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锦都无法掩盖他的万盛之尊。 晏修一路握紧祝思嘉的手,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就和他走散。 从前不是没有微服夜巡过,怎没有一日像今夜一般觉得聒噪浮华?再看往来男子看向祝思嘉的眼神,肮脏下流,恨不得眼珠子都挂到她身上去。 “老板娘,拿四个面具,要这几个。”晏修带祝思嘉走到一小摊前,随手指了四个面具,给摊主递去一枚金灿灿的元宝。 遇到贵客,老板娘喜不自胜,一边取下晏修要的面具,一边不忘由衷夸赞道:“夫人当真生得倾国倾城,这等容貌,确实不能轻易叫旁人瞧了去。” 晏修接过面具,发了两个到白珩和朱雅手里,自己和祝思嘉分别拿了一个,他亲手替祝思嘉戴上面具,确保面具将她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这才放心继续领着她走。 可没走出几步,晏修就发现,今夜灯会上的年轻女子,皆戴着和祝思嘉一模一样的面具。 第91章 为防止祝思嘉和自己走散,晏修一直攥紧她的手不放。 两人猜完灯谜、放完花灯,又去看了街头的戏火和歌舞表演,为时尚早,西京城在上元节这夜并不宵禁,可该看的该玩儿的,全被晏修带着祝思嘉逛了个遍。 虽隔着面具,晏修还是看得出她兴致缺缺起来。 “夫人若是逛累了,我们就先回家,如何?”晏修试探她道。 祝思嘉摇摇头:“夫君,我还没逛够呢,还想再去别处看看。” 那她为何—— 晏修随意瞟了几眼往来的年轻姑娘,像她这个年纪的少女,除却那些与夫君同行的,谁人不是与闺中密友三五成群结伴出行?亦或是自得其乐? 他当即明白了祝思嘉的心思。 虽然二人现在不过是一对融入凡俗的普通夫妻,可他是君,她跟在自己身边,总是会受到限制的。 晏修松开她,一手揭开自己的面具,露出半截白润的脸,一手又揭开她的,猝不及防,他俯下身在她绯红花瓣唇上落下一吻。 人来人往的街口,时间仿佛被静止在这一刻,天地之间连风声都被隔绝身外,斑驳陆离的烟花于半空中炸开,斑斓的光融进他一双幽深的眼眸中,只余温煦。 这一吻似乎被无限绵长,等祝思嘉回过神来,耳畔再次传来声音,方才叫卖糖葫芦的人才走出几步远,才发现这一吻原原来不过须臾。 却好像到了天荒地老。 也不知道晏修为什么忽然在这个关头吻她。 晏修浅尝辄止。 他勾了勾手让白珩过来,叮嘱白珩:“等会儿夫人自己逛灯会时,在她附近盯紧点,莫要让市井无赖近她的身。” 祝思嘉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晏修:“亥时,玄武门前会和。” 白珩犹豫道:“可属下若是抽身去保护夫人了,您怎么办?” 几人虽是秘密出宫,但今夜宫宴宣布取消,定会有人猜测到晏修要微服出宫。 晏修敲了敲腰间剑鞘:“我能自保,你尽心看好夫人便是。” 白珩:“属下遵命。” 晏修又重新将面具戴好,祝思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他恋恋难舍的视线里。 也好,趁此机会,他可以体察民情,看看大秦子民是过的何种日子。 …… 西市常逛常新,祝思嘉和朱雅手挽手一起走在前面,白珩默默提刀跟在二人身后。 他既不会贸然上前,也不会与她们隔得太远,始终保持着一个足以保证她们二人安全的距离。 这样可不行,这样她还如何能甩开白珩,到自己名下的酒楼一探究竟? 祝思嘉和朱雅默默对了个眼神,加快了脚步,没想到白珩也跟着她们二人加快脚步。 正在这时,一辆马车冲进闹市人群,将她们二人与白珩隔开。 祝思嘉知道酒楼所处的位置,戴好面具后与朱雅分头行走,纤薄的身影立刻淹没在人海之中。 等白珩上前时,早就不见二人的身影,放眼望去,四下皆是戴着和祝思嘉一模一样面具的年轻女子,这叫他如何好找? 白珩抿紧了唇,焦急寻找起来。 …… 祝思嘉和朱雅所开的酒楼叫百味斋。 与飞仙楼、富贵酒楼这种声明响彻西京的大酒楼不一样,她们二人的酒楼讲究一个雅俗共赏、价格亲民,且菜品皆是朱雅所创,整个大秦独一份。 因此自开业以来,生意蒸蒸日上,祝思嘉也只能在宫中,听朱雅绘声绘色向她描述酒楼的盛况,听得她心生向往。 终于得了机会亲临酒楼,祝思嘉摘掉面具,以轻薄的面纱覆面,这才走进百味斋。 百味斋的位置选得极佳,地处西市最热闹的地段之一,楼高三层,三面环水,景色极佳。 即便是上元夜,百味斋内还是高朋满座。 祝思嘉和朱雅方一走进百味斋,掌柜的看见朱雅就热情迎了上来:“二当家的,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果然如朱雅所言,他是位年过半百的儒雅老人,虽衣着简单,却富有浓浓的书卷气息。 朱雅笑道:“今儿啊我把另一位当家的也给请来了,白掌柜还不速速拜见?” 白掌柜看向祝思嘉,立刻正色道:“老朽见过大当家。” 若说朱雅是百味斋的二把手,那这位百闻不如一见的神秘女子,便是百味斋背后真正的主人。 百味斋众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大家只知道,大当家的是位年轻有为的小姑娘。 祝思嘉习惯性说道:“免礼。” 朱雅和白掌柜皆是一愣,祝思嘉才尴尬一笑:“我是说白掌柜多礼了,您是长辈,按理来说我当向您行礼的。” 能下意识说出“免礼”二字,想必这位大当家的非富即贵,定是西京城内相当了不起的人物,并非如朱雅所言只是位普通商户女。 白掌柜看破不说破,将朱雅二人领上三楼最宽大的雅间,又吩咐后厨先替二人出菜。 虽在宫中用过晚膳才外出,但逛了这么久消耗甚多,祝思嘉也就决定破例这一回吃次宵夜。 等菜期间,朱雅又拉着她四处参观,从后厨到后院再到各个走廊、花园和雅间,一一向她仔细介绍。 百味斋的生意越做越大,吸引到的不仅仅是平民百姓,亦有不少达官显贵慕名而来,因此楼里的人手从最初开业的九人,多至现在的三十三人。 人手虽多,可百味斋运作得井井有条,根本就不怕乱。 祝思嘉惊于朱雅的治下手段,她问朱雅:“这么多人,你又不常外出,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就将他们治理得服服帖帖的?” 朱雅捻了捻手指:“很简单,第一,钱给够;第二,让他们吃好喝好衣食无忧没烦恼,自然会拿出最好的精气神儿来招呼客人;第三,就是——” “哎呀!” 朱雅的话被人打断,一个人影挤开她和祝思嘉,端着菜盘子就要上楼。 祝思嘉凝眉:“方才还夸他们稳呢,怎么这就失了规矩?冒冒失失的,下次烫着客人怎么办?” 朱雅叫住那低头佝偻的小厮,向祝思嘉解释: “他呀叫碎玉,才进百味斋不久,还没怎么会学规矩。您放心,我会教好他的,碎玉,还不快向大当家的道歉?” 第92章 碎玉听到这话,将头埋得更低:“大当家对不起,我是新来的,还请您不要赶我走。” 他声音略带沙哑,似喉间干涩,不算难听,甚至听出了几分沧桑,让人不忍责备。 祝思嘉方才也不是真要谴责他,她只是不满,在百味斋中做事还有如此畏畏缩缩、不知轻重的人,可碎玉这一开口,似蒙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让她觉得自己真是过分极了。 再看向碎玉其人,额前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眉眼隐匿在一片阴影之中,只露苍白瘦削的下半张脸,唇色也淡得像片雪。 “你送完这盘菜,上楼去找我和二当家的吧。” 祝思嘉转身走向楼梯。 冬衣虽厚重,可她楚腰纤细,娉婷袅娜。 碎玉应了声,悄悄看向祝思嘉上楼的背影,藏在发下的颧骨慢慢透着红。 等他传完菜上楼,推开门,祝思嘉已摘下面纱动起了筷子。 明灯下,哪怕他刻意低着头,还是无法避开祝思嘉的光芒。 他常年外出执行厌雪楼下发的任务,仅有几次机会见过这位当今第一宠妃,没有一次,如今日一般能看得这么仔细。 祝思嘉竟直接招呼他入座,和她们二人一齐享用盛宴。 碎玉连连推脱。 “你家里的情况,方才二当家已经给我说了。”祝思嘉再三请他坐下,心平气和,没有半点架子,“既然来了百味斋做事,大可直接将这里当成你的家。” 他家里的情况,自然是当时胡编乱造卖惨给朱雅的那些。 无非就是他乃北境流民,亲人皆在朝廷援助抵达北境前不幸离世,他独自一人流落到西京,又差点因为偷了百味斋隔壁包子铺的一个馒头,被人打死。 是朱雅好心救下了他,还带他进了百味斋,不仅给他一口饭吃,还给他添了新衣安排了住处,他便留在了百味斋做事以作报答。 朱雅给碎玉添了碗饭,拉着他坐下:“你小子今天走运了啊,还扭扭捏捏的做什么?我之前是怎么教你的?” 碎玉捧起饭碗,茫然坐下:“多、多谢二当家。” 祝思嘉曾经也是失去过至亲的人,自然明白,这种事情哪怕花费一生也无法走出,她便对碎玉格外多了些耐心,连语调都是从未表现出的轻缓: “你叫碎玉?何姓?” 碎玉:“小人姓裴。” 依旧是胡编乱造的一个姓氏。 祝思嘉:“抬起头,掀开头发让我瞧瞧。” 碎玉惶恐道:“小人形貌丑陋,似恶鬼修罗,恐污了大当家的眼。” 朱雅伸手就想替他扒拉:“大当家的是那种人吗?” 碎玉这才乖乖抬头,掀开头发,将脸完完全全露出。 祝思嘉和朱雅都看呆了去。 貌若妇人好女,神似秋水洛神,这和他所说的形貌丑陋完全不沾边,要说唯一的瑕疵,就是他脸上那条又细又长的疤,但颜色很淡。 祝思嘉:“你叫裴碎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那个碎和玉?” 碎玉:“正是。” 祝思嘉给他递了个厚厚的红包,里面是一叠分量不少的银票: “拿这些钱去给自己添置些像样的行头,我可是要让白掌柜检查的。你从未亏欠世间任何人,怎能因一道小小的疤,便将自己视若尘土?” “在百味斋做事,我虽不能保你飞黄腾达,可你也不会再受流离失所、衣衫褴褛之痛。从今天起,碎玉,我要你抬头挺胸地做人。” 碎玉完全没想过,这位婕妤私下竟会是这种为人,他好像明白了陛下为何会对她如此纵容。 隔着薄薄一层纱,她的面庞若隐若现,更胜过犹抱琵琶半遮面,那千娇百媚的美目能直接将人吸进眼里。 碎玉鬼使神差就接过她的红包,小声道谢:“多谢大当家。” 祝思嘉目不斜视盯着他,碎玉甚至怀疑是自己的伪装出了问题,直到他听见祝思嘉的一声叹息: “碎玉二字始终不太吉利,若你愿意,我便作主替你改名,将碎玉的石换一个字,换成酉,就成了醉玉颓山的醉玉,这样可好?” 醉玉? 听上去是比碎玉好听很多,醉玉颓山,乃是赞扬男子美名之词。 他加入厌雪楼前无父无母无名无姓是真,碎玉二字还是湘王替他起的,人人都夸赞过他这张脸,却无一不嘲笑或惋惜他那道疤,所以碎这一字又意指他是块有瑕的美玉。 而今日,祝婕妤,陛下最爱的女人,居然愿意为他赐名为醉玉。 尽管他完成任务后,会毫不犹豫抽身离开百味斋。 碎玉垂下长长的眼睫:“醉玉但凭大当家的作主。” …… 另一边,晏修颇为满意地漫行在西市大街上,大秦受了灾,西京今年却没多少流民涌入,皆是因为祝思嘉和朱雅的功劳。 想到祝思嘉…… 晏修的嘴角一直都在弯着。 但愿她今夜能过得开心,他身为帝王,能给她寻常男子给不了的一切,却也给不了寻常男子能给妻子的东西,譬如自由。 今夜,他愿她自由。 “各位走过路过的看官,瞧一瞧看一看喽!咱们王家班为感谢广大西京百姓的犒劳和打赏,今夜在此搭台建柱,不向大伙收取一文钱财,谁都可以看这《围魏救赵》!” “走走走,去看《围魏救赵》去!” 围魏救赵? 这是什么新鲜的东西,若是这出戏好看,他不介意把王家班请进宫唱给祝思嘉解乏。 晏修避开人群,没上前,他被王家班的唢呐锣鼓吸引,驻足在原地侧耳细听。 好戏开场,一名年轻貌美的姑娘身着华服登上高台。 晏修身旁的百姓议论道:“嘶,今夜唱如姬的姑娘,好像不是之前那位啊?” 另一人摇头:“那位可是王班主的亲闺女,昨日我就听说她受了风寒卧病在床,想必今夜才换了这名姑娘上去唱。” “那我还是觉得王姑娘好看些,如姬可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行行行,你闭嘴,信陵君要出来了。” 晏修生得高挑,无需垫脚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围魏救赵确实有意思,主角乃魏赵二国,就连戏中虽未出场,但最为强盛的大国也叫秦国,晏修愈发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如姬,今日是我逼不得已将你拱手送人,到了王兄身边,你就全当不认得我罢!” 第93章 晏修面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好一出围魏救赵,好一通含沙射影。 一出戏完完整整唱下来,晏修今夜出宫的好心情,全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戏班子毁了,西京城的风雪迷眼,竟有人敢在天子脚下唱这样的戏码。 是时候再见一次血。 晏修径直朝晏为的湘王府走去。 …… 亥时,本该热火朝天的上元节忽然陷入一片死寂,祝思嘉和朱雅匆忙回到玄武门,路上行人却纷纷低头不语,面如菜色地往家赶。 朔风袭来,只余漫天彩灯摇曳碰撞的诡异声响,年后第一场雪自空中飘落,普天之下最繁华的街市,却忽地肃杀萧瑟,着实古怪。 祝思嘉没多想,直到她经过一片鲜血遍布的空地时,吓得大惊失色,空地上还有官兵正在将数具断裂的尸首拖下去。 她随意拦住一位路人,向他询问情况,那路人却避而不谈。 莫非是晏修在上元夜遇刺了?祝思嘉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祝思嘉加快了跑回玄武门的步伐。 玄武门前,等待她的并不是晏修一人的身影,而是一整片的寒甲铁卫,晏修骑着马站在人群最前方,清清冷冷看向她。 骑马站在他身侧的有晏为,还有双膝跪地默默淋雪的白珩。 祝思嘉走到晏修马下:“陛下,敢问是发生了何——” “戌时到亥时这段时间,祝婕妤去了何处?” 晏修直接打断她。 许久没从他口中听到“祝婕妤”三字,祝思嘉一时之间还不太适应,她强笑道: “臣妾就在西京城内四处走动,等意识到快到亥时的时候,已经快走到东市了,所以才回来得晚了些。” 晏修扬鞭指向白珩:“为什么甩开他?” 祝思嘉:“臣妾没有故意甩开白大人,等臣妾发现与白大人走散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晏修:“是么?那就是他护主不周,拉下去,鞭行二十。” 白珩脸色一僵:“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晏为跳下马,与白珩跪在一起,焦急地替白珩求情:“还请陛下看在白大人功劳无数的份上,放过白大人这一回!” 厌雪楼的鞭子可是极重的刑罚,寻常护龙卫挨上五鞭都能没了半条命,不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都不能下来,更何况是整整二十鞭? 但这是厌雪楼内部之事,祝思嘉自然不知,故而晏为见晏修迟迟不为所动,只能将怨怼的目光看向祝思嘉,示意她出面求情。 祝思嘉当即领会,她伸手扯了扯晏修的衣摆,抬脸看他,雪珠晶莹,落在她眼睫上又迅速融化,似她新哭出来的点点泪光,她低三下四道: “此事乃臣妾之失,无关白大人,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倘若陛下想罚,就罚臣妾吧。” 晏修一把扯回自己的衣摆,害得祝思嘉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以手中长鞭轻抬起她的下巴,冷笑一声: “祝婕妤,你恃宠而骄久了,以为朕当真舍不得罚你,嗯?” 长鞭粗糙,擦在她的下巴上似起了一团火,祝思嘉却不敢有怨。 她心神恍惚,茫然不知所措看着晏修,根本不明白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西京城究竟发生了何种变故。 晏修为什么会忽然这么对她,为什么会忽然大动肝火?明明二人分离前,他是那样温柔。 “婕妤祝氏,恃宠娇纵,疏于礼教,禁足一月,停俸三月。” “宫女朱雅,妄生事端,德行有亏,险酿弥天大祸以损皇室之威,按秦律当斩立决。念其有功,着,收回出宫令牌,罚俸三年,长乐宫上下无令不得擅自出宫。” 晏修亲口下完旨,勒紧缰绳,凉薄地看了祝思嘉一眼,带着大群银甲卫头也不回走进玄武门。 雪越下越大,祝思嘉浑身脱力,摇摇欲坠,朱雅同样是劫后余生,不忘扶着她,在她耳边悄声问道:“这……莫非是有人发现了我们的行踪?” 可她和祝思嘉已经够谨慎了啊。 朱雅惊魂未定,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怎么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晏修,竟让他想致自己于死地。 她无数次感受过皇权的威力,从未有过一次如今夜这般惊险。 君王翻脸如翻书,绝不是一桩笑谈。 晏为带白珩下去行刑前,狠狠斜了朱雅一眼: “皇嫂身边的朱姑娘实乃令本王大开眼界,不知世上是否真有因果轮回一说,否则西市那三十多条冤魂,恐怕日日夜夜都要入你的梦了。” 祝思嘉拉住他,凝噎问道:“还请王爷好心告知我们主仆二人,今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晏为颇有深意看了她一眼:“皇嫂自己做的事,皇嫂自己心中应当最为清楚。” 祝思嘉还想追问,就被宫中太监拦下,对她颐指气使道:“祝婕妤,请吧。” 她只好咬牙上了马车。 …… 上元雪大,夜半三更时分还未停,西市的血迹在未被冲刷前就被大雪掩埋,仿佛一切惨剧都从未发生。 深夜,逸王府。 逸王府后门处停了辆简朴马车,月色和雪色中,一名虚弱的妙龄少女被晏行亲自送至后门,她临行前再次给晏行磕头谢恩: “民女多谢逸王殿下救命之恩!” 这王薇,便是王家班班主的亲女儿,今夜称病留在客栈,因此躲过一劫。 她知道王家班上下已被晏修下令就地处决时,更是吐出一口鲜血,久久不能平静。 是晏行惜才,此前听说过王家班的美名,怕她遭受牵连被官兵追查,秘密派人将她接进逸王府避难。 晏行亲手把她的包袱递给她:“王姑娘无需客气,到了楚地就更名改姓,好好活下去吧,千万别做傻事。” 王薇苦笑道:“傻事?民女能做什么傻事呢?只是这暴君昏聩,妖妃祸国,民女纵然有恨,又能向何人寻仇!”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那名出资让王家班唱《围魏救赵》的神秘公子。 直到今夜,王薇才明白他们这群普通人,不过是权贵争斗中最微不足道的棋子,人命贱如蝼蚁,上位者会关心她的死活吗? 她恨不得进宫行刺,将晏修斩于不公的苍天之下。 晏行面露悲戚安慰她:“姑娘节哀,本王无能,只能帮姑娘到这一步,剩下的路,还请姑娘独自前行。” 王薇坐着马车离开。 身为一个不受重用的王爷,晏行能为她做到的,已经很好了。 第94章 祝思嘉在长乐宫关了几日,从宫人口中,陆陆续续听到了上元节当夜的原委。 起因便是一出不该现于世的戏,那戏班子上下三十多人,皆被晏修下令腰斩于闹市。 戏班班主苦苦求情,告知晏修此事有幕后指使之人。 晏修本想绕过他们一死,可班主支支吾吾半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指使之人乃是名以面具示人的贵公子,再无其他。 晏修以为他是在胡诌,一气之下,直接下令行刑。 在场的西京城民众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四逃。 而这出戏竟是改编自朱雅所书的书中,难怪不得晏修想治她死罪。 祝思嘉不是没看过朱雅写的书,书中一切皆是虚构,而《围魏救赵》一节更非戏班所演的那样,可怎么到了戏台子上,一切皆变味了呢? 分明有人在借刀杀人,祝思嘉首当其冲怀疑到晏行身上。 朱雅这几日同样睡不安稳。 她知道自己犯下弥天大错,牵连这么多无辜之人时,良心难安。 她只是单纯想在这个陌生时空弘扬自己的故国文化,以免有朝一日,她真的忘记了自己的家,故而在写书时都不敢居功自傲,老老实实以原著作者的名字流传出去。 没想到,短短一出围魏救赵的典故,竟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让西京城一夜之间血流成河。 长乐宫冷冷清清。 祝思嘉和朱雅坐在炭盆前生炭取暖,她拨弄着炭盆里的炭,苦笑着看向朱雅: “朱雅,此事与你我二人无关,你无需过分自责。倘若心中当真过意不去,待到禁足结束,我们偷偷烧些纸钱给王家班的冤魂。” “还有……那些书,以后就不必再写了。” 朱雅失神,低头丧气道:“好,奴婢答应婕妤,不写了,以后再也不写了。” 她问祝思嘉:“婕妤,陛下这回是真的动怒了,你想好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了吗?” 宫中女人最不能丢的就是宠爱,祝思嘉的出身本就不够好看,一朝失宠,会有多少人将她彻底拉进泥潭呢? 祝思嘉叹息道:“伴君如伴虎,走一步算一步吧,我早该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牵连了白大人受罚,我实在过意不去。” “眼下,我更担心的是我们的铺子,你以后不能出宫了,我们那些店铺该如何是好?” 朱雅:“婕妤大可放心,虽然我不能外出,可该教给他们的都教了。” 祝思嘉:“好,既然被禁足,咱们就安安分分待在宫里,不去想其他的事了,你先下去睡觉吧。” 另一边,太极宫。 这几日晏修同样不好受。 上元夜,在玄武门前对祝思嘉说的那番话,事后他才发现好像太狠了些。 他从来没有这么重地罚过她,可当他在亥时返回玄武门,发现只有白珩一人在时,他的心紧紧捏成了一团。 上元夜人多眼杂,西京城风起云涌、危机四伏,若是祝思嘉不慎与白珩走失,会遇到何种下场?会不会被人掳了去?她长得这么漂亮,会不会遇到不轨之人? 所以他才急得回宫叫上铁甲卫,若是祝思嘉迟迟不现身,他定要让人将西京城翻过来找她。 万幸的是,她回来了,可惜她居然敢对自己撒谎,倘若她老老实实说出她是故意甩开白珩的,他还不必如此动怒。 若是不给她足够的教训,她只会越来越有恃无恐,有朝一日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更让他耿耿于怀的,是晏为给他的那根银丝线。 亲王所有,拾取于御花园,晏为又向他讲述了腊八宴所见所闻。 晏行,又是晏行,祝思嘉还留在北地时,晏行与祝思仪轰轰烈烈不顾世俗的爱,他也有所耳闻,他绝不相信祝思嘉会和晏行有染。 一定是有人蓄意设计,陷害于她。 想是这么想,晏修没忍住,想给她第二次机会,便摆驾长乐宫。 祝思嘉还没睡。 她还是改不了那个喜欢将窗户大开的习惯,晏修在寝殿门前驻足许久,在她身后默默注视她。 寝殿内烛火昏黄,祝思嘉坐在铜镜前仔细端详自己,她抚上镜中那张脸,带了千般愁绪:“祝思嘉,除了这张脸,你还有什么呢,你还能做些什么呢。” 短短几日,她怎么又妄自菲薄起来? 若是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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