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家,你叫我绕着狗走路,合适吗? 可那是陈大将军的狗,似乎就没什么不合适了。 她看清了,这不是时安夏那只叫“墨宝儿”的狗,它叫“夜宝儿”。 墨宝儿的脑袋上有朵白色小花印记,是天生的。这只没有,她特意看了。 她将泪痕擦干,“知道了,我绕着走。” 时安柔抬眼去看陈渊,但陈渊已带着夜宝儿走远。 只有红鹊关心地问,“安柔姑娘,需要送您回屋吗?” 时安柔摇摇头,哽了哽,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那人是怎么进咱们候府的?” 红鹊虽小,却机灵,尤其对着温姨娘的女儿,那是慎之又慎,“你说府卫长吗?就那么进府的啊。您问这做什么?具体的您去问我们姑娘好了。” “我就随口问问,以前没见过嘛。”时安柔有些不满,“你这么紧张!” 红鹊歪了歪头,“奴婢没有紧张呀,奴婢是真的不知道。” 时安柔挥挥手,“不知道就算了,我要回屋去了。” 红鹊对着她的背影喊,“安柔姑娘记得哦,以后见着夜宝儿绕道走,不然它还要咬你。” 时安柔听得生气,转头就走。望着漫天的飞雪,只感觉前路一片迷茫,比前世更加无措。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再过几日就是元宵,时安夏就要和晋王见面了,她该如何阻止? 她笃定时安夏这一世重生回来,定会盯着晋王妃的宝座,而不是以侧妃的身份入府。 而那一天,也是她的机会。 今日已是初十,她不能再错过了。 这两日时安夏病了,鼻子有些堵,咳嗽得厉害。 许是那场落水伤了身子,明明穿得很厚,屋子里燃了很多炭盆,却还是感染了风寒。 外头天已大亮,她仍躺在床上,迷糊听到北茴在廊下说话,“都轻着点,别吵醒了姑娘。” 她又昏沉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坐起身来想一个问题。前世在晋王府外,到底是谁帮她办了那么多的事? 第89章 时安夏重生回来后,之所以顺利做成许多事,缘于她善于利用人脉资源。 比如让宏达大师配合离场,是因为出示了寂元大师的特殊记号。 再比如能请到阳玄先生,是因为这人上辈子曾是她的钦天监,算得了别人,却算不出自己妹妹到底流落在何处。 而她那夜亲自去请人,便是告知他,年后就可以帮他找到失踪的妹妹。 申大夫也是如此,上辈子是太医院使,专职负责她的身体状况。 她对这个人不可能不熟。 申大夫暮年才成婚,就是在找他从小订过亲的小青梅。她也承诺年后定然帮他找到。 以及她今后需要用到的一些人,无一不是因为她知道他们的需求和弱点,然后再重点攻破。 如年后要请来挂名族学教谕的大儒黄万千,便是醉心研究祖上传下的一种名为“和书”的字体。 那本黄家先祖的孤本字帖如今就在时安夏母亲的嫁妆里放着,十分珍贵。 起初没人知道孤本是黄家的东西,还是她后来在宫里闲得无聊,觉得字体好看,便认真练习。 结果手稿流出,被黄家后人认出来,辗转问到宫里才发现那本黄家先祖的孤本。 时安夏在了解清楚前因后果,也就把孤本赏赐给了黄家。 她如今就是练得一手非常漂亮的“和书”字体,比黄万千本人还要写得更流畅,更具神韵精髓。 只要黄万千收到她亲手所写的手稿,必感兴趣。 到时寻过来,她便将他祖上的孤本还给他,如此顺势请他出山挂名侯府的族学教谕,想必他老人家也不会拒绝。 所以不是她有什么过人之处,而是她能准确投其所好。 时安夏曾经为晋王筹谋,绝非纸上谈兵。而晋王手下那些幕僚,和他本人一样平庸,办不成什么大事。 所以那一件件,一桩桩,到底是派谁去办的? 不是大伯父,也不是舅舅,还有谁呢? 时安夏心里掠过许多名字:傅青松,陆桑榆,顾柏年…… 骤然脑子一阵刺痛,让她几乎晕厥过去。 她咬牙让自己清醒,渐渐意识到,这些人虽然或多或少都有长处,但绝对不是她真正的倚仗。 一定还有个谁!那么重要的人,为什么她会忘记? 浑浑噩噩中,终于在元宵节前,时安夏收到了大伯父和舅舅的来信。 信中说,朝廷救灾及时,使得受灾程度降至最低。 并且在他们到达时,还有一个陈姓富贾几乎散尽家财帮助玉城脱困。 为此,他们把陈姓富贾的义举也写进了折子里,上报给了明德帝。 时安夏将信放在一旁,沉默半晌。 看来很多事,跟上一世的轨迹都不一样了。 也不知这陈姓富贾前世是散尽家财后死在玉城的呢,还是这一世有什么机缘巧合跟她一样,知道玉城雪灾而专门去救灾。 不管怎样,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时安夏决定约魏采菱元宵那日去报国寺上香祈福。 当她一有这个决定后,就愣住了。 因为她和晋王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发生在报国寺。 当晚她在芙蓉灯楼赏花灯,猜灯谜,又遇上了晋王。 晋王猜中九十九道灯谜,赢得了每年由皇太后亲手监制提供的一盏红木宫灯。 当时晋王就是在灯楼门前当众把这盏红木宫灯送给时安夏,震惊了整个京城。 郎君如玉,灯火迷离。惊才绝艳,风姿卓绝。哪个少女抵挡得住? 那时候,用一眼万年来形容时安夏对晋王萧晟的感情都不为过。 就是因为她得了晋王的青睐,才真正受到时老夫人的看重。 在她嫁入晋王府后,有一次晋王喝醉了,跟她吐了实话。 他说,他哪是真有才情能猜中九十九道灯谜? 他早就买通了人,把答案背得滚瓜烂熟。 他说的时候,还一脸得意,丝毫没有作弊的羞耻。 却不知时安夏在那一刻,如坠冰窖,从头顶凉到了脚心。 那是九十九道谜语的事儿吗? 那分明是一种信仰的破灭。 抽取掉幻想,晋王殿下在她眼里,只是一个无知又肤浅的男子。 原来她爱的,从来都只是她想象出来的人而已。但她已没有退路,肩上扛着的是家族的兴衰,以及无数人的人生。 元宵当日,时安夏早早就起来了。 一番梳洗停当后,正要出门,红鹊小跑着进来,一脸神秘,“姑娘,您猜猜今天是谁赶的马车?” 北茴屈起手指,在红鹊脑门上弹了个崩,“嘿,这小鬼儿!还敢叫姑娘猜!” 红鹊摸了摸脑门,笑嘻嘻,“猜一下嘛猜一下嘛!大过年的,北茴姐姐也猜一下。” 时安夏问,“陈渊?” 红鹊“啊”的一声,好失望,“姑娘怎的这般聪明,什么都知道!不好玩。” 时安夏一脸纵容的笑,“你就差把名字写脸上了。” 北茴又在红鹊脑门上弹了一下,“也不想想咱们姑娘是多冰雪聪明的人儿!”说到这个,她忽然想起件事,“府卫长把咱们提前支的月银和过年给的红包,全退回来了。” “是吗?”时安夏并不喜欢干活儿不拿银子的人。 如果不肯拿钱却非要留在侯府,说明他图的是别样。 但见红鹊吐了吐舌头,娇俏极了,“府卫长确实是个怪人。看着冷,心头热着呢。一听说马车夫吃坏了肚子,他二话不说就顶了上去。” “所有马车夫都吃坏肚子了?”时安夏皱眉问。 “对啊,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得去问问厨房。”红鹊吱吱喳喳说了一路。 北茴却道,“主子们和其他人吃了都没事,就马车夫吃坏肚子,这不就是有人故意不让主子出门吗?” 时安夏唇畔勾出个意味深长的淡笑,时安柔又出来活动了。 挺好。不过该出门还得出门,急死她。 说笑间,时安夏看到了不远处的马车。 马车边上,站着一人一狗。 时安夏笑,拍手脆声喊,“夜宝儿……” 夜宝儿哪还立得住,瞬间如箭蹿出,后腿蹬起的雪全部洒落在陈渊身上和脸上。 陈渊驻立不动,只用幽深的眼眸远远望着那个肤白胜雪的姑娘越走越近。 她长得娇气,雪白的小脸已经被烈烈寒风吹红了,小巧的鼻头更是红得可爱。 她看着他,娓娓问出声,“陈渊,为什么拒了月银和红包?” 第90章 陈渊神情淡漠,薄唇轻启,“我不缺银子。” 时安夏今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认真看一个男子。 他肤色少见的白,衬得脸上那道伤痕格外明显。 瞳孔又太黑太沉,流转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幽光。 他只安静站在那里,便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时安夏微微扬起疑惑的脸,“不要银子,你所图为何?” 这一次,陈渊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的眼睛,凝视了很久的时间,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 他才一个字一个字,迸出一句咄咄逼人的话,“我之所图,你不知道?” 有那么一瞬,时安夏有种近乎窒息的脱力感,就好像他曾是她很重要的人一样。 她努力回想前世今生,可以肯定自己从来不认识眼前这个男子。 哪怕只见过一面,她也不可能一点都不记得。 更何况,她过目不忘,记性一向好。 而那天晚上,她在巷子里把他送去同安医馆,是她见到他的第一面。 时安夏低下头,避开他深沉灼郁的视线,认真问,“我应该知道吗?” 她话音刚落,他便转身坐上了马车夫的位置再不看她。 时安夏错愕地站在原地,光从他的背影就看到了渗出的寒气。 有没有可能……他认错人了? 北茴气得想骂人。什么嘛!一个府卫长还敢给姑娘气受! 却不知为何,她竟被那股寒气所慑,嘴张了张,开不了口。 “不走吗?”一袭白裘出现在人前的时云起来了,正好打破僵局。 “这就走,先去魏家接魏姑娘。”时安夏扶着北茴的手上了马车。 夜宝儿不用她喊,就摇着尾巴纵身跃上。 好半天,时安夏不见时云起,正要掀帘问,就见北茴和红鹊也上车来。 红鹊道,“起少爷要跟府卫长坐一块。他说他要亲自替姑娘您赶马车。” 巧的是,魏家也是当哥哥的赶马车,载着魏家两姐妹出行,还带着两个丫头。 两辆马车缓缓出城,刚走到槐荫路口,便过不去了。 连日积雪将树压垮,几棵大树横七竖八堵在路中间。 陈渊淡淡道,“去不了报国寺,不如改走大足寺。” 时云起跳下马车,转了一圈儿,弯腰检查片刻,回来说,“这树好像不是大雪压垮的,倒像是人为拦在路中间。” 陈渊挑了挑眉,“所以呢?” “咱们搬开就好了,不碍事。”时云起觉得今天的陈渊有点奇怪。 平时不说话归不说话,但干活儿利索,没这么阴阳怪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陈渊坐在那不动,“你搬?” 时云起这下确定不是错觉了,“我一个人搬不动。” 陈渊干脆懒得理他,开始让马调头,准备转去大足寺。 结果魏屿直赶过来,停好马车问,“这是怎么了?” 时云起解释,“路被树拦了,咱们一起把树移开就能走。” 魏屿直想都不想,搓了搓手,“时公子你歇着,我一个人就能移开。”说着正要动手,不知怎的,小腿弯麻了一下,猛扑在雪地里。 时云起吓一跳,赶紧奔过去扶起他,“你怎么样?” 魏屿直叹口气,“许是最近练武太勤,拉伤了筋。”上次在侯府他就丢过一次脸,没想到这酥麻刺痛感又来了。 “那还是别搬了,你伤了腿筋,再把手筋也弄伤就麻烦了。咱们转道去大足寺吧。” 魏屿直奇怪地指着陈渊,“他为什么不搬?” 府卫不做事,公子自己在那忙活儿像话吗? 一抬头,对上陈渊冰冷的视线,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 行,不搬就不搬吧,您是爷成不? 时云起怕陈渊把魏屿直吓到,打了个圆场,“其实大足寺比报国寺远不了多少,咱们……” “就去报国寺。”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是时安夏踩着马凳下了马车。 她手里抱了只汤婆子,但一吹风,鼻头又红了,还下意识抖了抖身上的狐裘披风。 走到陈渊面前,她仰头望着他的脸,“能请你帮我把树移开吗?” 陈渊僵了一下,脸上莫名有种凄凉的惨白。 时安夏视线落在他的手背上,见他握紧拳头,青筋暴起,心里沉了沉,“陈渊,你是不愿意帮我把树移开,还是……你不想让我去报国寺?” 陈渊眸色更深了一层,但只一瞬,就恢复了往常的淡漠。 他站起身,一言不发跳下马车,径直向路中间横七竖八的树木走去。 夜宝儿摇着尾巴跟在他身后,想用牙帮他拖树。 他拍拍它的脑袋,让它站一边去,然后一把将一棵大树抱起,拖至路旁。 如此,又去拖下一棵。 在树木的一起一落间,时安夏只感觉那种熟悉又陌生的窒息感,再一次将她包围。 她竟然从树的起落中,仿佛看到一抹难以言喻的苍凉。 就连魏屿直都看出了两人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氛围,默默去帮着搬树了。 陈渊像是赌气般推了魏屿直一把,让他走开,然后继续搬树。 时云起看了陈渊一眼,又看了时安夏一眼,悄声问,“你俩这是……谁惹了谁?” 时安夏眼睛盯着陈渊的身影,反问时云起,“你觉得呢?” “那肯定是他惹你。”时云起昧着良心站位。 时安夏不再说话,转身进了马车。 红鹊见姑娘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坐在一旁。 北茴将暖好的药碗捧过来,“姑娘,先把药喝了。” 时安夏呆愣愣顺手接过药碗,喝完才发现是苦药,皱着一张小脸,“啊,好苦。” 北茴早就拿着一罐蜜饯,递到她面前,“姑娘,快吃一粒。” 时安夏心思恍惚地吃了一粒,忽然问,“北茴,你以前可有见过陈渊?” 北茴摇摇头,“那晚在巷子里救他就是第一面啊……姑娘,这陈渊是有什么问题吗?” 时安夏没有回答,只轻轻闭上眼睛。 很快,夜宝儿窜了上来,偎在她脚边。 她睁开眼,看着通体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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