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晏修,女医边念,边要他替自己写下方子。 晏修迅速写好药方,外出交到胡顺海手上,让他跑去太医院抓药,又立刻折返进寝殿。 女医为难道:“陛下,娘娘伤了后背,臣不便查看,怕再伤着她,还请陛下搭把手。” 晏修大步向前,遵照女医的吩咐,轻轻把祝思嘉抱起来,面对女医。 她的后背贴到怀中时,晏修明显感觉怀里的人瑟缩了一下。 美人被翻过身,女医轻轻拨开她身前衣物,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最醒目的尤其是脖子,这般纤细修长的雪颈,仿佛只差一点就能被咬断。 仔细再给祝思嘉检查一番,女医立刻把她的衣物掩好,不敢抬头看晏修,语气却带着毫不掩饰的错综复杂: “陛下,臣有一言欲发,还望陛下恕罪。” 晏修:“直言。” 这回是他混账,被骂什么都是活该。 女医:“娘娘年轻,身子也娇弱,从前那些倒无伤大雅,可今后万万不能如今日一般莽撞了。陛下动手伤人前,也该顾及娘娘是女子身。” 他是九五之尊,动手打女人又有谁敢说他一句不是?同为女人,她无法不同情祝思嘉。 女医进言毕,只觉自己脖子上凉飕飕,生怕触怒晏修惹他不快被拖下去砍了。 这个误会显然有些大。 晏修惭愧道:“朕没有动手打她。” 女医这才抬头:“那娘娘——” 能单靠床事把人折腾成这样,晏修真是个人才。 晏修:“是朕心急,至于她后背的伤,更是意外。朕关心她别处,是否无恙?” 女医点头:“虽说消肿便好,可至少也要让娘娘调养半月。当务之急是为娘娘退烧,娘娘后背上的伤也切莫沾水,否则发烧遇上伤口感染,娘娘只会病重。” 晏修:“嗯,先下去,连夜配置一盒养颜膏再送来,不能让娘娘落疤。” 祝思嘉该处理的伤处理完毕,待女医离去,晏修心力交瘁。 好像从东都返京,到现在,他快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人一冲动,就容易意气用事。 而他意气用事的后果就是伤人伤己。 找来长乐宫的宫女问过,祝思嘉来探望他之前,在长乐宫就已经发起低烧,什么都没吃下去。 她难受成那样,却还要想着过来安慰他,亲手带着吃食来劝好言劝他,结合她晕过去前发的誓言—— 怎么会没喜欢过他呢,怎么会半分真心都没对他动过呢? 可那根该死的簪子,她逃避的眼神、无法置信的语气,又处处诉说着这件事绝不简单。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晏修疲惫不堪,等确认她退了烧,他慢慢闭眼,硬生生坐着睡了一夜。 …… 三天,整整三天过去,祝思嘉还是没有清醒。 她虽然退了烧,这三天依旧是喂什么吐什么,就连喂的药也吐出大半。 如此脆弱,让晏修回想起她在齐地最艰难的那段时光。 太医开的药必须要先进食才能服用,可眼下她这样如何能进食? 整个后宫都急得团团转。 余欣和杜羡来看望她,使劲浑身解数,好话歹话都哄了一遭。 除却她偶尔会掀开眼皮看她们一眼,然后又立刻闭上眼睛昏睡过去,简直没有半点办法。 还是珍珍提议,将肉粥熬煮成软烂的糊,这才勉强灌祝思嘉吃下小半碗。 晏修在御书房迅速处理完奏折,移步回寝殿路上,忽被一护龙卫拦住,护龙卫禀报道: “启禀陛下,虞夫人今早卯时便出了武兴侯府,朝天牢方向走去,看那情形似是要为燕王府罪人送行。” 晏修:“任由她去便是,此等小事还要来烦朕?” 护龙卫一愣:“这……私见罪臣乃是重罪,天牢外耳目众多,属下是担心……” 晏修:“回去看紧些,谁敢多嘴多舌,拔掉舌头,此事不得让任何外人知晓。” 说完,他快步朝寝殿走去。 第274章 天牢外。 燕王府待流放的家眷奴仆正被被赶上囚车。 囚衣单薄,隆冬时节,简陋的囚车四处无法遮风避雨。 负责押送他们的官差口中骂骂咧咧,脚上也不忘使劲,对着年纪最小的祝逾就是一脚: “走快点!死孽种,真他妈的晦气!大冬天的,官爷我揽上这么一桩苦差事,真是造孽!” 祝逾被他踹翻在地,下巴重重磕在地上,半日都没起得了身。 官差见状又是一脚:“野种,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 祝逾转过脸,咬牙切齿,眼中皆是不服: “我不是孽种,你才是孽种,你全家都是孽种!” 官差们捧腹大笑,看押他的更是一鞭子落在他身上:“管你是谁的种,叫了太后这么多年的娘,你与真正的孽种何异?” 祝逾忍着痛起身,身上的铁索哗哗作响:“我和你拼了!” 官差面露凶光:“找死是不?还当自己是燕王府的少爷?老子今天就成全你!” “逾儿!住手!” 虞夫人率人赶到,远远地呵住了他。 这声音祝逾又怎会不识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虞姨娘已经翻身成了武兴侯府的老夫人,而他不仅经历双亲惨死眼前的惨剧,现在更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在冰天雪地里摔得满身伤痕。 忽逢家变,正是少年郎最窘迫、最要强的时候。 祝逾委屈地别过脸,不愿去看她。 不单是他,连同囚车上别的人见到虞氏,也忍不住纷纷垂泪,唯独张茵哈哈大笑起来。 虞氏命侯府下人,将她新买的厚冬衣分别送到各个囚车上,被獐头鼠目的官差拦截: “这位夫人,您可知私自接触囚犯乃是重罪!” 他虽不识得虞氏,却也只眼前这位衣着气度不凡的美妇人非富即贵,自然要好声好气些。 虞氏淡淡道:“妾身乃当今昭仪、武兴侯和未来嘉义侯夫人的亲生母亲,这位大人,有何贵干?” 一听原来是侯府老夫人,官差们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喘,只能尴尬圆场: “原来是虞夫人,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只是虞夫人可知,我朝重犯流放——” “老身当然知道。”虞夫人开口打断他,并将一整个沉甸甸的银子袋放到他手里,“这里面的白银和各类财物,都是犒赏各位官爷的酬劳。” 囚车里的张茵捂唇笑道:“酬劳?真是劳烦你大动干戈,让这群官差在半道上弄死我。” 官差不敢接她的银子,推脱道:“虞夫人,这不合规矩。” 虞氏又将银子递给他:“托人办事自然是要拿够钱财的,北地路途遥远,燕王府数十口人的性命,可全在您手上。” 官差误以为她要买凶杀人,这才放心去接,不料虞氏又道: “如今武兴侯在北地戍边,前几日娘娘已快马修书一封,命他在北地接应清点囚犯。若燕王府家眷少一个人,少爷小姐们少半根毫毛,官爷您心中自有定数。” 原来是要他保人! 官差尴尬得汗如雨下,燕王府那几个庶女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就连主母也风韵犹存。 他早就动了歪心思,待囚车出京便动手,谁料半路杀出个虞夫人来? 没等他回应,虞氏便走向囚车,挨个向旧人问好,甚至亲手替祝逾穿上冬衣。 有了虞氏的冬衣,流放之路总归要好受些,余下女眷无不感激涕零,唯张茵依旧冷笑: “假惺惺的,做什么戏?你那混账儿子在北地,不大义灭亲急着去邀功便不错了,又怎会好生安顿我们?” 虞氏拍了拍祝逾的脸,悄悄朝他衣服里塞了块银子,让他赶紧先上囚车。 她走到张茵的囚车前,立刻被张茵吐了口痰挂在身上,张茵已全然不顾任何风度仪态。 虞氏并不恼怒,拿帕子擦掉身上脏物,靠近张茵,接过下人手里的冬衣向她递去: “小姐,拿着吧。” 小姐? 张茵有一瞬恍惚,趁机踩了虞氏的手一脚:“你方才叫我什么?” 官差欲要上前制服,被虞氏挥手拦下。 虞氏挺直腰:“小姐。” 张茵不可置信,默默收回了脚。 虞氏低声坦言:“这些年来,妾身没有一日不把您当成昔日的小姐看待。小姐,您救妾身出风尘、获新籍,妾身怎会——” 她不由哽咽:“怎会忘掉这份恩情。” 张茵大笑:“你口口声声说恩情,不也照样将他的魂给我勾走了?这便是你说的恩情?我是让你抓住他的心,可你这一抓就是接连生了三个小贱货!” 虞氏道:“若妾身不喝下那碗药,还会生出更多。” 张茵愣住:“你什么意思?” 虞氏抬脸看她,轻轻笑道:“小姐,你当真觉得,我爱燕王至极吗?本以为这么多年,你早该看清的。” 张茵忽地天旋地转,险些站不住,虞氏的话,打破她多年以来的认知。 难道虞氏不是一心想向上爬的?难道她今日不是过来故意耀武扬威的? 不可能,她生出的三个玩意儿一个比一个手段高超,她这个做生母的又能是什么省油的灯? 可虞氏再度把衣物递给她,认真安慰她:“北地风雪大,小姐,好好活着。” 张茵冷笑:“好好活着?张家倒了,燕王府没了,我的亲姐姐被幽禁行宫,这大秦是你胯下三个孽种的天下了。你叫我好好活着好让你看笑话?我必不能如你所愿!” 说罢,她便紧闭双唇,欲要咬舌。 虞氏见她冥顽不灵,不由叹息: “当年,我被抓进教坊司的时候,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脱了奴籍,儿女双全,平步青云。只要活着,便有一切希望。” “一时沦为奴籍并不可怕,太后虽被幽禁,可你还有思仪这个女儿不是吗?燕王死不足惜,你何必因为这一时的挫折,便想用性命去换?当真值得?” 对,她还有思仪,她还有个女儿尚在人世,在宫中做娘娘,后半生足以无忧度过。 张茵缓缓放松双唇,接过虞氏手里的衣服:“咱们走着瞧。” 虞氏笑了笑:“小姐能这样想,最好不过。” 纯阳观。 宫人将京中变故悉数告知祝思仪。 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何晏行要叫她外出避难,避的是什么难。 原来他对这一切早有预料,她是不是要该谢谢他出手相助? 祝思仪抹掉脸上泪水,从蒲团上起身,她看着三清殿外终年不化的雪,眸中的哀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该下山了。” 第275章 五日过去,祝思嘉的病有所好转。 但也仅仅只是好转,多数时候,她都处在昏迷状态。 好在比起前两日,能吃进更多东西,药效自然生效得快些。 晏修这几日一直住在长乐宫。 只有她被宫人叫醒用膳时,他才抽身离开片刻,生怕她看见他会伤心,以至食不下咽。 到了晚膳时分,晏修照常离开,刚迈出正殿,就见胡顺海弯腰上前,小声禀报: “陛下,湘王有事要奏。” 晏修惊觉忽到年末,厌雪楼今年的账本是该送来予他过目了。 他理了理松垮的衣袍,跨步离开:“让他先去御书房候着。” 从东都回来不过短短几日的光景,晏修简直变了副模样。 他下巴上冒出一截青色胡茬,双颊微陷,眼窝也凹进一个深深的褶,在他原本的眼皮折痕上又添一道,僝僽不堪。 比大病一场后的状态还要枯槁。 这样如何能去见手足。 御书房。 晏为拿着账本进宫时乐乐呵呵的,见晏修神郁气悴,他脸上笑意慢慢消散,担忧道: “皇兄,这才短短几日,你怎的病成这副模样?” 晏修坐下,轻闭双目:“朕没生病。” 晏为又言:“臣弟倒是听说这几日皇嫂病重,皇兄莫非是因为皇嫂的病情担忧成这样的?您是九五之尊,再如何——” “废话真多。”晏修打断他,“说正事。” 晏为哪里放心得下他? 随手把账本放在一旁,上前一步和晏修面对面坐下,目光如水,静静地打量他: “皇兄,你和皇嫂之间的事,臣弟其实略知一二。你们二人究竟发生了何种争端,如若处理不好,臣弟愿洗耳恭听。” 祝思嘉这病哪儿有这般巧合。 她从东都回来的路上还爱说爱笑、容光焕发的,怎么到了西京,尤其是傅逐发现逸王府已人去楼空之后,她就忽地病倒了? 听说那夜晏修也亲自去了逸王府,在燕王府时,他的脸色就不怎么好,还罕见地叫上了墨玉同行。 晏为本着关心他的态度,向墨玉再三询问。 墨玉支支吾吾透露些眉目,说是娘娘犯下大错,恐怕要受陛下责罚。 他立刻明白,为何群臣都言,晏修已接连几日板着张脸上朝了。 想必晏修误会了祝思嘉些什么。 晏修猛地睁眼瞪他:“墨玉居然敢透露给你?今夜准备好给他收尸。” 晏为慌道:“哎呀呀,皇兄别啊,墨玉只跟我说你和皇嫂或许会吵一架,其他什么都没告诉我。而且此事也是我再三追问威胁,他才说的,你别怪罪于他。” “厌雪楼现只存护龙卫一百二十一人,其余人全都因公殉职,这种关头,您万万不能动杀心。” 晏修皱眉:“一百二十一人……明年开春,是不是又该选拔新的护龙卫了?” 每五年培养一批护龙卫,养成一个合格的护龙卫,不仅需要大量人力,更需要大量财力,对国库而言,可是笔不小的开支。 晏为:“臣弟此次进宫,确实要同皇兄商议相关事宜,但臣弟有更有意思的事要报。” 有意思的事? 晏修放松坐姿:“什么事在你眼中,居然还能比厌雪楼的事更重要。” 晏为:“可追溯到巫蛊一案。” 晏修:“巫蛊一案?难道不是陈太妃有意害朕?还能查出什么名堂。” 晏为拿起账本,仔细翻了一通才递到晏修眼前:“皇兄仔细看看,可谓大有玄机。” 晏修接过,认真观看,越看,他眸中的光越聚越亮,总算有几分人气。 他把账本倒扣桌面,单手撑头:“白珩以权谋私一事,千真万确?又是替何人谋私?” 原来那场令自己生不如死的巫蛊案实乃人为,他根本不是受巫蛊影响,才突发头风,而是被人用了药。 且不说厌雪楼的账本要经过多番整合、清点,任何物品想取出外用,都要经过十几道关卡。 白珩能耐再大,能把部分账单做得以假乱真,厌雪楼内奇人高手众多,也能从中发现破绽。 晏为早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故作高深笑道:“可不仅如此,皇兄再猜,给您下药的人是谁?” 在宫中能成功给晏修下药的几率,远小过在疆场之上立下盖世奇功、封侯拜相,可有一人却是例外。 一个衣食住行都能接触到他、让他毫无保留去信任的人。 晏修自嘲一笑:“呵,原来她当真害过朕。” 晏为摇头:“皇嫂要害的人可不是您,而是那位不可说之人。” 祝思嘉想害的人是晏行? 这怎么可能呢,若说她对晏行情深到无可复加的地步,主动要害自己,这才比较贴合真相。 见晏修还是不信,晏为摊牌: “皇兄,皇嫂她比谁都希望那位死,巫蛊一事是她借刀杀人,一石二鸟,只不过只死了陈太妃这一只。药是碎玉替她找来的,碎玉又同白珩交情匪浅,能拿到手不足为奇。” “巫蛊之事后,她杀念愈重。近日臣弟打探到,碎玉在四处寻找那位的下落,不惜花费万金聘用江湖高手,广发悬赏令追杀。他不过是个护卫,虽说皇嫂那里做事油水令人眼红,可一次拿得出万金……您觉得,会是谁的命令?” 晏修脑袋发昏,沉默不语。 依晏为所说,祝思嘉比谁都希望晏行赶紧去死。 她甚至不惜以伤害自己为代价,赌上一把,只可惜她没料到陈太妃会为护子认罪,太学学子也出面求情,晏行得以侥幸留下一命。 一旦有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她主导巫蛊一事则会败露,晏修就算再爱她,可此事乃是大忌,是帝王之底线,神仙来了也保不住她。 要恨一个人恨到何种地步,才会这般不顾后果地疯狂报复。 祝思嘉究竟是何种想法。 晏为试探他:“皇兄既然知道了真相,皇嫂近日也触您逆鳞,依臣弟看,即刻处死的好。” 晏修立即驳回:“不可!” 晏为打趣他:“皇兄还是舍不得?哪怕她犯宫闱大忌,伤害于您,也舍她不得?” 晏修:“此事无需再提,白珩和碎玉也不必问罪。开春选拔护龙卫之事,全权交由你负责,你看着办。” 说罢,他不动声色瞥向晏为,隐有下逐客令的意思。 晏为正色道:“皇兄,事已至此,臣弟想为皇嫂说句话。” “哦?”晏修轻笑,“方才还想劝朕杀她,从前你更是处处与她作对,怎么今日想着替她说话?” 晏为脸颊微红: “今日绕这一大圈,臣弟无非是想替皇兄皇嫂解开心结。虽不知你们具体为何争吵,但双双都伤神成这副模样,何必?您大可放心,皇嫂她心里有您,更不会与那位有半分见不得人的私情,此事便这般过去吧,还望皇兄与皇嫂早日和好。” 第276章 又过两日,西京下了第二场雪。 祝思嘉彻底转醒,身上力气恢复大半,眸中那层迷茫浓雾散尽,眼睛清亮亮的,带着水光潋滟,脸色透露着正常的红润,海棠醉日般赏心悦目。 她一睁眼,眼前便是昭华喜极而泣的面庞。 祝思嘉一边试图起身,一边干哑着声音道:“皇姐,您怎么来了?” 她生病这一两天虽说毫无意识,可她能清楚感知到,除却昭华,还有许多姐妹一同来探望她,她无不感激。 没想到晏修居然没把她打入冷宫,亦或者直接赐死,还能给她睁眼看看这个世界的机会。 昭华搭了把手,把她搀起来坐直: “听说你病了,本宫自然放心不下。你这回病得吓人,本宫甚至担心,你变回在琅琊时那副毫无生机的模样,好在你挺过来了。” “以后如果不舒服,直接给玄之两个大耳刮子,别惯着他。女人的身体是最要仔细爱惜的,知道了么?” 祝思嘉微笑道:“知道了,有劳皇姐亲自照料,也不知我这一病,睡了几日?” 昭华:“七日,整整七日呢。” 祝思嘉脸色一变:“糟了!” 怎么就躺了整整七日?怎么就忘了最重要的事? 她那日气得厉害,也难过极了,竟忘了正事,她必须给晏修提前打声招呼,默许虞氏去给燕王家眷送行,否则虞氏若冒然前去—— 祝思嘉一把掀开被子,光着脚就往殿外跑。 昭华一不留神就没看好她,在她身后边追边大喊道: “弟妹,你怎么就往外跑了?你才养好身子,千万要当心些。” 祝思嘉跑得极快,必定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她居然追不上一个久病初愈的人! 到正殿,二人迎面都碰上了掀帘而入的晏修。 冬日为挡风雪寒气,各处宫门都盖上厚厚一层棉帘,帘外是何人根本不为得知。 晏修的身影忽然出现,与祝思嘉正正打个照面,二人面上皆是一愣。 祝思嘉险些停不住脚,却也在最后一刻反应过来,双膝跪地,向晏修磕头行大礼: “臣妾拜见陛下。” 磕下头时,她满头顺直滑亮的长发顺着背脊尽数散开,完完全全遮住细柔的腰身,整个人似只雪兔般蜷在地板上,小小一团,被晏修的阴影挡住,看着莫名可怜。 昭华忙向晏修抱怨:“玄之,你来得正好,赶紧把她抱进去,她光着脚跑出来的呢。” 晏修闻言,立刻蹲下身,双手伸向祝思嘉:“起来。” 昭华顺势告退,打道回府了。 祝思嘉还是保持趴跪在地的姿势。 方才晏修推门而入时,灌进一阵冷风,她只穿着薄薄的寝衣,后知后觉的冷,令她不住颤抖。 可她还不愿意起身,声音低得不能再低:“臣妾不敢。” 小心翼翼、不敢有分毫差错的模样,像极了当初的她。 晏修不与她废话,直接打了个横抱,把她抱回寝殿。 二人坐在床上,晏修扯过被子盖住她的腿,往床被里塞了个汤婆子替她暖脚。 他面无表情:“方才那般急切,出什么事了?” 祝思嘉问心有愧,始终不敢抬头看他。她鼻尖通红,连下巴也泛着淡淡的粉,一副令人采撷的模样,娇艳俏丽。 她扯了扯被子,把身体上残留的淤青挡好:“臣妾……臣妾的母亲,她……” 晏修:“此事你大可放心,无人多言。” 看来虞氏确实是去送行了,平安无事就好。祝思嘉这才欣喜些许,抬起头,扭捏朝他道谢:“多谢陛下。” 晏修面上依旧没什么情绪:“怎么,祝昭仪除了这些事,就没有别的想同朕说了?” 祝思嘉鼻头一酸,泪水险些滴落,她羞赧摇头: “臣妾是有罪之人,不敢再触怒陛下。臣妾自知罪该万死,死不足惜,还请陛下赐罪。” “够了。”晏修不悦,深深喘了口气,平复心情,“朕想听的不是这些。” 他是不是早就气消了? 祝思嘉抬起脸观察他,若是气消,他应该更不想见到自己吧,为何还要来这一趟? 左右是她对不住晏修,她无法再面对这份感情,无法再想出更多的谎言去弥补、去修复。 如今家人都健在,前路无忧,她虽未成功报仇,可她早就疲惫不堪,是时候该身退了。 晏行和祝思仪,她还是简单粗暴花钱找人弄死算了,别的法子太过冒险。 见她沉默不答,晏修也不气,仿佛她是什么陌生人,寒声道: “你弟弟写了封信送回西京,信上说他在北地与黄小姐偶遇,如今黄小姐暂留北地行善,开春再回来,叫你不要担心。” 黄玉菡居然在北地,实在是万幸。 祝思嘉哽了哽:“多谢陛下相告。” 她惯来在情这一词上懦弱, 晏修早知她脾性,就算有再多耐心,他也忍她不住了,便直接脱衣,钻进被中,与她一同躺下。 祝思嘉尖叫,轻轻推开他:“陛下,臣妾的身子还没好全,您——” 晏修轻轻抱住她:“朕今日不碰你,朕再也不会那么对你了。” 这、这又是什么情况,晏修难道不想报复她吗?难道不想像那夜一般将她折磨个半死吗? 晏修说是这般说,手却不老实,在她腰上慢慢挪动,轻捏轻挠。 一直游走到她两腿间,用力一掐。 祝思嘉吓得夹紧了他的手,瞪着双盈盈的大眼,无辜地看着他,不懂他究竟是何意。 晏修在撩拨她,一直到她呼吸加重,渐入佳境,他也不依不饶,缓缓开口: “祝昭仪以为,女子之贞洁,是为何物?” 原来他还是这么在意这件事。 祝思嘉咬紧下唇,呼吸急促:“是、是女子洁身自好、自爱之象征。” 晏修这才笑了笑:“不过是一块薄薄的肉,一滩小小的血而已,又怎能同洁身自好扯上关系?若当真如此,男子之洁身自好又该如何证明?” 他抽出手指,果断并拢,塞进她嘴里:“你以为,我和别的男人一样,都这么在意那些有的没的?” 祝思嘉被迫含着他的手指,口齿不清,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晏修另一只手摸上她的脸颊,半晌的无言后,他下定决心般,垂眸看着她,眼睫弄得她额角痒痒的。 “蝉蝉,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认真听。” 祝思嘉含泪点头。 晏修换了种轻松的语气:“从前,有一个很孤单的小男孩,他生在最是无情的帝王之家,父亲不爱他,母亲……母亲的爱,很浅很浅。” “好在他有一个疼爱他的祖母,一直陪伴、教导他。” 第277章 不过三言两语,祝思嘉立刻听出来,晏修说的,是他自己的故事。 他鲜少和她提及童年,她虽好奇,但他不主动,她便没有多问。 晏修忽如其来向她提及童年之事,想必事关重要,甚至她隐隐觉得,会揭开一些深藏多时的秘密。 “专心。”晏修说到一半,出言提醒她,重重捏了把她的脸,“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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