,哥哥。” 她进了轿子,坐稳,不得挪动分毫。 随着一声起轿,她在喜乐声中被抬进了……隔壁如意街九号。 她下轿时,手被稳稳牵进了一个大手中。 那是岑鸢的手,温热的,有力的。 往后余生,他都要牵着她走吧。 她心砰砰跳,唇角勾起了一丝喜悦。 齐公公带来了皇上贺喜的礼物。 是明德帝亲手所作的字画,上书“夏时鸢飞青云里”。字里行间,隐含着新娘新郎的名字,显然是费了一番功夫。 这竟然还是个连环画。 上幅,画上一只鹰在青云中自由翱翔;下幅,那只鹰落在一个女子手心中。 画中女子笑颜如花,神态娇憨……画得还很传神。模样说不上是像唐楚君,还是像时安夏。 但从服饰发髻上来看,应该是少女时安夏吧……是不是也只能问明德帝了。 拜完堂以后,时安夏被送进了喜房。 除了冬喜和红颜还留在夏时院,北茴几个丫环都是她的陪嫁,全带过来了。 这也就是换了个地方住,丫环们各司其职,忙开了。 岑鸢很快就来了喜房,用秤挑开时安夏的盖头。 倒不是他急。他是怕凤冠霞帔太重,压坏了他的小姑娘。 挑开盖头的那一瞬间,两人相视而笑。 正是一笑低头意已倾…… 第349章 终,尘埃落定。 没有艰难险阻,没有九死一生。 遥望星河度良辰,一人撑伞二人行。 他的小姑娘终于穿上新嫁衣,进了他的门。 从此,他们是拜过天地的夫妻。 誓言昭昭,辞暮尔尔。 当,风雨无阻,并肩而行。 你在人间搜寻光,我在人间搜寻你。 世间万物皆可弃,唯你共我度此生。 岑鸢与时安夏喝下合卺酒,交臂而饮,情意绵长。 饮毕,喜娘将杯盏一正一反掷于床下,意为心心相印,百年好合。 喜娘一脸喜气祝福新人早生贵子。 北茴将手中的银袋子递过去。 喜娘美滋滋接过,又说了不少好话,方退出屋去。 这趟活儿可是赚翻了,别看婚仪从简,可人家给的赏银却不打折扣。 这样的活儿一年要是多来几趟,她可就踏上了喜娘巅峰。 屋子里,岑鸢欲匆匆离去。 时安夏一把拉住他的手,抬起清凌凌的眸子关切地问,“很疼吗?” “什么?” “瞒着我做甚?”时安夏扬声唤人,“北茴西月进来。” 北茴和西月打帘进屋,站得笔直。 时安夏利落吩咐,“北茴给我把凤冠霞帔换下来,西月来给你们姑爷看看伤。” 西月这才瞧过去,发现姑爷额上冒着细密的汗。 他皮肤本就冷白,就算苍白些也看不出来。可仔细一瞧,便会发现,他唇色也淡得可怕, 岑鸢挑了挑眉,看着时安夏笑了。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她。 “小伤,无碍。”他说话的当口,看见她严厉的目光投过来,便是老老实实坐下了。 昨夜其实发生了极其残酷的厮杀,就在寅时,他正以为一切都风平浪静的时候。 他伤在右臂,早晨回府临时包扎了一下,就穿上喜服迎亲去了。 他说过,世间万物都阻挡不了他娶她的决心。别说伤个右臂,就是一箭穿心,他也得爬过去。 好在,顺利成亲了。 鲜血把他亵衣的袖子全染红,还浸出了喜服。 喜服是大红色,不注意倒是不易察觉。 只时安夏在喝合卺酒时,发现岑鸢手臂处喜红变了颜色。且他抬腕,分明吃力。 刚一喝完合卺酒,他就要跑,这不是去处理伤口又是什么? 西月用剪子剪开岑鸢亵衣袖子,不由得惊呼,“这么深的伤口!” 时安夏震惊地看着从手腕处直延伸到肩胛骨的伤口,还正不停往外渗血。 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惨烈状况。 她想详细问问,又顾着今儿是喜庆日子,终究将一连串疑问吞下肚。 岑鸢自己有金创药,西月只管替他清理伤口止了血,上药包扎。 这一通下来,便是折腾了大半个时辰。 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去,把几个丫环吓坏了。 哪见过这阵势啊! 北茴心思活络,“听那意思,昨夜要不是姑爷守在外头,咱们姑娘……” 南雁也吓得脸色雪白,“是哪个杀千刀的要害我们姑娘!” 红鹊直接嘤嘤哭了,“我就说姑爷是个好的!” 西月走出来,心还在抖,“伤口都看到骨头了,姑爷愣是一声没吭,还跟姑娘说笑。把咱们姑娘气得哟。” 东蓠是个直肠子,没听懂,“姑娘气啥?” 这回,连南雁这么笨的都听懂了,“气啥?气姑爷不先好好包扎伤口呗。这都拖一整天了!” 西月叹口气,“姑爷怕误了迎娶姑娘的吉时。” 红鹊也叹口气,抹了把泪,“我就说姑爷是个好的嘛。” 岑鸢从喜房里出来,嘱她们好生伺候好夫人。 是了,现在不是姑娘,是夫人了。 岑鸢眉眼带笑离去。 伤不痛了。 其实他这一整天都感觉不到痛,是喝完合卺酒时才发现血渗出来。 岑鸢原是不打算让时安夏担心的,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他喊了一声,“晋七。” 眉眼便是凝上一层霜,笑容不在,目色肃杀。 晋七从黑暗中走出来,“少主,都照您的吩咐,清理干净了。” 岑鸢问,“洛英呢?” “回少主,关在了城东宅子的地牢里。”晋七试探着,“可要把洛英关到这里来?” 岑鸢看他一眼,“我不想脏了这栋宅子。” 晋七便是明白,如意街九号与如意街九号里住着的夫人,真真是他们主子的心尖肉。 果然,下一刻,主子便吩咐,“把沈六他们全部调回来保护夫人,不得再有任何差池。” 晋七讶然,利落应下,“是!” 岑鸢把一切安置好,就去了一栋宅子见幽州洛家当家人洛颂扬。 今日洛颂扬本来在如意街九号吃喜酒。 他早前来京的时候,一直就住在九号宅子的客房院子里。 今日吃完喜酒以后,他本以为仍宿在那里。谁知主君不让住了,竟派荆三将他送到了别处。 老爷子这个气啊。这会子正喝茶醒酒,气闷得紧。 但自来对主君的尊重又令他不敢说出什么不敬的话来,只得转移了个话题,“主君一意孤行娶建安侯府嫡女,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洛四叔洛晨道,“父亲,主君的心思您莫猜。” “我怎么不猜!”洛颂扬更生气了,“难道将来让一个北翼女子去我们梁国母仪天下?这像话吗?” 洛晨劝道,“父亲,主君的事,不是我们洛家可以插手的,要顾好君臣之礼方是洛家本分。” 洛颂扬长叹一声,自言自语,“我们洛家世代隐世辅佐君王,难道连给主君掌个眼的权利都没有?” 门外传来冷冷一声,“洛老要替我掌什么眼?” 洛颂扬面色大变,忙和洛晨齐齐起身跪迎,“主君大驾,有失远迎。” 岑鸢并不像以往那般亲和,径直走过,坐在上首,居高临下道,“所以洛老这是真把自己当我祖父了?” 一阵夜风吹来,洛颂扬打了个冷颤,“主君息怒。属下不敢。” 哪还需要喝什么醒酒茶?现在简直醒得不能再醒了。 岑鸢淡声问,“不敢?你洛家现在胆子大得很啊,是觉得从龙之功稳妥了,还是觉得……”他缓缓站起,“朕没有你们,就杀不回京城,夺不回皇位了?” 第350章 岑鸢对幽州洛家一向礼遇有加。像如今这般疾言厉色,还是第一次。 洛颂扬等人伏在地上汗流浃背,“属下绝不敢有此等想法,还请主君明察。” 岑鸢仍旧穿着喜服,还没来得及换掉。他脸上的怒色却与喜服格格不入。 他起身,冷笑,“明察!只怕察下来,你们洛家脸都不要了。” 城东的宅子,表面开的当铺,地底却有一座深冷地牢。 洛颂扬忐忑跟在岑鸢身后踏进地牢时,就有种不祥预感。 绑在柱子上的女子脑袋耷拉着,头发将脸遮了半边,鲜血滴在她身前,形成了一滩黑渍。 “英儿!”洛颂扬走近了才发现是自家孙女。 绑在柱子上奄奄一息的女子,正是洛英。洛颂扬的孙女,洛家长子洛游的次女。 洛英听到动静,睁开肿胀的眼睛,微微唤了声,“祖父……” 她原本长得英气又美艳,擅隐匿,是个矛盾又出众的女子,更是洛家第三代里出类拔萃探听消息的好手。 如今,被折磨成了这样……洛颂扬抬头看向岑鸢,“主君,英儿她犯了什么错?” 岑鸢眸底冰冷,“你问她。” 洛英咬了咬嘴唇,“我没错,我就是要杀了时安……” “夏”字没出口,岑鸢顺手拿起桌上一条带刺的鞭子丝毫不留情地挥了过去。 鲜血四溅!温热的血溅到了洛颂扬脸上。 洛颂扬脸色难看极至,“主君手臂上的伤是被你弄的?” 洛英听到这句问话,泪水一下就涌出来。 她嘶哑着嗓音,十分悲伤,“主君,你为何要拼了命护那女子?你的光复大业迫在眉睫,为了她,值得吗?” 岑鸢的喜服刺痛了她的眼睛。 这亲,终是成了。 岑鸢眸色淡淡,忽然问,“你想知道原因?” 洛英怔愣地看着他,依然带着一份迫切而炽热的仰慕。 岑鸢一字一字,字字诛心,“为她,我可复国;为她,我也可放弃万里江山。” 洛英张了张嘴,忽然尖叫了一声,“不……” 她不信!她不信! 她双眼猩红,流出血泪,伤心欲绝,“主君,你告诉我,你骗我的。” 岑鸢冷漠地不再看她,转身便走。但走了几步,他又顿了足,却不回身,只平淡地说了一句,“为她,我还可与天下为敌。” 这一次,他彻底走出了地牢,任凭洛英在地牢里放声哭泣。 洛英好恨啊。 岑鸢!主君! 他是她的天!是她的地! 她全心全意喜欢的男子,就那么冷漠离去,再不看她一眼。 这个世间,再没有比她更喜欢他的人了。 从见岑鸢的第一面,洛英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有的人,只需一眼,她就能确定,这就是她想要共同度过一生的人。 当初,洛英见主君心思不在儿女情长上,便是深深隐藏了爱意。 看到陈梦娇对主君穷追不舍,而他不为所动,她心中庆幸极了。 她便是知道,决不能叫他发现半点苗头。 洛英隐藏得很好,成为一个知进退的下属。 且为主君办了好几件大事,得了很高的评价,这使她很开心。 喜欢洛英的男子很多,上门提亲的都快把门坎踏破,但她没点头。 她把心思告诉了父母,说想要嫁给主君。 父母惊呆了,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一旦复国成功,洛家从龙之功居首位,有女子进宫很正常。 且女儿容貌武功都是上乘,于主君绝对有助益。 父母允了她,不再逼她接受别人。 就在洛英准备等主君复国成功后顺利入主中宫时,却惊闻主君要和北翼建安侯府嫡女成亲。 这个消息使得她几近崩溃。就有种……瓜熟蒂落的时候,瓜落进了别人的口袋。 洛英觉得这里边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便是亲自来了京城。 那一天,正好是岑鸢和时安夏许亲。 据说成堆成箱的好东西流水似的往侯府里送,她还看见岑鸢脸上露出一种久违的笑容。 她手脚冰凉。 他真的喜欢上了别的女子! 她很想上前去问问他,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她的心意? 如果知道了她的心意,他会毁了和时安夏的亲事娶她么? 甚至,她还卑微地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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