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成为肖长河的妾室,这手段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比。 时安夏温温道,“长乐表哥,你先瞧着,我去趟刑讯室。” 肖长乐有些担心,“那种地方……” “不要紧。”时安夏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总得让她输个明白。” 肖长乐心头一暖。表妹在为他出气呢。 他退后一步,深深朝时安夏弯腰一揖,“认识表妹,是我肖长乐三生有幸。” 时安夏眉儿微挑,却没说话。 是挺有幸的,不然你这一世还得早死一回。 她淡淡道,“带你来看全过程,一步一步解析,是为了让你懂得看人做事不能偏听偏信。待你金榜题名,愿你能为百姓撑起一片青天,如此,咱们北翼才能越来越好,坚不可摧。” 肖长乐内心深处有一块坚冰轰然碎裂,化成暖流,淌过四肢百骸。 他终于有了人生真正的方向。 苦读十年圣贤书,曾经是为了博取功名,光宗耀祖。 是这一刻,他有了明确的目标。 他不止是为了功名,光宗耀祖。 他是为了让北翼变得越来越好,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他是为了给百姓撑起一片青天。 为官者,都应如是。 肖长乐这一刻深深明确了一点,待金榜题名,他不会进入中书省,而是要去到地方做父母官。从最底层的小官做起,方知民生,方懂为官之道。 门外的马楚翼也为时安夏这番言论深深震惊了。 他从小在边关长大,对战场的残酷,对边关百姓的生活了如指掌。 他羡慕京城的繁华,这是北翼强大的标志;同时也讨厌京城人媚上欺下,浮夸成风,骄奢懒惰。 直到他认识云起书院这帮人,才感受到北翼的朝气,天子脚下应有的傲气。 那种傲气不是傲慢,是自身的强大与保家卫国的理想。 这是大多数京城子弟不曾有的品质,而他在云起书院里看到了。 如今又听一个养在深闺的京城姑娘跟一个即将为官者说出这样一番话,他深深震惊。 那姑娘从屋里出来,朝他微微福了福,“有劳马大人。” 马楚翼破天荒地缓了面色,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温和,“时姑娘请!” 他看着面容沉静的小姑娘,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她凌厉号令:“东羽卫,把这几人给我押进大牢,彻查十几年前那起匪祸!” 而他竟然惯性应她“是”! 哑然失笑。 这姑娘身上是自有一股正气和威严在的。她绝不同于旁的京城贵女,只知嫁高门,只顾眼前荣华。 马楚翼一贯不苟言笑的脸上,难掩柔色。心里有一处隐秘的地方开出花来,悄悄的,崭露头角。 他倏然凝了面色。听说这姑娘和岑鸢自小就订下婚约,一时有些惆怅。 刑讯室里,北茴搬了个椅子过来给她家姑娘坐下。 时安夏坐定后,才平静抬起头,与惊蛰四目相对。 那一刻,惊蛰终于知道自己计划失败的原因了。 第208章 从时安夏进门的那一刻,惊蛰血液凝固,怔在当场。 她忽然知道自己失败的原因了。 是时安夏! 是建安侯府的这位嫡女破坏了她的计划! 惊蛰朝时安夏看过去。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位京城贵女。 贵女面如满月,肌白如瓷。 端坐在简陋森冷的刑讯室里,生生把屋子炫成了一种富丽堂皇。 她不怒而威,目光幽冷沉静。 只轻轻几个字,“惊蛰,又见面了。” 无端让人心生惧意,心跳加速。 惊蛰只觉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找了时安夏。 刑讯室里的人被清空,只余时安夏和北茴主仆与惊蛰三人。 惊蛰收起那一身软骨柔情的架势,站直身体,眸色不再顾盼生辉,“原来绑架我的是你。” 时安夏倒真有几分欣赏这姑娘的聪明,“若你不是这般心思恶毒,没准我还高看你几分。” 惊蛰毫不掩饰目中恨意,“谁稀罕你高看!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女,又如何知道我们生活在泥泞中的人有多艰难?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沦落风尘!” 时安夏面色不起波澜,淡淡道,“不用跟我扯这么大的话题,单说说你。” “七岁被爹娘卖给人贩子,成为瘦马,是挺可怜。在瘦马堆里,你模样出挑,心思活络,倒也算聪明。” “你事事都想压在别的姑娘头上,我可以当你是力求上进,也无可厚非。可当有人来买瘦马作为礼物献给淮文王时,你为了让人选中自己,不惜使计让各方面都比你强的好姐妹白芍满脸溃烂。” “最终,你被选中进了淮文王府,并成功获得了淮文王爷的宠爱。短短三个月时间,一个瘦马被抬成了妾室。” “而你那好姐妹白芍却因为面容溃烂,无法再恢复原样,被贱价卖去最低贱的青楼。这才是你口中真正生活在泥泞中的人!她们不止生来坎坷,还要遭受姐妹的背刺!难道她们就活该?” 惊蛰头皮发麻,惊了,身体已不如刚才站得挺直。 那么久远的往事,久到她自己都忘了。而面前的贵女却如数家珍,如临其境。 她的额头浸出了冷汗。 时安夏眼神淡漠地扫过惊蛰姣美的脸庞,“你成了淮文王的妾室,如果能安分守己,也不至于沦落风尘。可你不甘心啊!” “仗着淮文王的宠爱,以及淮文王妃的宽厚大度,你样样都想占好的。你在王府搅风搅雨,害侧王妃的孩子夭折,害淮文王妃的陪嫁丫环落水而亡!” “淮文王妃要处罚你,还有淮文王爷护着你呢!就这你跟我谈生活所迫?” “但凡你自此收手,老实受着淮文王爷的宠爱,你的日子不会差。所以你不配跟我扯什么在泥泞里生活的人。” “可你不知足,胆子还大,和淮文王妃的哥哥闹出了丑闻,被淮文王爷当场捉奸!淮文王妃为了掩盖家丑,以偷窃饰物为由把你卖进了青楼。” “惊蛰!不,柳兰香,你根本不配叫惊蛰!你是怎么把‘生活所迫’理解得这么清新脱俗的,嗯?” 惊蛰背上升起一片寒凉,有种底裤被扒光的感觉。 这是什么人? 一个贵女为什么对她的过往了如指掌? 当初她以为眼前的贵女想都不想就肯帮肖长乐救人,定是个闺阁中不谙世事不经风雨的少女。 她以为那是被人一撺掇,就热血上脑的蠢货;她以为能利用这个贵女的。 直到这一刻,惊蛰才知道错了,错得多么离谱。 贵女可以救她出刀山,同样可以推她入火海。 又听那贵女道,“你在青楼里的丰功伟绩,我就不替你一一回忆了。咱们说回肖府。” “你被罗姨娘带回肖府,可说是八面玲珑,真是忙得紧。明面上是肖长乐的通房,实际却委身于肖长河,又勾搭了肖文雄,最后还帮着罗姨娘害肖家的当家主母。你有脸跟我说那是生活所迫?” “你装可怜,骗取肖长乐的同情和信任。你和罗姨娘他们串通一气,想让肖长乐科举舞弊帮助肖长河进入仕途。差点,你就成功了!” “可惜啊,棋差一着。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老天都看不下去,所以才让时安夏这一世遇上肖长乐。 就是那极其偶然的一面,竟然打乱了上辈子肖家所有人的命运。 是的,差点肖长河等人的奸计就得逞了,差点惊蛰就成功了。 可惊蛰被唐星河与马楚阳救出来了!肖长乐没有入套。 尔后,肖家父子及罗姨娘进了牢狱,这使得惊蛰需要重新计划自己的人生走向。 于是她终于把目光锁定在肖长乐身上。 肖长乐金銮试拿下第一,前途一片光明。 惊蛰真正认识到,肖长乐才是个宝藏。她只要好好依附于他,以后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心思活络起来。 肖长乐怜爱她,是第一个真正怜爱她的人。 可她早前错误估计了形势,害了肖长乐的母亲。 她需得补救。不止补救,还要让肖长乐母子都感激她,离不开她,真正拿她当自己人。 惊蛰决定为肖夫人治病。 她打听了,京城有个很有名的申大夫,此时正在建安侯府住着。 就是那么巧,建安侯府这位贵女前几天还救过她。她每天在家里都听肖长乐提到这位“表妹”,说表妹有多可爱,心地有多善良,有多乐于助人。 她便是以谢恩的名义去找了时安夏,同时想要向时安夏借申大夫。 如此一来,她和这位贵女也拉近了距离,以后来往自是方便。 可那次见面,惊蛰却被时安夏吓到了。 以她识人的经验,她觉得贵女并非肖长乐嘴里的“可爱心善,乐于助人”,这使她心头忐忑。 时安夏还派了西月去肖府转了一圈,好在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她觉得时安夏再没提起这事,应该就是不上心。是以她找了在青楼做活儿的伙计,准备演一出“苦肉计”。 惊蛰里应外合,从后门放了四个小混混进府,打晕了肖夫人院里的嬷嬷,然后把肖夫人掳走。 当然,她自己也一起被掳走了。 按她的计划,一行人把她俩掳到一个荒地去毒打。 而她在这过程中,挡在肖夫人前面挨打;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再故意解开绳索,带着肖夫人偷偷跑掉。 如此一来,肖夫人一定对她感激涕零。说不定还会要求肖长乐娶她为正妻…… 想法很完美,计划很严谨。 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几个混子把她和肖夫人打晕从肖府刚带出去,就被另一伙人二次绑架了! 惊蛰现在终于明白,那伙黄雀就是时安夏的人。 第209章 的确是时安夏让岑鸢派人盯着肖府的动静。 但她没想到,岑鸢的属下那么猛。三下五除二把人家绑架团队全部打包进行了二次绑架,然后直接送给了东羽卫。 此案属肖长河舞弊案的相关案子,送过去,马楚翼又要立功了。 至于受伤的肖夫人,则是妥善安排下去。那擅妇症的孟娘子头几日回老家玉城了,才刚到京城就被时安夏的人拦下。 如此,科举舞弊的案子及这个绑架案很快就能结案了。 门里,两个女子看似激烈交锋,其实也只是单方面碾压。 惊蛰被吃得死死的,看向时安夏的眼神充满恐惧。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双腿便软着跪了下去,“姑娘,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奴。奴再也不敢作恶了,奴一定管好自己的嘴,不往外多说一个字。” 时安夏淡淡道,“进了东羽卫衙,自是由东羽卫判罚,与本姑娘何干?” 惊蛰却知,以贵女的行事风格,定会提醒东羽卫将她毒哑,才不会在外随意乱说,坏了肖夫人名节。 时安夏是有这个打算。 不止惊蛰,还有罗姨娘,肖长河以及参与这事的嬷嬷,全部毒哑,方能最大限度保全肖夫人的名节。否则,光是闲言碎语和异样眼光,都能把肖夫人杀死。 …… 门外长廊里。 东羽卫带着岑鸢过来了。 马楚翼顺口问,“岑少主怎么亲自来了?” 岑鸢答得也随意,“来接我们家小姑娘回家。” 马楚翼:“……”猝不及防!我就不该问! 一种酸涩盈了满腔,还夹杂着淡淡的苦味儿。 他忽然手痒,“择日不如撞日,切磋几招?” 这该死的胜负欲! 情场失意,总得在别的场子找回来。 岑鸢挑眉,“请!” 马楚翼安排其他人守好刑讯室,带着岑鸢去了东羽卫的专属较场。 左右两边均列有兵器可供选择。 马楚翼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先选。” 岑鸢道,“我不用,你随意。” 马楚翼,“……”看不起谁呢!你都不用,我还能用? 岂非胜之不武? 两人站定,相隔三尺。 没有围观者,只余寒风猎猎与暮色渐合。 马楚翼抱拳:“马楚翼,字鹤南,请指教。” 岑鸢抱拳,“岑鸢,字青羽,请!” “请”字刚落下,对方已出拳。 岑鸢也未落下风半分,显是随时戒备已成习惯。 两人交手,从试探,到深入,打得难舍难分。 他们都非花架子,而是以实战为基础,拳拳到肉,无一招浪费。 只一炷香时间,马楚翼退出比武圈,站定,抱拳,“在下输了!我取一兵器,再战?” 岑鸢负手而立,“好。” 暮色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分外英挺。 他那翘起的唇角,落在马楚翼眼里,只觉……那不是嘲讽,而是说不清的友好。 一个强大的对手,对你友好。这滋味儿,真就很温暖。 胸腔里那股淡淡酸涩的味道也随之散了,那样好的小姑娘,值得这个人。 至少,能护她周全。 马楚翼内心涌起强大战意,将手上长枪一挥,“请!” 他特意选了无法近身的兵器,不去与岑鸢擅长的比拼。 长枪一抖,枪尖上寒芒乍现,直奔对方面门。 马楚翼快。岑鸢更快。 这一次,岑鸢展现了无比优异的身法。 他只闪身躲避,并不反击。 几息之后,就在马楚翼把长枪玩出花儿来的时候,长枪莫名脱手。 他甚至都没看清对方是怎么近的身,又怎么夺了他紧握的长枪。 长枪稳稳握在岑鸢手上。 他笔直站在暮色下,将枪的一头插进土里。 一人一枪,如松柏,如青竹。 马楚翼苦笑,“又输了。改日在下请你喝酒。” 岑鸢微微一笑,“好。” 马楚翼道,“希望下次切磋,你能出半力。” 岑鸢又道,“好。” 这一次,他的确半力都未出到。 两人实力实则相差甚远,不在一条线上。 马楚翼却是北翼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同辈较量,从未遇败绩。 但!他不及岑鸢十分之一。 输得心服口服! 马楚翼汗颜,且困惑,“我感觉你还有一套更实用的拳法。” 岑鸢并不吝啬,“是,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同样的对话,这是第二次了。 上一世,是好几年后在边关相遇,两人当着士兵的面切磋交手。 他没尽全力,给马楚翼留了面子。 马楚翼却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自己输了,如同今日一样。 有些人,骨子里就是骄傲的。赢得起,更输得起。 显然,马楚翼就是这样的人。 当时,马楚翼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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