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放了只已经剥皮去脏的野兔,下方流淌的山溪边隐约有股血腥气,谢危的弓箭放在一旁,一支箭上的鲜血并未擦干,显然是前不久才从那只倒霉的野兔身上拔下。而他本人则随意地坐在刚生起的火堆边,一柄短刀握在他手中,正不紧不慢地削去一根硬竹竹节上生长的枝叶。 那柄短刀…… 这一路上姜雪宁没有见过。 可许久以前,她是曾见过,甚至也曾用过的。 走过去,放下了怀里抱的浆果,她看了那已经剥皮的兔子一眼,暗暗拧了眉,却没置喙什么,只是坐到了那火堆旁边去,捡起自己先前啃过的浆果来啃,道:“先生这刀倒是几年不换一把。” 谢危没说话,削了竹,便拎了那只野兔穿上。 姜雪宁移开目光:“您当个厨子不比在朝堂上折腾自在吗?” 谢危看她一眼,还是没接话。 姜雪宁便也不说话了。 这会儿天光早已大亮,他二人逃了一夜的命,早已精疲力尽,饥肠辘辘,只不声不响相对坐在这火堆旁,看着渐渐被火舌舔熟的那只兔子。 一切都显得静谧。 仿佛不久前的暗潮汹涌与针锋相对,都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们都知道—— 荒山野岭,人如野兽。 在这里,既没有什么姜二姑娘,也没有什么少师谢危,生死面前谁也不比谁高贵,谁也不用怕谁。即便有千军万马在握,金山银海堆家,现在都不过单枪匹马,活生生一个人罢了。连那些仇啊恨啊爱啊怨啊,都像是这清晨的雾气似的,飘飘渺渺便散向了天边。 接过谢危掰了递过来的一只兔腿时,姜雪宁还是客气了一下,道了声谢。 荒山野岭自没什么油盐酱醋。 可谢危这兔子烤得外酥里嫩,火候极佳,金黄的表面泛着一层油光,撕下一块来吃进嘴里,更觉肉质上好,隐隐还能品出下面松枝燃烧时送上去的松木香。 她差点没把自己手指头吃掉。 虽然的确难比有调料的时候,可于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之下,已然算得上人间至味。 这些年,谢危怎么说也算是位当朝重臣了,俗话说得好,君子远庖厨,可偏偏这人的手艺,竟然没见跌? 姜雪宁吃得半饱后,没忍住看他一眼。 谢危早把火给踩熄了,连同生火的痕迹一并扫入溪水之中,漠然起身道:“吃好了就走。” 姜雪宁看他将那柄短刀绑回了自己腕间,又拿起了弓箭,连同之前射中野兔的那一支箭都擦干净装回了箭囊里。 只是那食指指节上的血孔,还有些显眼。 她真怕这人死在路上。 于是道:“您伤口真没事?” 谢危道:“若没你添乱,现在该愈合了。” 姜雪宁:“……” 她着实被噎了一下,微笑起来:“我以为先生被毒晕了。” 谢危回眸:“坐下养神罢了。” 说完又道:“你若能分辨分辨什么是昏倒,什么是休憩,兴许那点三脚猫的医术,能少祸害几个人。” 得,都是她错了。 不知为什么,姜雪宁瞧他这不温不火模样,很是暴躁。忍了好一会儿,才把和他抬杠的冲动压下,顺手将地上没吃完的三两浆果捡了,跟上他往前走。 两人蹚过了山溪,进了另一边的山林。 赶路的日子,实在无聊。 老话有云,“望山能跑死马”。谢危先前说,走过这一片山,到得济南府便好。可这一片山野,看的时候不怎么遥远,走起来却是三五日都看不见头。 姜雪宁这时候虽没什么娇惯脾气,可这副身子到底不怎么能吃苦。 到第三天脚底下便已经磨了水泡。 纵然她不想拖累人,也很难走快。 这一天,他们要翻越一座山的山脊。 山势颇为陡峭。 她上去几步之后便冷汗直流,脚下发软,若非谢危在旁边用手拉住她,只怕她已经往下跌坠。 姜雪宁不由苦笑,看向高空,掩藏起深深的忧虑,向谢危道:“边关那边等着你过去主持大局,长公主殿下危在旦夕。我就是个废物,这一路本就难行,你带着我只怕雪上加霜。倒不如你把我留在这里,自己先去济南府,我就在山中,也不乱走,你料理好事情便派人来找我便是。” 谢危一言不发,只向自己衣摆上用力一扯。 “嘶啦”一声响。 他竟从那已经沾上了几分污秽的雪白道袍上撕下一条来,径直绑在了姜雪宁手上,然后将另一端紧紧系在自己腕上,面沉如水,道:“走。” 姜雪宁觉得这人有病。 明明她提议的是最好不过的办法。 可谢危没有半点考虑一下、理会她的意思,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一道往前走。 然而,他们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他们费力站上山脊的那一刻,朔风迎面呼啸而来! 北面天边,彤云密布。 登高而望远,分明该有万般开阔之境,可这一刻,姜雪宁却感觉到了一种大军压境般的窒息与沉重。 她看向谢危。 谢危立在风中,道袍猎猎,只看着那片漫天而来的云。 眼底竟少见地澄澈。 仿佛那深埋的尘埃与阴霾都被凛冽的寒风吹卷一净。 她听到他平静渺然的嗓音:“宁二,要下雪了。” 第197章 魔鬼游荡 姜雪宁问:“要往前走吗?” 说不准他们运气好, 能与老天一搏,敢在大雪封山之前走出去,也或许雪下不很大, 没多久就停, 并不影响他们的行程。 可谢危摇了摇头。 他朝前方看了很久后,没有回答,只转过身往回走,顺山脊而下。 姜雪宁站在高处凝望他背影, 莽莽山野间犹如一只孤鹤。 顶着即将来临的风雪赶路,的确太过冒险。 可找地方暂作休憩,也并不安全。 如果风雪太大, 下很久, 他二人困坐愁城,就不得不考虑是否有冻毙饿倒的可能。 ——二者都有可能发生, 谢危为何要择后者? 她想起谢危不喜欢下雪。 可仅仅如此吗? 轻锁眉头,立了片刻,姜雪宁终究压下疑问, 跟着他按原路返回。 这时阴云已经蔓延过来。 山野的里光线本就不明亮, 被飘来的阴霾一遮,更渐渐充斥着一种压抑、不安的气氛。 树叶静止不动。 虫蚁却逃难似的在泥土腐叶表面慌忙爬行。 他们足足花了一阵,才在后方不远处的山脚下找到了一处洞窟。山岩上流有水流侵蚀的痕迹, 还有几块石头落在洞口, 被风吹得久了,外头一摸就化。 里头不过两丈深,一丈宽。 高不过丈许, 有些地方比较低矮,得低头才能通过, 很有几分崎岖。 姜雪宁对这洞窟里的乱石和灰土略作清理的时候,发现了几撮灰黑的细毛,像是野兔之类所留,估摸着以往风雨大作时,有些小动物也进来避雨。 他们这算是占了人家地方了。 不过也好。 在去外头找来许多深秋的枯草铺在地上时,她想,倘若晚些时候它们来,正好自投罗网,少不得落入她与谢危腹中,都不用自己找什么吃食了。 雪也许下一会儿就停,也许下很久也不停,不管是哪种情况,他们一怕的是冷,二怕的是饿。 所以姜雪宁打整好洞窟后,便到处搜集树枝干柴。 而谢危则拎了弓箭往深山密林里去。 直到天擦黑,姜雪宁才远远看见他从对面山坳里走出来。 手里拎着一只拔毛的野鸡,一只剥好的野兔,另一边竟是只不特别大的獐子,全都穿在竹竿上。 他面容沉冷,连道袍上都沾了不少鲜血。 姜雪宁眼皮便不由一跳:这些天来多赖谢危箭术不错,可在山中猎得一些野物果腹。可他本是爱洁之人,也知她不大能见血腥,所以猎得野物后一般就地处理,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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