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曾经所认识的那个多愁善感的唐楚君,已经不在了。 是夏儿治愈了唐楚君,重塑了唐楚君。 夏儿身上真是有一种神奇的影响力。 于素君扶着时成逸慢慢挪动着步子回去。 许是今日微风温柔,许是糯米丸子甜了心,她便是喊了一声,“世子爷?” “嗯?”时成逸抬眸将视线落在于素君脸上。 于素君看着丈夫儒雅俊秀的眉眼,芳心微动。她便问不出口,摇摇头,垂下眉眼,“没事了。” 时成逸拍拍她的手背,“我早已经当唐楚君是亲人,我是她女儿的大伯父。” 于素君站定,将手放在时成逸的胸口,轻轻一笑,“有的人,值得放在心底。我没事的。”她顿了一下,郑重道,“因为我的心里,也放着她。” 时成逸淡淡笑了,不再多说。有时候信任比什么都强,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应该有一处属于自己的秘密。 他所能做到的,就是守好这个秘密,不伤害家人,不打扰别人。珍惜当下时光,才是对自己和别人的最大尊重。 且,有一个事实,他不得不承认。 这个曾经在他心灵深处的秘密已经越来越淡,越来越小。他现在想起时安夏的时间,都比想起唐楚君的时间来得多。 时光能冲淡一切。他被时光俘虏了。 在他与于素君圆房的那晚,他就向时光投降了。 这头,时安夏找到了和衣躺在床上且半死不活的时成轩,“父亲,说吧,时安柔给你画了多大个饼?我听听看,你吃不吃得下。” 第269章 时成轩瘦了。 有人会饿瘦,有人会病瘦,但时成轩跟普通人不同,他是被吓瘦的。 这才短短几日,他眼眶就凹陷下去。本就没什么精气神的模样,更加颓废。 他还抖。 他躺在被子里,整个被子都在抖。 时安夏问他,“父亲,说吧,时安柔给你画了多大个饼?我听听看,你吃不吃得下。” 饼太大,他吃撑了。时成轩可怜巴巴地看着女儿,忽然“嗷呜嗷呜”哭起来。 时安夏,“……” 真的,摊上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父亲,谁能懂她的心情。 那哭法,真就跟她那小姑母是一个模子出来的。这都不用质疑,她蠢爹和蠢姑母绝对出自同父同母,没抱错的。 “行了,别嚎了。”时安夏耐心耗尽,“从什么时候,时安柔开始给你喂饼的?” 时成轩把被子拉上来,将整个脑袋全盖住了。 时安夏阴阴地问,“要给你换床白色被子吗?” 时成轩:“……” 他猛坐起身,掀了被子,满脸泪水,指着时安夏气急败坏道,“你!你和你母亲都巴不得我早点死!” 一个日日惦着要踢他进冒青烟的祖坟里,一个要给他盖白被子! 他时成轩还没死呢!她们就急吼吼地要给他送终! 时安夏平静而淡漠,“有的人活着,他其实跟死了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活着浪费粮食。” 还不如死了呢,省点口粮不好吗? 时成轩看着女儿那深潭般的眼睛,森冷沉静,凉薄淡漠,忽然就委顿下去。 他怕他女儿。 就算唐楚君再怎么疾言厉色,他其实心里是不怕的。 但他怕极了这个女儿。 他从女儿的眼睛里,看到了坚定和决绝。 他有种感觉,总有一天,她要把他扫地出门。 时成轩伸手想去拉女儿的手或者袖子,伸到一半就缩回去了,低声问,“夏儿,你就对父亲一点感情都没有?” 时安夏微微抬眸,眸色中满是嘲讽,悠悠反问一句,“父亲,那您对我有过感情吗?” 这个问题,竟然难倒了时成轩。 他是父亲!他需要有什么感情? 是啊,他是父亲,他忽然想起他是个父亲。 他应该有慈父之情。可,什么是慈父之情? 时安夏像是看懂了时成轩的疑问,好心给他解惑,“像大伯父之于安心,那就是作为父亲的情谊。所有人都觉得安心该死,但他作为父亲,明知安心错了,但仍愿意为她挨棍受罚。” 她虽然不赞同大伯父用血肉之躯替时安心挨棍,把辛苦得来的仕途毁在时安心身上。可她羡慕。 羡慕时安心有一个肯为女儿做到这一步的父亲! 她时安夏没有!她便是真诚发问,“父亲,你愿意替我挨棍降职吗?” 时成轩被问得脸色铁青。 他从没想过,自己要替谁受杖责。只要不打在自己身上,都不会痛! 降职,那就更不可能了。他都爬不上去……还能降哪儿去? 时安夏轻笑出声,“您一个做父亲的,对儿女都没有感情,凭什么要求儿女对您有感情?” “谁说我对儿女没有感情?”时成轩恼羞成怒,为了使自己底气足些,便是提高了音量。 可时安夏那平静的声音,还是压了他一头,“如果您有感情,就不会让我哥哥被虐待那么多年;也不会眼见时云兴死了,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到处饮酒作乐;更不会在我走丢之后,权当没有我这个女儿。” 她走失后,大伯父一直没有放弃,在找她;舅舅到处托人在找她;舅舅那些交好的同僚好友们,也在帮忙找;就连定国公府都派了人出去找……可独独,她的亲生父亲从未找过她。 时成轩说不出话来。 时安夏又问,“在你一生中,可有记得曾经抱过哪个孩子吗?就连时云兴你也没抱过吧?” 时成轩忽然像是听到了女儿藏在心灵深处的悲伤,莫名感觉自己也很悲伤。 再听女儿淡漠至极的声音重捶他的心,“今日我叫你一声父亲,仅仅只是因为我还顾着点血缘和礼数。但,别谈感情。因为,彼此,都没有。” 时成轩忽然又觉得眼前的女儿变得好陌生。 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就像是天地之大,竟找不到一个容身之处,找不到一个认识的人。 他很孤独。 没有人爱他,他也不爱谁。 他害怕,非常害怕。 他沉默着,终于,眼泪干了,他开口转入正题,“安柔说,太后看中了你,想让你嫁入晋王府为正妃。” 时安夏微微挑了一下眉头,没接话。 时成轩继续道,“安柔还说,晋王一定会当皇帝。到时夏儿你成了皇后,我们建安侯府就权势滔天了。” 时安夏冷笑道,“她是不是还跟你说,她会是晋王侧妃,将来会是贵妃?” 时成轩点点头,“对。一府出一后一妃,这是多大的荣光。我那时鬼迷了心窍,就信了。” “你这么容易就信?”时安夏觉得没这么简单。 果然,时成轩摇摇头,起身从床底拖出个箱子,小心翼翼从里面拿出一尊观音像。 那观音像有些大,通体玉白,色泽温润,周身就像盈了一层淡淡光华。 就算不懂玉的人,一看这玉就知道不是普通玉。 时安夏在看到这尊观音像后,眼皮心脏太阳穴,哪哪都在跳。 没法淡定了! 她蠢爹认不得这东西,可她认得,还不是一般认得啊! 这东西上辈子在她手上放了好些年,直至她寿终正寝。 相传北翼开国皇帝偶然得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重金悬赏能工巧匠,汇聚了九九八十一位手艺高超的匠人,耗时三年,总共打磨出两样东西。 一样是北翼皇室的传国玉玺,另一样就是这尊栩栩如生的观音像。 如果说玉玺是皇帝权利的象征,那这尊观音像就是皇太后身份的象征,由历代皇太后代代往下传。 前世荣光帝登基后第三个除夕,这尊观音像失窃了。 后来在罗玉恒大将军家的湖底找到了,在罗大将军家里还搜出了他与宛国的通敌密函。 罗家上下沾亲带故三百多口人,男子全部处斩,女子全部沦为官妓。 这个案子是李长影亲自带人办的,结案之迅速,令人细想下来头皮发麻。 第270章 可叹罗玉恒大将军一生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最后落得如此悲惨下场。 明眼人一看,就知这是太皇太后在排除异己。 尽管如此,当朝言官有三分之一的人上折疾呼,此案疑点重重,要求重审。 其中一位仗义敢言的臣子,一头撞在朝堂的柱子上,血溅金銮殿,求皇上重审。 然而荣光帝一锤定音,“证据确凿,无须再审!若再上折子要求重审者,同罪处理。” 那一案之后,北翼朝堂三分之一的官员请辞回乡,远离京城。 那位仗义敢言的臣子在罗大将军人头落地后,一口血吐完,也离开了人世。离世时,手里还握着一份请求重审的奏折。 那奏折被他手抓得太紧,根本取不出来,后来是直接带进了棺木。 时安夏也是因为不忍一代忠良,含恨冤死,向荣光帝提出重重疑点,然后被打入冷宫。 那是她第一次被打入冷宫。 所有事历历在目。 如今观音像竟然在建安侯府出现。吉庆皇太后也太看得起她了! 为了逼她当吉祥物,几手准备,无所不用其极。若是她不从,恐怕最后就是和罗大将军一样的下场。 得不到,就毁掉。这是皇太后一贯的手段。 只有时成轩这蠢货才会认为,“夏儿,你看,观音像是皇太后赏赐的信物。” 时安夏小心将观音像放入箱子里,“这是吉庆皇太后的催命符。” 时成轩讪讪的,“东西应该是好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时安夏冷笑,“我一直以为时安柔只是给你画饼,弄了半天还准备送你早日上路。” 时成轩闻言,又变了鹌鹑,低着脑袋,“安柔那日叫我无论如何都要去公主府,她说皇太后有安排……” 他那日偷偷摸摸一大早就从侧门跑出府去,参加公主府赏花宴。 正是因为时安柔说,皇太后叫他一定要去公主府帮忙宴请宾客,和李氏几兄弟喝酒聊天,增进一下感情。 还说,皇太后日后会想办法把他调到李长影身边做事,仕途一片光明。 他想着,李长影是皇太后的亲侄儿。要是能跟着李长影,那就等于一步登天啊。 但他万万没想到,公主府刹那间倾覆,皇太后也被软禁西山。 步步高升的饼,碎成渣了。 但这还不是他害怕的原因。 他真正惊恐的是,如果不是岑鸢救他,那天原本当众秽乱公主府的人就是他了。 他看到李长影和李长德的下场,差点吓尿。 那日唐楚君等人看完热闹就走了,压根没管他。 时成轩是被他未来女婿很嫌弃地扔上马车给捎回来的。 回府以后,他连续几晚睡不着觉。 一闭上眼睛,就是头颅落地,鲜血四溅的场景。 他深深吓瘦了啊,“安柔她害我!是她说,只是让我喝酒,帮忙招呼一下客人,我没想到是这样。” 时安夏懒得听他这些车轱辘话,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 她正色道,“这观音像是历代皇太后的身份象征,如今出现在咱们侯府,那就有造反的嫌疑。如果再从你手上搜出几封通敌密信,那就是通敌卖国。别说现在株连制已废除,律文里有写,谋反除外。父亲你想想后果。” 时成轩猛一激灵,“时安柔还,还给了我一本书。” “拿来。”时安夏根本已经不惊喜了。 皇太后的套路就是这些,一旦遇上昏君,这些招数真是一用一个准。 时成轩像个鹌鹑一样,从床底下又刨出一本书来。 从公主府回来,他就觉得时安柔给的这些东西烫手,但又舍不得还回去,就全藏在了床底下。 书很厚重,表面上看,那就是一本普通山河日志,讲北翼山河地貌,风土人情的书。 其做工精美,装帧特别,前后都是羊皮卷装订。 时安夏让北茴去拿了把刀子,割开羊皮卷,就在书脊的空腔里发现了一封写给梁国奸细的密信。 信里说,已收到建安侯府送去的京城人口数据,粮食消耗信息,以及京城守卫情况。 时成轩傻了眼,苦着脸,“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可能给他们送消息。” 时安夏道,“你是翰林院的人,收集到这些消息很正常。我舅舅,还有大伯父,都是朝廷身居要职的官员。百口莫辩,懂吗?” 时成轩拍了拍胸口,无事一身轻,感觉又活过来了,“还好,还好,还好夏儿你来了,这些东西都交给你处理,我就不要了。” 时安夏冷冷道,“你以为你不要就行了?” 时成轩恢复了点精气神,“现在东西都找出来了,那就防范于未然啊。” “呵,你还知道防范于未然呢,真了不起。”时安夏讽刺道。 “那当然,也不看我是谁的……” “你和母亲和离吧,带着你的妾室们回甘州去。”时安夏强势打断他。 “你,你说什么?”时成轩觉得自己听错了,“夏儿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时安夏扭过头,向着门外,淡淡地问,“母亲,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唐楚君在外面已经站了好一会儿,按了按自己跳得突突的太阳穴,感觉有点胸闷气短。 给气的! 刚时成逸说啥来着?他说,“以二弟的能力,只要不出门,倒也闯不下什么大祸来。” 那会她还信心满满打包票,“闯的祸再大,也大不过扰乱科举。咱们什么风浪没见过。” 她是真没想到啊!打脸打得这么快,就一盏茶一炷香的当口,这货就能带着全家去死! 这货不能留了!她不想被杀头,他们还有大好的人生呢! “时成轩,我不想跟着你被杀头!更不想让我一双儿女跟着你去死。你死不死,我管不着,但我们不能死!”唐楚君发了狠,“你今日离也得离,不离那就休!” “那,那夏儿不是有办法吗?”时成轩慌了,努力安抚着唐楚君,“不至于,真不至于啊。” “至于!”唐楚君和时安夏同时开口。 唐楚君示意女儿说。 时安夏便说了,“父亲,你一而再,再而三惹下这种差点灭门的祸端。你已经不适合待在京城,必须回甘州去。否则,这些东西……你自己处理。” 自己处理!自己怎么处理?全是烫手的山芋! 唐楚君道,“我与你的亲事,你自己心知肚明,是你母亲使下作手段得来的。我不中意你,你也不看好我。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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