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被从正堂送入洞房之时,受到府内嬷嬷的留难,她们刻意没有好好搀她,以致使她在一众宾客面前狼狈摔倒。 她甚至摔倒在晏修脚下,盖头滑落,她抬首,对上晏修一双溘然猩红的眼。 那个时候他好像也是这样的神情,只是和今日的春风得意不同,全然充斥着伤怀。 自秋猎那夜,到祝思嘉和晏行成婚那夜,她都在有意躲避他。 她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出场,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在她新婚夜后的三个月,晏修才终于肯将十八岁的祝思仪迎进皇宫。 是巧合吗? 祝思嘉不敢再去细想。 …… 还有五日便到马球赛。 驯鹰会结束后几天,晏修都在没日没夜外出打猎,回到营帐时浑身都沾满血腥味,总能将祝思嘉吓一大跳。 更这几日他都未让祝思嘉侍寝,两个人躺在一张榻上的时候,他只是轻轻搂着她睡觉。 祝思嘉做了无数次再次侍寝的心理准备,他却没有强迫她一次。 一个不重欲又克己复礼的帝王…… 祝思嘉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何这么多贵女爱慕他。 这日晏修打猎归来,他猎到几只毛色上乘的白狐,准备留给祝思嘉做件大氅。 可她并未像往常一样在营帐里等他。 晏修问道:“祝美人何在?” 胡顺海满脸无奈:“祝美人被太后娘娘的人叫走了。” 第13章 太后帐内。 祝思嘉自进她帐中,给她行完大礼,就安安分分跪在地上。 张茵母女二人也在场,只不过她们都坐着,和张太后亲热地唠起家常。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张太后还没有叫她起身的意思。 祝思嘉知道她这是在为张茵母女出气,也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心中无比镇定。 她默默观察起四周,目光触及祝思仪身上时,硬逼着自己憋住笑意。 几日过去,祝思仪的嘴还不见好,虽消去了红肿,但现在唇周一圈竟然发青发紫,可见段姑姑一伙人下手有多狠,即使祝思仪乃千金之躯,也是说一不二。 双膝上传来微微的刺痛感,小腿也开始充血肿胀,这些和祝思嘉前世受过的苦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不就是跪么—— 毕竟前世在祝思仪成为皇后那年的冬天,曾邀她和晏行一起去宫中参加所谓的家宴。 就是这场家宴上,她被宫女陷害,不慎打碎了祝思仪最爱的一对镯子,那对镯子正是晏行送给祝思仪的定情之物。 回到王府后,晏行并未大动肝火,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一句无比残忍的话:“你且去屋外雪地里跪着,对着椒房宫的方向,跪到明日这个时辰,听明白了吗?” 祝思嘉不是没有为自己辩解过、据理力争过,可换来的结果是让她只身着中衣,跪在人来人往男子居多的前院。 那次祝思嘉足足跪了四个时辰,她记不清自己是因为太冷还是因为太累晕倒的。 醒来之时,府医告诉她,她的腿坏了,若是三月之后不能康复,她这辈子都不能行走。 好在后来她努力站了起来。 她的身子从那时落下病根,极其畏寒,一直到她死,她都在苟延残喘。 “啧,聊到兴头上,怎么把思嘉这丫头给忘了?”张太后放下手中的茶杯,“赵姑姑,把祝美人扶起来吧。” 前世的种种回忆被张太后出声打断。 赵姑姑使了蛮劲将祝思嘉从地上提起来:“祝美人,老身得罪了。” 言尽,她在暗处狠狠拧了祝思嘉的胳膊一把。 祝思嘉只是面色一白,连呼吸都不曾加重半分,落落大方朝赵姑姑笑道:“多谢赵姑姑。” 她一动不动坐到祝思仪对面的位置上。 张太后悠悠开口:“先前还不觉得思嘉有多出众,可自打成了玄之的美人,哀家真是越瞧越顺眼了。燕王妃,你说从前她在府中的时候,是不是明珠蒙尘呐?” 明珠蒙尘,说明祝思嘉本就是颗明珠,只是埋没在燕王府,埋没在她这个主母手下,张茵听了这话怎能高兴? 但碍于情面,她只能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祝美人还在王府的时候,便与思仪一起被王爷夸赞为双姝。只是她自小在北地长大,不懂京城里这些人情世故、清规厉矩,故而妾身便时常让她留在府中学规矩。” “规矩?”张太后挑眉,满眼轻视,“依哀家看,祝美人的规矩学得还不够到位。” 她们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原是要将话题引到这上面。 祝思嘉连忙起身,又跪回地毯上:“还请母后恕罪。” 听到“母后”二字,张太后一顿,心情微妙道:“起身吧,哀家岂是小肚鸡肠之人?” 她走到祝思嘉身旁,半弯着腰,将自己发间插着的流苏步摇抽出,别进祝思嘉发间: “既然你是思仪的妹妹,思仪唤哀家一声姨母,哀家便也是你的姨母。这根簪子是先帝赠予哀家,带着举案齐眉的愿景,哀家戴了近二十年,现在赠予你。” “大秦礼制最是强调一个莫忘根本,你既出自燕王府,就得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莫要辜负了燕王府对你的谆谆教诲。” 这是明目张胆的打个巴掌再给颗糖,先罚跪让她长记性,再用一些身外之物试图笼络她。 可惜,张太后自己也想不到,再过个几年,会被晏修以“颐养天年”的名义送去东都行宫安度晚年,从此结束她纵横后宫的时代。 祝思嘉不会向一个政治斗争的失败者投诚。 永远需要她讨好媚悦的,只有这天下唯一真主。 她垂眸答道:“妾谨记太后娘娘教诲,绝不忘恩负义。今日这一切皆是受陛下与母后恩赐、受燕王府教养所得,妾从前在王府如何安分守己、以父为尊,今后便会在宫中同样以陛下为尊。陛下便是妾的天、妾的一切,妾将不负母后和燕王府所托,不令母后与燕王府蒙羞。” 一通喯珠吐玉,她成功把话茬转移到晏修身上,可这话端详后又实在教人挑不出任何毛病,说得那叫一个恰如其分。 张太后似笑非笑:“既然如此,祝美人更要面面俱到,不能让陛下和哀家失望。秋猎回宫后,你每日来哀家宫中学习宫规礼仪。” 小小年纪就能将话说得这般滴水不漏,此女不易掌控。 祝思嘉再行一礼:“谨遵母后懿旨。” 她刚起身,太后帐外便传来响动:“拦着本王干什么?是皇兄让本王来的。” 一蓝袍公子走进帐中,向张太后问安:“微臣见过太后娘娘!几日不见,太后娘娘怎么又年轻了一头?微臣乍一看还以为您是哪家府上的千金大小姐呢。” 一句话便将张太后哄得心花怒放。 “陛下说祝美人在您这里待得太久了,他想得紧,让微臣前来将人要回去。” “陛下与祝美人勉强算得上情窦初开、新婚燕尔,他都快成望妻石了!太后娘娘应该能谅解这小夫小妻吧?” 这世间唯恐晏为一人,才能振振有词地说出这些臊人的话。 张太后素来都拿这个纨绔浪子没有办法,只能不情不愿笑道:“既然如此,劳请湘王将祝美人带回去,可别让陛下久等了。” 晏为眉开眼笑:“好嘞!” 晏修帐中。 一名宫女低头小声向他汇报。 定睛一看,她正是张太后殿中的一等宫女红梅,除此以外红梅还有个鲜为人知的身份——护龙卫。 “她真这么说?”晏修好整以暇笑道。 红梅揖手道:“千真万确,属下不敢有任何瞒漏。” “人倒是机灵。” 嘴也很甜。 第14章 从张太后处出来后,晏为并未将祝思嘉带回晏修的营帐。 他热情邀请祝思嘉随他一起于山林间漫步。 上林苑不仅以其猎物种类繁多而闻名,更是因其不可多得的奇山异水而闻名。 祝思嘉摆手婉拒:“湘王爷,这恐怕不合礼数。” 大秦虽民风开放,但她毕竟是晏修后妃,需得处处谨慎才是。 光天化日之下和晏修的手足并肩同行,这刚从张太后帐中出来,万一又被她抓回去立规矩怎么办? 晏为不以为意:“皇嫂大可放心,皇兄从不是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之人。越是无能的君王和羸弱的王朝,才越会对女子制定各种教条礼法加以约束,以此维护掌权者不堪一击的自尊与颜面。” 他低下头,拿折扇遮住半张脸,神神秘秘道:“何况——太后娘娘更不会计较。” 祝思嘉对他说的这些话似懂非懂,皇室有无数桩不见天日的秘密,知道的越多,她的处境只会越危险。 二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一方带有小小瀑布的碧水幽潭前,停下脚步。 “上次的事,妾还未仔细谢过湘王爷。”祝思嘉望着那一池清可见底的潭水,“不过妾有个疑虑,妾从前与王爷并不相识,那日王爷为何会出手相助?” 哪怕上辈子,她也只和这个风流王爷打过短短几次照面。 晏为轻摇折扇,一双含情桃花眼专注看人时分外勾人。他生得出众,与晏修晏行二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好看,是那种一颦一笑都道骨仙风的好看。 他粲然一笑道:“那日陪同太后出现在皇兄帐中,实属巧合。猎兔赛被皇兄交由臣来主持,臣将原本的彩头弄丢了,等贵女们尽兴要臣拿出彩头,臣却两手空空。无奈之下,只得听从她们的怂恿,去皇兄帐内取他的贴身物件作为彩头。” 居然是这么离奇又合理的原因。 “更何况,旁人臣不了解,可皇兄臣可是知根知底。他喜欢你,只是死鸭子嘴硬不善表达,眼看未来皇嫂都要被太后处死了,他还在那里忙着同太后置气,臣怎能不替皇兄心急?” 他舌灿莲花地一通阐释,反倒让祝思嘉脸烫耳朵红。 晏修的演技竟是将他也骗了去。 祝思嘉不敢直视他:“原是这样……若非王爷出手相助,妾恐怕早就身首异处,还请受妾一拜。” “皇嫂不可!” 她微屈膝,晏为刚想伸手去扶她,二人的动作便被寒潭中一声巨响打断。 “咚——!” “皇嫂小心!” 祝思嘉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眼前人衣袂和发丝飘逸飞扬,一个华丽又稳健的转身便站到她身前,一手将她拦在身后,一手将折扇横放对准寒潭。 顷刻间,二人四周冒出十数名手持弩箭的护龙卫。 原来从晏为邀她一起散步开始,这群护龙卫便寸步不离地跟着。 祝思嘉心惊胆战,从无处安放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吓出一身冷汗。 还好她这些日子从未说错过一句话,不然以护龙卫此等警戒程度…… 晏为慢慢收回挡在她身前那只手,朝护龙卫做了个手势,他们的身影就迅速淹没在在山林绿海之中。 他死死盯着那池深水。 寒潭表面水花退去,从水中露出一个奇怪的紫发女人,她大口喘息,手中紧紧抓着一个黑色匣子不放。 “上来。” 晏为的语调和方才截然不同,不用去看他的脸,祝思嘉都知道他现在定是满脸厉色。 紫发女子漂在水中纹丝不动,满眼不可思议望着二人:“卧槽了,这什么情况?剧组搁这儿拍戏呢?” 她所说的东西祝思嘉二人完全听不懂,面面相觑。 晏为转过头冷声道:“本王只数五声,你若不上来,这片水池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朱雅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在说谎,立刻举起双手:“好汉饶命!小的马上就来!” 片刻过后,紫发女子提着那只奇异又沉重的匣子,走到二人面前跪下。 晏为上前迅速搜她的身。 “你是何人?为何会忽然出现在皇家禁地?”晏为依旧扇子对准她,“若有隐瞒,本王定叫你生不如死。” 每年到狩猎时期,上林苑都禁止周遭任何平民出入。 能有这个出神入化本事出现在此地的,绝非善类。 祝思嘉躲在晏为身后,好奇地观察那女子。 朱雅在心中暗暗叫苦连天,心想怎么遇到这么个神经病,面上客客气气道:“那个——我、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说完,她食指指了指天。 她家的私人飞机遭遇空难,她就是从飞机上掉下来的,没毛病。 晏为哂笑道:“天上掉下来的?怎么没给你摔死?说,你究竟是哪个番邦派来的刺客!” 这名女子衣着怪异且不蔽形体,发色也不像中原三国之人,脸上的妆容也花得一塌糊涂,活像个刚诈尸的女鬼。 唯一的可能便是来自异邦。 他握紧折扇的力度暗暗加大几分。 这个男人绝对是一等一的神经病加狂躁症,朱雅都快吓哭了,还没从大难不死的崩溃里缓过劲,一落地啊不,一落水就摊上这么个脑血栓患者。 她只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他身后那名绝色美人:“这位美女姐姐,我求你了!求你相信我好不好?” 祝思嘉不为所动:“此事并非本宫能做主。” 看来她真是活见鬼穿越了。 朱雅不死心,只能继续向晏为撒娇:“这位少侠,我看你骨骼清奇,想必你是习武之人吧?你们古代人不是都有那什么内力吗?你一探便知我会不会武功不就行了?” 晏为和祝思嘉对了个眼神,警惕道:“本王怎么知道你有没有使诈?或许你身后那箱子中藏有暗器呢?把箱子打开!” 箱子里全是朱雅的奢侈品和贴身衣物。 没办法,活命要紧,朱雅只能在二人的注视下含泪输入密码。 “嗒——”的一声,箱子自己朝两边弹开,里面的衣物纷纷弹了出来,吓得面前两个古代人往后一退。 箱子里的东西都一览无余。 可没有一件是祝思嘉二人见过的。 晏为冷脸道:“这些东西都是什么?” 第15章 “这两个是劳力士、江诗丹顿的手表。” “这些是阿玛尼、祖玛珑、TF和娇兰的香水。” 晏为拿脚勾起一件小巧轻透的黑色纱衣:“这个呢?” 朱雅没好气地笑着:“这是老娘的内衣。” 祝思嘉蹲下身子,和晏为一起仔细翻看她的物件。 晏为刚才探过她的手腕,确实没有发现内力存在的痕迹,而她箱子里所陈列出来的东西,小巧古怪的同时,做工也见所未见的精致无比。 “虽然她没有撒谎,但她的命不能留。”晏为扭头对祝思嘉说,“臣要动手了,还请皇嫂回避。” 朱雅大声向祝思嘉求饶:“美女救我!我箱子里这些东西全部都可以送给你!这些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祝思嘉不敢吱声。 晏为拿扇子拍了拍朱雅的脸:“那本王的呢?” 朱雅打着哆嗦将两块名表含泪送给他:“这两个给你行了吧?” 晏为接过那两块表,确实是新颖又华贵的东西,整个大秦恐怕唯此两件,拿一件去讨好皇兄不失为一个好用处。 “这两个物件是作何所用?” 朱雅耐心向晏为解释:“这两个可大有用处,比如现在你知道是什么时间吗?” 晏为:“午时。” 朱雅追问:“精确到具体时间呢?” 晏为答不出来。 朱雅:“答不出来就对了,但你要是有了这块表,我教你一套看时间的法子,不论何时何地你想知道时间都能看到。” 说罢,她便耐心地教晏为如何使用手表;等晏为去摆弄手表的时候,她又趁机向祝思嘉推销自己的香水化妆品,她毫不吝啬地拆开所有东西的包装,给祝思嘉试用。 一番折腾下来,太阳快要西沉,三个人蹲在林子里蹲了一下午。 祝思嘉身上全是各种各样的香气。 这些香气的层次较之香囊所装的香料更为丰富,还有那些颜色各异的口脂,使用起来也比普通口脂更为便捷。 说不喜欢是假的。 晏为也很满意那块名为“表”的饰物,他站起身,拍了拍衣上灰尘:“你这些东西本王很喜欢,相信皇嫂也满意。” 朱雅笑眯眯道:“既然这样,可否请好汉放过我一命?他日我必有重谢!这些东西只要你们还想要,通通都不是问题!” 晏为话锋一转:“正因为如此,本王更要杀了你。” 他抬起扇子,准备向朱雅射去毒针。 “湘王不可!”祝思嘉站起身拦住他,“既然拿人钱财,又岂可取人性命?这样你我二人与强盗何异?” 紫发女子居然说她还能造出这么多稀奇物件,祝思嘉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此女今后对她而言大有用处。 晏为眨了眨眼睛:“可是皇嫂,此女来路不明,臣也不敢随意将她带回大营。” 祝思嘉微笑道:“湘王既叫我一声皇嫂,又可否答应我这一个要求?她方才也说了,是误入此地,还与亲友阴阳两隔,现在孤身一人……” “还请湘王给我几分薄面,就留她一命吧。” 紫发女子的身世让她联想到前世的自己。 若是能有一个人愿意在绝境当中拉自己一把,或许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呢? 祝思嘉想为别人也挡一次雨,也许就是这一挡,自己今日结下的这个善因,会在日后为她带来善果。 晏为拗不过她,也不能真和祝思嘉作对,这才服软:“好,臣答应您。” 他寻来几名护龙卫,让他们将紫发女子平安送至西京城内,他在城西有一栋闲置小院,足够让她安身立命。 临走之前,祝思嘉询问了紫发女子的名字。 “朱雅?”祝思嘉笑得两眼弯弯,“是个好名字,他日有缘,你我二人一定会再相见的。” 劫后余生的朱雅简直不要感恩戴德:“祝美人,若是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凭今日之恩,我会为你肝脑涂地。” 那些准备送给祝思嘉的东西,先让她暂时保管带回京城,只留下一瓶名为“香水”的香液,她塞到祝思嘉手中: “这瓶香水的名字叫无人区玫瑰,是我最喜欢的一款。” “不过记得换个普通小瓷瓶装,把里面的香液装好啊!” …… 祝思嘉拿着那瓶更换完瓶身的“香水”,若有所失回到晏行帐中。 从她早上被太后叫走,到她现在回营,东山出玉蟾,竟已过去整整一天。 她一进帐中,便撞进一个高大温暖的怀抱中:“去了这么久?” 晏修紧紧抱着她,频频嗅着她身上的香气:“这么香。” 她身上的香气实在闻所未闻,让他一时入了迷。 祝思嘉不好推开他,在他怀中软下身子:“嘶——陛下轻些,您弄疼臣妾了。” 晏修只能恋恋不舍放开她:“朕没用力。” 而且,他这段时间都没碰她,不至于这般娇气吧? 祝思嘉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臣妾不怪您……” 在她进晏修的营帐之前,特意寻了个无人可窥的死角,将自己胳膊上被赵姑姑掐过的地方用劲拧了好几圈。 她虽自小在干燥寒凉的北地长大,但因用度上胜过常人许多,北地肆虐的风雪和常年不曾脱下的厚衣,养出她一身的冰肌玉骨、凝脂香肤。 故而她的肌肤哪怕被稍微用力地一碰,就会留下痕迹,几日才能消散。 晏修薅开她的衣袖,目光紧紧觑着祝思嘉青紫的手臂,沉下声来:“谁干的?是那个满脸横肉的恶妇,还是那个尖嘴猴腮的老妪?” 祝思嘉轻咬下唇:“臣妾不能说。” 晏修气笑道:“不说?那朕将太后身旁伺候的那群老太婆都拉下去砍了。” 祝思嘉垫起脚,急忙捂住他的嘴:“陛下不可!臣妾说就是了。” 她向晏修仔细描述了赵姑姑的衣着长相,顺便轻拨开裙子,向他展示自己膝盖上的淤青:“臣妾这几日月事在身,膝上也有伤,若是陛下今夜要臣妾侍寝,臣妾恕难侍奉。” 晏修了然于心,将她拉到榻边:“不用你侍寝,躺着,上药。” 第16章 晏修从柜中找出一个圆形瓷白小盒,盖子拧开,里面装的是细腻莹白的药膏,散发阵阵清凉香气。 这盒药膏专治外伤,消肿化瘀效果极佳。 本是殿内小太监收拾过来供他打猎期间使用,但晏修嫌麻烦,不爱去处理无关紧要的小伤,便一直闲置在一旁。 没想到今夜派上了用场。 微凉的膏体取进掌心,晏修的手顿了顿,祝思嘉以为他会直接帮自己抹上,结果晏修忽然慢慢搓手,让那药膏搓容搓热了,才肯将掌心贴到她膝盖上。 一国之君,居然愿意为了照顾一个女人,巨细无遗到这般地步。 他的动作轻盈又小心。 他垂着头,从祝思嘉的角度看去,刚好能看到他一对浓黑锋利的眉,和烛火下那两道眼睫投射在眼下的阴影,带着暧昧又神圣不容侵的葳蕤。 祝思嘉颤抖开口:“陛下,您——” 晏修抬眸,轻飘飘看她一眼:“朕怎么?” 祝思嘉伸出手,替他将额前碎发拂开:“陛下为何对臣妾这么好?臣妾实在无以为报。” 她从没有想过,原来自己还能被人这般体贴入微地照顾。 尤其对方还是名男子。 晏修起身,淡淡道:“这世间并非任何事都要寻求回报。朕愿意在你身上做的事,皆是出自本心,而非有所图谋,睡吧。” 不一会儿,帐内的烛火熄灭,夜明珠也被太监收进盒中妥善保管。 帐外是月明星稀,孤寒秋夜。 晏修的呼吸声很快就变得平稳、绵长。 他的仪态修养似乎深入骨髓,就连睡相也极其优雅,一整夜下来都没有什么异常响动,前几夜,祝思嘉甚至产生过他根本就没睡着的错觉。 与他相反,祝思嘉从不知晏行的睡相如何。 困在晏行身边那十几年,他若是来了兴致,也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发泄工具,每次行房时他甚至连衣服都不解开。 用完,他就拿雪绸擦擦手,走出她的房门,又是那个人前光风霁月白衣君子。 想到那些尊严被碾碎进烂泥的日子,她永远无法在晏修身侧安然入眠。 只要活在这个世上,只要前世之仇一日未报,她看着一个又一个仇人在她面前谈笑风生、稳坐神坛,她就无法压下心中这口怨气。 自然是睡不着也是不敢睡的,她怕重生的这一切只是临死前的黄粱一梦。 所以她都趁白天晏修外出时短暂地补觉。 他帐内点的有安神香,想要与之抗衡,祝思嘉只能努力去推敲别的事情让自己亢奋。 譬如今日之晏为。 晏为此人实在古怪,人人都知道他是出了名的多情王爷,京城里游手好闲、骄奢淫逸第一人。 没有实权在身也就罢了,整日不思进取,仗着晏修的信任和自己的身份招摇过市,一肚子花花肠子比天上的星星还多。 但今日遇到突发状况,他的表现和传言中完全不同。 危机当前,他竟迅速换上另一幅临危不乱的面孔。 晏为此人绝不止表面看到这么简单,她要多加提防便是。 祝思嘉活动了下手腕,闻到腕上传来的香气,想起白日里她大胆救下的朱雅。 不出意外的话,朱雅应该已经被晏为送进京,可晏为在朱雅的不断示好下,三番两次都对她动了杀心,祝思嘉难免担忧起朱雅的境遇。 若是朱雅不幸亡故…… 她需求日后高枕无忧的资本,她需求大量能帮助到她的人,一旦进宫,她身边若是无人可用,将会面对比在逸王府里还要多的对手与阻碍。 祝思嘉攥紧被子,晏修,只是她复仇计划的一环而已。 一旦这个环节结束,她定是要金蝉脱壳远走他乡的。 至于男女情爱,对她而言,不过一纸浮云。 …… 秋猎期间下起了第二场雨。 雨势稍大,但丝毫不影响马球场内训练的大秦马球队。 祝思嘉陪晏修站在看台上,护卫队手脚麻利,替二人扯来一块绣银白龙纹的黑布搭成避雨棚。 大秦马球队算上候补,一共多达二十二人,而他们的对手便是一支混合来访各国马球高手的队伍。 马球作为大秦的传统赛事,一直被视为大秦颜面所在,先帝时期甚至有因为马球打得好而平步青云的大臣,可想而知,马球在大秦人的生活里占据了多高的地位。 这次大秦队由任河全权负责,此刻他站在一片泥泞之中,大声训斥面前那群换好劲装的公子哥: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睡睡睡,就知道睡!今日迟到的训练结束后罚跑十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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