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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金伯!金伯!进贼了!有人私闯民宅!来人哪!来人哪!” 马楚翼满是鄙夷和不耐,“别喊了!算不得私闯民宅!东羽卫执勤!” 这话一落下,妇人一副死样,惨白着脸,心知完了。 若只有她姐姐一家人,她还有把握重新编个故事哄骗一番,再来一个亲人历经劫难再度聚首的重头大戏。 可眼下,东羽卫在场! 她姐姐和姐夫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丁咏珊脑子转得飞快,想着要怎么死马当活马医。 她自小就能哄得姐姐宠她,疼她,有好吃好穿的都先紧着她。 这一次,她必须要使出浑身解数才能过得了这一关。 便是眼眶里蓄积了所有泪水,把一生中用过最感人肺腑的话都过了一遍脑子,正准备开口…… 就挨了一巴掌! 丁咏梅这辈子第一次打人! 没想到竟然打的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最怀念的妹妹! 对于伯爷夫妇来说,这个妇人容貌已大变。若不是开口说话的声音和特有的湛州音调,恐怕走在路上,也不容易认出来。 丁咏梅哑着嗓音,颤抖地问,“咏珊!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害我!” 丁咏珊捂着脸颊,眼泪哗然落下。 这倒不是她刻意掉泪,而是……疼的! 真疼!她姐姐那么软弱可欺的性子,竟然都出手打她了。 她一时忘了要怎么继续诓人。 丁咏梅也没准备听她狡辩,已经听得真真切切了,还有什么可解释的误会? 嫁进伯府二十几年,她一直明里暗里帮衬着娘家。丈夫也从不说什么,反而是逢年过节总是主动让她备银备物。 可正是她的娘家人,虎视眈眈盯着她夫家的财物地位,想要一口侵吞。 丁咏梅羞愧难当。 她又抬起哭红的眼睛望向屋中那个男人,“小叔!我又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算计我?” 她记得小叔也曾是光风霁月的人物。在湛州谁不说他最具太祖爷爷丁承恩的风采?家族资源也是尽量向他倾斜。 结果培养来培养去,培养出这么个玩意儿! 她怒斥他们的时候,都生出满满的羞恼,“一个是我的亲妹妹,一个是我的亲小叔!你们可真行啊!真有脸啊!还生了这么个烂东西放我家来养!” 丁浩然脸涨成了猪肝色。 丁咏珊仿佛也不相信,这就是她那个连骂人都不会的姐姐说出来的话! “养养就算了,还预谋鸠占鹊巢!霸占爵位!侵吞财物!”丁咏梅怒不可遏。 丁浩然颓然无力道,“吉祥,不是你想的那样……” 丁咏梅哭着笑了,“我想的哪样?是小叔跟侄女苟且,还是生下个小畜生侵吞伯爷的家产?又或者,是丁咏珊爬上伯爷的床造成酒后失德的假象?小叔,你告诉我,哪一件不是我想的那样?” 她是心软,是感恩,但她不是真的蠢! 不,她蠢!蠢得要死了! 不蠢怎会让亲生儿子受那么大委屈? 一想到儿子被打得面目全非,想到那么个大小子下午在贡院门口哭成泪人儿,想到儿子从小到大都被逼着委曲求全让着霍斯山,她就心疼得不行。 而这一切,是她一手造成的。 丁咏梅万箭穿心,忽然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她就那么直直跪在了霍世明面前,深深伏于地,“伯爷,你休了妾身!妾身无颜再做淮阳伯府的当家主母!妾身不配!” 霍世明心头也是难受得很,半晌,才伸手用力将她扶起来,疲惫不堪道,“你眼瞎,识人不清;我,又何尝……” 自己到底有没有跟人生过孩子都弄不清楚,他又有何面目指责妻子? 霍世明同时却是莫名松了一口气,“所以,那晚并没有什么酒后失德的事发生。这个人!也不是我儿子!” 这些年,这个所谓的恩情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每次这个儿子的出现,都让他想起那个完全无意识的夜,也让他想起小姨子死无全尸的样子。 他是打算让这个儿子袭爵的,就当是还小姨子的恩情。 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真相。 他们夫妻两个被小姨子算计了! 而这时在场吃了半天瓜的人,除了时安夏是早有心理准备,其余人都是两眼冒金星:“!!!” 亲小叔跟亲侄女苟且!还堂而皇之做了夫妻!绝了! 就连被打蒙了的霍斯山也一样:“???” 他只知道这是亲爹,可并不知道,这除了是亲爹外,还能是亲外叔祖! 家丑!绝对是捂都捂不住的家丑!是那种丁家先人知道了都要从棺材里跳出来杀人的家丑! 第182章 丁家算得上百年书香门第,清流世家,是万万不能出现违背伦理的事。 哪怕就算被人知道家徒四壁,穷得叮当响,都不如这件事来得羞耻。 否则丁咏珊也不至于想出假死这一招。为了和小叔在一起,她几乎付出了自己的全部。 这些年他们隐姓埋名,过着简单的生活。 小叔以游学为名,离家出走,再也没回过丁家。他从前叫丁浩然,如今叫杨奉学。 而丁咏珊被人唤作杨夫人,问深一些,便是王氏。 最普通的姓氏,才让人记忆不深刻。 他们不需要谁来过多关注,只怕一不小心就会露馅。 就连住在莲花巷这里也是深居简出,少与人来往。 然而就这样,还是被人发现了。 就在这时,丁咏珊猛地朝丁咏梅跪下,哭求道,“姐姐,你从小就最疼我!求你救救小妹!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骗你了!以前是我一时想岔了,是我错了……” 她边说边朝地上磕头,磕得砰砰作响,鲜血糊了一额。任谁看了都觉得她是真的知错,再不原谅她都会不好意思。 时安夏却在这时轻轻一笑,灵魂发问,“既知你姐姐从小最疼你,那你为何给她下药,让她好些年无所出?” 伯爷夫妇再次惊麻了:“!!!” 这也是小妹搞的鬼?! 丁咏珊也惊得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连否认都忘记了,只愣愣地盯着小姑娘。 那分明只是个青涩的小姑娘,可每每说句话,都让人心惊肉跳。 也只这一瞬,丁咏珊便知,对方在诈她。 可就是这猝不及防间,她再怎么狡辩,都不如刚才的表情来得真实。 时安夏的确在诈丁咏珊。 她不相信巧合。一个编得近乎完美的故事里,所有巧合都是蓄谋已久。 时安夏勾起唇角,逸出一丝淡漠。她终于抓到了刚才母亲所说那句“这丁氏就不该有自己的孩子才对”的实质。 她的目光在丁咏珊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又从对方细微表情和下意识动作,再加上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便隐隐猜出了原因。 她声音很淡,没有任何起伏,像在说自家事儿一般,“丁家家道中落,入不敷出,早已捉襟见肘。霍夫人不止是丁家嫡长女,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算是你们丁家最拿得出手的门面了。” 见丁咏梅错愕地看着自己,并不反驳,时安夏便知,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霍夫人偶尔需要出席一些场合维持家族体面,是以自来衣裳首饰、胭脂水粉是最多的。” 她抬起眼睫,淡淡看过去,“是这样吗,霍夫人?” 丁咏梅木讷地点点头,“姑娘说得完全没错。” 时安夏又温温道,“但你自来性子软,好说话。只要妹妹跟你撒娇讨要,你都会把你的东西分给她。哪怕是新的,你也一样毫不吝啬。” 丁咏梅又呆怔着点点头。 时安夏凉凉一笑,“可你妹妹表面上亲近你,穿着你的衣裳,用着你的胭脂,戴着你的首饰,转过身却觉得那是你用剩的。久而久之,她就恨上了你。” 丁咏珊怒目而视,“不是!不是这样!你胡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不要挑拨我们姐妹之间的关系!” “你们姐妹的关系还用得着谁挑拨?”霍十五冷呲一声,“真可笑!” 时安夏并不理会无谓的反驳,只继续道,“但丁咏珊最恨你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你与生俱来的好运气。想必你从小到大运气都很好,对吗?霍夫人?” 丁咏梅一想,似乎真是这样,“是!因为这,祖母还给我赐了小名儿,叫‘吉祥’。如今丁家长辈们都还这么叫着。” 时安夏也是因着刚才丁浩然无意间叫了句“吉祥”,使她有了这个猜测,“你的好运气持续到了长大,让你遇上了从京城去湛州的伯爷。” 淮阳伯府是京城勋贵,且伯府不算没落,底蕴深厚,无论是人脉财富都积攒得牢固。 伯爷本身年纪轻轻就当家作主,后院无妾室,为人正直清朗。去了趟湛州,偶遇丁咏梅,便是要娶她为妻,让她做伯府的当家主母。 伯爷的母亲也是宽厚之人,从不苛待儿媳,甚至待庶出的孙女儿也是一碗水端平。 这样的家世,就算搁在京城也是数得上号,排得上名儿的。 但霍世明只花了半年时间,就把丁咏梅顺顺当当娶去京城了。 可见他是真真心心,踏踏实实要与丁家嫡长女过日子的。 时安夏淡笑,“这泼天的富贵啊!就这么无声无息掉在了你头上。盼你好的人欢喜,见不得你好的人真就是彻夜难眠,恨得牙痒痒。” 人性大抵如此。 丁咏梅忽然想起了什么,面色一白,脱口而出,“荷包!” 起程来京的头天晚上,妹妹与她拱在一个被窝里。 妹妹亲昵抱着她的脖子,腻歪得很,“姐姐,我好舍不得你啊!你去京城了,我想你怎么办?” 妹妹便是亲手做了个荷包送她,认认真真挂在她的身上。还要她起誓,一定要任何时侯都带着,不许摘下。这样她们姐妹才能心意相通,情意才足够深厚。 从此姐姐在京城,妹妹在湛州。 她们通过一个荷包来诉衷情,真是好感人啊,令人细思极恐。 这哪里是荷包,分明就是妹妹满满当当对姐姐的狠毒心思和恶毒祝福。 时安夏点点头,“那就对了。荷包你一直带着,所以几年无所出。你思念妹妹多久,她就祸害了你多久。直到她死了,你把荷包摘下,放进盒子里珍藏,怕这念想哪一天就破了。然后你就有孕了,生下大冤种霍十五。我说得没错吧,霍夫人?” 丁咏梅惨白着脸色,只觉心口绞痛得快喘不上气儿来。 她泪流满面。 那只妹妹亲手绣的荷包还安静锁在她的玉盒里。她保护得好好的,因为那是妹妹的遗物。 她心底深处最柔软的东西,如今成了利器直插她心脏。 痛彻心扉! 时安夏可不同情她,只要一抬头看到霍十五那张肿成猪头的脸,就想在丁咏梅伤口上多撒几把盐。 可怜者必有可恨之处!贡院门口的步步相逼,她可是一点也没忘记。 时安夏见桌上有本《德习录》,伸手随意翻了翻,头也不抬道,“其实你妹妹这个人啊,就是单纯坏。她没有那个脑子布下这么精妙的局……后来的一切,背后有高人啊!” 第183章 随着时安夏那话一落下,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丁浩然。 丁浩然人很瘦削,五官端正,双眼透着一种斯文的精明。 时安夏却不入正题,只低头笑念《德习录》中被笔勾画的几行字:“一念错,行皆非,愧于心,则寝食难安;行善举,修德行,如朝市亦入山林,无谓寂与喧。” 一抬头,书房正中挂着一幅字,上书“心远风自来”。 她将书轻轻合上,抬头看向丁浩然,微微笑道,“好一个心远风自来!虚伪的无耻之徒!一边谋划着伯爷的爵位和家财,一边标榜自己心清人净,芝兰玉树。其实你们这种人啊,坊间有句话再合适不过……” 她说着停下,看一眼岑鸢。 岑鸢嘴角逸出一丝宠溺,无奈接下去,“坊间俗语: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时安夏挑眉,眼里满是讽刺再次看向丁浩然,“听到了吗?你就是这种人!” 丁浩然脸色惨白,在刚才那句“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话一出来,他就像是被扒光了外衣,整个人颤栗起来。 在此之前,他还维系着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哪怕他已经被揭穿和亲侄女生了个儿子,哪怕他所谓的妻子做下了那么龌龊的事情。但他都还能面如清风,自我麻痹,自己就能把自己哄好,觉得人生就是一场修行。 我就是我,不被世俗所支配。我就算身在闹市,也如入山林。哪管喧闹和寂静。只要我内心干净,我就是这世间最干净的人。 而你们这些俗人,根本不懂我的高洁。 丁浩然此时面目狰狞,哪还有刚才淡定的样子,“滚!你们都给我滚!” 他冲上前,想抢过时安夏手里的书。 岑鸢却以为他要动手行凶,一个闪身错步,就将小姑娘护在身后。同一时间,一脚踹过去,把丁浩然踹得撞在书架上。 书架摇摇晃晃,架上的花瓶和书册掉落下来,砸在本就已经受伤的丁浩然身上。 他满头是血,满面沧桑。 丁咏珊尖叫一声,顾不得在姐姐面前演戏,扑在了男人身上,“小叔!” 众人听得这一声“小叔”,直起鸡皮疙瘩。 时安夏看着两人情深似海的样子,从岑鸢身后走出来,淡淡地问,“霍夫人,你还要听我继续给你讲下去吗?” 丁咏梅咬牙切齿,“麻烦姑娘解惑。”她还有太多想问的问题,可一时不知从哪里问起。 就算问了,丁咏珊也不会给她真实答案。 只有听这位侯府姑娘一席话,才能拨开迷雾见月明。 她想彻底死心。 时安夏就继续说下去了,“其实你这妹妹当初只是单纯不想让你在京城过得好,谁知你婆家宽厚,并不为难你。而这时的丁家已经举步维艰,就连你们家祖传的‘红案秋白’都被拿去当了。” 直到这时,众人看向时安夏的目光全部都充满敬畏。 原来,她不止是猜测推理,是真的对丁家有所了解。 丁浩然也是在听到“红案秋白”这几个字时,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时安夏平静问他,“想必‘红案秋白’才是触发你对权贵和金钱向往的起因?” 看到对方扭曲到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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